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文海又跪下了，「上差大恩大德……」
「咱們先聊聊吧，然後我再看有沒有辦法幫你一把。」
「你命中留不住財，三千兩在你手裡早晚丟得一乾二淨，所以我替你花了。」
胡桂揚笑著搖頭，羅氏與蜂娘顯然正為官府做事，胡文海居然還沒醒悟，「少管別人，仔細回憶一下，心裏迷糊的時候見過什麼、聽過什麼，就當那是一場夢。」
胡文海離開凳子，撲通跪在地上，「官爺、上差，我真是無辜的，金丹我全都上交，一枚沒留……」
「托上差吉言，我沒做壞事，倒不擔心會被送進衙門，只是突然不見，我的兩個僕人怕是快要急瘋了，還有家裡人……」
「明天就要定親，愛咋樣就咋樣吧。」花大娘子轉身離去，對跟在腳邊獻媚的黃狗說：「你要是覺得不對勁兒，立刻去我家躲著，明白嗎？」
「我在船上存放一批行李，裏面有白銀五百兩……上差只要肯去傳個口信，銀子全歸你。」胡文海咬牙道。
「我跟李家三哥在廳里打起來，別人也不勸架，反而看熱鬧，哈哈大笑。我很生氣，我將李家三哥摁倒……」
這段夢境確實有些奇怪，「她還說什麼了？」
「嗯。」胡桂揚打算再聽一會。
客店極少接待普通客人，夥計也比較沉默，從不多嘴多舌，而且認人不認憑證，只有看到熟悉的面孔才肯放進。
胡文海的回憶與袁茂幾乎一樣，胡桂揚知道再問不出什麼，起身道：「不用怕，在這裏多住幾天，一直沒將你送到衙門裡，就說明你不是重犯，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被釋放。」
胡文
hetubook.com.com海詳細講述自己做過的美夢，胡桂揚耐著性子聽下去，將近一刻鐘之後，終於忍不下去，「我得走了，下回再聽你的夢吧。」
「花了也行，總得讓我看到點東西吧，整個胡宅也不值這些錢啊。」
「我有點啰嗦了，這就說到奇怪的地方。」
胡桂揚在一家客店裡再次見到自己的「本家」胡文海。
「哈哈，跟你開玩笑，傳個口信不用那麼多錢，快說你的僕人在哪。」
「哈哈。」
胡桂揚目瞪口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好吧，你做主，至少我能得到一個新家，能不能養得起以後再說吧。」
「哈哈，好吧，再關五天，確定他與其他人沒有兩樣，就可以放了。」
「有什麼用？連個登門感謝你的人都沒有。」
直到看見縮在角落裡的大餅，胡桂揚才確認這的確是自家，「你也不適應吧？」
「所以我替你又買了一座宅子，新娘子是大戶人家的女兒，不能住在這裏。」
「閑聊，比如說瘋話的那天晚上，你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胡桂揚拱手告退，一想到來往通州要花一天時間，心裏打憷，喃喃道：「五天就放人，讓他自己去找僕人吧，還能替他省筆錢。」
今天這名校尉比較和氣，胡文海不太適應，又跪了一會才慢慢起身坐回凳子上，「我知道錯了，不該私藏金丹，但是不至於犯死罪吧？請上差指條明路，花多少錢我都願意。」
「至少再關十天吧，你為何對他如此關心？」
幾天不見，胡文海瘦了一圈，坐在桌邊發獃，有人進來都和圖書沒發現，直到對方來到身邊，他才像只受驚的兔子，猛地站起又坐下，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你、你……我、我……」
「哦，想起來了，敢問上差……」
大餅貼牆跑過來，在主人腿上蹭了兩下。
胡文海有點心疼，「三五千兩我有，但是一時間未必能湊得出來，一千兩的話……」
「她們兩個還在找金丹？」胡桂揚有些意外。
「原來是本家。」胡文海大喜，還要套近乎，胡桂揚轉身要走，他急近道：「胡官爺請留步。」
「大人再誇我幾句，今晚我就夜入客店，將人劫走啦。」
胡文海仔細想了一會，「那晚有一瞬間，我好像突然掉進一座深坑，深不見底，伸手不見五指，然後……然後……」
「麻煩，你的僕人住在哪？叫什麼？或許我可以替你傳個口信。」
「眼下應該住在通州碼頭附近的翟家圓海老店裡。」
花大娘子突然嘆了口氣，「為什麼我有不祥的預感呢？你好像又要倒霉，而且是自找的倒霉。」
「錦衣衛？」
「坐著說話。」
「天哪，這是什麼世道，都有女捕快了？」
「這麼容易？」胡桂揚挨張按手印，甚至沒看內容。
花大娘子站在廳門口，「好不容易收拾乾淨，你別亂走，回卧房去。」
「去過鄖陽府的人都可能說過瘋言……」
「我也就能傳個口信，別的事情幫不了你。」
「不是，我有另外一個夢，不知胡官爺想聽否？」
