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因
第18章 尋隱者不遇

紀昀理所當然地道:「這就是人們對陸先生敬意的表達,這種敬意並不會因為環境、時間的變化而變化。」
紀俠如不由得蹙起眉來,他能夠感覺到,自己將要見到一個不平凡的人,竟是讓他忍不住開始期待起來。
紀俠如不由得點頭道:「沒想到在這樣一個尋常的地方,也能夠學到在其他地方所學不到的東西。」
「一個可能會知道陸先生行蹤的人。」
紀俠如細細地品味著紀昀所說的話,覺得很有道理,還在咀嚼,這個時候紀昀帶著他停了下來,道:「到了。」
「陸先生之才,又豈是世間之人能夠相比的?爹就算再如何自命不凡,也不敢與陸先生相比,一會兒見了陸先生,你切記不可胡亂說話。」
紀昀滿帶著失望之色,道:「我們到底還是來遲了一步,看樣子陸先生已經不在這裏了。」
市街上人來人往,街邊的攤子上,擺著各式各樣的物件,好吃的好玩的,他們吆喝叫賣著。
「那位陸先生真的有這麼厲害?竟然連爹也要甘拜下風,對他禮敬有加!」
「爹,您這說的什麼話?您不就是因為相信孩兒,才會帶孩兒來此拜見陸先生的嗎?」
「見誰?」
紀昀望了過去,那裡是揚和_圖_書州城的方向,深深地看了紀俠如一眼,紀昀嘆了一口氣。
紀俠如第一次走這種鬧街,一開始有些不習慣,但是漸漸的,他感受到了這裏的氣氛,感受到這裏的人文,他的心漸漸地沉澱了下去。
「嗯……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年輕自然氣盛,你未曾見過那位陸先生,自然不知道陸先生之才遠非我等凡夫俗子可比,加上你自小聰明過人,年少得志,會有不服也是自然之事。」
這樣的話,這一路走來也不知道紀昀說了多少次了,可見他對陸方青的敬重,只是紀俠如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不耐煩道:「知道了知道了,爹,您有必要如此慎重其事嗎?我們只是去見陸先生,又不是去見天子!」
街市上來來往往的人,不管他們如何交談,如何吆喝,在這小小的一小塊路段,他們都下意識里安靜了下來,就好像是生怕吵到裏面的人,他們在那小小的畫坊前繞開一側安靜地走過,眼中帶著敬意,即便此時那畫坊木竹深掩,並沒有任何人在其中。
好不容易這一次見到了陸方青,得到了他的一幅畫,回到府中之後日夜觀望,越看越是覺得不簡單,越看越是沉迷其中,紀昀方才m.hetubook.com.com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一定要再來見陸方青一面,為恐陸方青再出遠門,遍尋無蹤,紀昀急急召回自己在外遊學的長子,匆匆忙忙出門。
紀昀想了想,道:「我們再留一晚吧,今晚跟爹去見一個人。」
「在這種小山村裡,總能看到像這樣清澈的小河,而且四野一片安靜,風景怡人,比起京城來可要好上不少。」
初秋的風帶著徐徐涼意,吹拂過村郊處的條條細柳,時有飛鳥驚起,低低掠過幾棵樹,然後停在其中一棵的枝葉之中,隨著幾片樹葉輕輕飄落而鳴叫不已。
紀昀搖頭苦笑道:「對爹來說,見天子可比見陸先生容易得多了。」
看著木門深掩的畫坊,紀俠如道:「難道我們白來一遭了?」
紀昀連連點頭,他對紀俠如最為滿意的一點,不是這孩子聰明過人,而是這孩子有靈性有慧根,一點就通,總能夠注意到一般人會忽略的一些東西,道:「你也只是看到了一面,這世間善惡美醜,無所不包,而且這些東西很複雜地揉合在一起,千絲萬縷很難分開,方方面面很難俱到,活在這世上,需要看的學的,還有很多很多。」
「這個就是……」
紀昀道:「生活本身就是和-圖-書一本極為深奧的教科書,要想從這本書中真正學有所得,便需要走進生活中去,只有這樣才能夠真正地積累學識,學到書本上所沒有的東西。」
