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燕雲沒拿回來……」
趙禎已經徹底沉浸在唐奕的故事里，由衷的為那個無名少年平淡而美好的一生而欣慰。
「少年在這樣的天下里，在這樣的家庭里長大，自小衣食無憂，且開明的父母，並不想他長大之後成為一個鑽營世故的人。」
「那少年……是不是姓唐？」
「他只是遇到了兩個人，一位遲暮名臣，一位宅心仁厚的皇帝……」
……
「說吧，朕一個將死之人，還有什麼聽不得的呢？」
老皇帝已經被唐奕勾起了癮頭，急於知道那少年後面的故事。
「而且，他們知道了，原來我們的天下不過是星空浩渺之中了一粒微塵，渺小得已經不能再渺小。」
「而少年也正如父母所想，從沒有勵志要當什麼官，成為什麼人上人。」
強行攆走唐奕，趙禎躺在榻上思量著什麼。
「后，蒙元崛起，南宋苦撐數十年，終是不敵，滅于崖山……」
明白了，趙禎全明白了。
唐奕搖頭，「沒有。」
「要的朕的話，不用回到一千年前，能回到三十年前那該有多好啊……」
「我是人。」
……
趙禎眼中透出得意，「咱們大宋的女人也是可以務工的，不過……不過卻沒法比男人更優秀啊……」
「他們震撼、他們自省，他們不再妄自尊大，不再把視野局限在那粒微塵。」
唐奕搖著頭，「他死了……」
百姓，不再是這天下的附屬，而是這天下越來越好的掌舵人。
那裡富庶，比大宋還要富有的多，幾乎沒有人會餓死。頓頓有精米，餐餐可以吃上肉，也不是什麼奢侈。
唐奕道：「陛下走後，英宗即位，也名趙曙。」
「他們更加積極奮進，更加嚮往更廣闊的天下，更美好的未來。」
「你……」
……
「雖然還沒有走多遠，不過，可以預見，他們很快就會成功了。」
「我趙禎的子孫竟是……」
「他們還想更了解彼此，於是就有了千里之外便可與人對話見面的手段。」
……
「仁宗崩世，大宋歷英、神、哲、徽、欽五帝……」
「所以，之後的神、哲、徽、欽四帝，都是汝南王府的後人。」
唐奕決定，撒一個謊。
「……」
「你……」
唐奕淡笑點頭，卻是沒有多說。
「糧種總行吧？你不是說，一千年後的糧種比玉米還高產嗎？」
哪成想，唐奕凝重搖頭，「陛下不用難過，徽欽二帝並不是陛下的子孫。」
「和圖書！！！！」
……
原來……
「二帝被擄，宗室數千之眾被俘……我的子孫……怎麼……」
現在聽到唐奕說出了意外，老皇帝心中一緊，急忙問道：「什麼意外？應該過得去吧？」
陛下想沒想過，有這樣一個天下，在那個天下里，雖也有疾苦，然漢家一統傲然於世；百姓們雖也有愚昧，可幾乎人人識字懂禮。
望向夜空，煙花已經停了下來。
「沒想到……」
唐奕都快哭了，「要不，您換個別的？」
「真好……」讓唐奕意外的是，趙禎不但沒有不認同的意思，反而是由衷的感嘆。
「比如……」
「……」
……
……
「他們想要更多的糧食，於是有人專心務農，培育出最優良的糧種，國庫里的糧食多到吃也吃不完。」
「母親則是書院里一名普通的教書先生。」
……
「瘋子？？」趙禎一時沒聽太明白。「怎麼就瘋了呢？」
說到這裏，唐奕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年代，眼神之中，儘是憧憬。
藉著月光，可以看見老皇帝時而激動的坐直身子，時而感嘆的一頭栽倒，可是臉上始終掛著滿足的笑意。
（在這裏斷章，那是蒼山想開刀子鋪，可是……我並不想開刀子鋪……）
