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渭搖頭。
他擺動著手掌，說：「我的意思是，太荒誕了，站不住腳？」
「成本低？我不需要你給我省成本啊！拍文藝片？拍得再好，又能賣幾個錢？《紅燈區》當初夠紅了，歐洲也沒賣幾個錢，北美更是賣不動！《紅高粱》也夠紅了，但還不是照樣出不了國門？只有《黑客帝國》這樣的大片，而且在全球大爆了，才真正成就了李謙國際大導演的身份啊！」
這就說明自己只要好好做這部片子，哪怕是放眼全球市場，也仍有一搏之力！
胡斐撓撓頭，無奈地道：「還能怎麼樣，磨唄！曉敬從你這兒學來拍電影的態度那真是極好的，但就是沒學到你的能耐啊！沒辦法，全劇組都陪著她磨戲！」
按照大家此前商定的計劃和時間表，大約到年底，就會一邊完成劇本的定稿，一邊選好外景的勘察，同時胡斐還會負責聯繫好好萊塢那邊的一家頂級特效公司，從拍攝時期開始，特效公司就會同步跟進——這部戲，大概三四月份開拍，六月底之前殺青，等到年底，就可以全球同步上映了！
「那成！那就這麼弄！」
這得意，也讓他自己稍覺安慰。
「我就不信這一把咱們還能輸！」
秦渭聞言蹙眉苦思片刻，緩緩地點了點頭。
秦渭搓著下巴，最近半年來乾瘦乾瘦的臉上那一道道令人印象深刻的皺紋，被他搓得不斷變換著形狀，過了一會兒，他忽然問：「曉敬那邊進度怎麼樣了？」
胡斐有點懵。
要知道，為了籌備那部片子，秦老爺本來就已經在不少小縣城裡待過很長時間了，但他仍然覺得不夠，於是就拉上自己，繼續找一條街，走訪、觀摩、花錢找那些女孩子聊天。然後，發獃。
頓了頓，他說：「還好，昨天我還打電話問過老顧，聽他那意思，目前正在進入正軌，比預期的拍攝周期，大概也耽擱不了太久。」
胡斐迫不及待地打斷他，「我的秦老爺，這是商業片！咱們賣的是特效，賣的是你對畫面對場景的調度！這種商業片，你可千萬別想著給m.hetｕbｏoｋ•ｃoｍ•cｏm我玩深度，真的，這可不是《紅燈區》！這種片子你想玩出深度來，會死人的！」
秦渭撓頭，不說話。
胡斐皺著眉頭想了半天，無奈地道：「那怎麼辦？這故事是你提出來的，要不，咱們回去之後再召集一幫人，開個會，重新推敲一版新的故事出來？」
結果呢，興緻勃勃而來，卻因為秦渭一副神思不屬的模樣，顯得頗有些掃興而歸的意思，一行人下去的時候，胡斐刻意落後一點，跟其他人拉開點距離，跟秦渭說：「今天該讓老顧也跟著來的，他還能幫你構思構思場景什麼的。」
胡斐道：「那咱們也總不能去找李謙要本子吧？你知道的，你跟他……」
他說的老顧，是秦渭的鐵杆搭檔，國內著名的頂級攝影師，顧師道。
今天大家驅車趕了那麼遠的路，就是要過來看一看這裡是不是適合拍攝取景的，結果大家都挺興奮的，偏偏秦渭卻一言不發，是幾個意思？
胡斐直到現在都清楚地記得，這話說都是十幾年前了，秦渭迄今為止被譽為是最傑出的作品《紅燈區》，在開拍之前的時候，這位爺也是這樣，一天天的發獃——某一天，這位爺還帶上他，倆人跑到幾百里地開外的一個小縣城裡，就在那條最終在電影里出現了很多鏡頭的「按摩絲足一條街」上，生生地呆了半個多月。
說想要來看看喜峰口這一段長城的是這位爺，結果來了之後從頭到尾一言不發的，也是這位爺。
然後，他說：「我是說，我覺得……我覺得《長城》這個故事……不太好！」
胡斐簡直無奈死了。
秦渭扭頭看了看他，又點了點頭，但還是不說話。
秦渭說：「我一遍遍的回頭尋思，來回的推敲，《長城》的這個思路，是我提出來的不假，但我心裏有點不太敢確定，像這樣故事，到底能不能拍出真東西、好東西來！我總覺得……」
秦渭的經紀人杜成邦站在一個垛口上往下看了一眼，似乎有點激|情奮發的感覺，不由得和*圖*書對秦渭說：「老闆，你瞧，從這兒下去，這要是來一個來上一段對抗，是不是能拍的特別熱血？」
