要知道，龍嶺關雖然器械齊全，可畢竟是老兵流放與養老之地。
沒有人來疏導，因為能戰之人，皆上城頭。
姜杉心懷肅穆，對老人深施一禮，隨後追問，「老人家，你們總共有幾人？」
能夠多殺一人，等狄軍登上牆頭，他們便能稍一絲壓力。
老人家哈哈大笑，「我都這把歲數了，多活十天半月，於我來說也沒有多大意義。還是故土難離，也是人生無多。」
姜杉頓時來了興趣，行到那老翁身邊，「老人家，狄軍打上來了，你為何不逃？」
人在，城在！
他一邊觀察龍嶺關中布局，一邊思索對策。
隊列之中，不見多少白髮！
趙恬低聲說道：「城上老兵，他要借走一半。」
「轟隆！」
狄軍仰頭望向投石，人群呼喊，兵卒立即四散分開，拼盡全力躲閃巨石。
這個人，自然是逆流而行的姜杉。
這絲神情，自然逃不過姜杉雙眼。
城頭巨大弓弩，需得三名壯漢才能驅使。
武慎皺了皺眉，「誰？」
城牆上，武慎也知兇險，戰爭一旦爆發，變容不得半點愣神，他們必須在短兵相接之前，對狄軍盡量造成殺傷。於是，他立即下達命令，「上箭！」
武慎高舉單臂，盯住城下狄軍動靜。
m.hetubook.com.com武氏宗族，殉國而死，正是應該。
思索間，趙恬已經奔到武慎面前，激動說道：「主公！你猜我在城裡遇到了誰？」
他猛然眯起雙眼，揮下手臂，「投石！」
趙恬眉頭上揚，「姜杉！」
弩箭與人等長，手臂粗細，破空一排射入狄軍陣中。
是的。
到了今日血戰，這些兵械被不斷使用，自然難以持久。
隱隱約約，在他眼底身處，有那麼一絲希冀。
「就是此人！」趙恬斬釘截鐵道。
每次命令，皆有守城兵械報銷。
姜杉立即回過頭來，對老人正色說道：「你們把機會都留給了年輕人！」
趙恬也不介意，繼續說道：「他要我們守住半個時辰，隨時聽他調遣。」
「姜杉？」武慎思索片刻，隨後恍然大悟，「那個在岳山和獨孤孝一起將我們逼入絕路的姜杉？」
趙恬見到武慎不以為然，急忙說道：「他說！他有辦法，阻止狄軍南下！」
他搖了搖頭，對趙恬說道：「他孤身一人來，又能做什麼？你難道還把他當成神仙不成？」
還不等他說話，城上重弩也接連發出悶響。卻是有兩台重弩斷了弓身，還有幾台也已在崩潰邊緣。
武慎也說不清楚和*圖*書，他所能做，不過是拼盡全力。
龍嶺關后側，則是城門大開。
這些器械看著自然都猶如嶄新，其實內里早已破爛不堪。
城弩還剩一台。
慌亂中有人喊出此句，那投石機左近老兵立即撤向四周。
今天！他們，也要戰至最後一人！
老人家瞪了姜杉一眼，斜靠在貨車上，「為何要逃？」
武慎急道：「他還說什麼？」
他們在希冀什麼？
城上投石機「嘎吱」調整方向。
武慎心頭一跳，這種時候，死馬也只能當活馬醫了！
他已經明白，所有牆頭兵械都在崩壞邊緣。
「放箭！」
「他還說。」這次輪到趙恬頓住話頭。
血戰之後，這龍嶺關究竟鹿死誰手？
武慎看了一眼城下迫近狄軍，心中默算局勢。如今守軍手中已經沒有投石機。城弩也只剩兩台。
城頭眾人屏息以待，城門緊閉。
他單手捏住腰側短匕。那是他父王，上一任燕王留給他的最後一物。
這匕首做何用處？
他又扭頭望向身遭其餘老兵。他們皆已握刀在手，刀柄飄帶將手與刀死死綁住。沒有喧囂，沒有恐懼，甚至沒有疑惑。
燕國自然有明文規定，每台兵械日常應當如何養護。只是這一日常要求到了龍嶺關眾老兵眼ｈｅｔｕｂｏoｋ.ｃom.com中，便成了應付差事。
武慎已經目光投來。
狄軍輕步攻城腳步，陡然一窒。
姜杉嘴角掛笑，「離開這裏，或許還能多活十天半月，你若是不走，那可就徹底沒機會啦。」
城牆爭奪，便在眼前。
「轟！」
