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油光水滑胖子此刻神情一片獃滯，明顯是早就被心相樂師控制。他看著櫃檯外面的人，發出空洞的聲音。
深夜的聖城分外寒冷，水汽在鐵牆之上結了霜。
他抱著身旁的女孩兒，任由熱淚滾進襯衫里，輕聲呢喃：「好的。」
「老師，我找了你好久。」
他捂著劇痛的頭顱，踉蹌後退，蜷縮在角落裡，發出模糊的聲音。似是咒罵，但卻聽不分明。
蒼老的男人悄然佇立在黑暗中，沉默地凝視著亞伯拉罕的背影，許久之後，他打消了走進去的念頭，轉身離去。
「這裏？」白汐困惑。
夏爾僵硬地笑了：「怎麼會。」
「反正你的價值就只有這麼一點而已。」胖子淡淡地說道，「你知道康斯坦丁為什麼那麼看重你么？因為你是天才？別開玩笑了夏爾！因為你的老師……」
那個胖子冷眼看著他，許久之後發出聲音。
祈禱結束，亞伯拉罕睜開眼睛，怔怔地凝視著聖徽。
「我借口出來買葯的。」
轉瞬之間腐爛，脖頸之上還懸挂著一根粗糙的麻繩，像是被懸挂在什麼東西上，七竅中流出漆黑的血。
他捂住劇痛的頭顱，輕聲呢喃。
寂靜的教堂，聖徽之下，蒼老的男人閉目祈禱，在柔和的燈光照耀之下，投下了飄忽黯淡的影子。
他的嘴唇開合，說話的時候蛆蟲和蒼蠅就從五官中爬了進去，爬了出來……
漫長的寂靜之中，他抬起頭，眼瞳里的血絲像是灼燒的火焰。
夏爾沉默著，接過了包好的藥物和藥劑，轉身，推門而出。
黯淡的燈光照耀之下，空氣中氤氳著刺鼻的藥物氣息。一包包被包和*圖*書起來的藥材堆積在置物架上，卻根本沒有貼上標籤。
深夜，浩蕩的鐘聲擴散在夜空之中。
「他媽的……」
……
許久之後，他低聲說：「我不想做了。」
白汐任由他撫摸著自己的長發，只是依偎著他的肩膀，輕聲呢喃：「老師最好了！等將來我結婚的時候，要讓老師坐在父母的位置上。這樣我就不怕了。」
鬍子哥雙手踹在懷裡，微笑著走上前來。夏爾僵硬在原地，獃滯地看著他收在口袋裡的手掌，不知道裏面究竟藏著什麼。
可就在恍惚之中，卻聽見了身後的感嘆的聲音。
夏爾獃滯地看著他，從地上爬起來，眼神變得兇狠起來：「這跟我老師無關！你們想做什麼？！」
「你消失了這麼多天，大家都很擔心。要不是你今天聯絡我們的話，我們都以為你已經死了。」
夏爾的臉色慘白，咬著牙，擠出勉強地笑容：
「你敢！」夏爾扯起了胖子的衣領，嘶啞地咆哮。
……
那眼神毫無悲喜，只是麻木。
他伸出手：「你把單子上的葯給我。」
白汐沉默了許久，低聲說：「老師你也不喜歡那樣的吧？我喜歡現在的老師，雖然老了，但笑起來很好看。」
亞伯拉罕自嘲地笑了笑：「以前我不信仰神，因為我沒有什麼可向神祈求的。但我現在卻希望這個世界上有神存在，能夠庇佑你們都平安無事。讓你、小葉子，還有夏爾都有遠大的未來。抱歉，其實這些本來應該由我來做的，可是我做不好。」
「這裡有神。」
「——這是你的老師，亞伯拉罕，當年還是龍騎兵的https://m.hetubook.com.com時候，跟著蓋烏斯所犯下的罪孽！現在到他負責的時候了。夏爾，你真的想清楚了么？你不想做，可以，反正上面可以拿亞伯拉罕做誘……」
夏爾從靜默機關的隱秘據點里走出來，提著那一包不知所謂的葯，低著頭，沉默地向著棲身的倉庫走去。
「亞伯拉罕，你還在做著不切實際的夢嗎……」
夏爾愣住了，沒有想到如此輕鬆簡單。
「好啊。」
白汐看著他，眼神沒有失望和鄙夷，只是好奇：「以前的老師，是什麼樣的人呢？」
夏爾，真的想清楚了么？真的想明白後果了么？
與此同時，破敗的倉庫中。
「我的指甲縫裡洗出來的東西，不是血了，是墨水和粉筆的灰。」
「你買葯好長時間啊。」
白汐乖巧地坐了下來，「原來你在這裏。」
夏爾的手指無力地鬆開了。
同樣的深夜裡，聖城的暗巷中，一座破敗的建築內。
「你他媽要讓我說多少遍！」
他憤怒地凝視著那個胖子，那個死胖子卻在恍惚之中變成真的死胖子了。
夏爾萎靡地靠在牆上，抽著劣質煙捲，眼瞳裡帶著血絲。聞言只是頷首，悶聲「哦」了一句。
「老師也會信仰神嗎？」
這裏很明顯也不是正規的藥店。
「大概是壞人吧？」
那聲音帶著冷意，似是質問。
當敲門的聲音響起的時候，他便露出愉快地笑容。
……
「這樣才好。」
亞伯拉罕笑著，可是不知為何，卻忍不住流淚的衝動。
又來了。
夏爾愣住了，語無倫次。
「老師你已經做的足夠了。」
他依靠著路燈，在
和*圖*書微弱地光芒里看著他，帶著某種古怪地笑容：「感冒了？」
他停頓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夏爾來的方向：「你在裏面鑽了這麼久，不會是想要溜號吧？」
