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放逐之子
第十三章 勝負

……
「不對,不應該是這樣,我明明按照您的旨意來的,為什麼要……」
可錯了這一步,就再沒有後路可以挽回。
……
葉清玄艱難抬手,在他指尖,細長的「簧片」反射著月光,照亮他的眼瞳,像彷彿是雪水一樣流淌。
他的手臂顫抖著,艱難地將匕首對準了面前這個惡鬼一樣的老男人,可是在布雨師的眼中,他卻看不到恐懼和挫敗,而是那種像是看笑話一樣的輕蔑和嘲諷。
葉清玄的手腕猛然脫臼了,匕首脫手飛出,在血泊中碎成了鐵渣。
「是我贏了。」
剛開始就被足以拆牆的力量正面撞在身上,他就已經快要崩潰。
「不要反抗,接受神的賞賜,好孩子,我么可以一起走上樂師的巔峰!」
如果這個世界對於百目者來說是餐桌的話,那麼所謂的信徒也不過是放在手邊的胡椒瓶而已。現在胡椒快要長毛了……自然要趕快吃掉。
葉清玄的面色慘白,顫抖地手指從袖子里抽出半截匕首……那是維托臨走之前給他護身的東西,他沒想到現在會變成自己的救命稻草。
他大笑,像是安慰自己,卻只能發出空洞的聲音。可是在他破碎的右手上,最後殘存地兩根手指卻抓著那一條水蛭般扭動的「蠕蟲」。
「或許吧。」
太好了,重生在望!
「我都說了啊。」
「強行將胡狼種進階成為幻獸……扭曲規則……權杖級?」
「孩子,不要怕,不要反抗我……」
葉清玄艱難地伸手想要撐起身體,可是無能為力。他嗅到惡臭襲來,在血泊被攪動地聲音里,快速朽壞的布雨師終於拉到了他的褲腿,露出狂喜地笑容:
就在布雨師的注視中,他舉起了手中用來封門的鐵棍,高高舉起,然後砸落!
有那麼一瞬間,布雨師什麼都聽不見了。
布雨師忽然打出一枚爆鐵,他的血氣匯聚在手中的鐵片上,令鐵片發出可怕的尖嘯。爆鐵掀動濃厚地https://www.hetubook.com.com水汽,呼嘯而出,可位置卻和狼王即將出現的方位南轅北轍!
布雨師的腦殼上出現了一個凹陷,砸倒在地。他的表情僵硬住了,茫然地看著發狂地少年,嘴唇囁嚅著想說什麼,可是卻看到維托抬起鐵棍,然後……砸!
「在那裡!」
布雨師踉蹌地向著他逼近,面容抽搐:「從一開始你們就計算好的?不對,雨魔之曲的缺陷,只有我一個人……應該只有我一個人知道的!」
狼笛漠然地皺了皺眉,手指頭輕輕地彈動了一下。月光之下的銀狼長嘯,倏忽之間又消失了!銀狼在虛空中潛行,向著敵人的喉嚨咬出。
狼笛擦著半臉地血污,抽著冷氣笑起來:「怎麼樣?天才和凡人之間的距離是不是讓你很絕望?」
他低聲咳嗽著,輕聲笑起來:「只要替換一根針簧就沒問題了。」
吃掉。
葉清玄垂下眼睛:「本來,我也都快忘記了。」
在近乎暴虐的敲打中,布雨師的腦殼漸漸乾癟下去,他最後的眼瞳中滿是絕望,艱難地開口:「等等,我……」
布雨師終於看到了,在葉清玄的眼瞳倒影里,隱約有一條黃色老狗站在血泊里。在老狗的旁邊,有金髮的少年面色鐵青,像是強行壓抑著恐懼。
「天才先生,你不應該朝那邊看的啊。你看了那麼多次……你很關心他?」布雨師嘶啞大笑,笑到自己喘不過氣來。
月光地照耀下,他抬起頭,露出了被撕裂的面孔,下頜掛在脖子上,滴著血。在一片血肉模糊中,只有一隻乾癟地眼球在眨動著,一片茫然。
