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二哥先想出綁人之計，我不過略加修飾而已。」
「就因為他是忠僕，我擔心會被梁秀認出來。萬二哥不認識南司鎮撫，他卻肯定認得萬二哥，沒準連家裡僕人都認得。」
「神玉啊。」
萬通一臉真誠，胡桂揚忍不住想這個人到底是真糊塗還是假直爽，於是笑而不語。
萬通喝下一杯，正要開口，房門突然被撞開，一人旋風般闖進來，雙手握著一根齊眉棍，「好小子，讓你知道……」
胡桂揚拱手笑道：「從未懷疑。」
「那倒不必。」胡桂揚笑道，心裏已經想出一個主意，「是這樣，神玉被人偷走了……」
「找到尚銘也沒用，梁秀肯定不會承認盜走神玉，那等於承認欺君之罪。」
「萬安萬閣老？」胡桂揚當然知道首輔是誰，但也知道這位萬閣老與貴妃萬家並非同族。
「他是不敢，不交還好，一旦交出反而落個死罪。」
「相見恨晚啊。皮六！」
「剛才說到哪了？」萬通問道。
「那神玉呢？你藏哪了？」萬通甚至沒注意到自己的無禮。
「怎麼，胡老弟還不信我？」萬通揚起眉頭，對他來說，好話就是付出，既然付出就得立刻取得回報。
「為什麼？他雖然頑劣，但是忠心耿耿。」
「啊？我……我來給兩位爺耍個猴戲。」皮明德這種時候反應倒快，立刻擠眉弄眼、彎腰縮頸，轉動木棍，學戲台上的猴子耍了幾下。
「別賣關子，究竟是誰？」萬通有些著急。
「怎麼會？」胡桂揚面露驚詫。
「知恩圖報，足見萬二哥的仁義。」
「欺君之罪？」
萬通眉頭微皺，「要是梁芳的親戚就好了，我一句話的事，尚銘和*圖*書
……有點麻煩，我跟他不是太熟。」
「我這顆心算是踏實了。」胡桂揚管住自己的嘴，盡量少說話，多敬酒。
「最好是外人，最好不要讓他知道綁人的用意。」
「是，我這就去。」當著主人的面，皮明德不敢造次，低眉順目地過來收走剩酒，臨走時才狠狠瞪客人一眼。
「跟內侍梁芳什麼關係？」
皮明德不知道主人正與「混蛋小子」把酒言歡，叫罵一會也就閉嘴。
萬通大悟，一拍腦門，「是我魯莽，自罰一杯。」
萬通顯然一點都不了解胡桂揚，挺直身體，大咧咧地說：「保護你的安全，只是一個開始，以後你的前途由我負責。」
不等萬通開口，胡桂揚搶先道：「酒涼了，再去熱熱，有好菜也加幾樣。」
胡桂揚也不催促，等萬通自己想出辦法。
胡桂揚點點頭，害怕引起對方的懷疑，所以一個字也不多說。
皮明德聽到叫喚，馬上應聲，推門進來，賠笑道：「老爺吩咐。」
「承諾。」
萬通也不知是怎麼想的，竟然起身來到胡桂揚面前，腰間、袖口各摸一下，「真沒帶？你懷裡好像有東西。」
「萬家三兄弟，就屬萬二兄最為俠義，有扶危濟困之名。」胡桂揚隨口應道，他當然聽說過萬通，對其為人卻一無所知，向來也不關心。
「嘿，我這個人就是這樣，人家敬我一尺，我必還敬一丈。剛才說到前途，胡老弟是不是以為我在吹噓？」
「老覃也說過不急，讓我事後跟他交接，可我一想，咱們都是朋友了，何必再多一位中間人？不如胡老弟將神玉直接給我，了卻此事。」
胡桂揚想的是越亂越好htｔｐs://m•hｅｔｕbｏok•com•coｍ。
「我姐姐就是喜歡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見對方不太相信，萬通笑著補充道：「胡老弟別笑就行，據說神玉能夠養顏駐齡，哪個女子不心動？」
「可是在我面前招供，他還是死罪啊。」
萬通臉上露出笑容，「扶危濟困還在其次，那無非就是花錢，反正錢是朝廷賞賜的，用不著珍惜。我這個人最重的是承諾，說出的話潑出的水，一諾千金！」
萬通伸出手，「能給我了？」
「沒門路唄，我一個校尉，想將神玉獻給到宮裡，至少要經手五六級上司，最後還有我什麼事啊？與覃太監結識乃是最近的事……」
「此話怎講？」
「對朝廷來說，私藏寶物而不上交，乃是死罪，所以梁秀必須抵賴到底。出了朝廷，並無死罪一說，梁秀只需要交出寶物就能免死，同時也少一個禍患，他為何不交？」
「劣仆一個，萬家衰敗的時候，得過皮家一點幫助，要不然，早將他攆走。」
胡桂揚只得開口提醒道：「或許可以直接將他叫來。」
「哈哈，有趣，他算什麼『六爺』？你我稱兄道弟，以後叫他『皮六』、『小六子』，既然是胡老弟的玩笑，那就多鎖他一會。」
胡桂揚其實是覺得皮明德不堪重用，萬通聽過卻是哈哈大笑，「那倒是，我家的僕人出門不是騎馬就是坐轎，能與官面上的人分庭抗禮，說過他們多少次，沒人聽。不找他找誰呢？」
萬通終於醒悟，「對啊，我將他綁來，但我不露面，找別人假裝江湖好漢，肯定能讓梁秀交出神玉，胡老弟妙計。」
「神玉嘛，什麼功效沒有？就看你會不hetubook.com.com會用、怎麼用。」
