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窮神也跟著來了勁：「就好比說這次這個，你說這是什麼仇什麼怨？不過嘛，我也沒得選，有個暖和地方能讓我獃著，我還真有點謝謝他，哎，可惜啊，他居心不良，保不齊，這次要倒霉了。」
吼的老爺子沒了法子，這才說道：「我都是爬鹿駝子上的時候遇上他，這會兒我也沒地方找他，這裏面肯定有誤會……」
照著平時，該去我當然要去，可現在老子還是在禁足期間，地板磚的線都不敢過，咋上醫院？我就讓汪逢春打個電話，現在科技發達，人不到也沒啥問題。
窮神的一雙圓眼睛從上到下的掃視了我一遍，忽然就跟看出來了什麼似得：「哎呀，還真沒錯……」
我尋思坐著也是坐著，都是同僚，怎麼也聊上兩句吧？不如就暖暖場子好了，也積累積累人脈。
最怕空氣突然的安靜，神特么尷尬。
這鬧得老爺子心裏直犯嘀咕——誰都聽過這樣那樣的故事，凡人被先生警告，結果不信不聽勸，最後倒大霉什麼的，老爺子就算不信，也還是又追問了爬友半天。
拿到了那個蓮花燈，老爺子一尋思，正好趕上了生日，就把那個蓮花燈，趁人不注意，混在了一堆禮物裏面。
這下子，老太太肯定是要天天燒香禮拜的，老爺子雖說表面上裝著什麼都不知道，可背地裡其實也還是挺關注這事兒的，所以才在老太太沒留心的時候，自己偷偷的往裡面添香油。
隔著手機我都能聽到小梁焦躁不安的聲音：「千樹又有事兒？不是說先不管了嗎？嗯，每次都是說說而已……」
「不熟。」窮神一聽我這話，立馬就戒備了起來，說道：「咱們這一行，能泄露天機嗎？」
「那自然是不能。」我馬上湊了過去：「不過，給點線索不犯法吧？」
就算到了現在，老爺子也還是執迷不悟：「要不是那個燈保佑著咱們家，咱們家還能都撐到了現在，早就完啦！全靠這個燈續著一口氣呢！這事兒我也給說出來了，也不知道說破了還管用不管用……」
老爺子哪兒知道這裏面的事兒，就把自己知道的一切給說出來了：「那個東西，本來應該是轉運保平安的嘛。」
老年人確實很容易上當受騙，要不那些賣虛假保健品的喝風去？
汪逢春著急了：「您是不是真知道點啥？趕緊說出來，保不齊現在還來得及，您要是再拖著，那hetubook.com.com啥都不好說了。」
這叫誰說，也還是活著好啊！錢沒了還能賺，人死了，可就什麼都沒有了。
於是他也點了點頭，帶著這幫人就去了鹿駝子山。
汪逢春趕緊把這事兒給說了一遍，老太太像是沒聽明白，連聲問這是什麼意思？咋還能跟送子娘娘產生關係？那是送子娘娘，又不是送死娘娘，讓汪逢春不要唐突神仙，免得遭報應連累大家。
爬友就告訴老爺子，他是有辦法幫著擋血光之災，但是法子呢，就是拆了東牆補西牆，把他們家的財運拿來，抵擋厄運，所以事成之後，一家人性命無虞，可錢就沒了，還問老爺子，覺得是錢重要，還是命重要。
其實我倒是知道，窮神只會讓人變得特別窮，倒是不見得能傷人命，可人都是說，沒什麼別沒錢，有什麼別有病，得病是脫富致貧最管用的一個途徑。
窮神一看他們都走了，我沒走，就露出了一副心知肚明的笑容來：「你受罰了？」
這事兒也很簡單，老爺子是被人給套路了——先在他面前露露本事，取得了他的信任，再利用他的信任，讓他守口如瓶，再加上提前就告訴給了老爺子家裡會受窮，老爺子心裏是心知肚明的，更不會懷疑啥，要不是老子給查出來，基本是滴水不漏——老爺子要是真的斷氣了，那這事兒可就成了無頭懸案了，誰也不會查出個結果來。
