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桂揚來到錢貢面前，盯著他不說話。
胡桂揚卻不在意，「機會難得，那我就做一會主。」
梁秀的哭泣驟然停止，只剩下兩滴淚水還在臉頰上慢慢流淌，「回京？交待？」
胡桂揚笑笑，「沒關係，有道士施法。三千人獻祭是怎麼回事？你從哪聽來的？準備拿誰獻祭？」
趙阿七受了重傷，躺在床上不動，見到「師兄」也不開口，聞苦雨獨自站在角落裡，遠離所有人，何五瘋子則衝過來，卻不是要打人，小草白亮了一個架勢。
胡桂揚起身，握住上司的一隻手，稍一用力，梁秀痛得叫出聲，他的神功的確煙消雲散。
「恭喜鎮撫大人。」胡桂揚吃得差不多了，小草還在埋頭吃。
「這麼好的東西，你們沒想過要上報嗎？」
胡桂揚想了一會，真將駕貼收起來，「等你想對我道出實情的時候，隨時找我，估計我會在鄖陽府停留一陣。」
「這正是我想問的事情。」
「啊？」梁秀驚訝得躥起一下，好像剛發現屋子裡進人，「何喜之有。」
「聞不華？為什麼是他？」
胡桂揚先拱手見過本司長官，然後招呼小草坐下，先吃點東西充饑。
「慢慢來，一件一件說，先告訴我你們是怎麼學會服食金丹的？」
「你比梁大人清醒多了。」胡桂揚笑道，伸手在懷裡掏了幾下，找出一張帖子來，「知道這是什麼嗎？」
最後一間房用來關押閑雜人等，何五瘋子、趙阿七、錢貢等人都在裏面。
南司鎮撫梁秀官位最高，所以單獨享受一間房，桌上有酒有肉，他卻hetuｂook•ｃoｍ•ｃom沒動過，坐在凳子上，一直在瑟瑟發抖。
胡桂揚尷尬不已，「抱歉，我說話就是這樣，鎮撫大人別在意。」
但是胡桂揚沒問出更多信息，梁秀一個人幾乎全說了，其他人只能補充細節，至於左預的手下，對自家上司的消息來源一無所知。
「當然還在，你……莫名其妙。」
「封填深坑可能是件大功——救城救民，也可能是個大錯——錯過宮中一直在找的神仙，兩位大人心裏沒底，所以要假裝事事由我做主。」
錢貢原本坐在凳子上，這時慢慢起身，先是笑了笑，很快笑容變成困惑，「胡校尉……」
所謂看見是胡桂揚撒謊，他昨晚只看到何三姐兒的身影，其他人一個也認不出來。
「能與南司、東廠那些人爭奪金丹可不容易，樊大堅不會武功，腿受重傷，袁茂退出及時，你的兩名隨從喪命，只剩下一人也有傷在身，可你沒事，我還看見你當時搶得很來勁兒，完全不落下風。」
胡桂揚將上司按下，「你們一直在丹穴旁邊，不也失去『神力』了？」
「我與你無怨無仇，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害我？」梁秀惡狠狠地盯著胡桂揚，可惜力量恢復平庸，不敢上前動手。
小草放下手裡的骨頭，打量南司鎮撫，冷冷地問：「你是男是女？」
何五瘋子狠狠敲打額頭，「三姐會來找我，肯定會來。」
胡桂揚卻不想打架，笑道：「嗯，你的功力還在。」
「是左預的主意，不知他從哪裡聽說獻祭能讓丹穴吐出好東西。可和*圖*書第一天夜裡，他就來了……」梁秀失魂落魄，像是見到了鬼。
「一個……神仙，肯定是神仙，他顯露的法術只有神仙才能做到。」
「又是獻祭？」
「來，告訴我實話，從通州到杭州，船上共有幾位少保大人？」
「正在填埋，還真是一座深坑，整個撫治衙門也未必能填滿。」
何五瘋子頹喪地雙手抱頭，「我當時……整個人都糊塗了，竟然與三姐爭搶玉佩，她肯定對我不滿，所以……她進入丹穴了？」
「嘿，你想想就明白了。」袁茂跑回樊大堅身邊。
「嗯，你是南司新任鎮撫，本來前途無量，現在……」胡桂揚搖搖頭。
胡桂揚立刻就明白了，笑著搖搖頭，身邊的小草茫然問道：「你明白什麼了？」
胡桂揚鬆手回到凳子上，沉默片刻，說：「梁大人，我還得說一句不中聽的話，你現在不是悔恨的時候，該想想回京之後怎麼交待。」
東廠百戶左預也有資格單獨享受一間房，桌上的酒食也沒動過，但他比梁秀冷靜得多，胡桂揚推門而入的時候，他正坐在床上小聲嘀咕。
袁茂一直跟在樊大堅身邊，幫他捧著各種法器，抽空跑到胡桂揚身邊，小聲提醒：「當心，那兩位大人是要讓你替他們承擔責任。」
「我沒哭，胡桂揚，你等著，你……」房門關閉，外面上鎖，梁秀的話戛然消失。
「因為……害人比較有意思，看著你痛哭流涕，能讓我笑上好幾年。」胡桂揚起身往外走，小草跟上。
胡桂揚從桌上扯一隻肥雞腿，邊走邊吃，他剛才ｈｔtps://ｗｗw.ｈｅｔuｂook.cｏｍ•ｃom沒有完全吃飽。
