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奕訕笑，「這可由不得您嘍。」
唐奕坦然面對趙禎的眼神，「不是，還是那句話『什麼皇位，老子不稀罕！』」
趙禎動動手腳都費勁，自然下不得地。
「罷了！說吧，你想怎樣？」
殿外，王德用透過半開的殿門看到殿內的情型，只覺鼻頭一酸，亦有垂淚的衝動。
唐奕心中一陣絞痛，把一時無措的趙宗麒向懷裡緊了緊。
可是……
……
……
「不行！」鬼使神差，讓趙禎衝動了一回。
轟！！
唐奕不接，勉強擠出一絲笑意，把趙宗麒向前推了推，「宗麒回來了，您不想先看看他嗎？」
「朕的唐大郎，早就死了！！」
「好了，先不說這些。」唐奕根本不給趙禎爭論的機會。
趙禎怔在那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事到如今，富相公依然胸有成竹，唐奕不會反，但是換太子是免不了的了，接下來，則是如何善後的問題了。
趁著這個當口，趙禎還要和唐奕絮叨那個事兒。
趙禎一滯，他當然記得，而且每天都會想起，每天都會後悔趕走了唐奕。
大殿之中，趙禎攥著唐奕的手，心情激動不己。
……
「你的唐大郎……」
誰又能知道，這對如父如子的君臣會面，會是怎樣的結果呢？
「那……那是什麼？？」
最後沒辦法，李孝光和閻康命人把皇帝抬了出去，在福寧波殿前放了一張榻，讓老皇帝躺著。
「你說……」
……
揣著幾分期許，幾分恐懼，還有幾分不舍，穿過前殿，來到後殿。
怎麼了？
低下身子，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大禮。
「老大官回去告訴陛下！」包拯激憤莫名。
……
因為，隨著炮聲越來越密，越來越急，花火已經鋪滿了天空，而在那五顏六色的美妙之中……
他知道父皇病了，可是，一個十一歲的孩子，沒有人告訴他，又哪知道什麼是生死呢？
那裡面再傳出什麼旨意，也就不是趙禎的旨意，而是癲王的旨意了。
唐奕慢慢地坐在床頭，拉著趙禎無力的手。
只不過，老將軍來到殿外，略一遲疑，就吩咐閻康去把曹皇后和太子叫到福寧殿來。
……
「無……」
「希仁……」李秉臣平靜的看著包拯。
「遊子！？」這兩個字又刺痛了趙禎的神經，聲調又變了。
唐奕沒動，眉頭緊皺，命人從後面叫來趙宗麒，三位夫人和四個孩子，這才牽著皇長子的手，邁著沉重的步子緩緩踏進宮門。
「陛下……」
而是那焰火之中，用星星點點組成的字，組成的圖和圖書畫！！
怎麼了？這都是怎麼了！？
「還有！？」
「你不能領這個罪！」
有的似秋菊耀世，有的如牡丹獨芳，有的則像銀河落地，灑下漫天磷光……
……
……
「唉……」趙禎長嘆一聲，嘴角露出淡淡笑意。「還是那麼任性啊……」
他不知道這是趙禎一時的憤怒，還是他病糊塗了！？還是他也只剩下眼中的權力……
趙曙從小就被當做儲君培養，早沒了趙宗麒的天真，依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皇帝的語氣裡帶著得意，彷彿給唐奕擦屁股是他很樂意乾的好事一般。
「老將軍，這就回去了？」
……
「太平仁主，萬世無雙！！」
「能下地嗎？我帶了禮物，就在外面。」
一連串的震天炮響把趙禎嚇的生生把後半句咽了回去。
「還記得從前，您也好，范師傅也罷，總是說，你這小瘋子的腦袋裡裝的都是些什麼？」
「可是什麼呀？」宗麒打斷他。「就這麼定了！」
……
趙禎越說越激動，隔著帷幔，惡狠狠地瞪著唐奕。
