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因
第19章 不改青松意

門開了,李青松先是微微一怔,然後便很快恢復了淡然平靜的模樣,道:「原來是紀大人,請進。」
李青松就如同沒有看到,若無其事地將木門輕輕掩上,並沒有要請紀昀進房子中去,而是在庭院一邊的石椅上坐下,道:「紀大人遠道而來,該是來拜訪方青的吧。」
李青松對紀昀擺了擺手,阻止他再說下去,道:「紀大人為官清廉,我輩敬仰,但我既是青松,便只得努力保有霜雪,雖比不上大人的為國為民,但這到底是我自己所選擇的路,不過如今在這鄉野之地,大人不該將朝堂之事也帶到這裏來。」
不管是陸方青還是李青松,紀昀對待他們的態度都是很特別的,與對待其他人完全不一樣,可是身為朝廷一品大學士,紀昀有足夠的身份和資格,可以不用去這麼做。
掃了一眼跟在紀昀身後,對自己怒目而視的紀俠如,李青松微微一笑,道:「只怕紀大人此次前來的目的並不只如此吧。」
李青松淡淡地掃了紀俠如一眼,道:「方青不喜歡被人打擾,你們還是回去吧。」
可是最終,紀俠如還是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鬆開了拳頭,雖然怒火未平,可是他終究還是沒有做出讓和_圖_書紀昀丟臉的事來。
「我想要知道,要怎麼樣做,才能夠讓人活起來,讓百姓活起來,讓他們能夠自己想清楚是非善惡,而不是只憑他人意願來過活,也不是只憑官家之語來評定對錯,我想要知道,要怎麼樣才能夠讓他們的心活起來,讓他們的靈魂活起來。」紀昀竟是毫不猶豫,慷慨激昂,將自己的心愿和盤托出。
李青松搖頭道:「方青行蹤不定,我也不知道他現在會在哪裡。」
李青松像是聽到了最讓他開心的事情,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讓紀昀也是猛然怔住,卻並沒有出言打擾,李青松突然站了起來,道:「紀大人,可還想再看看方青其他的畫?」
好在他們並沒有等多久,可以聽見門那邊有人正不緊不慢地走過來,步調平穩而緩慢,卻讓紀俠如心頭的火氣不斷地醞釀,莫非這個人不知道,在門口等著他的人到底是誰嗎?
李青松端詳許久,然後道:「果然是名門之後。」
「俠如,不得無禮!!」紀昀喝止,只是紀俠如呼吸急促,顯然是氣壞了,他還從來沒有見過敢如此不給自己父親面子之人。
「紀大人抱負甚大,只是我還是不明白,www.hetubook.com.com方青只是一名畫師,紀大人的為政抱負跟方青又有什麼關係?」
紀昀道:「我也只是做了分內之事而已,好吧,既是在村野之間,的確不應該再將朝堂之事帶到這裏來,免得擾了這地方安寧,青松,我也不拐彎抹角了,希望你能夠告訴我,陸先生現在何處?」
「爹……」紀俠如想說點什麼,只是紀昀伸出手來,沒有讓他再說下去,依然靜靜地等待,他尚且如此做法,紀俠如就算再有不滿,也不敢有任何的忤逆,只得乖乖站在一邊隨著等待。
剛剛紀俠如的表現,顯然是通過了李青松的某種考驗,所以在聽紀昀說完之後他的神色和緩了許多,李青松深深地看著紀昀,道:「敢問紀大人,你想要見方青,是為了要確認什麼事?」
李青松站了起來,向紀俠如走了過去,紀俠如像是被激怒的鬥雞,狠狠地瞪著他。
紀昀一怔,但緊接著也是輕聲道:「青松也沒有改變,真是太好了。」
有些不明所以,有些急切地,紀俠如仔細往李青松看去,但這時李青松已經轉過身去,重新坐在了石椅上,再面向自己時他已經是恢復了從容淡定,但紀俠如對剛剛自己一hetubook•com.com晃見到的神色有些在意,那像是真正的讚賞,是因為自己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氣嗎?