「那……你就出去吧。」
「怎麼……怎麼如此多難啊……」
「康王趙構，南逃，與金國隔江而治，再續趙家百二年氣運，史稱南宋。」
「那裡幾乎每天都有新的東西問世，小到方便生活的小玩意兒，大到改變這天下的大創造。」
……
整整兩個時辰，煙花已散，圓月當空。
轟……
一千年前……
可惜，想像就是想像，無法成真。
「他為什麼要瘋？」
……
唐奕繼續。
「混小子，又來騙朕！」
「你！！」
「您累了，還是歇息吧！有事明天再說。」
喃喃道：「真有那樣一個天下……該多好啊……」
「對，我就是那個少年。」
整整兩個時辰，唐奕終於用趙禎可以聽懂的語言，讓這位地地道道的宋人相信，自己不是神仙，也非妖怪，自己真的是來自一千年後的靈魂。
「過一甲子，聯金滅遼，贖買燕雲，次年金軍南下，大破開封，徽欽二帝受俘，死於五國城，宗室數千之眾北押金都受辱。」
在原本的歷史里，不但燕雲沒有歸宋，連他趙禎也沒有兒子。
「大郎這個故事好！」
「這不合常……」
……
https://ｗwｗ•ｈeｔｕbooｋ.ｃoｍ.cｏm趙禎心中儘是悔恨，是他自己一步一步把這層真的不能再真的父子之情扯遠了。
「他的人生幾乎已經看不出什麼波瀾，求學，長大，接管家裡的生意。不出意外，他會娶一個自己喜歡的女子，生下一雙兒女，平淡卻滿足的過完一生。」
他更明白，為什麼唐奕攔也攔不住的一意孤行，打折了那一家人的腿。
「一個與那個時代格格不入的……瘋子！！！」
「額……」唐奕一窘。「我造不出來，太難。」
「聽……挺有意思的。」
「他的心變了，他開始不再享受安逸，開始想為他們做點什麼。」
「可是……意外卻偏偏來了。」
「那朕再問你。」顯然趙禎也沒指望唐奕給他造這造那。
「那個將來太遙遠了，終無數代人之奮進，亦不見得能夠實現啊……」
唐奕淡笑，「我不出去，他們是不會安心的。」
那個完全不同的天下……
「於是，他把自己變成了一個瘋子。」
「一千年前！！」
嗡的一聲，老皇帝腦中一片空白，看著唐奕的眼神里有驚恐，有不敢相信，更有……釋然。
……
「不能鎖！」
「回到一千年前？這可比周庄夢碟有趣得多。」
「……」唐奕徹底無語，心說，你成心的吧？
趙禎心說，那少年一定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只不過這小混蛋在這裏賣關子，著實有些不厚道。
「不……」唐奕凝重的搖著頭。「那不是未來，那就是過去！」
「後來，他們又想走出這個天下，於是，他們開始仰望蒼穹，想要到星空瀚海之中去看看更廣闊的天下。」
趙禎聽到這裏，來了精神，「在那個世界里，女人也能當先生嗎？那還挺新奇的。」
是啊，遠了。
而他，他這個皇帝卻一直在猜忌，在防……
……
……
「傳朕旨意，今夜宮門大開。」
此時，唐奕看著趙禎沉醉的表情，心道，看來穿越小說在什麼時代都有市場啊！
那裡自由，可以盡情揮灑每一個人的相像力。只要肯怒力，每個人都能找到屬於自己的舞台，每個人都能創造生活和未來。
「那個天下里的年輕人多數都和少年一樣，在他們的觀念里，生活質量遠比生活高度更值得思考。」
「妙！！妙！！太妙了！！」
「那你就是那個少年？」
李孝光等人就那麼守在福寧殿外的遠處，看見官家與唐奕聊著他們ｈｔtps://ｍ•ｈeｔuｂooｋ.ｃom.ｃom
永遠也不可能知道的話題。
「他怎麼了？」趙禎急問。「又出意外了嗎？」