只是見自己的父親是真的如此敬仰推崇那位陸先生,所以青年也有些好奇這位陸先生竟然是何許人也,竟然能夠讓堂堂一品大學士不遠萬里而來,就只是為了他的一幅畫,而更可笑的是,自己出門遊歷還沒有兩天,便被父親幾封書信硬催回家,方一回家還沒有來得及去看一看那幅畫,便被自己的父親拉著往這窮鄉僻壤跑來,還不帶任何隨從,這一路可讓他嘗盡了不便。
紀昀看著自己的長子,他自小聰明過人,十分優秀,年方廿一便中了舉人,加上又是自己的兒子,只要足夠努力,仕途可謂一帆風順,可是就是因為這個孩子自小聰明過人,家世顯赫,所以也沒有吃過什麼苦,更不懂得人外有人的道理,這一次帶他出來,便是希望他能夠在陸先生的門下學習一陣子,不過到底有些擔心兒子的脾氣,紀昀道:「俠如啊,見到陸先生之後,對他要比對你爹更尊敬,知道嗎?」
紀昀卻是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喃喃道:「可惜了!!」
這種感覺很新鮮,hetubook.com.com很獨特,就算彼此之間身世地位有著莫大的差距,可是在這一刻的紀俠如看來,他與這些人雖有不同,但仍是相同的。
你來我往,討價還價,雖然嘈雜,但是在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有著明確的方向,不管他們的方向是在多遠還是在多近,不管他們所為所求的是高尚的還是膚淺的,此刻他們都在努力地生活著,通過他們自己的方式。
紀俠如能夠感覺到紀昀語氣中深深的無奈,他幾乎是脫口而出道:「爹因何可惜?」
轉身欲走之時,紀俠如遙遙地看著遠方,目光怔然,紀昀回過頭來道:「怎麼了?」
紀俠如道:「我能夠感受到他們生活的態度和方式,他們的生活軌跡交織在一起,給人的感覺非常親切,與我在書中讀到的有些不一樣,感覺很好,也很新鮮。」
「世人皆是爭名逐利,永遠不知道停下來看看身邊的景色有多麼重要,一味地去追求遙遠不可及的幻想,使得他們錯過了很多,他們看不起這樣的小地方,又怎麼會知道,便是在這樣的普通甚至是不起眼的村子里,居然會有陸先生這般人物?」
「如何?」紀昀嘴角含笑,輕聲問道。
陸方青閑雲野鶴,畫作卻聞名天下,號稱天子難求,這不https://m.hetubook•com.com僅因為他的畫功高超,能達常人所不可達之境界,還因為他居無縹緲,一般人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行蹤。
不管是做買賣的還是做手藝的,在這樣一條不算多寬的市街,他們各佔有一小塊地,儘可能地突顯自己,展現自己的特色,吸引著來往的顧客。
天邊飄來幾朵白雲,輕輕淺淺,好像是居無定所的遊子,隨風飄揚,變幻著各種形狀,又分分合合,倒映在河邊水面上,水中的魚兒時不時游過,就好像翱翔在空中一般。
主人明明不在,但在這裏的每一個人並沒有改變自己的態度,他們依然保留著這種仿若主人就在裏面一般的敬意,這是崇高的、難得的,但卻是不能理解的。
「這就是陸先生的畫坊,你看到了吧,這間畫坊在這小小的村子里,有著怎樣與眾不同的地位。」
「可是畫坊並沒有開門,陸先生也不在裏面。」
青年雖然不說,不過他心中確實有些不服,他年少得志,而且對自己的父親更是敬仰有加,在他看來,一名鄉村野人,沒有任何功名在身,又怎麼能與自己的父親——堂堂的紀昀紀大學士相比?
紀俠如搖了搖頭,指著那個方向上的一片白雲道:「不知道為什麼,只是突然看到那片雲,讓我覺得好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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