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九章

「我們要不要過去看一看?秦風現在在哪兒?」金明月拿起紙巾,擦了擦嘴角。
谷強被黃秋靜一罵,立馬清醒不少,再聽到章釗平的名字,總算就沒睡意了。
可話音還沒落,手機那頭陡然爆出一句粗口,黃秋靜厲聲喝道:「草你媽!章釗平現在已經親自帶隊過去了,你當老子是在跟你開玩笑嗎?」
「你說那條狗嗎?」章釗平後知後覺,糊塗道,「我剛才看那條狗跟小溫和小夏一起出去了,我還當是警犬呢……」
黃秋靜接到章釗平電話的時候,正和金明月在附近一家酒店吃飯。
跟章釗平講了大概不到2分鐘,他便掛了電話。
「行行行,孕婦惹不起。」章釗平投降道。
金明月走到蘇糖身邊,挨著坐了下來。
06年的網路暴力還在起步階段,跟後來有組織的水軍相比,簡直太小兒科了。
「章釗平都直接打到我這裏來了,誰乾的都是我的錯。」黃秋靜搖了搖頭,接著馬上就撥通了谷強的手機。
秦風呵呵一笑,舉起酒杯抿一小口。
秦建業一聽就咧嘴了,急忙道:「你說。」
章釗平說到興頭上,藉著幾分酒意,轉頭一看秦建業,忽然腦洞一開,笑著道:「建業,你還真別說,我忽然想到個辦法,搞不好能把你調進來。」
西部飯莊的包廂里氣氛很熱烈,章釗平喝著大酒,吹著牛逼,主動跟秦風沆瀣一氣,嚴正聲討著那些在網上漫罵攻擊秦風的鍵盤狗。
黃秋靜的眉頭漸漸皺起,表情十分難看。
秦建業瞬間泄了氣,對章釗平露出一臉「我有一句MMP不知當不當講」的表情。
她今天唯一擔心的,就是黃秋靜是否有朝一日會變成某些人的替罪羊。畢竟在城市的拆遷過程中,最不缺的就是那些喪盡天良、容易激起民憤和社會輿論的惡性案件。所以縱使黃秋靜前面還有谷強,谷強前面還有臨時工的拆遷隊長,但這些顯然還遠不足以成為黃秋靜乃至這個家庭的護身符。尤其,當今天甌投成立,曾為侯聚義立下過汗馬功hetubook•com•com勞的黃秋靜卻被排除在了集團框架之外,這無疑就意味著,黃秋靜已經失去了生命中最大的一座靠山。
「當然有啊。」蘇糖恨恨道,「那幾個人打了秦風小叔,還對我動手動腳的,還拽著秦風的衣領嚇唬他。我剛才就怕打起來,他們好幾個男的,我們肯定打不過啊,我都怕我家的狗被他們打死……」
谷強能混這麼久,智商還是很達標的,立馬改口道:「懂,懂,一找到人,馬上報警,交給黨和國家處理。」
自從懷孕之後,金明月甚至想象過,自己能一路順順利利地和黃秋靜從相識相知,再到兩人現在結婚生子,背後或許有著人為操縱的可能性。不過這想法顯然太過科幻,但不論如何,想必區裡頭甚至是市裡頭,對這段婚姻都是持支持的態度的。
說著,低頭往桌子下面一看。
谷強聽出事情的嚴重性,歪著脖子把手機夾在臉和肩膀之間,一邊穿褲子一邊道:「清楚清楚,我清楚了,老闆,你先別著急,我現在馬上叫人去找那些不長眼的狗東西,要他們一隻手夠不夠?」
桌底下空空如也。
蘇糖卻是知道秦建業和秦建國之間的齟齬的,她癟了癟嘴,十分看不起秦建業這種有奶就是娘的作風,心底里對秦風的以德報怨,頗有些不能理解。
對於這件事情,她剛和黃秋靜戀愛的時候幾乎一無所知,直到同居之後,才在驚愕中一點點地發現。但那時已經太晚了,且不講睡不睡這種低端的理由,光是考慮到當時他們倆的關係已經在區府內頭路人皆知,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她還選擇和黃秋靜分手,那就太不理智了。
生機啊,最後的一線生機啊。
要是真的能按章釗平的辦法來,不但他自己的級別能保住,更關鍵的是,新部門成立,總要往裡招人。雖說編製不一定馬上就有,可先把鄒雅麗弄進來,放在自己身邊也總好過像現在這樣隨時有可能出危險。而且一旦部門被確立下來,編製還不是早晚的問和-圖-書題。到時候就按之前在螺山鎮想的那套辦法,依葫蘆畫瓢來個內部事業招考,鄒雅麗不就輕輕鬆鬆地進來了?