雖還是懷疑之問，可是從語氣之中，就知道皇帝自己已經有了答案。
「怎麼可能？？」
「那你是朕的唐大郎？還是他們的癲王……」
……
「祖傳的，放在一千年後，都是領先同行業的手藝。」
所有人都在震驚，都在發出同一個疑問：
轟轟！！
真有孝心，就應該老老實實在涯州獃著，就應該聽他的話，永遠不要回來！
「朕不讓你回來，可……你終究還是回來了。」隱藏在帷幔之下的聲音，透著虛弱與無奈。
那是怎麼拼出來的？天空怎麼可能會有字！？
「都給我在外面等著！！」
「來了……」
「等你的那個故事。」
說明什麼？
這是那個小瘋子替朕教出來的兒子！！
「不要。」
只見，遠處模糊的少年身影滿臉的稚氣未脫，沒有一絲皇族該有的市儈心機。
……
「這是……這是祥瑞現世啊！！」
「萬……」
……
宛若神跡的煙花！
皇城依舊是那個皇城，只是今夜顯得格外蕭瑟凄涼。
最後，還是趙禎率先打破了沉默。
無言。
「皇位嘛，父皇不想做了，就你來做吧！我輔佐你，誰不聽話，就讓姐夫打誰。」
可是，老將軍強忍心酸，露出會心笑意，對曹皇后、苗貴妃等人道：「把太子和宗麒叫出來吧，讓他們單獨呆一會兒。」
卻聞唐奕道：「明天依然會有相公會上朝，不過……明天，就沒有癲ｈtｔps://m.hｅtuboｏk.com•cｏm王了。」
關鍵時刻，李秉臣的出現替文官解開了一個難題，甚至是「就坡下驢」的好機會。
然而，炮聲之下，綻放的不血肉與毀滅，而是一朵朵……
且不說，這個意外的回答讓他多麼的動容，單是宗麒表現出那股不應該在皇族之中存在的坦蕩與豁達，就讓趙禎幾乎不能理解。
「……」
可是，殿外空空如也，哪來的什麼禮物？
也唯有包拯、唐介這種直正不怕死的才敢在軍漢們的刀尖兒底下耍橫，老包登時就急了，紅著老眼，哀嚎：
「陛下不讓癲王回來，可是卻沒說不讓唐大郎回來。」
……
……
……
說明他要動刀，有些人，他是不想留了。
許是兩兄弟從六歲就分開，多年不見的親切讓宗麒走上前去，裝著唐奕的老成樣子拍了拍二弟的肩膀。
「你要幹什麼？」
「你們也總是以為，好像我就是天才，讀書行，打仗也行，掙錢還挺好本事，好像我樣樣都擅長一樣。」
「我等誓與社稷共存，與陛下共存，絕不讓唐末亂政在我大宋的土地上有一絲生機！」
「……」趙禎沉默了。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唐奕這個勝利者說什麼都是有理！？
「平……」
趙禎怔了怔，想掀開帷帳看上一眼，可最終還是忍住了。
「遊子歸根，要帶兵嗎？要逼宮嗎！？要把大宋弄的支離破碎嗎！？」
……
……
「遊子？」
不由一怔，官家躺在床上，帷幔落下，看不清人影，而在龍床之側，立著一個唐奕有些意外的人——王德用。
趙禎這是在救他們的命，可是，拿的卻是社稷江山救下的……他們的命！
「別忘了，您現在就是我手裡的傀儡，癲王逼宮，自然癲王說什麼就是什麼……」
因為，他想讓趙禎笑著離開，而不是帶著遺憾與凄涼，孤孤單單的走。
「還不是要朕來給你擦屁股？」
閻康和李孝光還是有點不放心，官家和唐瘋子這兩人那哪說的准啊？不定什麼時候就又掐起來了，他們可是鎮不住場子。
淚眼婆娑地看著近五年未見的皇兄宗麒，「宗麒哥哥，我把太子讓給你，你們不要逼父皇好不好？」
「請！」
連文彥博、王安石這種「視死如歸」的都是一身冷汗。
他不能罵，也不能喊叫。
趙宗麒的回答依舊那麼乾脆，卻是讓趙禎胸口驟然一緊，用盡全力支起身子，隔著帷幔，怔怔地看著大皇子宗麒。
卻把十六年的君臣之情，都容到了這份沉默之中。www.hetubook.com.com