秦渭想了想，道：「我覺得……不太行。」
可以說，圍繞著秦渭提出的《長城》這個項目，整個華飛影視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已經徹底發動起來，如同一部精密而又龐大的機器一般，開始了全速的運轉——這個時候，秦渭居然說《長城》的故事不太好？
這個時候，秦渭道：「我現在回頭想，《生死門》雖說票房很好，但《黃金台》可是撲了的！也就是說，我心裏對這種商業片的感覺，未必是對的！我又反過去推導好萊塢的一些特效大片，還有李謙的《黃飛鴻》跟《黑客帝國》，我覺得，他們之所以賣得好，像《黑客帝國》，一部中國電影，中國的男女主角，居然在北美、在全球都賣那麼好，首先就是因為它有一個特別棒的故事設定！而相比之下，總覺得《長城》的這個故事，有點四不像！」
似乎是覺得話題聊開了點，也看到了秦渭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胡斐忍不住又一次問：「我覺得你今天很不對勁，到底是怎麼了？」
不過呢，反過來說，也是好事兒。
胡斐回頭瞥了一眼跟在不遠處的幾個工作人員，又看看秦渭，以為他在發愁另外一些問題，就走過來，小聲說：「按道理是不太容易爭取的，不過沒關係，你想在這裏拍實景，我就一定幫你拿到。就是那些戰鬥場面，是肯定要靠後期特效了，咱不能真的把長城毀掉不是嘛！」
胡斐聞言眼前一亮，當即道：「沒問題！一線和超一線，咱們請不來，但二線冒頭的那幾位，甚至有兩位準一線，一聽說是你的電影，而且是計劃做成全球風格的古裝特效大片，就都紛紛表示感興趣，有幾位還說期待接到試鏡邀請！」
秦渭聞言卻搖了搖頭，道：「我心裏沒底！」
胡斐攤手，「就是嘛！」
只能陪他就這發獃。
秦渭又「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但很快，他又說：「我在想……我要不要先hetubook.com.com拍一部比較拿手的文藝片，就拍愛情片！成本低，而且還是我比較擅長的東西，這次可以不拍的那麼悲，拍得青春一點、美好一點，這樣是不是會比較穩妥一些？」
片刻后，他道：「大片！大片！我的秦老爺，我知道只要你願意拍，哪怕隨便弄兩個新人演員上去，讓他們坐鏡頭前面談一個半小時的戀愛，也有的是觀眾願意看。但咱們現在需要的是拍大片！只有大片，才能拿到高票房，只有大片，才能讓你揚眉吐氣、重新站起來！也只有大片，才能把咱們的國外市場打開，讓你在全球範圍內來說，也成為並不比李謙遜色的國際頂級的大導演！」
他一搖頭，胡斐的心就一個勁兒的往下墜。
「我相信你的能力！」
秦渭又搓了搓下巴，過了好大一陣子，他才終於點了點頭。
這話說完，胡斐清楚地看到秦渭抿著嘴唇，眉頭緊皺地搖了搖頭。
在幾個工作人員的陪同下，胡斐和秦渭前後腳登上了喜峰口長城。
胡斐愣了一下，「不太行？什麼不太行？你是說喜峰口這一段？沒事兒啊，你還想去看看哪裡，咱們去看就是了！直到找到你滿意的為止！」
等回到山下，秦渭表示不看了，一行人就此驅車原路返回。
秦渭擺手，「那不至於！我還不至於去找別人要故事！」
這說的也是道理！
又一次，不等他把話說完，胡斐已經猛地一擺手，道：「沒有萬一！這個故事特別好，中華先民在遠古時代就已經跟國外同胞聯手抵抗怪物的入侵，並且我們的先民已經建起了長城這樣偉大的建築！這思路，絕對靠譜！拍出來之後，我很有信心讓你也成功的打入北美市場，創造比《生死門》這樣純粹的中國故事更好的票房成績！」
胡斐無語。
所以，每次扭頭看到他歪在座位上發獃，胡斐就忍不住想：「看來老秦這回是要玩大的了！希望《長城》能拍出《紅燈區》的氣勢，能拿到《黑客帝國》……嗯，拿不到那個級別，《生死門》的票房也行啊！只要別像《黃金
和_圖_書台》那樣就好！」
