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勞霍主管。」
「哈哈。」樊大堅以為胡桂揚承認了，放聲大笑，「沒什麼，少年心性，我能理解，反正大鐵鎚也不是什麼好人，收拾就收拾了。」
「別隱瞞了，胡桂揚，雖說我是道士，見過的人情世故只比你多，不比你少。高含英為什麼把你擄走，一關就是一個月？這一個月里就什麼都沒發生？她又為什麼把你放了，還幫你殺死聞家高手？」
「有點道理，你查到什麼了？」
「嗯？那我怎麼收集物證，還有地窖……」
在床上獃獃地坐了一會，胡桂揚輕嘆一聲，這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功夫，他是越來越純熟了，以至於心中迷茫，快要說不清自己究竟在想什麼了。
「關達子與何百萬有聯繫，他們那伙強盜都是通州衛軍籍，所以我要來詳細調查一番。」
「三千。」
胡桂揚臉上的笑容慢慢消退，「就當是替天行道吧，高家村將近兩百個人無辜喪命，總得立刻有個說法，否則的話，我真不明白自己忙來忙去是為了什麼。建功立業？有吃有住我就滿足了；報仇雪恨？最想殺我的人是那班兄弟，他們都死了，我無仇可報，至於何百萬，找他的人成千上萬，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人不少。」
胡桂揚面露難色，霍雙德瞪眼道：「嘿，你還敢猶豫……這不是我的命令，而且廠公也是為你著想：陳逵不好惹，他若是一怒之下把你剁了，頂多罰俸幾月，廠公也沒辦法替你申冤，https://www.hetubook.com.com你就白死了。」
文吏如釋重負，立刻安排房間，就在胡桂揚住處的隔壁，隨從人等另有安排。
霍雙德擺手，「這事輪不到你管，除非你能找到證據，說陳大人與何百萬勾結，但我相信你找不到，陳大人或許包庇強盜，卻絕不會收容朝廷欽犯。」
天色將暗，普通衙門快要關門了，負責夜間巡邏的巡捕營卻正是兵來兵往的時候，眾多將官、文吏躲在自己的房間里，一是不願擔負責任，二是不敢招惹西廠與錦衣衛。
「好吧。」胡桂揚只能同意。
「少來，我知道你不相信這一套，廠公要的是實話，你好歹說幾句，讓我帶回去。」
霍雙德卻是一臉冷漠，「別跟我嬉皮笑臉，廠公派我來對你說話，咳嗯，『胡桂揚，你小子真是膽大包天，敢在通州鬧事，通州若有一點變故，你有十條命也不夠補償。』」
「沒事，明天一早，這邊發兵一千前去攻打鐵家莊。」
「霍主管說得對。」胡桂揚繞了半天，終於想到該怎麼說了，「我得到消息，關達子一夥在京城鐵家莊有一處地窖，藏著許多東西，如果我猜得沒錯，在那裡能找到何百萬的線索。」
「你找個可靠的人做這些事情，你是南司校尉，雖然借調到西廠，本職也不是抓捕強盜，等莊裡發現何百萬的線索，你再去不遲。」
油燈燃起，外人退下，霍雙德坐在凳子上，重新打量胡桂揚hｔｔｐs://m•ｈｅｔｕbｏｏk.coｍ.cｏｍ，「你膽子真是不小啊。」
「嗯？」
霍雙德這麼一叫，一名地位高些的文吏不得不出面，帶笑相迎，聲稱都督同知陳大人不在營內，出城巡視運河去了。
「肯定少不了。」胡桂揚立刻心領神會。
「去，我保證什麼？總之，除非有證據表明何百萬就藏在這裏，否則的話，不准你碰陳大人，明白嗎？」
胡桂揚笑著將老道推出房間。
「可是……我不明白為，你又不欠高家村什麼。」袁茂這一天心裏都不踏實，總想著這件事，對他來說，這很重要，如果胡桂揚一心要為個女人報仇，他可不願意再跟隨下去。
「呵呵，哪邊都能去，可我掐指一算，覺得通州妖氣最重。」
樊大堅的馬不夠快，他剛提醒說汪直派人來通州，沒等胡桂揚想出辦法，大門口影壁那邊就已傳來喊聲：「胡桂揚！別跑，好啊，你好大胆啊！」
霍雙德點頭，表示這樣就可以了，「就站在這兒說話嗎？通州巡捕營誰管事？」
樊大堅不吱聲，心裏還是覺得可惜。
「這句話廠公已經當面對我說過了。」胡桂揚笑道。
「嘿，別怪我亂猜，你跟姓高的女匪……有一腿。」
霍雙德拍桌而起，「你打算怎麼辦？」
「一千應該夠了，但是要速戰速決，點兵之後立刻出發，以免消息泄露，大鐵鎚也是軍戶，與通州這邊肯定聯繫不少。」
「關達子之死並不簡單，他身上有一封信，是聞家heｔuｂｏoｋ.cｏm.ｃoｍ莊寫的，肯定與何百萬有關。」