剩下的事情，我們就都知道了，窮神這麼一進門，家裡的財運全沒了，家裡人也都得了病，一家子愁雲慘霧的，老爺子自己表面上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心裏餓是叫苦不迭，但他到了這個時候，還是相信，千金散盡還復來，他們家的命都是財運換來的，活著雖然苦一點，好歹也值得。
這下，對面不吭聲了。
汪逢春也不耐煩了：「到了什麼時候了，您還能說出這種話來。咱們家都成了什麼樣子了，怕啥連累和報應，您就實話實說吧，這個燈到底是咋回事？別的還好說，您看看病的病，倒霉的倒霉，再瞞著啥，出了人命，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這會兒的老爺子對這個爬友那可以說是深信不疑，嚇得什麼似的，趕忙就問有沒有什麼能禳治的辦法？
爬友嘆了口氣，說你能誠心跟我求助，也是咱們的緣分，可能你們家福澤深厚，命不該絕，我就給你想個法子，但是這ｗww•ｈeｔｕｂｏoｋ•ｃｏｍ•ｃｏｍ個法子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可千萬不要讓別人知道，但凡泄露出了一個字來，那這事兒一破，你們家的人，誰的命都保不住。
他現在不好，很不好，小命都差點給送掉。
「就在九里坡的地界上，山比較緩，適合老年人爬。」王德光說道：「不過……」
老爺子連連點頭。
老爺子救家裡人心切，立馬點頭，說這有啥問題，好說！
老爺子老太太顯然是墳頭躺在兩個病房裡面，消息不是共通的，於是汪逢春把事情又給講了一遍。
嗨。
這見面算卦的，自然是看手相看面相的多，陸恆川是這裏的行家，他要是肯出面，沒誰能在這方面訛詐的住他。
而爬友又加上一句，但是你應該也知道，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你要得到一些不屬於你的東西，必然就會失去一些你已經得到的東西，不知道你願意不願意？
老爺子讓他那個眼神看的發毛，就問他到底是嘆個啥，那個爬友說說了你也不信，還是不說了。
老爺子一聽這個一口氣差點上不來，就說你幹啥咒我？
「那不行，我得給信徒們負責。」
於是我就又問他，你這個職位是怎麼幹上的？
爬友像是被他纏磨的沒了法子了，這才說道，那行吧，我可告訴你，這個月，你得倒大霉，保不齊得送小命——你們一家，有血光之災。
窮神不屑的哼了一聲，一副這個鍋我可不背的表情。
那個爬友搖搖頭，你看，我為啥不直接跟你說？就是因為我空口無憑的，說了你也是不信，不過你能遇上了我，這也算是咱們之間的一個緣分，這樣吧，我就告訴你一句好話，十三號下午，誰叫你，你也別上你們家院里的桃樹下面去。
這倒是，大傢伙都這麼說。
所以他們家的人要說真的橫死倒是不至於，不過比橫死更坑——慢慢的磨著，越磨越窮。
大概看出了我表情，窮神顯然是有點不樂意了，轉了臉不搭理我了。
陸恆川就跟著落井下石：「六個指頭撓痒痒——就多他那一道。」
有天他認識了一個爬友，一瞅就不是什麼尋常人，看著仙風道骨的，盯著老爺子就直嘆氣。
老爺子剛想著過去，忽然就想起了爬友那話了，就沒過去，遠遠的說這邊挪一下，那邊不要動什麼的，結果話還沒說完，後面的假山整個就個塌下來了，砸了兩個工人，那傷受的—ｍ.ｈｅｔuｂoｏk•cｏｍ.ｃoｍ—也多虧他們是年輕人，要是老爺子這個歲數，這個骨質疏鬆，保不齊得砸癱瘓了。
