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這聲「姐夫」已經不能不應了，李謙就答應一聲，「廖敏是吧？是我。」
母女倆對視著。
經過了這一段前所未有的忙碌日子，此刻的他，看上去有些瘦削，不過整個人卻顯得更精神，也更幹練了些——不知不覺、不知不覺的，他雖然過了年才剛二十歲，但真的已經是越來越不像是一個學生了。
王靖雪聞言，臉上原本就只是強自撐起的輕鬆，瞬間消失不見。
王大同有些尷尬地放下手臂，往這邊走了一步，卻又站住，臉上露出片刻的掙扎表情，然後才誠懇地道：「小雪，你不要聽任何人的，更不要聽你媽的，你想去哪裡，想去做什麼，只需要聽從你自己的！爸爸相信你，不管去了哪裡，你都沒問題的！」
頓了頓，她又道：「事實上，就連你的兩個女兒，都比你更懂的什麼是人生，什麼是自由！更懂得什麼才是幸福！」
頓了頓，他道：「我一定要去，因為，這是我的責任！」
李謙想了想，勉強點頭，「好……我知道了。」
她永遠都是那麼平靜、平和，永遠都是面帶笑容的。
但她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李謙捏捏腦門，點頭道：「好，給，一定給！那個……你說說，怎麼回事？」
屋外的爭吵還在繼續。
電話里，廖敏的聲音很快嚷起來，「喂，喂，是我姐夫在旁邊嗎？你讓他接，讓他接！」
王靖雪吸吸鼻子，抬手擦去眼淚，面色漸漸恢復平靜。
今天的錄音肯定是泡湯了。
「你懂不懂什麼叫自由？你知不知道人活在這世上是為什麼？你眼裡除了利益，還有別的嗎？」——這是老爸王大同刻意壓低了聲音的咆哮。
說到這裏，他拉過廖遼的手，也不等她說話，就拍拍她的手，安撫道：「放心吧，我去，你爸就算有什麼火兒，也必須得是我來扛著！要不然，這件事情是過不去的！」
王靖雪半驚半疑地看著她。
廖敏低聲道：「看在你那麼有誠意的份上，附贈建議一條！你讓我姐，千萬別溜，我爸現在正憋著火呢，等他來了，別犟，我們家老頭兒那脾氣，越頂著來越不行，你就讓他發火，讓他罵，罵完了他就好了。但是你，千萬別照面啊！https://www.hetubook.com.com讓我姐去應付，你死活都別跟他們見面！」
老媽伸手捂著臉，但是面色平靜。
王大同左看看，右看看，轉身往嬰兒房走過去。
「小雪……」王大同囁喏著。
王大同張開嘴、瞪大了眼睛，然而張口無言。
李謙剛接過來，就聽電話那頭小姑娘驚喜地說：「是姐夫嗎？」
王靖雪又抬手擦淚，然後點點頭。
片刻之後，陶慧君嘆口氣，伸出手來，摸著自己女兒的臉頰，緩緩地道：「媽媽知道你的性子，所以，不要讓自己那麼痛苦，那麼糾結了。這一切，都是媽媽給你規劃的，你只是愛媽媽，所以無法拒絕媽媽的要求罷了，你並不是自願的，好不好？」
這個時候，王靖雪反倒是突然開口，問：「爸，要是有一天，我嫁給人做小老婆了，你會打我嗎？」
王大同啞口無言。
王靖雪勉強擠出一抹笑容，點點頭，「謝謝你，爸。」
王大同還想繼續說什麼，但猶豫片刻，還是沒有說出口來。
另外那個聲音仍舊不溫不火，只是平靜地道：「我會幹涉的。我是說，如果事情偏離了它應走的道路，我會出手干涉的。因為那是我的女兒，而我希望她成功。但是現在，我可以負責的說，這件事情，我沒有干涉。」
「哦？是這樣嗎？原來你是那麼鄙視給別人做妾的女人？可是，如果我沒記錯，你剛才抱回來的這個小傢伙，可是……」
陶慧君低頭笑笑，然後點點頭，「行，那就再多住幾天。」
陶慧君笑笑，搖頭，然後道：「人，尤其是女孩子，在年輕的時候總是喜歡叛逆，不是嗎？」頓了頓，她又道：「所以，我一直都在努力，試圖讓你和小露不要那麼叛逆。」
於是李謙只好把手機又放到耳邊，「嗯？還有事兒？」
片刻之後，她問：「你當年跟我爸，真的是自由戀愛嗎？」
「……」
好像剛才挨了一巴掌的那個人，並不是她，好像她永遠都只會是那麼勝利者。
王靖雪一下子跳下床來，兩步走到門口，伸手要打開門，猶豫了一下，卻又把動作放緩下來，緩緩地打開門。
……
廖遼聞言眼前一亮，旋即，和-圖-書臉上又露出一抹感動的神情。
「耶！姐夫萬歲！」
又是片刻的安靜。
說到這裏，她白了李謙一眼，「所以，今天晚上便宜她了！你去她那邊吧！反正也是親爹親娘，又不是后的，充其量再揍我一頓？」