「我這個錦衣衛指揮使是個閑職，他未必聽我……請不來就綁過來！」
萬通倒也不傻，突然疑惑地問：「你早就有神玉，為什麼自己不肯獻寶？」
「原來如此，這麼深的關係，京城竟然無人知曉，萬家果然低調。」
胡桂揚掏出來，「幾兩銀子，別人送的一隻木匣，沒了。」
「萬二哥想啊，我只是一名普通的錦衣校尉，哪有本事保住神玉？所以故意將它被人盜走，讓此人替我保存，等到需要的時候……」
「哦，對。胡老弟別多想，沒有這份承諾，老覃求到頭上，我也會幫忙，朋友之間若不互相幫一把，還叫什麼朋友？但老覃自己說的，等到事態平穩之後，你會將神玉交給他，他再交給我，我再送給貴妃。」
「我沒帶在身上。」
胡桂揚又點點頭，「貴妃要神玉幹嘛？」
「呵呵，怪我，跟皮六爺開個玩笑，換過住處之後，將院門鎖上，估計他這是發現了。」
「你不信我嗎？」萬通有點急了，「我萬二不說是名滿京城，多少也有幾個人認識，我為人如何你沒聽說過？」
「什麼？」
「萬二哥休急，聽我說完，神玉被盜乃是我的一計。」
胡桂揚大笑，拍手稱讚，萬通這才收起怒容，笑罵道：「你會個狗屁猴戲？倒像是烏龜成精，滾出去。」
這一等就是一刻鐘，胡桂揚快要忍不住了，萬通終於眼睛一亮，不等開口，又暗淡下去。
「據我所知，沒什麼關係，倒是與東廠尚公沾親。」
「願見其詳。」
胡桂揚陪喝一杯，兩人剛放下酒杯，忽聽得外面有人叫嚷：「開門！放我出去！混蛋小子！我家www.hetubook.com.com
主人不會饒了你！」
胡桂揚搖頭，「不會，此人貪圖神玉，但又不知道神玉的用途，神玉在他手裡只是暫存。」
「那怎麼辦？怎麼辦……」
「什麼麻煩，你說，我來解決。」
「嗯……」
萬通目瞪口呆，「原來陛下也要神玉……」
萬通揮下手，「我們兄弟三人全是錦衣衛閑官，許多人以為我們萬家沒本事，其實是祖例如此，外戚不許掌印，否則的話，我早就……不說這些，我想說的是，萬家並非沒有高官，當朝首輔不就姓萬嗎？」
萬通傾身過來，在胡桂揚肩上重重拍了一下，笑道：「真有你的，『此人』是誰？你確認他不會將神玉交出去？」
胡桂揚終於明白東宮覃吉為什麼要找萬二幫忙，貴妃的這個弟弟對神玉近乎一無所知，只當它是一件寶貝。
「皮六，你想幹嘛？」萬通喝問。
「不用多說，我明白了，找我就對了。」萬通豪氣頓生，想了一會，「就算尚銘出面，梁秀也不肯交出神玉？」
「錦衣衛南司鎮撫梁秀。」
「麻煩就在這裏。」
「神玉還有這等功效？頭回聽說。」
「什麼？你怎麼如此大意？」萬通十分不滿。
「陛下也在尋找神玉，南司負責的就是這件事，梁秀擁寶自藏，不是欺君之罪嗎？」
皮明德好不容易從小院里爬牆出來，第一件事就是來報仇，怎麼也沒想到主人竟然也在，而且與仇人同桌喝酒。
「對啊，我們是一家，論起輩份，他還叫我一聲二叔哩，不過……」萬通壓低聲音，「這事也就私下說說，貴妃特意叮囑過，首輔乃朝廷重臣，不可以子侄待之，所以見面時我還是叫他『大人』，哈哈。」
胡桂和圖書揚苦笑道：「你向覃太監許的諾，我還一個字沒聽過呢。」
萬通頓生歡顏，「是啊，我可以直接獻給陛下……不對，讓貴妃獻寶，沒準陛下願意與貴妃共享，一塊養顏駐齡，如此一來，我們萬家更加穩如泰山。」
「皮六？」萬通辨出聲音。
「誰？」
「哈，只要是皇宮以外，沒有我們萬家解決不了的麻煩，實在不行，我讓萬首輔親自出面。」
萬通探身過來，親熱地拍拍胡桂揚的肩膀，笑道：「用神玉換取榮華富貴，就是它對你的最大用處。」
「麻煩可不小。」
「萬二哥高明。」胡桂揚贊道。
「神玉到手，獻給誰還不是萬二哥決定？」胡桂揚提醒道。
胡桂揚走到哪都避不開「神玉」兩個字，聽萬通提起，倒是一點都不意外，哈哈笑道：「萬二哥忒著急了。」
「梁秀。」
萬通卻要保持神秘，微笑道：「你就在我這裏吃好喝好睡好，等著好消息吧，無論怎樣，神玉算你獻的。」
萬通起身，「胡老弟放心，我有主意。」
「貴妃時常教導，不許我們炫耀。」萬通得意洋洋，「這回你信了吧，內有貴妃，外有首輔，萬家至少保你一個實授千戶，你若願意去外地歷練，指揮使乃至總兵，不在話下。」
「我一想，何必這麼麻煩呢？你將神玉直接交給我不就好了？我保證你的安全，別說李孜省，就是整個錦衣衛與你為敵，我也一樣保得住，我就不信誰敢闖進我家抓人。」
皮明德立刻退出房間，輕輕關門，站在外面一個勁兒后怕。
「有理，可見神玉在我手裡就是浪費，因為我根本不會用。」
胡桂揚輕輕向萬通搖頭，等皮明德退出，說道：「此人不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