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機漏
第一百七十九章 墳起

臧廉感激涕零,抓住胡桂揚的胳膊,「胡校尉、胡老弟……」
離村子還有一段距離,路邊聚著一群奇怪的人,全是道士、僧人、遊方術士,分成若干伙,有人念經,有人做法,有人跪拜,有人捏指掐算,各顯神通,互不干擾。
胡桂揚湊近一些,「事已至此,挖丹獻寶才是最重要的,死掉幾個人在所難免,臧大人好自為之。」
臧廉一點不怒,反而大笑,親自送出幾步才轉身回來,越想越覺得胡桂揚所言合理,再看隨從以及眾官兵時,心中不免有些同情,生龍活虎的大明將士,竟然要被獻祭。
「別管他。」
沒人明白守備大人的話中深意,卻對身後的空地越發好奇。
臧廉終於確信自己看得沒錯,而且他知道鼓起的是哪裡,立刻扶刀走開,盡量離柵欄遠一些,但他不敢擅離職守,更不敢向手下將士說明「真相」,只能厲聲道:「所有人背對柵欄,無論發生什麼,不準回頭,不準亂動,違者立斬!」
胡桂揚臉皮夠厚,這時也有點臉紅,再次加快速度,「何三姐兒來過。」
臧廉更怒,以為對方在譏諷自己,揮手道:「本官奉命守城,並非……鄖陽城尚未完備,必須……」
「石校尉消息靈通,可惜我忘了帶回人頭,等於白忙一場。」
村子已被上千名官兵佔據,同樣不準外人進入,百姓都被遷到村邊,好幾家人擠在一間屋子裡。
守備臧廉親自坐鎮,可就算是他,也不能進入木柵以內——這裏的官兵有一半和圖書不歸鄖陽府管轄,對他只有尊敬,沒有服從。
「不過想要得到靈丹妙藥,得用數萬人獻祭。」
臧廉道:「胡校尉,咱們也算是認識了,之前你提的要求我都盡量滿足,沒說過二話。」
臧廉對這個回答很不滿意,也抹一下臉,「北邊有戰事,胡校尉還是別去逛了。」
臧廉臉色立變,「數萬人?整個鄖陽城才多少人啊?」
臧廉面如死灰,「我可是堂堂都指揮使、鄖陽府守備大將,朝廷派我……不不,聖恩浩蕩,我不該心存怨念。胡校尉,多謝你的提醒,從此以後,咱們是生死之交。」
臧廉怒容未消,卻沒辦法拒絕,「等會,雨停再說。」
越想下去,臧廉越對所謂的靈丹妙藥感興趣,聽到有人喊「雨停了」,他才注意到空中已是雨歇雲開,他又罵一句,大步走到柵欄前,往裡面窺望。
小草眼尖,大聲喊道:「張五臣!」
「給我文書,我這就要出城。記住,千萬保密。」
小草拍馬追上來,「胡大哥,昨天晚上是不是有人來過?」
「這話是誰說的?皇帝嗎?」
他一下子愣住了,揉揉眼睛再看,心跳驟然加速,招手讓一名軍官過來,小聲道:「你看到什麼?」
「他這是怎麼了?」小草疑惑地問。
「我要去北邊與西廠同僚匯合。」胡桂揚給出一個理由。
胡桂揚同樣還禮,「石校尉。」
「所以我就不客氣了,想問件事,能說你就說,不能說我絕不勉強,全當是我多嘴。」
胡桂和*圖*書揚抬頭看天,夏日雨急,來得猛去得快,應該不用等太長時間,「好吧,那就待會。臧大人真是辛苦,這麼大的雨也要與士卒一同值守。」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山民不肯交租服役,就是得罪皇帝。」
「她有她的事情,跟咱們不在一路。」
「嗯,好大的雨。」臧廉儘力敷衍。
「聽說你已斬殺何百萬。」
「臧大人已經知道些什麼?」
臧廉可以給,心裏卻有幾分不安,對這名錦衣校尉疑慮重重,「胡校尉去北邊有何公幹?」
張五臣正捧著香爐凝視青煙,聽到叫聲略一扭頭,馬上又移回視線。
幾名軍官跑去大聲傳令,聲猶在耳,雨滴墜地,迅速變成瓢潑大雨,打在盔甲上噼叭亂響,沒一會工夫,人人都被淋透,臧廉為了顯示自己與部下同苦,帶著一群人大步行走,偶爾無意義地大叫幾聲,像是鼓勁,又像是在向老天挑戰。
他沒走出多遠,大雨里跑來一個人,「守備大人,可找著你了。」
「哦。」小草沒再問下去,只是說道:「胡大哥身邊的人越來越少啦。」
遠處傳來一聲悶雷,臧廉抬頭觀看,只見空中烏雲密布,很快就要下雨,他向跟隨的軍官道:「傳令下去,不管雨有多大,死守不動,本官陪他們一塊淋雨。」
臧廉嗯了一聲,突然冒出一個想法,轉身示意隨從軍官停下不動,然後請胡桂揚走到對面的屋檐下稍避一避。