漫長的沉默，似是另一頭沒有反應過來，許久，許久，在心相樂師的控制之下，胖子再度發出聲音：
他伸出右手，那五指潔凈又柔軟，去輕輕地撫摸著白汐的長發：「現在，我開始害怕死去，我覺得活著真好。這個世界上值得我牽挂的事情越來越多。我有你、有夏爾，還有小葉子，我有三個學生。我的過去不值一提，但你們是我全部的未來。」
胖子呆板地問道：「計劃順利么？」
亞伯拉罕尷尬地笑了笑：「不知道為什麼，這些日子一直心煩意亂。只有來這裏，才會心安。」
……
「——是洗手的時候。」
亞伯拉罕凝視著聖徽：「我向他祈禱夏爾能夠平安無事。」
鬍子哥攬著他的肩膀，那手掌分外用力，像是鐵箍：「我們先回去，其他的事情，慢慢講。」
似是察覺到了他抵觸的情緒，胖子問道：「有什麼情況么？」
亞伯拉罕搖了搖頭，「幾十年來，我困惑于這個世界的構成，可現在，我卻開始畏懼了。我與它格格不入，卻又欲求它能夠待我溫和。這是我本性中的軟弱……」
他停頓了一下，笑容苦澀：「我竟然覺得，這樣軟弱的我很好。」
胖子淡淡地說道：「哪怕那個姓葉的發瘋也什麼都改變不了。靜默機關可不是看爵位的地方。秘銀之窖倒是還秘密囚禁了不少貴族呢……你也不想讓你的朋友因為你被關進那裡去，對吧？」
於https://m.hetubook.com.com是，胖子便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一片安寧之中，就連那一隻鋼鐵手臂都變得柔和起來，不似兇器。
胖子發出空洞地笑聲：
鬍子哥抽出手，那一隻手上沒有抓著刀或者繩子，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我出來買煙，聽說你在附近，就等你一起。」
……
哪怕在聖城的榮光萬丈下，也是有禁藥存在的。那些違禁的藥品通過各個渠道走私進了聖城，通過隱秘的分發出現在一個個地下的網點。
「在遇到夏爾之前，我時常因自己的嗜血本性而顫慄，從噩夢中驚醒，徹夜難眠。可有時候，我會懷念手指浸潤著血液的溫熱觸感。沒有人教過我應該怎麼樣去買咖啡、要如何與人握手，也沒有人願意同我握手，因為我的手裡握著劍。我不想過這樣的生活——這樣的想法是在撿到夏爾之後才萌發的。我學著給一個孩子換尿布，養一個孩子長大，還鬧了很多笑話……那個時候的他還是小小的，看著我，卻一點都不覺得害怕。從那個時候起，我覺得我和以前不一樣了，這樣真好。」
「這都是你自己的選擇，夏爾。」
「或許在別人看來很好笑吧？人老了，竟然就和年輕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了。」
那種該死的感覺又來了……
「好的。」
「真巧啊。」
「夏爾，你想清楚了么？」
亞伯拉罕笑起來了，那笑容毫無陰翳，凝視著白汐時，眼神就變得柔和又欣慰：「你知道我現在每天最快樂的事情是什麼嗎？」
昏黃地燈光下，康斯坦丁坐在椅子上，面容肅冷，一言不發，只是沉默地用手指敲著桌子。
剩下的那ｍ.hetｕｂoｏk.cｏm•ｃｏｍ
七八個人或站或坐，神情陰沉，可目光卻好毫無例外地凝視著桌子，看著桌子上那一份被敲打著的文件。
只不過現在，買賣雙方都似乎不像是要做生意的樣子。
他說，「你不做，有的是人做，你可以走了。」
「就那樣子吧。」夏爾悶聲說：「不好不壞。」
「那就走吧。」
抽著煙的革命軍鬍子拉碴，是他的那位室友。
在教堂之外的夜色中。
那種目光彷彿知曉了什麼，令人遍體生寒。
夏爾暴怒，抬起頭，發紅的眼瞳怒視著他：「我不做了！老子不做了！去他媽的革命軍！去他媽的靜默機關！你們把我關起來吧！讓我清凈一些！把我抓回牢里去！」
「你說什麼？」
「你怎麼……」
「好啊。」
夏爾愣住了，踉蹌後退，脫力一樣的從牆上滑到，坐在地上。
似是聽到背後的腳步聲，他回過頭，看到白髮的少女，便露出笑容，向她招手。
亞伯拉罕撓了撓頭：「我一直羞於啟齒：我殺過很多人，其中有些人罪不至死，有些人是無辜的，但我沒有在乎。有時候，我甚至沉醉在那種掌控生命的感覺里。那個時候的我，像是一個妖魔——我生來被培養成這樣的怪胎。有人告訴我，為了維護這個世界，我需要去殺死一些東西，清除一些害蟲。這就是我生命的全部意義。」
白汐隨著他看向那個簡單的標誌，又回頭，困惑地看著老人：
在康斯坦丁身後，審查員低著頭，漫不經心地磨著自己的匕首，刺耳的聲音響徹在每一個人耳邊。
夏爾重複了一遍，提高了聲音：「我不做了。」
夏爾沉默了。
「嗯？」胖子沒有聽清楚。
「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