他想要向後逃走,可他身後就是牆壁,他已經無路可逃。
緊接著,又在兩位樂師的交鋒正中央,飽受餘波,幾乎陷入休克。好在,最後的震爆聲將他驚醒。他覺得自己像是做了噩夢,五臟六腑都在瘋狂地跳動著,可身體卻不聽使喚。
和圖書是,銀狼強行從虛空中閃爍而出,攔在了少年地前方。數十枚鐵砂瞬間撞入他的身體,銀色的血飛迸,令它發出尖銳的凄嘯,眼神瘋狂。
「是么?」
他僵硬地抬起頭,尖叫,罔顧自己慘烈地傷勢:「我付出了那麼多!!那麼多!!!」
布雨師再次痛苦尖叫,因為冰冷地蠕蟲鑽進他的左眼中,挖開血肉和顱骨,刺入大。然後伸出另一端地吸盤,在葉清玄地胸口爬行著,向著他的眼瞳飛快地游移。
——轟!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快要碎了。
葉清玄咬著牙,喘息著,什麼都沒有說。
「他不是你的好朋友……」
粘稠地鮮血從他的輪椅上滴落下來,在地上匯聚成一個小小地水泊。
氣若遊絲。
少年用兩根手指比劃了一下:「簡直微不足道的一個小裂口。倉促之間,人不會察覺到音色的變化。它唯一的缺陷只不過是在高熱和超負荷震動之後容易斷裂……」
在一片昏沉中,葉清玄艱難地睜開眼睛,感覺顱骨被鐵鎚敲打著,嗡嗡作響。
他用東方的古語輕聲呢喃:「原來道理都是一樣的啊。」
「對啊,只是你沒有注意到,裏面的備用零件少了一枚而已。」
在他模糊的咆哮聲里,有一個沙啞地聲音輕聲說道。
輪椅上,狼笛的身體抽搐著,無力動彈。
到最後,布雨師終於發出尖銳的慘叫聲。
「你輸了。」
「你不怕自己賭錯?」狼笛的面色陰沉。
六枚爆鐵釋放出灼熱的紅光,低沉地嗡嗡聲在擴散著那令人頭皮發麻的殺傷力。
「三發爆鐵都無法解決,靈狼真是麻煩啊……」
「我輸了?」
本應該處於暈厥中的白髮少年不知何時睜開眼睛,靜靜地凝視著他,用布滿血絲的眼瞳。
布雨師皺起眉,將單簧管舉至唇邊,尖銳高亢地聲音再次隨著狂舞地血霧擴散開來。無數人凄厲的咆哮聲匯聚成了那可怕的演奏,聲音像是變成了長https://m.hetubook.com.com刀,刮擦著人的耳膜,令人痛苦難忍。
一個嘶啞地聲音從布雨師的背後傳來,令布雨師愣住了。
狼王瘋狂地摩擦著四爪,想要撕裂那個該死的敵人,可緊接著,又是一枚爆鐵如隕星一般砸在它的身上,碎片飛迸,划傷了它的眼睛。
「你手裡拿的什麼?玩具么?」
「從一開始……」
「二十三歲。」
他的眼前發黑,一片昏暗,只能隱約看清楚一線亮光。
布雨師裂開破碎的大嘴,像是在大笑。然後抬起手指,打了個響指。指節炸碎了,可指節碰撞地聲音像是鐵鎚,砸在了葉清玄的手上。
「憑什麼?!」
他向著葉清玄爬行,在血泊中蠕動:「身體,給我新的身體……」
狼笛咧嘴,如狼一般慘烈地笑起來:「因為我是天才嘛。」
動彈不得。
砰!
但這就代表著,樂器的負荷是其他演奏的十倍。
他怒吼:「狼笛!!!」
他這麼說。
而原本撲上來的銀狼,已經消失無蹤。它早就達到崩潰的界限了,剛剛只不過是垂死反撲。
「我總覺得把完整的樂器還給你危險性太強,可是狼笛說毀掉會被你察覺到……所以我覺得,還給你也不是不行。」
就在狂舞地血霧中,爆鐵再度凝結,一枚,兩枚,三枚……六枚!