還不待紀昀開口,紀俠如已經無法遏制怒火,喝道:「大胆,你可知道你是在跟誰說話?」
在村外不遠、臨近小河的一個小小庭院,月光如幕灑落,銀輝落在庭院一側的石桌椅上,遠遠看去,給人一種清遠的感覺。
知道瞞不過李青松,紀昀也十分坦然,道:「這是犬子俠如,這一次帶他來,也是希望陸先生能夠見一見他。」
紀昀自然想也不想,點頭道:「好。」
紀昀卻是一點兒也不在意,微微一笑便走了進去。
與其說是在讚賞,還不如說是滿帶譏諷,紀俠如畢竟年輕氣盛,他整張臉漲得通紅,看看紀昀再看看李青松,他的拳頭緊了又松,鬆了又緊,處在暴起的邊緣。
紀俠如怔怔地看著紀昀,他知道自己的父親為國為民,耗盡心力,可是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紀昀,沒見過這樣擁有滿腔熱血的紀昀,他的心跳加速,他的血也開始燃燒了起來。
紀昀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到了李青松邊上坐下,感慨道:「李先生還是一樣,都沒有變呢。」
紀昀並不惱,但也沒有放棄,道:「陸先生和-圖-書之前給我的畫,我一直掛在自己的書房之中,並沒有交給任何人,而每日愈是瞻仰便越是讓我無法平靜,無論如何我都想要親眼看看陸先生是如何作畫的,只有這樣我才能夠確認一個問題,同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這一次我才會帶上犬子俠如。」
紀俠如跟在紀昀身後,在進門的同時狠狠地瞪了李青松一眼。
紀昀一直在一邊安靜地看著,直到這個時候,他的臉上出現了開心的笑容,而李青松竟是也點了點頭,目光中露出的神色讓紀俠如突然一怔。
石桌椅邊立著一棵蒼勁的青松,身姿筆挺,翠意和著銀輝,彷彿披著冷色披風的巨人,高傲而堅強,隨著人的走近而產生了不真實感。
門是輕掩的,並沒有上閂,只要輕輕一推便可以進去了,紀俠如看著敲門的父親,充滿了不解,覺得紀昀這麼做實在是多此一舉。
看著邊上的蒼翠青松,雖然庭院之中只有這麼一棵,可是卻如此的高大,紀昀看看那棵青松,再看看坐在自己邊上的青松,紀昀捋著鬍鬚道:「何以洗我心,望君青松姿。我時常在想,如果當初的你做的是另外的一個決定,也許如今我在這朝堂之上,便不會感到勢單力孤……」
李青松竟然很和圖書清楚紀昀的意圖。
紀俠如正想上前將門推開,可是一隻手攔住了他,紀昀走到門邊,輕輕地敲了敲門。
「因為陸先生的畫,是活的。」
門敲了一次又一次,並沒有人應門,紀昀不厭其煩地又敲了好幾下,還是沒有人來開門,他也不管紀俠如那滿是不贊同的神色和不滿,竟是安安靜靜地在門口站著等。
李青松搖頭疲乏:「我只不過是一介貧儒,當不得『先生』之稱,紀大人叫我青松便可。」
紀昀呵呵一笑,道:「之前有幸得到陸先生的畫作,紀某日夜觀望,意猶未盡,陸先生之畫當如神物也,所以無論如何,紀某都想要再見先生一面,親眼看看先生如何作畫。」
紀俠如站在一邊,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站著有些尷尬,但這個時候動起來更是尷尬,他只能硬著頭皮沉默站在一邊。
如果說不知者不怪,那麼這一刻紀俠如真的很想狠狠一拳打在李青松的臉上,這個人認出了自己父親的身份,不但沒有為他的失禮道歉,反而用著如此理所當然的態度跟他們說話,也不想想他是什麼身份,自己的父親又是什麼身份!
李青松向屋裡走去,走到門口時腳步頓了頓,道:「紀大人一直都沒有變,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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