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機漏
第一百六十二章 填坑

官兵推至後院,天已蒙蒙亮,庭院里躺著數具屍體,深坑依然,沒人敢靠近,樊大堅高聲誦咒,胡桂揚親自拋下第一塊磚,官兵才群起效仿。
胡桂揚放開受傷的樊大堅,「你們等在這裏,我去找知府和守備。」
「以後再說,簪子在你手裡不安全,還給我,我要自己保管。」小草堅持己見。
「往哪調?要打誰?」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向附近的行都司衙門走去,吳遠看了一眼小草,心裏疑惑,卻沒說什麼。
胡桂揚特意尋找一遍,所有人都在,非死即俘,只有何三姐兒與聞不華無影無蹤。
城裡的官兵最先趕到,立刻開始鑿壁推牆,經過剛才的震動,撫治衙門的房屋大都已不牢固,經受不住眾人的推敲鑿擊,紛紛倒塌。
「呵呵,你真是一個好隨從,袁大人把你捨棄,是他……嘿嘿。」
「收好鏈子槍,我沒讓動手,千萬不可與任何人打架。」
終於有人從衙門裡喊道:「何人擊鼓?」
「我跟你去。」一旦脫離玉佩的誘惑,樊大堅再也不想留在這個陰氣重重的鬼地方。
「瘋了,我真是瘋了,所有人都瘋了。」樊大堅受傷不輕,嘴裏還在念叨,「還好一枚也沒搶到,要不然……真是瘋了,胡桂揚,你怎麼……」
小草揮拳擊鼓,砰砰作響,半座城都能聽到,衙門裡別想再裝糊塗。
「走。」胡桂揚又看一眼,轉身帶著小草向通往中院的門洞走去。
「調兵做什麼?」
胡桂揚還想再叫一聲她的名字,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他早有預料,何三姐兒當初交出玉佩只是權宜之計,她承受不住這最終的誘惑。
「嗯。」
可深坑已www•hetubook•com.com然安靜,不再噴出任何物品,空中一無所有,地面上倒是殘留幾枚,數十人正在奮力拚搶……
「攻打撫治衙門。」
「老道,趕快起來施法。」
胡桂揚將小草放下,大聲道:「錦衣衛駕貼在此,立刻讓知府吳遠出來!」
「一言難盡。」胡桂揚沒法解釋清楚,「得將撫治衙門整個推倒,封死坑穴。」
「你是吳遠吳知府?」胡桂揚也不客氣。
設置鄖陽府的目的是安置流民,必然要恩威並施,恩是落籍、給地、貸種、借牛,威則是大批駐軍,為此特意設置一處行都司,專管本府軍事。
「要多少兵?」
「原來靈濟宮真人親來施法,好,我立刻派兵,城內有三五百人,城外大營里有四五千人,更多兵力只能從別處調遣。」
「我跟你走。」小草幾乎是強迫自己說出這句話,生怕再猶豫一下就會反悔,又將金簪放回胡桂揚手上,將右手裡的玉佩也交出去。
小草走向胡桂揚,手裡仍然緊緊握著玉佩。
「是。」
樊大堅被袁茂扶起,從懷裡取出幾樣法器,交給袁茂,自己擺姿勢、捏劍訣,面朝大門低聲誦咒,聲音漸大,語速極快,誰也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麼,也不在乎,反而因此越發心安。
玉佩入手溫暖而舒適,雖在盛夏的夜裡,也不會讓人覺得灼熱,恰恰相反,它像一條苦盼已久的好消息,能在瞬間撫慰身心,去除由里到外的狂躁,與此同時激發內心的鬥志。
小草還有一絲理智,知道自己搶不過這些人,所以到處察看,希望能找到漏網之魚。
遍體通紅的玉佩,胡桂揚也感受到了和-圖-書它的溫暖,那是一種讓人依戀的奇異感覺,像是寒冬臘月里的小屋子,只要進門就沒人想出去。
臧廉是員武將,若說上陣殺敵、緝捕盜賊,他都在行,對撫治衙門裡發生的怪事卻不知所措。
小草伸手抓到一枚玉佩,緊緊握住,與所有人一樣,她還想要更多的玉佩。
一群人從後院跑出來,大叫大嚷,胡桂揚不分是誰,命令官兵一律拿下,送到知府衙門裡關押。
小草面如死灰,「我差一點……」
「啊?此事……此事……那邊究竟發生什麼了?」臧廉提出同樣的疑問。
「嗯。」
「先離開這裏再說。」胡桂揚最後看了一眼,在綽綽人影當中,他一眼就認出輕逸縹緲的何三姐兒,她一直隱藏實力,這時全都施展出來,在人群上空飛舞盤旋,一枚接一枚的紅玉如同飛蛾撲火一樣,從眾人手中、懷中飛向半空的新主人……
「我來。」小草自告奮勇。
胡桂揚雙手交叉,讓小草踩在上面,將她整個托起。
「是我,還有老道。」袁茂拖著樊大堅走過來,胡桂揚上前幫忙,走得更快一些。
袁茂幫忙包紮,「少說幾句吧,當時大家全都不由自主,胡桂揚想必也沒有選擇。也別說他束手無策,他這不是去找人了嗎?」
「只要你沒有玉佩,就是安全的。」胡桂揚不想帶累贅,向袁茂點下頭,拔腿向知府衙門的方向跑去。
玉佩落在何三姐兒手中,她剛才以天機術將胡桂揚從人群中拽出來,奪取玉佩更是不在話下。
撫治衙門大門前,樊大堅還坐在台階上哼哼唧唧,一看到胡桂揚就發出歡呼。
胡桂揚帶著小草先走一www.hetubook.com•com步,吳、臧二人共同調兵遣將。