「——我才是!!!!」
「身體,身體!」
布雨師怒吼,卻感覺到下巴終於從原本的地方脫落,掉在地上。緊接著鮮血從身體中流出,阻擋不住。身體在快速的衰朽,曾經被邪神作為代價拿走的東西再一次消失了,他的倒在地上,感覺到活力被迅速的抽離。
明明打不中,可在那一瞬,狼笛卻感覺到暴怒從腦中迸發。
布雨師大喜過望。
布雨師說他找到了自己的弱點,沒錯,他找到了……
葉清玄將手中的簧片丟在了地上,簡單地動作就疼得大口喘氣:「用的是你原本的備用零件,泡在強酸里做舊,然www.hetubook.com.com後刻了很淺的一道切口。」
「雨魔之曲」確實強大,不論是攻擊性還是對於環境的影響力都是遠超同類樂曲,但並不代表著它沒有缺陷:它能夠強行抽取霧氣中所有的熱量,作為爆鐵的動力,令這個原本只是投擲物品的小小效果強行進階,擁有破壞性的殺傷力。
布雨師錯愕地看著他,獃滯地低下頭,看著一地的碎片,聲音模糊:「你們對我的樂器……做了手腳……不對!它明明是完整的!」
布雨師捂著自己慘烈地傷口,神情似哭似笑:「你竟然已經達到這種程度了?你才多少歲?二十四?二十五?」
他開心地語無倫次:「難道你不激動嗎?!我會永遠記住你的,年輕人,你叫什麼名字?來自哪兒?!為什麼不說話?你一定是太緊張了,沒關係,我原諒你……我們真是一對好朋友你知道么?」
「狼笛!!!」
「樂器的錯誤,就會導致控制的誤差,控制的誤差會讓以太的失控,以太的失控,將會帶來毀滅性的後果……狼笛說的果然沒錯。」
像是感應到了主人垂危,在葉清玄的前面,狼王憤怒地從地上爬起,不顧身上地創傷,發狂地從地上爬起,沖向布雨師。
砰!砰!砰!砰!
布雨師回首冷眼看著自己的敵人:「更何況……能夠碰上將召喚物這種消耗品和自己的命綁在一起的蠢貨。也是我的運氣吧?」
因為爆鐵所去的方向……是牆角暈厥的白髮少年!
半身破碎的布雨師在血泊中掙扎,艱難地向前爬動,最後的獨眼落在葉清玄身上,忽然閃過狂熱地亮光:「身體,沒錯,我需要新的身體!這是您許諾我的再生嗎?我還有希望!我獲得了神的認可!」
整個過程,他只料錯了一點,就是布雨師臨死的反撲。
布雨師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我付出那麼多,甚至成了百目者的信徒,耗費了十多年,你這樣的人……憑什麼會先觸摸到那個門檻?」
https://m.hetubook•com•com雨師凝視著他的眼睛,忽地冷笑起來,就像是看到了他眼瞳中某個人的倒影,於是恍然大悟:「那真是太榮幸了啊,我還以為天才都是沒有弱點呢。」
「二十三?我已經四十七歲了。」
吃掉,吃掉,吃掉。
狼笛的身體震動了一下。
僅僅是雜音的干擾就令他眩暈地快要跪倒在地上。樂師的力量,哪怕是餘波也足以摧毀一個人的神智和反抗。
……
一旦失控,所有的熱量都會在瞬間爆炸開來……
明明他跪在地上,在痛苦咳嗽,可那聲音卻帶著十足的嘲諷:「說出去都沒有人相信,殺人如麻的律令樂師會在乎一個小孩兒的性命么?哈哈哈,像你這樣的天才也是律令律師中的恥辱吧?」
可葉清玄像是嚇傻了,沒有說話。他只是看著布雨師的身後,像是看著世界上最好的東西,看著看著,就忍不住笑起來。
「失之毫釐,謬之千里。」
緊接著……
果然,還是太過勉強。
一聲脆響之後,再無聲息。
布雨師看著葉清玄的眼瞳,笑聲裡帶著狂喜:「只要片刻的昏睡,就能夠完成意志的轉移。」
布雨師冷聲宣布。
狼笛嘆息,閉目,揮手。
卡啪!
咔吧!
「可是,萬一賭贏了呢?無非都是命而已。」
狼笛的身體又震動了一下。
維托面無表情地砸下最後一擊,血迸射到他臉上,染紅了碧綠的眸子。
狼笛沉默無語,他低垂著頭,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崩!
他絲毫不顧及那種灼熱的溫度,握緊它,再次揮出一發爆鐵。
布雨師伸手,撿起血泊中的樂器,在經歷了超頻的負荷之後,這一支陪伴了自己多年的樂器竟然罕見地發燙起來。
他痛苦地哀鳴,低下頭去看雙手——它們已經炸碎,隨著單簧管的炸裂。血漿從碎裂的腕骨骨節中冒出來,泊泊流淌。
他將自己的豎笛藏在布雨師看不到的地方,面色平淡,只有手指摩挲那一道幾乎縱貫豎笛的裂紋時,卻帶著抽搐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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