黃秋靜開門見山,沒好氣道:「剛才有個人在黃龍街道的西部飯莊把秦風給堵了,你馬上讓人去查查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乾的。」
秦建業一聽還有這操作,頓時眼睛發亮道:「能弄得起來嗎?」
等了半分鐘,谷強才慢慢吞吞地把手機接了起來。
這時門外吱呀一聲,黃秋靜和金明月夫妻倆挽著手微笑著走進來。
金明月馬上還嘴:「章局,別開我肚子的玩笑啊,不然以後孩子出什麼事情我都找你。」
可章釗平偏偏還喜歡玩轉折,又指著秦風道:「不過小秦要是能幫你說句話,可能比我說話更管用。小秦現在可是東甌市的網路產業領頭人啊,市領導誰不看著他呢?再說現在都是區政協委員了,雖然今年區里的兩會已經開完了,不過這也不影響小秦繼續發揮委員的作用嘛,要我說,小秦現在直接上個提案,區里肯定得重視啊!到時候區里再把提案往市裡一交,一倒兩倒的,早晚要轉手到徐局手上,到時候機會不就來了?」
政府和黃秋靜,無疑是相互需要的——又或者說,黃秋靜作為侯聚義手下的一枚棋子,對東甌市的城市發展而言,作用幾乎無人可以替代。金明月深知自己對於市裡的價值,因此對自己的破格提拔,也並不感到意外。
「是啊,所以找個人當扶手嘛。」金明月一臉幸福的笑,指了指黃秋靜。
秦建業嚴重又再次露出了希望的光芒。
章釗平不負責任地哈哈一笑,道:「那要看徐局答不答應。」
章釗平卻是代入感太強,越說越投入,光說不夠,還拍起桌子來:「要我說,這些人就是社會的攪屎棍,網上誹謗也是誹謗啊!難道換個地方造謠生事就不算犯罪了?所以我就說,還是徐局高明。那些故意尋釁滋事的人,就該抓起來,就算隔了千山萬水,坐飛機過去也要抓。保護人民的聲明和財產https://m.hetubook•com•com安全,是我們當警察的責任,保護人民的名譽不受損害——照理說應該是輿論管制部門的責任,可問題人家沒有執法權,那怎麼辦?這個責任,就該我們當警察的給肩負起來。咱們不能由著那群文盲擾亂社會啊!大家說是不是?」
金明月懷孕已經超過六個月,肚子已經大得很明顯,不過區里最近拆遷的爛事比較多,金明月這位政法大將輕易脫不開身,產假往後延了又延,一直到了年後,才總算來了個外地的掛職幹部,把她手裡頭的活給接了過去。在家裡好生休養了半個來月,金明月本就圓潤的臉蛋又胖了一圈。她是個讓人一眼就能看出「福相」的女人,進入微胖界后,看著反而更有味道。
他掀開被子,從床上坐起來,露出布滿整個後背的巨幅猛虎下山的紋身——2000年後,中心區範圍內,紋這麼拉風紋身的混混,眼下已經只剩谷強一人。
金明月知道,黃秋靜正在努力地想從這個泥潭裡抽身出來,可這事沒那麼簡單,更不可能一蹴而就。他需要外援,一個強大並且願意主動伸手拉他一把的外援。這樣的外援不好找,不過幸運的是,黃秋靜和金明月最近已經依稀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黃秋靜考慮了一下老婆的這個建議,然後點了點頭,起身推開包廂的房門,對站在房門外的服務員道:「買單。」
他直勾勾地望向秦風,沒有言語。
蘇糖盯著她的肚子,小聲道:「這麼大肚子,走路很不方便吧?」
通過一場東甌市政法系統和地下勢利的和親,就換回了對東甌市地下產業鏈條的全面掌握。只憑一個金明月,就抵得上每年幾個億維穩專項資金起到的效果,世上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買賣嗎?更不用說,最近8年以來東甌市連續換了三任一把手,每一任都落地高陞,靠的就是舊城改造。而舊城改造,又需要一大批聽從指揮又不講規矩的人,幫政府做一些能做不能說的事情。
秦建業仰頭幹掉。
金明月問道:「知https://m.hetubook.com.com道是誰乾的嗎?」