這句話果然有效,臧廉就站在門后,「原來是吳知府,小弟不知,多有怠慢。快開門。」
「胡桂揚!」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那得去找守備臧大人。」
火把都已落地熄滅,遠處的人群亂鬨哄一片,胡桂揚只能隱約聽到叫聲,卻看不到人在哪裡,於是大聲回道:「我在這裏!門口!」
小草走到胡桂揚面前,伸出另一隻手,「還我簪子。」
「異物?什麼異物?」臧廉更加害怕。
「隨你。」
裏面的人顯然嚇了一跳,氣勢頓減,「你等等,我去通報……」
「撫治衙門裡的聲響你肯定聽到了,別抱僥倖,這不是結束,而是開始,如果不馬上制止,整個鄖陽府都會受到波及,你這個知府還怎麼當?」
「法事眾多,做哪一種?」
這裏的確沒人會互相幫助。
「別怕,我帶來京城靈濟宮的真人樊大堅,他正在那邊施法鎮壓,異物已受控制,但是儘快得調兵前去幫忙。」胡桂揚發現他還真離不開樊大堅,必要時非得抬出靈濟宮的名頭,才能迅速取得他人的信任。
「快點,耽誤朝廷大事,拿你是問。」
樊大堅腿部受傷,慢慢坐在台階上,脫下外衣,用力撕成條狀,用來包紮傷口,哀聲道:「都是胡桂揚害的,他為什麼要來這裏?為什麼將玉佩扔進丹穴?為什麼惹出事之後束手無策?」
她看到一個人,別人都在深坑附近爭搶不休,只有這個人步步後退,而且也在看她,嘴裏似乎在叫喊什麼。
胡桂揚先是敲門,裏面沒有回應,左右看了看,見到登聞鼓就在不遠處,於是跑過去,卻https://www.hetubook.com.com找不到鼓槌,而且鼓的位置比較高,舉起雙手只能觸到邊緣,發不出太響的聲音。
胡桂揚還沒開口,叫門的官吏回來,「裏面不肯開門,說是等天亮……」
「施法?這不是施法的事……」
「夠了,多帶器械,咱們要拆房填坑。」
「現在就去。」
吳遠忘了自己剛才在衙門裡的驚慌失措,怒道:「天亮?天亮就晚了。」
像是攀登高峰的最後一步,小草倍感艱難,片刻之後,她感到心中一閃,突然醒悟過來,那不是陌生人,而是胡桂揚,這個人……這個人保留著她的金簪。
等到城外的數千官兵到來,拆毀衙門的速度更快了。
胡桂揚跑出一段路,發現小草緊緊跟隨在身後,也沒驅趕,招手讓她上前,「肯聽我的話了?」
「是神是鬼?」吳遠的聲音有點發顫。
吳遠大步登上台階,站在大門外高聲道:「臧守備,知府吳遠有要事前來拜訪,屬吏皆在,若不開門,此事將記在奏章里……」
胡桂揚對此感到恐懼,將金簪交於左手,掄起右臂,用全力擲出玉佩。
撫治衙門受到的破壞不如想象中嚴重,門戶、道路都能通行,四人很快走到大街上,左右望去,城裡僅有的幾盞燈籠也已消失。
「立刻給我調兵?」
胡桂揚從懷裡取出裝有金簪的小包裹,一層一層打開,「一個人要小心,這裏沒人會幫你。」
知府衙門大門、小門、偏門、後門一律緊閉,燈籠也都熄滅,看門的只有石獅子。
胡桂揚將金簪放在小草手心上,「我要離開這裏,你呢?」
遠處有一件龐然大物飛來,胡桂揚拽著小草急忙躲開。
小小的鄖陽城如今高手如雲,胡桂揚m•hetubook.com.com不想讓小草冒險。
小草轉回身看著胡桂揚,心頭如遭重擊,一瞬間失魂落魄,「胡大哥……」
紅色的玉佩飛向人群,就像是火星落在乾草上,眾人蜂擁而至,其中一人動作最快。
那是一名番子手,重重摔在地上,口吐鮮血,兀自翻過身,向人群爬去,想要繼續爭搶玉佩。
「你欠我的人情沒還……」
吳遠是撫治原傑親自推薦的鄖陽府首任知府,此一任期對他今後的升遷至關重要,容不得一點錯誤。
「馬上……」
兩個人貼著牆壁走來,胡桂揚立刻迎上去,「袁茂?」
的確是馬上,沒過多久,偏門打開,走出一名中年官員,帶著幾名屬吏,匆匆走下台階,「你是胡桂揚?」
小草內心無比失落,卻不再執著于玉佩,「現在走嗎?」
小草沒有接金簪,轉身看去,那些人仍在爭搶不休,所有金丹都已有主,他們開始強搶別人手裡的寶貝。
「聽我的,你一施法,全城人都來幫忙。」
臧廉一人身兼數職,撫治大人不在的時候,由他掌管轄境內的全部衛所,遇到緊急軍情,可以先派兵再到知府衙門裡備案。
「調兵,立刻調兵。」吳遠也不客氣,一見到臧廉就提出要求。
「越多越好。」
「嘿,認出我了?」胡桂揚笑道,盡量鼓勵小草,「相信我,金丹雖好,也得會用才行,咱們連金丹是什麼……」
胡桂揚已有準備,上前說道:「撫治衙門後院的坑穴里有異物湧出,錦衣衛南司與東廠的人陷入其中,必須儘快將坑穴堵住。」
知府吳遠與守備臧廉同時哦了一聲,臉色頓時緩和。
這裏同樣大門緊閉,知府吳遠派人去叫門,趁機問道:「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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