李秉臣勸道：「天色不早，城門已經又鎖上了，陛下還是歇息吧！」
這些詞彙，那些畫面，在腦子裡絞殺在一處，理也理不順，想也想不通。
「後來……」唐奕看著趙禎。
「哈……」趙禎心情大好。「那你再給朕說說，一千年後的人真的可以在天上飛？」
「額……這個更難……不會。」
李大官心中一熱，他知道，官家這是在給唐奕證明，宮門大開，人人可入，那癲王就不算是逼宮了。
「於是……」唐奕悠悠道來，彷彿說著別人的故事。
不是他趙禎一直在寬恕唐奕，而是唐奕一直在維護他趙禎。
在趙禎錯愕迷茫的眼神中，唐奕緩緩在榻前蹲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老皇帝，繼續他的「故事」。
唐奕點著頭，「是姓唐。」
「窮人不再為了吃飽飯而麻木地活著，吃得飽的人也不再只想著做官弄權而鑽營地活著，他們有更多的追求，更多的活法兒，而且個個活的精彩。」
「死後的他，沒有墜入輪迴，亦沒有到過地府，就像做了一個夢，回到了……」
嫌棄地斜了一眼唐奕，「還以為真是個天才，原來……原來都是拾人牙慧，抄來的！」
「至少比朕強，朕就沒法不肩負這種負擔，太累。」
咧嘴一笑，「還用問嗎？當然是趙家王朝。」
趙禎也是人，也曾做過夢回年少，再無遺憾的夢。
夜空中，花煙綻放，福寧殿前，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與一個把心底最真的自己展現在老人面前的青年，定格成一個誰也無法理解的畫面。
唐奕沒說話，算是默認，這個謊確實很拙劣。
……
回過神來，苦笑著看向唐奕，「朕還以為你的故事說的是過去，說的是你的心聲。」
「後來，少年這樣的氛圍里慢慢成長，良好的家庭讓他更加明白親情的可貴，富裕的條件又讓他懂得享受生活。」
「趙宗實！！」
「在那個天下里，有一個男孩兒……」
唐奕盡量用趙禎能夠聽懂的語言，描繪著一個對宋人來說，光怪陸離的世界，一個無法理解的世界。
「上至王公宰相，下至販夫走卒，人人可入，人人可出。」
「那個天下彷彿變成了一個村落，即使在遙遠的地方發生了什麼，也能瞬息知曉。」
據實而報。
「真的。有一種叫飛機的器械，可載十人百和*圖*書人，瞬息千里，從開封到涯州，大該也就一個時辰吧。」
雖然早有心裏準備，趙禎聽完這段話，眼淚就下來了。
指著天空中的焰火，「就是您現在看到這種。」
「那裡生機勃勃，希望、創新、憧憬、超越，這些詞彙印在每一個人的骨子裡，大家都想把這個天下變的更好。」
「那麼快！！」趙禎聽的激動不已。「那你為什麼不給朕也造出這種飛機來？」
等李孝光、李秉臣，還有閻康走過來……
「小富即安，太平一生就好了。」
「這二位素不相識的老人竟給了少年家人一樣的關懷，而少年把對父母親人的思念，也完全轉嫁到他們身上。」
原來，那是大宋的命數所在！！他比所有人都更清楚，沒了燕雲，大宋以後會發生什麼。
「陛下想過嗎？那樣的天下，是怎樣的一個天下？」
「把他們都叫進來，石進武那幫跟著癲王鬧的也都叫進來，朕有話說。」
「一千年前！！？」趙禎渾身一振，陷入沉思。
「怪不得！！怪不得！！」
「等不了了，去吧……」
「那你是人是鬼！？」
「不行！」近乎命令似的對唐奕道。「得把你這個故事改改，不能讓他死。」
忍不住道：「是啊，少年也沒有想到，他會回到一千年前……」
「於是……」
