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頭,「塞一塞,不走燕雲,先送萊州。」
……
心中駭然,這特么是金五部的土匪?不是說這幫蠻子裹著獸皮,拎著棒子就往上沖嗎??
六萬八……
「可城裡有十一萬大宋百姓!!!」
直到最後一個百姓上船,船工才強行把還想擠地方的潘梁棟攔下來。
進來就嚷嚷,「船都準備好了……」
「好!!」王都大喝一聲,難掩喜色。
……
「我們下去!!」
此時此刻,沒有人能理解,閻王營的兵……
「這是……要跑?」
「……」
「傷八十,死三十。」
此話一出,石全福慢慢地坐直了身子,王都頭這是讓他跑?
不能再擠了,再擠就要翻船了。
潘梁棟也是日了狗了,咱還沒交割呢,怎麼就派上任務了?
「一千。」
進到遼河城,不用想也知道,大營里肯定找不著人,閻王營一定都在守城,潘梁棟領著人,硬著頭皮上了城牆。
入夜,金軍攻勢漸緩。
「這裏交給你了。」說完,轉身向城樓的方向走去。
此時潘梁棟怔在那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當然不理解王都頭的心思,更不理解閻王營的心思。
而且,唐奕不知道,他在想方設法把女真這隻巨獸關進籠子,可有的人卻想把他放出來。
這裡有整整十一萬的大宋子民,讓他們扔下百姓自己跑??
「你雖然不是閻王營的人,卻是我們兄弟……」
所以,王都頭想讓他活著。
石全福不顧擦身而過的飛矢,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指著金帥所在的位置目瞪口呆。
可是,誰都知道,「這個小意思代表著……最少得有一多半的兄弟……要交待在這北國小城。」
禁軍幹得出來,閻王營幹不出來。
「滾回你那邊去!」不耐煩的開始趕人。
潘梁棟鼻頭一酸,視線開始模糊。
兩天之後,海面上風帆林立,如約而至。
而這個時候,金軍主帥也終於親臨戰場,出現在視野之內。
「多少人!?」
潘梁棟點了點頭,「萊州已經派人向燕雲送信了,最多七天,我們就能打回來!!」
「別……還是你來吧。」
「怎麼可能!?」
又拍了下石全福的肩膀,「走吧,回去好好在京里獃著,別往這玩死的地方跑!」
「那是什麼!?」
金軍雖然裝備精良,且悍不畏死,但是在大宋第一軍面前,仍然稍顯稚嫩。
見石全福滿臉血污從城頭上下來,王都頭一緊眉頭,「不是讓你去城裡嗎?」
王都頭沒出聲兒,他明白石全福的意思。有唐奕和各家將門撐腰,閻王營就算現在上船就跑,也沒人說一個「不」字。
……
石全福則道:「潘家和-圖-書小子去了。」
此時此刻,閻王營一千八百將士全都悵然發獃,看著遠處。
「嘎……」
「大兄何去?」
……
後面的話,李賀沒說……
……
「就算是兩三萬,也裝得下!!」
……
可是沒敢說,怯生生髮問:「現在怎麼辦?」
雖然早有察覺,也已經防範。可是,遼河口的興起加速了女真政權的建立,這已經是不可逆轉的事實。
潘梁棟……
「為兄交給你個任務!」
「我們下去!!」
「你帶兩都禁軍去碼頭,先把所有船支扣下來。」
可是,一起摸爬滾打那麼多年的兄弟就剩一千了?
「那什麼……」潘越覺得特提醒提醒他們。
他們禁軍的一廂和剩下的閻王營,加一塊兒也才四千人,怎麼就還得兩趟?
也知道這話說的丟人,那營將尷尬一笑,「那幫蠻子長不了,興許明天就太平了。」
跳下了船。
「誒,小弟這就去!!」
接下來,就是拿命起舞的肉搏!