可人潮洶湧，城下步卒仍舊一言難見盡頭。
可狄軍畢竟人多，這一石丸砸落地上，便是一串血肉模糊。
老人家看著姜杉詫異張嘴，滿臉迷茫。
這便是武慎如今心中所想。
武慎心中迷惑，他可不記得有傳令讓趙恬回頭。
他咬了咬牙，正準備繼續堅持，卻見到趙恬從遠處朝他奔來。
武慎咬牙，隨後點頭，「聽候調遣不成問題，半個時辰……半個時辰也能拼下。」
牆上兵械已難拖延狄軍步伐，他們走得越來越快，也離城牆越靠越近。
兵法有雲，不動如山。
他于腦中急轉，突然望見一車陶罐，車腳隱有黑色油塊。而在那陶罐邊上，還坐著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
若是狄國大軍衝過龍嶺關，別的不說，光是小姜村必定是毀於一旦。
武慎一聲令下，城弩呼嘯而出。
只是。
「投石！上四節！」武慎放聲吼叫。
物盡其用。
「轟！」又是一台投石車散架。
說著，他又望向hetuboｏk.ｃoｍ•cｏｍ人群，眼中神采，卻變化多多。
即便如此，武慎面上仍舊無悲無喜。
投石機傾頹下來，半座受配重石塊影響，向後傾覆，掉入城中，又砸壞幾所民居。
或許今天不出意外，便是他用這匕首，以死殉國之日！
但是，恐懼無法將他們擊敗。
武慎只能居中調控，盡量利用牆頭高度，壓制狄軍前行。
「投石！」「轟隆！」
所以，武慎讓兵卒將兵械調整時間，再次縮短！
花袍自然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狄軍將會攻上城頭，這點武慎與這些老兵全都心知肚明。
這不過是剛剛開始罷了。
他們平日里不過是隨意擦拭，也未好好保養。
武慎依舊不發一言，事實上，這些器械出錯，也在他預料之中。
抓緊一切時間機會，狄狗能殺多少，便是多少！
身邊令兵揮動綠色旗幟，石彈雷霆飛馳。
只等一朝，動如雷震。
未曾趕得及離開的百姓，還在抓緊一切時間。拖家帶口，行走亦是緩慢不少。
與此同時，城牆之上，突然爆出一聲脆響。
龍嶺關不管百姓出門，自然也不管人入內。
姜杉之前未曾關心難民，如今順著老人目光，扭頭觀察。
他一把抓住趙恬肩膀，「他需要我做什麼？」
老人望著人群，抿嘴一笑和-圖-書，「我們這些老骨頭，跟著一起逃難，也不過是拖累幾人，不如留在這裏。給兒女們留下更多乾糧，也不要他們因為我們腿腳不便，而停下腳步。嗯，只要他們活下去就好。」
這第一聲崩潰，也是給武慎敲響警鐘。
那老人望著熙攘人群，不發一言，只是靜靜坐著。
趙恬廢了一掌，再加上原本便不是什麼馬上飛將。武慎便將傳令事宜交給他來。
也沒有人會想到，這種時候，還有人要入城。
「一半？」武慎破口而出。
老兵便是這樣，早已見慣生死一瞬，見慣血肉模糊。歷來精兵，雖然不要這些半老之人，但也不取新兵。他們才不會因為恐懼而潰敗，歷史上才會有這麼多死戰至最後一人的傳說。
只看兩眼，便讓他發現端倪。
龍嶺關雖然是老兵流放之地，可關上兵械一樣不缺。只是老兵力弱，需得五人方才完成弓弩更替。
若是守不住龍嶺關，這些兵械留著又有何用？
他們，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為何而做。
絞盤扭轉，繩索緊繃，只等武慎發號施令。
「放箭！」「轟隆！」
只是這時候，趙恬為何突然來找他？
更別提石丸威懾，城下狄軍攻勢更慢。
牆上老兵立即看出端倪，高聲吼道：「躲開！躲開！投石機要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