「多謝上差，僕人兩位，一個叫陶阿金，另一個叫陶阿銀。」
「絕沒有。有兩個女人，一個叫羅氏，一個叫蜂娘，給官府做事和-圖-書，我想見她們一面，衙門裡幫不上忙，我猜公主或許有辦法。」
大餅跟得更緊了。
「還是別問了，我也姓胡，別的事情你不必知道。」
胡桂揚回家，院門沒鎖，推門進去，差點以為走錯地方，整座宅院煥然一新，連窗紙都被重新貼過，庭院洒水，一塵不染。
「行，我去問問，同不同意得由公主說得算。」
「身在公門好修行，胡校尉能發此善心，修行已到一定地步。」
「不是那晚做的夢，是前幾天，就在這家店裡。」
客店離己房外衙不遠，門窗都經過加固。公差抓捕人犯之後，因為種種原因不能送到衙門裡，就暫時關押在這裏。
「我夢到自己回老家，許多人來迎接我，連十幾年沒見過的李家三哥也來了……」
胡桂揚由一名己房番子手帶到店內，番子手與夥計在外面閑聊，他獨自進屋。
「一場夢？」
胡文海眼睛一亮，商人本性沒法改變，馬上道：「太多確有困難，三千……五千兩總能拿得出來。如果能放我回鄉，還能再翻倍。」
「那是當然。」
「通州這麼遠啊，好吧，等我有時間去看看吧。」
胡桂揚笑笑，「講你的夢。」
「沒了，就這麼一句，然後我就繼續喝酒，將李家三哥給忘了。這個夢有用嗎？」
「啊？那可是三千兩！」胡桂揚大吃一驚。
「上差認得這兩名女子？那就好辦了，全是她們下套，『天機再臨，奇者飛升』這八個字我從來沒聽說過，肯定也是她們栽到我頭上的，只要把她們抓住……」
「沒有，但是可以說得上話。你想怎樣？明天就定親了，別hetubook.com.com動歪心思。」
「反正要倒霉，自找總比被找上門要好。」胡桂揚笑道。
「為什麼不早說？」胡桂揚轉身。
胡桂揚也嚇一跳，坐到對面，將右臂放在桌上，笑道：「別怕，你你沒事，我我只是來看看。」
「對對，就是一道光，閃了一下又沒了，我能回憶起來的就這些，再沒有了。」
江耘頭也不抬地說：「她兩人不歸屬錦衣衛，我沒辦法安排。」
「其他人呢？經歷大人說過已有十人口吐瘋言。」
「這十人當中有人不在京城，有人雖在京城卻不能抓，所以暫時你只能見他一個。」
江耘低頭準備繼續查看文書，胡桂揚道：「我能見見羅氏與蜂娘嗎？」
「沒什麼奇怪的啊？」
「一群錦衣衛前去問話的時候，有我一個。」
花大娘子來到門外，遞來幾頁紙和一盒紅色印泥，「按手印，明天造契，新宅就是你的了。」
「你不是有錢嗎？我都拿去花了。」
「這就說到了，我家女人突然走過來，說是我家女人，卻長著蜂娘的面孔，尤其是那個細腰……可在夢裡，我當她是自家女人，她也當我是丈夫，對我說『夫君，時候快要到了』。」
胡桂揚看看自己的官服，「很明顯吧。」
「不用做牛做馬，也不用下輩子報答，我就喜歡這輩子能用得上的銀錢。」
江耘搖頭笑道：「他只會空言感謝，不會心甘情願出銀子。」
「多謝，如果他真肯拿出銀子，拼著毀掉半世修行，我也要收下，然後與大人平分。」
「有錢好辦事。」花大娘子收回買賣契約和印泥，「給你買新宅子，就是要讓你從此收心，和-圖-書多想養家的實業，別再自甘墮落。」
「他許給我幾千兩銀子。」
「說得也是。花大娘子，你現在……」胡桂揚探頭出去看了看，沒發現外人，低聲道：「跟公主那邊還有聯繫嗎？」
江耘還在看文書，看過完整一份之後，才抬頭道：「怎麼樣？」
「像是一道閃電劈下來？」
「可是真讓他出錢估計會很難，我只是覺得沒必要牽扯無辜之人，還浪費咱們的人力、精力。」
「起來吧，無論如何我去一趟就是了。」
胡桂揚盡量高抬腳、遠落步，進到房中。
「沒啥線索，聽了一個無聊的夢。我覺得這個胡文海沒啥用處，不如放了。」
「說了我也不知道啊。」
江耘笑道：「胡文海說瘋話的時候並不自知，今後會不會再說、什麼時候說，誰也不知道，再觀察一陣吧。」
「好名字。」
「難說。」胡桂揚再不多話，推門出屋，與番子手一塊回衙門。
胡文海臉色微變，「那天晚上我喝得有點多，心裏直犯迷糊，就記得那兩個女人，一個自稱羅氏，一個叫蜂娘……」
「世道就是這麼怪，以後的怪事沒準更多。」
「是你自己想得太多……你能花多少錢？」
「對，回憶一下夢境，對我會有幫助，對你也是。」
「你又說瘋話了？」
胡桂揚站在門內大聲道：「銀子夠用嗎？」
「行，聊什麼？我已經全交待過了。」
胡文海起身，見對方肯接受銀子，心裏踏實許多，對這名校尉的信任也增多幾分，拱手道：「上差怎麼稱呼？我好像見過你。」
卧房也被收拾過，桌上放著新衣新靴。
「我的『墮落』救過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