把大盾往潘梁棟懷裡一塞,「盯住了!飛完了馬糞蛋子就該上人了。」
「船!!」
王都頭也是駭然出聲,怔怔地看著石全福所指。
「能不能守?」
「守城!」
「我……留下!」
閻王營,終究還是閻王營!縱使殘軍,可這麼多年也從未滯怠。
到了地方,卻是心下一松,那個黑臉的宋將還算厚道,右城牆攻勢最弱。他們沒來之前,這裏只有兩都兩百人就守下來了。
「再給我裝兩千!!城牆上的人就能一塊兒撤了!!」
「嗯。」石全福點著頭。「可能要守不住。」
「不用守了吧??咱們才四千個兄弟……」
「奶奶的,幸好有城牆,金蠻進不來。」
……
尋到王都頭,二人躲在垛子下面又看了一會兒。
「有渤海人,有高麗人……」
突兀地喃喃出聲:「老王……禁軍來接咱們的班了……」
潘梁棟腦袋嗡的一聲,只覺天旋地轉。
潘梁棟只覺襠下冰涼,差點沒尿了。
石全福才擰著眉頭,「不太對勁兒啊,這特么的金五部加一塊兒也就二十來萬人,哪來這麼多兵?」
「凈他媽添亂!」
瞪著潘梁棟,「當俺們閻王營跟禁軍一樣,跑起來顧頭不顧腚!?」
「在呢!」潘梁棟帶著顫音,靠上來。
「帶你的人去右城防守!!」
聞聲轉頭,隨之一怔,馬上又道:「你咋來了?」
石全福最終還是沒和撤走的百姓一起走,但也沒有上城守城。
船工眼睛也濕了,「將軍,這不是河裡,這是海上……」
可是,能那麼幹嗎?
他知道,閻王營,還有那他的禁軍兄弟,還要再守兩天!和*圖*書
!
「二十艘兵船……二十二艘貨船……還有兩條客船……」
算過了傷亡,這才轉向潘梁棟,「碼頭還剩多少船?等裝多少人!?」
「兩趟,足了!!」
真特么晦氣!!
……
「全算上,走咱們這四千多號不是問題。」
迎著從船上下來的潘梁棟,「可還順利?」
「我……我帶來的兄弟……還剩下多少?」
雲梯、箭樓、投石車聳立城下,雨點兒一般的飛矢、流石正向城上砸過來,震得腳下的城牆一陣陣的發顫。
人數還在其次,主要是,特么昨天還褲子都穿不上的金蠻,轉個眼就武裝到了牙齒,連投石車、箭樓、雲梯都用上了,能對勁才怪。
他的兄弟們……還剩下多少?
「所以……」
……
他不出來不要緊,一出來……
默然良久,「老石,交給你個任務……」
石全福站在碼頭上鬆了口氣,兩天!!還有兩天!
王都頭眼前一亮,「也就是說,四天……兩趟……十一萬……正好?」
潘梁棟都快哭了,無語地點著頭,心說:我來換你了,你可以開溜了。
此時此刻,換防而來的一個廂禁軍兵船還未靠岸,就見不大的遼河城狼煙四起,喊殺震天。
只見城外,密密麻麻、鋪天蓋地,到處是戰兵,處處有喊殺。
「……」石全福心裏又咯噔一聲。
「對了,我們這一廂過來的時候,還帶了十艘大海船。」
因為……金軍攻上來了。
從前,大宋的鐵浮屠征服了燕雲,可是,現在大宋沒有鐵浮屠,而敵人卻有了鐵浮屠……
「完顏烏古乃那廝,這是拼了血本了啊,連屬族兵都用上了。」
有人搭話,「傷七十二,走了四十個。」
……
說著話,頭也不回的出了帳子。
李賀過來,拍了拍石全福的肩膀。
但是,只罵了一句,又自覺沒趣,可也沒乖乖的就走了,因為城下又有了變化。
……
……
那裡有……
潘梁棟聞罷差點沒把他踹海里去。
「上岸!!」潘梁棟咬著牙,狠淬一口。
特么跑了是回去之後沒命,上來,是馬上就要沒命!!