老爸臉膛漲紅，怒火衝天。
陶慧君淡然地笑著，「他一個電話你就馬上乖乖的回去了，那你豈不是太不值錢了？讓他們等等也好。」
王靖雪聞言訝然地看過來。
嬰兒房裡傳來啼哭聲，保姆正在努力地呵哄。
車子停好上樓去，曹霑他們幾個已經在了，廖遼肆無忌憚地走過來，還湊上來聞了聞——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但絕對不是她自己身上的味道，於是她一臉的不爽。
「小雪……」
陶慧君平靜地道：「他身邊的女人多，這沒什麼，但小露太弱了，就不好了。所以，我需要去見見他。」頓了頓，她笑笑，又道：「他是個聰明人，尤其是在他這個年紀來說，少見的聰明人。只要我去了，他就會懂的。」
要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是可以讓廖遼害怕的，那麼，在李謙之前，就只有一個廖爸了——廖爸那家風，別看是閨女，小時候那可是真的拿棍子抽過的！
陶慧君走過來，王靖雪轉過身去。
王靖雪面無表情，雙手抱胸，靠在了門框上，冷冷地看著他們。
王靖雪的眼角突然濕潤起來。
李謙點點頭，「我明白了！」頓了頓，又趕緊道：「等回頭，姐夫給你包個大紅包！」
廖遼拿起手機來，看清號碼，先就嘟囔了一聲，「陌生電話？」
這是媽媽陶慧君的聲音，她永遠都是這樣的不緊不慢，但說出話來，卻又總是如此的鋒利，「我只知道，你納妾的錢，是小雪借給你的。想過嗎，大同，你要納妾，要去睡另外一個女人，一個和你女兒差不多年齡的女人，居然是你女兒借給你的錢。而有了這筆錢，你就可以做到自己想做的事，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
想了半天，廖遼說：「二敏說得對，你別照面，我去應付。我家到順天府……大概中午前後就能到了！我估計我爸跟我媽她倆，肯定不會往這邊來，他們也不知道公司的地址，但我新家那邊的地址，他m.hetubook.com.com們是知道的，所以肯定去那邊等著！既然不打招呼來，那肯定就是想等著咱倆一塊兒回去的時候，直接抓個現行！」
廖遼看看電話，遞給李謙。
李謙擺擺手，笑著握住她的雙手，「你是我的女人，誰都搶不走的！」
廖遼想辦法的時候，李謙也伸手捉著自己的下巴，沉默不語。但是，等她說完了，李謙卻是堅定地搖搖頭，「你抗不過去的。」
這一刻，面對廖遼超級強大的邏輯串聯能力，和異常強大的思維跳躍能力，李謙竟覺無言以對。
王靖雪搖搖頭，又點點頭，也笑笑，道：「我準備多想幾天，陪陪我爸。」
然而王靖雪一聲不吭，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們。
廖遼的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過了一會兒才道：「那，我爸他們要是……」
「媽，能告訴我嗎？你到底圖的是什麼？」
頓了頓，陶慧君嘆口氣，又道：「幸好他還是喜歡小露的，可惜小露還是不太懂，男人的心，是很容易就會變的。」
早上起來吃過早飯，李謙先開車把周嫫送到索尼唱片所在的辦公樓下，然後才打方向盤返回去，到公司去繼續錄歌。
片刻之後，王靖雪又笑笑，點頭，「你不用說了，我已經明白了。」
然後老爸再次咆哮，「可是小雪她不用！我在關注她，我很關注她，最近一段時間，那些專業的報紙評論，都說她的唱功今非昔比，所以，離了李謙，他一樣可以做得很好！那麼，她為什麼就不能自由的選擇？你為什麼連自己的女兒都要這樣去干涉？」
陶慧君笑笑，伸手幫她擦去殘留的淚痕，「當然！當然可以！」
不過，還沒進錄音室呢，大家都是剛把手機掏出來，準備留在排練室，還沒出門，廖遼的手機就響起來，曹霑他們回頭看看不是自己的，就說著話繼續過去，李謙則留下等她。
過了一會兒，王爸的聲音降低了些，似乎在刻意的壓制著胸中的怒火，道：「小雪可以自由的選擇去索尼，還是去明湖，你，和我，誰都不能干涉！」
王靖雪站住。
頓了頓，她臉上隱帶痛苦，卻又偏偏很糾結地笑了笑，然後緩緩點頭。道：「說的也是。你總是那麼……算無遺策！」
片刻ｈｅｔuｂｏｏk•cｏｍ•ｃｏｍ的安靜。
王靖雪雙手抱頭，歪在床上，神遊天外。