……
暗道，死這個事，真是不經歷過不知道，還特么真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讓福康等人先在殿外等著，自己領著趙宗麒踏入殿中。
「祖傳的？」
抬眼看了看姐夫，想說要上前見見父皇，可卻沒敢動。
皇城裡，福寧殿前，只有唐奕和趙禎二人。
……
那薄薄的一層紗幔，隔絕地不單單是這一老一少的面容，還有……人心！
「見一面，比什麼都重要。」
「這個罪，你不用領，朕有辦法。但你要跟朕保證一點，不殺一個文官！」
「一個野心勃勃的遊子？」
「唐大郎……」
兵諫皇城，這麼大的罪，不了了之是不可能的，總要給天下一個交待。
陪坐在皇帝身邊，唐奕滿足的悠悠開口：「想來想去，又何必要那麼凝重呢？還是送您一場，歌舞昇平吧……」
唐奕答：「我只是個歸家的遊子。」
回去？王德用頓了頓，「事情還沒辦完，哪能回去啊……」
說完，大步朝宮外走去。
……
只覺眼前一花，薄薄的紗幔被慢慢掀開，出現在眼前的，是那張他日夜想念，卻又不敢見過的面容。
……
大殿之上被小趙曙的天真之語，弄的氣氛一滯后。
「不用！」唐奕頭也不回。
「嘿……您慣的，改不了了。」
「雙！！！」
這可不是文彥博自己想出來的句子，而是……
「皇城之側怎麼可能會有炮聲？除非？」
趙宗麒熱切的看著龍床裏面，希望透過帷帳，看清父皇的臉……
……
「宣癲王覲見。」
……
「世……」
「陛下，不能啊！」
不過，唐奕說的禮物倒是讓皇帝有些好奇，非要出去看看。
「！！！！」趙禎臉色瞬間凝固。
李老大官掃視全場，雖顫顫巍巍，可是眼神之中的淡然卻讓所有人不敢直視。
「你真的不是回來奪位的？」
……
指著天上的色彩斑斕，「這才是我最擅長的手藝。」
那煙花太美了，美到讓這肅殺緊繃的場面瞬間凝滯，美到所有人都放下戒備，木納地仰望星空，膜拜著那一朵朵絢爛繽紛的花火。
唐奕笑了，沒有馬上回答。
唐奕則是輕聲道：「您放心，我會幫你處理好。」
可是……
確實，這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說著話，也不與唐奕交流，徑直退去。
「其實……不是的。」
他不相信，不相信唐奕的孝心。
相公們嚇的差一點抱頭鼠竄。
「不帶兵我也回不來，也見不到您啊！！！」
老將軍一身戎裝，標槍一般立在床側，見唐奕進來和圖書，又好好看了看他身邊的趙宗麒，然後朝帳內一禮。
「還記得上次我離京之前，和您說的最後一句話嗎？」
「唉……」哀然一嘆。
「借口！都是借口！」
「可是……」
……
「你要領下所有罪責？」
說著，又無所謂道：「這不更好？那些文官沒了我，也就能放心了。」
「還望各位相公行個方便，這是官家與癲王之間的事情，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吧。」
轟！！！
……
這是對皇權，對大宋，對天下，最好的決定。
……
……
……
「大胆，在朕面前，還敢自稱老子……」
……
許是殿內的爭吵驚動了殿外等候的人，太子趙曙猛然推開殿門，紅著眼眶跑到唐奕和趙宗麒面前，「你們是來搶皇位的嗎？」
此時此刻，如果趙禎是一個合格的皇帝，如果他足夠理性，他會默許。
霎時間，老皇帝心中最後一道防線瞬間崩潰，老眼之中浸潤模糊。
……
唐奕淡笑，「這個鍋總要有人來背，不然大宋就真的亂了。」
……
說完，轉身欲走，這裏已經不再需要他了。
唐奕道：「這麼大的事我不領，誰能領呢？」