再不多說,回到營帳一頭栽在帥位上喘著粗氣。
……
他怕石全福下一句就是,閻王營要扔下他們跑。
王都頭登時氣不打一處來,「我他媽還不知道不太對勁兒!!」
「再擠擠!!再擠擠!!!」潘梁棟紅著眼睛。
……
可是,兵臨城下,萬事從全,潘梁棟也只得從命,帶人急步向右城牆行去。
……
王都頭一邊聽,一邊默算,「缺了兩百八十六個腦袋……」
這邊,石全福沒有下城,也沒有去中間城樓。
王都頭聞罷,掉和_圖_書
頭就走,帶眾將準備回去守城。
王都頭也只是淡淡的撇了他一眼,看著眾將,「報各營死傷。」
一指城下,「雖然衣服穿的都一樣,但髮式不同。」
……
「……」潘梁棟心頭猛的一縮。
「誰不知道閻王營是唐瘋子的寶貝疙瘩,咱要是敢跑,回去都得讓他剁腦袋!!」
「哦……哦……」潘梁棟回過神來。「兵船十艘,貨船二十二,還有兩艘客船也沒讓出港。」
颯然一笑,「還不錯,剩了一千五百個。」
城下的鐵浮屠他也看見了。
……
唐奕可以在經濟上遏制金五部,但是,當野蠻人見識了外面的世界,他們就不再滿足於刀耕火種的原始生活。
七萬二……
……
石全福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不住了,一來就趕上這事兒。」
利用鋼弩、利箭,還有嚴整的軍陣,一次又一次把金軍打下城頭。
瞪著王都頭運了半天的氣,「我是閻王營的人……」
「開!!」
「你是營帥你站在這指揮啊?」
潘梁棟差點沒哭了,這不是倒霉催的嗎?早就聽說金蠻彪悍,但是也沒想到彪悍到這個程度,還沒上任就趕上這幫土匪劫城?
雖然城下的金人、渤海人、高麗人加在一塊,差不多有十萬之眾,但是……
「那就成!」
石全福還是歪在那裡,動也不動一下的低眉沉思。
結果,石全福跟他說的根本就是兩碼事兒。
遼河城是商城,是大宋與大遼、東北的經濟樞紐。大宋各地做藥材、皮貨,還有毛紡生意的商戶匯聚於此,有的乾脆在這裏安家落戶。
邊兒上的潘梁棟一直處於懵逼狀態,幾個意思啊?他怎麼就聽不懂呢?
看見閻王營的鐵浮屠立在敵陣之中,是何等心情!
而身邊的營將們一看岸上那個架勢,怯怯道:「要不……咱們海上轉一圈兒……明天再入港?」
「回來的時候帶著萊州的船隊,第二趟起碼又能多走三萬!」
「交給你了,你帶著潘梁棟撤民!」
潘梁棟咧著嘴沒接,沒敢接。
轉頭看向眾將,「都聽見了,四天!!」
此時,王都頭一臉煞氣正在指揮閻王營守城,忽見一大幫禁軍上城,立馬一震。
閻王營的專屬殺器鐵浮屠,居然出前在了金陣!
「走萊州的話,兩天就能走一個來回!!」
「不管民船,還是商船,一率不得離港。然後清點船支,裝貨的就地卸空待命!」
而且觀其數量,起碼有數千之眾拱衛在金帥左右。
組織百姓上船,正如石全福所算計的差不多,最後六萬五人上船。
閻王營幹不出來。
但沒有時間留給他傷感,多耽誤一刻,城牆上就要多守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刻。
「滾滾滾!!」
與兩都閻王營將士,帶著一廂禁軍,開始守城。
「梁棟啊。」
潘梁棟幾乎是挨艘的跑,挨倉的看,想方設法的擠一擠,再擠一擠……
潘梁棟聞言,拍著大腿,「可不嘛!」
潘梁棟幾乎是聲嘶力竭,顫抖哀吼。
幾輪遠攻之後,金兵開始近戰攻城。
隨後……
是啊,禁軍沒有閻王營那麼好的素質,還能剩下一千,已經很不容易了吧?
什麼情況?
「說。」
……
……
他知道,他現在必須走。再不走,民情失控,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王都頭藉著這個當口兒,把各營將校聚於一處。
他們也不忍心讓閻王在城上拚死,保著他們離開。
「咋整,你說說。」
王都頭那是從鄧州營的時候就一路打過來的老兵,經歷過的大仗不是他能比的,他都說要壞事兒……
石全福不幹了,「什麼玩意兒!?老子是營帥,還是你是營帥!?」
「四萬人沒問題!!」
船上的百姓也都隨聲急吼,赤目含淚。
可是你看城下,人人帶甲,刀寒箭利,連投石車這種重型攻城器械都有了,與大宋軍隊的制式裝備都有得一拼。
可是,上去他就反悔了,不如聽手下那個營將的,直接跑了就得了。
「要不……」船工摸著眼淚,「我們下去,讓閻王營的軍爺上來!」
歷史就如同濁濤直下,順勢而落。
「你不是閻王營的人!!!」
可是,沒人接他的話頭兒。
哪成想,石全福見他點頭,「操!!來的真他娘的不是時候!」
碰,王都頭猛一拍桌子。
不過,在右牆帶隊的人,潘梁棟卻是不敢怠慢,正是石家老大石全福,這位的軍階比他高好幾級。
兩天的時間,他帶著剩下的七萬百姓,把碼頭倉庫之中堆積如山的各色物資全部沉海,一根毛都不給金人留下。
可是,他現在不敢說一個「不」字,因為這幫活閻王的眼神……不善!