這話說的也是，搞得我倒是很同情他：「您也是辛苦。」
於是我就沒話找話的開始尬聊：「對了，您這個職位，是不是也跟我們這些城隍一樣，也是各地都有的？我們城隍每年都有賽神會，您們這一行，有這麼一說嗎？」
接著，小梁就把電話交給了老爺子，老爺子雖然沒有「吼嘍」，但聲音也是特別的虛，一聽就是剛動過大手術中氣不足的聲音：「啥事兒啊？」
這倒是，誰干這個不得消極怠工。
窮神嘆了口氣，是個往事不堪回首的感覺：「別提了，其實你想，誰希望自己人人嫌棄，一到了初三，讓人跟扔垃圾似得往外扔？可是有富貴的，就得有窮的，這是大傢伙的命數，窮神這一行，不管你願意不願意，也總得有人干。」
老爺子哼了半天，這才說道：「我本來，是為了你好。」
我又跟他尬聊了一會兒，就趁機問道：「說起來，您是不是也經常被那些存心坑人的利用？他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要拿著您當槍使啊！」
原來老爺子喜歡爬山，經常跟幾個公園裡面認識的老頭兒上鹿駝子山，很有幾個志同道合的「爬友」。
喲，這位窮神看來也是很懂門道的，我就點了點頭：「這一陣光走背字，您說我都成了城隍，自己的命數該自己掌握了，怎麼還這麼倒霉？」
阿西吧，不是我說，一直以來，也都是您連累其他人吧。
結果那個爬友推辭不收——說我可沒幫你做啥，這些東西我不要，留著自己受用吧。
這汪逢春也跟那些被騙買了保健品的老人家孩子一樣，氣的嘴都快歪了：「你說讓我說你點啥好……」
窮神翻了個白眼，一下把穿著破鞋的腳給縮回來的，瞅著我：「那不行，你以為仙官是吃乾飯的？你可別連累了我。」
汪逢春立馬點了點頭，同時跟我們說，平時都是老太太信送子娘娘，老爺子從來不理會這個，咋也能動燈呢？肯定有貓膩——保不齊就是從他這裏出的問題。
不吭聲是怎麼個意思？
窮神大概也是百無聊賴，翻了個身，抬起了露著大腳趾的破鞋晃蕩著，說道：「我們跟別的神仙可不一樣，你們這些神仙，可都是擠破了腦袋，搶著有人去做，我們呢？哪兒有幾個願意干這個苦差事的？」
汪wｗw•ｈeｔuｂoｏｋ•ｃoｍ•ｃｏｍ逢春家的老太太想了半天，估摸也是害怕了——能這麼拜送子娘娘的，那得多重視孩子，眼瞅著倆孩子現如今也都得了重病，她這才說道：「你現在這麼一說，我倒是有點想起來了，我看見過孩子爺爺往那個蓮花燈裏面添東西，要不，你問問他？」
而爬友的表情，讓老爺子這麼一看，擺明帶了點憐憫。
都是老子這麼說兒子，兒子這麼說老子倒是比較稀罕。
你麻痹。
所謂賽神會，其實也就是所謂的「業務評比」了，所以搞得大家壓力都很大，不得不拿出全力來比拼，可窮神他們要比拼是比拼啥？誰搞得破產戶比較多？
「您這是被人坑到地府里還幫人燒紙呢！」汪逢春瞅著老爺子跟被洗腦了一樣，也沒了法子，對著老爺子一頓吼，小梁在電話那頭都跟著捏把汗：「你不能對病人這麼激動……」
但是有個要求，那就是別讓人知道，東西跟你有關係，能不能做到？
我一愣：「咋個意思？該不會，您也認識我？」
窮神又嘆了口氣：「算啦，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我是看慣了這個臉色了。」
不過那個爬友顯然就是為著老爺子去的，現在去找他，能找到不？我尋思了一下，這個「花」字帶上了汪逢春的「春」，倒是「花木逢春」，有「生」的意思，可不是預兆著這事兒會有生機嗎？