轉過頭來,見金明月正盯著自己在看,黃秋靜嘆了口氣,沉聲道:「秦風和蘇糖剛才被人敲詐了,還有他小叔秦建業也在,他們自己報了警,章釗平親自帶人過去了。」
一看整屋子的警服,黃秋靜笑玩笑道:「今天這是銀行被人搶了吧,章局,你們怎麼不再叫幾個武警,把坦克開出來啊?」
秦風對這些罵聲其實無所謂。
兩個人說話間,很懂規矩的一群所長已經挪出了位置。
自己一個主管政法的國家幹部,居然有個掌握全區灰色勢力的丈夫。
黃秋靜也跟著笑笑,但馬上就又很認真地問蘇糖道:「你們倆剛才沒出什麼事吧?」
章釗平拍拍秦建業的肩膀。
換言之,這就是東甌市混混圈子中輩分的象徵。
「我這點分量哪兒叫得動解放軍叔叔?」章釗平自黑得很歡樂,又對金明月道,「金書記真是好乾部,挺著肚子還來視察工作。」
章釗平用羡慕的口吻道:「建業也是有福氣的人啊,老婆能幹,侄子更厲害,這樣的人家,何愁不興旺?」
秦風倒是沒轍了,總不能當著這麼多警察的面,不給秦建業面子。
秦風用你特么逗我的眼神看了章釗平一眼,直接站起身來,很乾脆道:「不吃了,出去找狗。」
「行,章書記辦法都給出來了,我親叔叔的忙我總不能不幫。不過這事情也急不來,我還得好好再研究一下。」秦風答應著,但也不把話給說死。
……
金明月默默地聽黃秋靜跟章釗平說著,很優雅地把一隻手支在桌面上,比常人稍微小一號的拳頭,輕輕抵住下巴。酒店橘黃色的燈光打在她的側臉上,讓她的目光看起來柔和不少。關於自己的丈夫,金明月對他的底細一清二楚,所以正因為如此,當章釗平越過她這個中心區政法委副書記直接給黃秋靜打電話,金明月就免不了要擔心。
秦建業這下高興了,臉上的笑容也變得真誠起來。
邊上一群所長、指導員腦袋點得跟小雞吃米似的,紛紛附和。
章釗平目光炯炯和圖書,盯著秦建業道:「我們徐局不是對網路輿論犯罪這塊挺重視的嘛,你說如果讓徐局先試點弄個網路輿情管制中心,先掛在市局下面,又或者掛在市政法委下面也行,咱們也不跟編辦要什麼編製,就當個臨時機構,然後再來個臨時借調,你到時候只要一借調進來,先當個副主任,既不招眼,又能保住你的級別——公安系統職務高半級嘛,你進來后還是正科。你說有沒有道理?」
黃秋靜掛了電話,安靜了半天,才把臉上的戾氣給消下來。
他似乎是在睡覺,打了個呵欠,有點口齒不清地嘟噥道:「老闆,又有什麼生意啊?」
秦建業越想越覺得有戲,激動之下,端起杯子里來,對秦風道:「阿風,小叔這輩子的前途可就交到你手上了!」
黃秋靜吼道:「夠你麻痹!你腦子裡進屎了嗎?不許給老子再弄出別的事情來,聽懂了嗎?」
金明月神色複雜地看著自己的男人,有點不知該怎麼開口。
蘇糖猛站起來,環顧四周一圈,沒見到串串的身影,慌張地問秦風道:「串串呢?」
「你當秦風是什麼人?陳書記吃飯還要拉著他坐同一桌呢,秦風今天要是掉了半根毛,什麼後果你自己心裏清楚!」黃秋靜大聲地繼續說著。
「我個天,全區那麼多小混子,這種事一下子哪搞得清啊?明天吧,老闆,我明天再讓人去查,我特么困死了,今天那個女的……」谷強混不吝地敷衍著。
「網路這個東西啊,怎麼講呢,你說拉近人和人之間的距離,方便溝通交流什麼的,這些說法都對。不過也有不好的地方——以前我們說想要反映什麼問題,你好歹得有點文化,知道該怎麼辦事,怎麼弄材料,都是有規矩的,對不對?現在倒好了,什麼阿貓阿狗的,一群小學都沒畢業的盲流,明明連句話都說不明白的,他居然就有臉在網上指著人家大學里的專家亂罵,底下還有一群跟他一樣的文盲在那兒起鬨。還有些人,見風就是雨,到處煽風點火,煽動輿論,故意抹黑政府形象,你們說氣人不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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