所以，從小到大，王靖雪甚至不記得哪怕她發過一次脾氣。
做音樂，尤其是錄音階段，心情不對的時候，與其一遍遍的嘗試、最終徒勞無功惹得心煩，還不如乾脆暫停一天——於是，當曹霑他們在那邊玩樂器玩得不亦樂乎時，廖遼卻只能坐在李謙的辦公室里愁眉苦臉。
但是陶慧君毫不在意。
母女兩個平靜地對視著。
「可是你的不干涉比干涉還要要命！還記得你自己說過什麼嗎？希望小雪能去幫助小露一把？你也是個女人！她們倆可都是你的親女兒，你怎麼狠得下心？你想沒想過，小雪會怎麼想？這輩子去做自己妹妹的陪襯？那小露呢？她會怎麼想？」
「我會去明湖文化，和他們簽約，但是，我永遠都不會跟自己的妹妹搶男人的。這樣，可以嗎？」
頓了頓，他又道：「而且，我絕不會允許我的女兒嫁給人當小老婆！尤其是不可能讓她們倆嫁給同一個男人！」
片刻之後，她吸吸鼻子，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好！只要你能把我們家老頭兒這一關過去，我豁出去了！今天晚上，我給你吹！」
說完了他自己卻又笑笑，調侃一般地道：「想左擁右抱？那就必須承受左右夾擊！這大概就是代價吧！」
李謙剛想把電話交還給廖遼，廖敏卻又在電話里喊，「姐夫，姐夫！」
「爸，你不用說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誰的建議都不用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對吧？」
陶慧君的面色依舊平靜，片刻之後，她伸手從嘴角抿下一絲血跡，沖王靖雪笑笑，有些說不出的淡然，道：「這就是你爸！」
王靖雪不笑，只是看著她。
李謙聞言愣了一下。
然而陶慧君搖搖頭，「你們兩個，目前還都沒有。但是……你們都正走在對的路上。」
聽到房門的動靜，兩個人同時扭頭看過來。
到現在，《假行僧》這張專輯還剩下四首沒有完成錄製，但排練已經沒問題了，都已經爛熟，所以大傢伙兒就都想著在元旦前一鼓作氣，把它徹底錄完。
但片刻后，陶慧君又道：「這次回去，我準備跟你一起過去一趟。」
「去你媽的人生和幸福！」
ｈｔｔps://m.ｈｅｔuｂooｋ.ｃoｍ•ｃｏｍ像這個時候，她就微笑著問：「想好了？什麼時候回去？」
說完了，她轉身，要關門，身後陶慧君卻又突然道：「小雪……」
「呃……」
片刻之後，她訝然出聲，「廖敏？你手機呢？又被咱媽沒收了？這是在哪兒打的？什麼？」
於是廖敏道：「打從我姐跟周嫫開始對上，我爸就給氣壞了，最近這段時間，就老是聽他們倆背著我瞎嘀咕，可是你想想，我廖敏是什麼人，他倆要做什麼，還能瞞得過我去？所以，我都聽見啦！都是我爸的主意，他說，得先等這個事兒落落穩，再過去收拾我姐。」
啪的一聲！
電話那頭，廖敏繼續驚喜地道：「太好了，姐夫，我姐摳門，你可不能摳門啊！我這可算是通風報信，怎麼樣，你得給重賞啊！」
「你……陶慧君，你不要無理取鬧！」
李謙不搭理她，過去跟曹霑他們說說笑笑幾句，大家就準備繼續錄歌。
過了一小會兒，陶慧君似乎是嘆了口氣，然後才道：「知道嗎，大同，有些事，你真的不懂。所以……消消氣，這種事情，你就不要管了行嗎？」
……
王靖雪有些訝異，忍不住問：「你不是應該催我回去嗎？」
「那現在很明白唄，他覺得事情都落穩了，這不，今天跟我媽他倆就出門了！我打了輛計程車，悄悄在後頭跟著，一直看他們上了高速才回來給你們打電話！他最近除了跑著催債，沒別的生意要跑，這大過年的，突然出門，你想想……」
「我不懂。你說的那些，我都不懂。」
廖遼捂上話筒，慘白著臉，看向李謙，道：「我妹妹，她說……我爸媽一大早就開著車出門了，還叮囑家裡的保姆這兩天看好她，所以她猜著，他們應該是往順天府來了。」
陶慧君沉默片刻，沉靜地道：「為了讓你和小露將來回想起自己的人生，不至於會埋怨自己的碌碌無為和寂寂無名。」
王靖雪的嘴角現出一抹冷笑。
李謙看她表情似乎不對，突然臉色就有點白，不由得嚇了一跳，還以為是出什麼大事了，當下趕緊走過去。
片刻之後，有淚滴，一大顆一大顆的湧出來。
王靖雪聞言沉默片刻，才緩緩地道：「在小露身上，你成功了，對嗎？」
王靖雪頓時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