唐本初說道：「老爺子也不知道那個燈能出問題啊，那，師父，現在怎麼辦啊？」
「沒看錯的話，你還是個活人啊。」窮神剛才一直很怕被我趕走，沒來得及細看我，這會兒有了機會，就對我認真觀察了起來：「活人能成城隍，還真是前所未見。」
這搞得老爺子更好奇了，心說這麼雲山霧罩的很不正常啊，於是老爺子就跟其他的爬友打聽了一下那個爬友的來歷，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那個爬友是個吃陰陽飯的。
我們都來了精神。
老爺子這心一下又給緊了起來，問為什麼呀？
老爺子一聽，就問他啥意思？
「你要真覺得我辛苦，今年初三，請我上你廟裡住兩天？」
到現在，老爺子還不覺得那個燈有問題呢。
說完，爬友就走了。
王德光一聽，立馬點了點頭，看向了陸恆川。
我還真有點興趣。
老爺子這叫一個后怕，同時一下就信了那個爬友，趕忙又去上鹿駝子山找那個爬友，還帶了點禮物，想謝謝他。
化上加話成「訛和*圖*書」，我說道：「既然是九里坡的地界，我就不好去了，你們上那去別露身份，看看有沒有人給你們算卦，只要對方試圖糊弄你們，把他給我帶回來，准沒錯。」
「啥？」老爺子還有點不信：「你可不能冤枉好人……」
我看向了王德光：「鹿駝子山在哪兒？」
爬友搖搖頭，說這就是個小劫難，大頭還在後面呢。
汪逢春掛了電話，一個勁兒的喘氣，接著就瞅著我：「這真是，家門不幸。」
「什麼時候了您還不信？」汪逢春對老爺子的磨嘰，氣的幾乎要當場摔電話，但對上了陸恆川的一雙死魚眼，又沒敢真摔，只好說道：「等咱們家人死光了？」
汪逢春趕忙答應了下來，可他一要去找電話，臉色就尷尬了：「我……我們家手機，全欠費了。」
「行了吧。」汪逢春壓著自己的氣勁兒，說道：「您就趕緊告訴我，您那個什麼爬友，是個什麼人，平時住在什麼地方？我找他去！那個燈根本不是用來保平安的，咱們家的倒霉事兒，可都是因為那個燈才起來的！」
心虛。
這讓我更同情他了。
話雖如此，眼看著家裡人都生了病，他愁腸百結的，心臟也給搭了個橋。
老爺子吭哧癟肚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說道：「真的跟那個燈有關係？」
老爺子半信半疑的，而十三號當時是近在眼前，說來也巧，那天正好有工人幫他們家整花園，桃樹下面有老爺子種的一些名貴花草，工人就來請示老爺子，這些花草怎麼辦，想讓老爺子過去給指使指示。
我看了陸恆川一眼，陸恆川翻了個白眼，給小梁打了電話。
爬友聽了，連聲就誇老爺子很有悟性，接著就跟老爺子說，這裡有個東西，算是鎮宅保平安的，你拿過去，擺在了能吃香火的地方，日日讓你們家裡人禮拜，那就行了。
我一看話題靠過來了，接著就問道：「這真是！不知道這個人，為啥要請您？」
小梁又叨叨了好幾句，這才查出來了人在哪兒，問過去了，挺長時間，才聽到裏面有個氣若遊絲的聲音，吼嘍吼嘍的，愣一聽跟孟婆乾娘的聲音有點像——估計就是那個老太太。
我就衝著他笑了笑：「沒法子，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身上，還背著點劫，沒消化完，估摸著先死不了，得活著受罪。」
「我為了你們好……」老爺子鄭重其事地說道：「你不能捨命不舍財……」
我就在這裏繼續等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