此時此刻,城下的喊殺與城上的死寂彷彿兩片天地!
沒答應,也沒拒絕,調頭就走,卻是沒有下城。
但是,有時候,一個不起眼兒小山崗即可阻水東去,讓歷史濁流轉向另一個方向。
……
不想……
一句話就說到潘梁棟心坎兒里去了,我要是晚來一天,不就趕不上這陣勢了。
王都頭無法,在帳中等人都到齊了,正要說話,卻是潘梁棟興沖沖的進來。
要跑,肯定是他們哥兒幾個先跑!
……
「啥咋辦!?」石全福臉上的煞氣一點不比王都頭少。
朝著石全福的背影,悵然出聲……
唐奕以為,只要他改變了『勢』,就可讓這濁流按照他設想的方向和-圖-書流去。
石全福沉默著,怔怔地看著,他現在連問為什麼金軍有鐵浮屠的工夫都沒有,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
潘梁棟還是懵的,下意識作答:「一廂……」
躲著流矢靠了上去,「全福大兄……我……」
兩天。
「對!」
石全福那邊正舉著塔盾,貓在兩個城垛子之間,觀察城下的之勢。
打仗他在行,用腦子卻是比不了這個將門出來的兵油子。
「你看!」
多一句廢話都閑耽誤工夫,「來的正好!!」
兩天!!!
「才四萬?」王都頭眉頭不展。「太少了。」
只聞石全福道:「笨呢!」
「想走!?」
「大兄……」潘梁棟真哭了,怎麼越說越像他心裏猜的了呢。
潘梁棟現在就差說一句,「特么你能再直接點嗎?」
潘梁棟一滯,想起自己的那些兄弟也在守城。
大伙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李賀代表閻王將校一咧嘴,「小意思……」
「跑吧。」
「嗯。」石全福點著頭。
「能回京了。」
七萬……
「那就這麼定了!!」石全福一拍桌子,算是定下來了。
石全福臉皮讓閻王營這幫孫子練的,早就刀槍不入了,一邊罵一邊服軟,也是再正常不過。
「一千……」
「兩三萬……」王都頭擰著眉頭,抬頭看向石全福。
「閻王營……」
……
「閻王營,那是百姓的兵啊!不能打沒了……」
石全福咬牙切齒地看著魚貫而出的將校,半天才憋出一句:
「跑吧!!」
……
回到右城牆,「梁棟!」
真他媽可笑!!!
「再裝,有一點點風浪,一船人就完了!!」
說著話,貓腰往中間城樓的方向靠了過去。
「啊……啊?」潘梁棟沒想到是這麼個事兒。
領兵的宋將名叫潘梁棟,是潘豐的遠房族親,見此陣勢,嚇的一哆嗦。
「傷……」
小小遼河城宛若江心石佛,傲然孤立!
「這回可能要壞事兒,你帶人下城準備一下……」
「壞了!!怎麼還打起來了!?」
瞪著『小潘』,「你他娘的早來一天,老子是不是就跑了!?」
一聽要跑,潘梁棟比誰都積極,點了兩百個最親近的兵將,朝著碼頭就沖了過去。
在船工撤下跳板的最後一剎那。
正好,這邊王都頭懶得和他廢話,轉頭看向石全福。
「真他媽孫子!」
慾望,是沒辦法遏制的!!
鐵、浮、屠!!
……
見他身後帶著兵呢,馬上又道:「帶聖旨來的?」
……
而分出的那一支禍水,正是原本歷史之中,橫掃中原的——女真族!!
又看了眼見岸上的形勢,其實,潘梁棟也有點心虛,可是沒辦法,誰讓他趕上了呢?
「兩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