「你就當兩者兼有吧。」胡桂揚笑道。
袁茂告辭，他得早點休息。
這番言辭一點都不嚴謹，霍雙德卻是兩眼一亮，「關達子為盜多年，想必積蓄不少。」
「我這可不只是猜。」樊大堅笑道，一別心照不宣的鬼祟神情，「還有，高含英好歹是京畿一帶有名的匪首，知交少不了，家裡一出事，卻將親妹妹託付給你，嘖嘖嘖，這份情義可不淺哪。」
袁茂終於被說服了，拱手道：「明天一早我去。銀子已經還給關家了，我沒提你的名字。」
「嗯。」胡桂揚並不在意。
胡桂揚笑著迎上去，果然是在西廠見過的一名閹宦，名叫霍雙德，比汪直大不了幾歲，深受信任。
胡桂揚笑道：「我只求立功，攻下鐵家莊之後，以收集物證為要務，至於地窖里的東西——不義之財，散之有益。」
「反著聽？那你怎麼不去北邊？」
霍雙德接過供狀，看都不看，直接放入懷中，想了一會問道：「你要兵多少？」
「就這些？」胡桂揚沒有害怕，反而以為說得太輕了。
「霍主管。」胡桂揚拱手相迎。
胡桂揚想了一會，「好吧，我說實話，有個叫關達子的人，表面上是通州衛官兵，暗地是橫行京南的強盜。」
樊大堅沒走，「你說的不是實話。」
「我已經拿到供狀，證明鐵家莊私藏盜匪，隨時都能抓人，只是不知道該向哪個衙門要兵。」
霍雙德笑了，「這麼看和_圖_書來，你是真聰明。行，我今晚就給你找兵，明天一早出發。」
「但我不能跟去，袁茂，你去一趟。」胡桂揚將重要的事情說了一遍，「大鐵鎚勾結強盜之事，肯定能坐實，問題不大，你要好好搜索地窖，尋找何百萬、聞家莊的線索，金銀珠寶留給霍雙德，其它東西，只要是特別一點的，都帶來給我。」
「關達子他們大手大腳，能有多少積蓄？給他無妨，以後還用得著他。」
「這算是霍主管的保證嗎？」
片刻之後，他站起身，對自己小聲說：「人家想要你的命，你還在這裏胡思亂想，傻瓜，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命。」
「哦，你覺得實話是什麼？」
「聞家高手不是她……行，你繼續猜。」
「放心，這些我懂。」霍雙德多看胡桂揚兩眼，對這名校尉，他可有點不放心，「你……懂規矩吧？」
「再怎麼著，也聰明不過霍主管、汪廠公，要不然，我怎麼只是一名小小的校尉呢？」
霍雙德眨眼，胡桂揚領會，拱手道：「是是，廠公說得對，我一定痛改前非，請主管回去代我解釋幾句，等我過幾天返京，一定親自去磕頭請罪。」
「都給霍雙德，咱們……不留點嗎？」樊大堅心有不甘。
袁茂願意領命，但是對胡桂揚的話仍有幾分懷疑，「你真相信鐵家莊里有線索，還是藉機替高家村報仇？」
霍雙德突然笑了起來，「你啊，也不知是真聰明還是假聰明。」
「對啊，別人都說何百萬在南，我偏偏來東，為ｈｅtｕｂｏoｋ•com•coｍ什麼？因為何百萬這人神出鬼沒，有關他的消息必須反著聽。」
「你想造反哪？一千，最多一千。」
「有件事，攻庄的時候，你不能跟去。」
胡桂揚笑道：「宮裡是不是特別喜歡手段狠辣的官吏？陳逵如此，廠公……也是。」
霍雙德臉色一沉，「胡桂揚，你可有點越界了，有些事情不是你該想、該說的，老實查案，爭取立功受賞，這才是你的本分。」
霍雙德也不說自己去哪調兵，出屋去了，胡桂揚也回自己房間，袁茂和樊大堅都在等他，一見面就問：「沒事吧？」
「行了，說正經事，廠公讓我來問，你跑到通州是何用意？何百萬躲在這裏嗎？為什麼別人送回的消息都說何百萬、聞家人藏在京南一帶？」
「我知道，你把他殺了，沒人追問此事。」
兩人目瞪口呆，樊大堅豎起右手大拇指，「佩服，佩服。」
「啊，我也沒什麼正經事，奉廠公之命，來這裏痛斥校尉胡桂揚，該說的都說了，你們也都聽見了，快給我找間房住一晚，明天一早我就回京。」
「高含英看重的是莫家莊……」胡桂揚笑了，指著老道點了兩下，突然不想為自己辯白了，「你這個老傢伙。」
「嗯，這封信我也聽袁茂說過了，然後呢？」
「都在這兒呢。」胡桂揚拿出懷中的那摞紙張，「七名人證也在，鐵家莊藏污納垢，攻下之後，連物證也全了。」
「供狀穩妥嗎？」
「不少，首先，關達子一夥原來一直受都督同知陳大人的包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