胡斐再一次打斷他，「咱不是都討論過了嘛！國外觀眾，咱們賣給他們的是中國的巍峨建築，長城啊！再加上咱們不疼錢，可勁兒的砸大場面，還有他們喜歡的好萊塢的巨星出演男主角，他們肯定愛看！國內觀眾，咱們賣給他們的是你，你的畫面，你的調度能力，那都是頂級的！再加上特效做得好一點，沒問題的，咱們國內的觀眾，吃這一套！」
但這句話，仍舊沒能喚醒秦渭，他仍舊只是「嗯」了一聲，似乎仍是沒有絲毫要開口的意思。
但是……
九月末十月初的天氣，長城是個遊玩的好去處。
國家相關部門目前正在對這裏的長城進行整修，據說大概一兩年之後，也會對外開放——這時候上來，也能看到有工作人員正在忙碌著不知道什麼。
反正賺錢的事情嘛，其實國家也蠻積極的。
在胡斐的豪華大奔上，當車子跑上好路了，他終於忍不住開口問：「怎麼了這是？怎麼那麼沒精打採的？」
秦渭聞言緩緩地點了點頭。
胡斐無語。
胡斐有些訝異。
說到這裏，他安撫道：「我說秦老爺呀，你就別東想西想提心弔膽了，你就放心去拍！劇本不滿意，故事不滿意，咱們就多找幾個編劇，找頂級的，咱慢慢的磨，一直磨到你滿意為止！演員，你想要誰，只要我能給你找得到，咱們不在乎片酬！你要誰，咱們就找誰！」
胡斐愣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看著秦渭，問：「那你的意思是什麼？換個班子，推翻重寫劇本？還是……」
秦渭點了點頭，卻還是說：「可是我現在對這個故事，對這部電影，信心不是太足！投那麼大的成本，我怕萬一再折了……」
這回秦渭倒是笑了笑。他能聽出胡斐話里的得意。
這就很好！
秦渭想了想，道：「剛才在這段長城上走，我忽然想，咱們把中國歷史，而且還是長城，給編出這種抵禦怪物入侵的新故事，是不是有點……不大好？」
雖然《黃金台》很有些折戟沉沙的意思，再加上最近幾年李謙那邊一部接和圖書一部的大賣、風頭正勁，顯得自己不如以前那麼風光了，但只要提到中國電影、提到中國導演，自己的名字，仍然是繞不過去的。
《長城》的故事，是秦渭提出了主線劇情的大綱，到現在雖然還處在磨劇本的階段，但磨得都是細節，主線劇情是秦渭定的，而且他特別想拍出的那幾個大型的對戰場景，顯然都是不可能變得了。
忽然，秦渭扭頭看過來，問：「跟美國那邊聯繫的怎麼樣？」
秦渭扭頭往他說的方位看了一眼，卻並沒有什麼激動的意思，也就只是緩緩地點了點頭，然後繼續一副蹙眉苦思的模樣。
胡斐又落個無趣，只好悶頭往下走。
胡斐笑著道：「要說起來，還是要感謝李謙的。《黑客帝國》一紅，好萊塢那邊很多大型製片公司都對中國電影的製作能力刮目相看。他這一紅，紅的可不只是周寶山和何穎玉，連帶著很多公司都對中國電影感興趣了。你是國際大導演啊，又有過《生死門》的巨大成功，這次又是決定進行國際化運作的一個故事，那當然，他們都表示感興趣。跟你說，要不是你不同意，我現在就可以跟美國的幾家公司談一談北美的發行問題了。」
甚至像他自己說的，他現在已經在一邊聯繫北美的發行商，一邊聯繫好萊塢的明星試鏡了！
胡斐當即道：「怎麼會啊！那美國的電影里動不動把金字塔還炸了呢？這才幾年呀，自從特效片紅起來，你就看吧，美國的那些個大城市，哪個城市沒有被炸過呀？美國還到處生活著吸血鬼和狼人，觀眾們不也都很喜歡看？也沒聽說誰覺得現代社會居然還有吸血鬼和狼人，有什麼荒誕的？就連中國觀眾也愛看啊！」
他有心想問問，但這個時候，同行者六七個人，他也就暫時壓下心裏的狐疑，見秦渭繼續往前走，便也只是跟在身後，想著等回去的時候再問問他在想什麼。
秦渭聞言有些不悅地皺了下眉頭，說：「是商業片，但我覺得……怎麼說呢，我覺得這個故事和劇情，有點……有點……」
偏偏你還不能跟他發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