可大事究竟是什麼,臧廉卻不清楚和_圖_書,也無從詢問,每每心庠難耐,只能走到木柵前,透過縫隙往裡面望一眼,這就是他最大的許可權了,可裏面毫無異樣,一片平地而已,樊真人畫的符早已消失,軍民擺放的器物還在,香煙斷絕,一派死氣沉沉。
胡桂揚又一次沒控制住自己的嘴巴,笑道:「我沒有守備大人這麼好的運氣,我是天生勞碌,不得不四處奔波……」
「我聽到有人哼哼來著,想起來看看,可是太困,實在睜不開眼,我現在鬧不清那是個夢還是真的發生過。」
「胡校尉……」臧廉一直沒弄懂這名錦衣校尉的底細,說他是西廠的人吧,卻不和兩廠主力同行,說他毫無背景吧,卻又沒人抓他。
「咦?來過為什麼又走了?」
臧廉一時大方,馬上提醒道:「事後務必歸還,沒別的意思,金牌只有三枚,用來傳遞重要軍情……」
丹穴位於村口的一所破敗小廟裡,廟沒有被拆,外圍也建起一圈柵欄,因此裏面的情形誰也看不到。
「靈丹妙藥比較接近真相。」
「嗯,胡校尉此來……」
「真的?」臧廉還是大吃一驚,「怪不得兩廠同時出動,原來是為了……」臧廉突然露出笑臉,「這可是一場千載難逢的奇功,天子萬壽無疆,大明江山永固,胡校尉乃是首發之人,必受重賞。」
「好大的雨,剛出門就趕上了。」被大雨淋成落湯雞,胡桂揚還在笑,好像很喜歡這場雨。
「到任這麼久,也不知道撫治衙門裡藏著寶物。」臧廉罵了一和-圖-書句,心裏埋怨撫治大人原傑,嘴上卻不敢說出來,周圍耳目眾多,必須謹言慎行。
胡桂揚笑著接過來,「謝了。」
「那你放心,我是那種嘴不嚴的人嗎?」臧廉立刻走進雨中,叫來隨行軍官,拿出一枚金牌交給胡桂揚,「文書容易淋濕,你帶著這枚金牌,在鄖陽府通行無阻。」
臧廉猶豫一會,「聽說地下藏著靈丹妙藥,吃了以後能夠長生不老,又有人說此地原是戰場,聚集冤魂無數,伺機湧出地面,肆虐人間。」
撫治衙門受到嚴密看守,周圍建立一圈木柵,數百名官兵持槍環立,不準任何人進入,同時也要互相監督。
她的目標不是石桂大,而是後面的大鐵鎚。
「嗯,看到怪事,盡量躲遠,別人越往前去,你越要往後退。」
大雨像帘布一樣將兩人與官兵隔開。
小草向前望去,眼中所見儘是一座挨一座的哨所和林立的旗幟,「山民又沒得罪皇帝,為什麼皇帝要將我們趕盡殺絕呢?」
胡桂揚指著對面的撫治衙門,「臧大人要問它?」
「嗯?你看到還是聽到什麼了?」
臧廉急忙將胡桂揚的胳膊壓下去,「對。」
「我是那種有借無還的人嗎?」胡桂揚學臧廉的語氣。
「是這樣,聽說知府大人去北邊平亂,臧大人守城,我需要一份通行文書。」雨聲太大,胡桂揚必須扯著嗓子說話。
「此行隕陽府,有勞臧大人協助。」
臧廉終於明白,這才是真正的大事,與之相比,建城、平亂都是小事。
一將成名萬骨和*圖*書枯,為了讓皇帝長生不老,犧牲多少人都是值得的,臧廉這樣安慰自己,仍覺得這些將士可惜,不如找些百姓代替。
胡桂揚抹下臉上的雨水,「逛逛。」
大雨停歇之時,胡桂揚與小草剛剛騎馬走出北城門。
經過這群怪人,胡桂揚看到迎面馳來數人,當先者正是石桂大。
石桂大話未說遠,對面的小草突然低吼一聲,拍馬衝來,手裡亮出了鏈子槍。
「反正不是我。」胡桂揚笑道,稍稍催馬加速,「既然跟我出來,就不要亂說話。」
軍官往裡面望了一會,茫然道:「沒什麼,就是雨水太大,澆成爛泥……咦?」軍官再仔細看去,「有一塊地方好像……好像鼓了起來。」
城北地勢平坦,胡桂揚遠遠望見那座村子。
石桂大沒有下馬,拱手道:「胡校尉。」
小草找來兩身蓑衣,這時覺得累贅,脫下來放好,「得帶著,不知什麼時候又會下雨。」
胡桂揚也脫下來,「多下雨吧,還能涼快些。」
胡桂揚左右瞧了瞧,壓低聲音道:「臧大人幫過我大忙,所以我才對你說實話,信不信隨你。」
他一大早就想出城,結果發現不行,北邊正在打戰,一路上儘是哨卡,逢人必攔,胡桂揚昨天在城南能夠自由行走,往北去卻是寸步難行,必須得到守備大人的允許。
守備大人的金牌果然有用,一路上暢通無阻,偶爾有兵丁不識貨,請來上司查驗之後立即放行。
「信,當然信,你一說我就明白了,兩廠督辦、調兵守坑,其實都是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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