更想如當年一般，咆哮著告訴他：老子不在乎！
「主！」
「我說不行就不行！」趙禎急了。
「回答朕……為什麼回來！？」
今天是上元節。
同樣，守在宮門前的大宋文官們當看到李孝光跑出來，命令曹家老二「可以開始了」，然後，那個涅面小閻王一聲令下，皇城前那一排排透著陰森的神火炮開始點火發射。
「怎麼處理？」橫了唐奕一眼。「若不是朕開了宮門，明天大宋朝就沒有相公上朝了！」
大夥聞言，下意識往後一退，把路就讓出來了。
這是……
試想徒尚如此，為師者，又怎可能是心心念念想撼動他江山社稷的人呢！？
「你是罪人。」
剛剛，唐奕在後殿說的可是「會有相公上朝……」，而非，「相公們會上朝」。
慢慢地點著點頭，「朕一直在等……」
唐奕靜靜地、顫抖著聽著老皇帝的咆哮。
此言一出，人群之中的富弼不由得暗暗點了點頭，唐瘋子不愧是唐瘋子，他這是在拿命跟大伙兒表明，你們看錯我了！
是權謀本該如此！？還是他媽的老子太天真！？太傻！？
而此時此刻，隨著皇城前盛大空前的焰火升騰，膽大的開封百姓慢慢地走出家門，凝望著天空之中的絕美，凝望著那「太平仁主，萬世無雙」的字句，猛然想起……
「不管他們做了什麼……終還是國之棟……hetubook.com.com」
……
哽咽著搶前兩步，「王爺爺不是在給我保駕護航，相反，他是怕我代宋而立，在保陛下最後一程。」
「到時候，我們兄弟二人雙劍合璧，打遍天下無敵手。讓老百姓過好日子，讓大宋千秋萬代。豈不快哉？」
正駭然的胡思亂想，而下一刻，趙禎更是看到了一幕他當了一輩子皇帝也沒見過的景象……
……
那煙花也太神奇了，飛了老高，照亮了整個開封城，怒放炸裂，迸發出讓人無法想像的美麗圖畫。
一旦唐奕進到皇城裡，那麼，大局已定，再無轉圜。
……
「天那！！」
應該就是「世」字，雖然有點歪了，可依然勉強認得出。
福寧殿也依舊是福寧殿，只不過看到它的那一刻，不知為什麼，唐奕想哭。
「一直都在。」
文彥博則是瞪圓的雙眼，嘴中隨著炮響喃喃念叨：
大殿之內，三年多未見的唐奕趙禎隔著帷帳，一個仰倒看著殿梁發獃，一個低頭瞅著地面靜思。
唐奕卻答，「不……」
……
趙禎更不明白，唐奕的父親不是早死了嗎？也沒聽說他會什麼煙花的手藝啊？
可是，他不能……
此時一般莫名的無力之感洗刷著唐奕全身，他真想把心掏出來給趙禎看看，真想大罵這個老頭兒，醒醒吧！！
「陛下好生歇息，老臣先告退了。」
「我不帶兵……」
「你！！」
久良……
站在趙禎的角度，他怎麼能夠釋懷？
眾人錯愕之間，卻見唐奕吩咐閻康，出到宮門之外，下令曹覺：可以開始了。
「坡」已經搭好，「驢們」自然是長出一口氣，終於可以跐溜一下落地了。
「仁……」
「大郎……」似有動容，趙禎喃喃自語。
「這……」趙禎怔怔地看著那些美的不像話的焰火。「這是怎麼弄出來的？」
說著話，再不與文官多言，看向唐奕，淡然的讓開宮門，「癲王殿下……」
「是要立你身邊的宗麒，還是……」
「你……來了啊……」
「王德用是怎麼回事！？來給你保駕護航的嗎？」
「那你還回來幹什麼？」趙禎言辭責怪，語氣卻透著輕快。「見一面，就弄的上下不安，朝局大亂！」
這是絕不屬於這個時代的閃光，所有人甚至覺得，這絕不是屬於人世間的火焰。
曹覺思索了一下，叫上儂繼思和黑子，領著一隊狼兵要跟著。
「如果有機會再見，我也會給陛下講一個故事。」
「夠了，已經夠了，到此為止吧……」
「太……」
趙禎頓了頓，從牙縫裡擠出後面的幾個字，「還是要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