胡桂揚在何五瘋子肩上重重捶了一拳。
兩人一塊進入知府衙門的時候，天正大亮，深坑還遠遠沒有被填滿，胡桂揚站在那裡幫不上忙，他要過來看看被關押的眾人。
梁秀看著自己發抖的雙手，突然哭起來，不是號啕大哭，而是小聲抽泣，眼淚撲簌簌地滴落。
「都是你……都是你帶來的那個女人，她搶走了所有玉佩，本來有玉佩相助，服食金丹會更快一些。」
胡桂揚馬上想到天機術，「我明白，你接著說，這位『神仙』長什麼模樣？是高是矮？」
「我沒有……」
「你怎麼知道會更快？神仙告訴你的？」
「不急。」胡桂揚吃完雞腿，又去其他房間詢問，東廠的人兩間，南司的人兩間，每人清醒的程度不一樣，有人一見他就大吼大叫，甚至撲上來要殺人，全忘記自己「神力」全失。
胡桂揚還是那名從京城來的錦衣校尉，沒有受到官兵的太多注意，知府吳遠與守備臧廉倒是對他恭敬有加，每件事都要親自或派人過來「請示」一下。
「錦衣衛駕貼，收起來吧，這東西對我沒用。」
到了外面，小草問：「你怎麼不打聽何三姐兒的去向？」
最忙的人除了官兵，還有老道樊大堅，他一直在誦咒施法，在整片土地上划寫各種各樣的符咒，直到次日清晨才收工。
胡桂揚對守門士兵道：「這人是我的上司，但是很快就會被革職，所以，對他不必客氣。」
梁秀又要哭，總算及時止住，「你不知道，也不明白，那種和_圖_書感覺，服食金丹的感覺，整個人都像是脫胎換骨，一天只需要吃一點飯、喝一杯水，精力卻一直充沛，根本沒法停止。先服食者要離丹穴近一些，然後慢慢遠離……對了，神仙說過，等到距離丹穴十丈以外也能服食金丹的時候，就永遠不會失去神力。」
「沒用的，丹穴並非人力所造，用人力是鎮不住的。」
「我姐姐呢？她去哪了？」
「幹嘛？」何五瘋子握拳，一腔怒火正愁無處發泄。
錢貢臉色更加難看。
「左大人練功不輟，這時候還在背火神訣。」胡桂揚一聽就知道左預嘀咕的內容是什麼。
梁秀哭得更大聲，「沒了，全沒了，我明明服食不少金丹，為什麼……為什麼全都沒了。」
「天吶，我都做了什麼？」梁秀終於回過味來，「朝廷……丹穴……紅丹……那個女人……」
不用胡桂揚動手，小草一個人就能將魯莽者打倒，從而震懾房間里的所有人。
梁秀騰地站起，「我得繼續服食金丹，我還沒練到十丈以外。」
「絕不會。」胡桂揚並沒有確切證據，「她帶走了所有紅玉，還有聞不華。」
「責任？」
胡桂揚搖搖頭，「我救了你一命，算了，你現在不夠清醒。那位神仙還說什麼了？對你們提出什麼要求？」
梁秀困惑不解，突然抬頭看向胡桂揚，「是你！你將玉佩扔下丹穴，破壞了一切……」
「大人習得一身神功，今後必能帶領南司建立更多奇功。」
左預立刻下床，盯著胡桂揚瞧了一會，挪開目光，「丹穴怎麼樣了？」
說是關押，其實沒對任何人戴以枷httｐs://m.ｈｅtubｏok.ｃｏｍ•ｃoｍ
鎖，按照身份，眾人被分別安置在不同的房間里，當胡桂揚在外面監督封坑的時候，他們已經吃上飯、喝上水了。
「不算太高，但也不矮，和我差不多。他、他很厲害，能夠御劍、搬運，但他不肯傳授仙術，說是要打根基，先教我們火神訣，還教我們冥想服丹之術。他說那座坑乃是天下獨一無二的丹穴，我們運氣好，才有機會服食其中的金丹，而且什麼都不用做，只需站立冥想，默默背誦火神訣，就能……」
「他？」
梁秀點頭，「我與左預各得一枚，所以服食得最快，但是……我們明明一直留在丹穴旁邊，怎麼還會失去神力？」
梁秀呆若木雞，心裏一會懊悔自己的失職，一會懷念曾經短暫得到的神功，良久方才開口，講述幾天前的事情。
錢貢卻是臉色劇變，「你……知道了？」
左預露出一絲乾笑，「給西廠辦事的南司校尉，竟向東廠百戶問話，你有這個資格嗎？」
「火神訣你練了多久？」
小草冷笑一聲，對山外人的行為表示不屑。
「南司與東廠各佔一邊廂房，看守……看守丹穴，打算過幾天再籌集三千獻祭者。」
經此一事，樊真人成為鄖陽府所有官兵眼中的「神仙」，當他拖著傷腿找地方休息的時候，千人相送，許多人甚至跪地向他乞求平安。
「因為他對金丹了解得更多吧。」
深坑像是一個無底洞，幾千名官兵將整座撫治衙門的磚石土木全都推入坑裡，仍然無法將它填滿，又將修建城牆的大量材料搬來，從早忙到晚，將近半夜終於將坑口封住，馬匹來回踐踏夯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