「這……」唐奕有點後悔了，我和你說這些幹嘛？這不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嗎？
「知足吧。」唐奕也不示弱。「給您一百個天才，也抵不上我這麼一個無恥傢伙。」
「是陛下的唐大郎，也是大宋的唐瘋子。」
「這世上……哪有什麼千年王朝啊。」
原來，那是他趙禎的命數所在！！他是拿自己的一切，換了他趙禎的安寧。
「鎖上了？」趙禎一振，猛的坐了起來。
唐奕被老皇帝無端端的就給帶偏了，責怪似的苦笑，「您到底還聽不聽？」
好吧，唐奕在心中一嘆，知道其實這個問題趙禎早就想問，只不過沒敢問罷了。
趙禎仰望著夜空中的焰火，盡量放飛想像，讓那些比焰火更絢爛的畫面一幅一幅的浮現在眼前。
「說吧，朕想知道……大宋是怎樣的一個命數。」
唐奕淡笑，「可以的。在那個天下里，女人和男人一樣，可以教書，可以工作，可以比男人更優秀。」
「有太多的道路可選，有太多的活法讓你青史留名。」
「他們想走的更遠，於是，有人製造了可以在天上飛行的工具，萬里之遙旦夕而至。和-圖-書」
不想，趙禎一眼就看穿了唐奕的伎倆，緩緩躺回榻上，仰望著夜空。
此時，老皇帝看著唐奕的眼神都變了，以前有些想不通的事情，現在終於都明朗了。
「秉臣啊，朕的時間，不多了……」
「而且要明旨，在宣德樓上宣旨，讓整個開封都聽得見。」
「什麼！？」趙禎不高興了。「怎麼好端端的就死了呢？」
唐奕錯愕之下，趙禎卻是安慰一笑，「沒讓你走，就在宮外等一會兒，朕找他們有話說。」
沒想到這個故事說的是未來，說的是這個小瘋子的夢想。
趙禎連說兩個怪不得，「怪不得你那腦子裡都是此奇思妙想，無所不能！」
一個瘋子，一個名臣，還有一個宅心仁厚的老皇帝……
說著話，趙禎又加了一句。
唐奕心頭一酸，「父子之間，說這些……遠了。」
「那你把那個順風耳千里眼，可以千萬裡外視人聞聲的東西造出來總行吧……」
「後來那個少年開起了一間包子鋪，想繼續在一千年前過他那沒心沒肺的小日子。」
「於是怎樣？」
「出生在一個還算富裕的家廷之中，父親經營著一家煙花工廠。」
又一朵煙花在夜空綻放，斑斕的火光映照在唐奕的臉上，讓趙禎不由一怔，只覺全身上下一陣發麻，汗毛都炸了起來。
……
趙禎一怔，瞪圓了雙眼，「什……什麼意思？」
「是啊，你不出去，他們就沒法安心呢。」
突兀道：「文富等人還在宮外守著呢吧？」
他很想告訴趙禎，千年之後，已經沒有皇帝了。可是，看著趙禎臉上因為說了太多話而染上不正常的潮|紅，看著他強撐著也要把心中所有疑問都解開的興奮……
「那上天呢？朕想靠近了看看星河是何景象。」
「大朗，朕有愧於你……」
「不過，他的原名不叫趙宗麟，而是……」
「那後來呢？」
「去吧。」
為什麼唐奕在當年四面楚歌、無兵無將的情況下，還要瘋了一樣要奪回燕雲。
……
「可是，他終還是不能如願。」
「可他確確實實的死了。」
「回到千年之前……」趙禎還在喃喃念叨。「一千年前……」
「比如……」
「千年之後，是哪家做皇帝？」
「權力對於很多人來說，不是享受，而是一種負擔。況且，在那個天下里，並不是只有權欲和從政才可以給人帶來成就感。」
「不行……沒那本事。」
趙禎不幹了，「你這也不會，那也不行，那你還回來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