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享過一天，我也當不上這個神仙。」窮神眼裡的落寞消下去了，眯著眼睛又很樂觀的望著把天幕染紅了的夕陽。
「是啊，您過得辛苦。」
這個爬友要坑汪逢春他們家，肯定也不能是吃飽了撐的，有道是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裡頭肯定得有什麼貓膩。
我端詳了他一下，是個生面孔，沒見過，也不知道哪一派的。
於是，大兒子就先開了口：「吃飯還是家常飯。」
人人有人天外有天，這個陰陽三界，也只有我們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能「圈地自萌」，上頭，有真正的主宰。
簡直跟上次碰上七里台城隍一眼，窮神一聞，頓時心曠神怡：「好貢香！這有一個多月沒吃過這麼好的香火了！」
三兒子跟著說道：「知冷知熱是愛妻。」
「也罷，你不食人間煙火慣了，不會知道的，」窮神接著說道：「不過，好像之前咱們過得也差不多，一樣餐風飲露……」
窮神一下就給樂了，不用舉頭三尺，你面前就坐著倆。
正說著呢，外面門響，顯然是死魚眼他們幾個回來了。
「什麼爬友，又不是壁虎，」一個陌生的老頭兒聲音響了起來：「和圖書你們這是綁架，我要報警！」
老頭兒瞅著各自的碗，忽然說道，吃飯之前，一人來句詩助興。
陸恆川再一瞅他的面相，命宮帶懸針紋，八成干過什麼虧良心的事兒，官祿宮也有斜紋衝破，性格絕對良善之輩，鼻樑露骨削尖，主奸詐狡猾，得了，就是他了，嘴上說著延請他回家看看，還露了露富——露富這方面，陸恆川肯屈居第二，就沒人敢忝列第一。
「什麼釣魚執法，」陸恆川看了我一眼：「隨口說了點外行話罷了。」
是啊，這是誰也沒法改變的，即使我們是神仙，也有我們幹不了的事情。
「就跟您說的一樣。」唐本初挺興奮的就說道：「我們一上了鹿駝子山，就按著陸先生說的，釣魚執法！」
窮神卻像是愣了愣神，接著一笑：「可不是么！」
王德光這話一出口，那個陌生老頭兒不吭聲了。
原來，今天天氣不錯，鹿駝子山上又有不少的老頭兒老太太去曬太陽，他們上去也沒啥目標，陸恆川說也別找了，讓他來找咱們吧，說著就對周圍的幾個人面相大放厥詞，胡說八道，唐本初就假裝迷弟還表崇拜，果然把一個路過的老www.hetubook.com.com頭兒給炸出來了，說你們說的不對，應該是怎麼怎麼樣。
「好，既然舉頭三尺有神明，」我說道：「你就好好說說，這家人到底是怎麼破產的。」
窮神一聽這個，轉頭就要說話，結果一要張嘴，他就跟想起來了什麼似的，立馬說道：「你別想套我的話，答應了人家的事情，千金不換。」
他眼睛里有點落寞。
幾個兒子尋思，窮成這樣，又不是啥書香門第，有啥好說的呢？也罷，老父親都這麼說了，權當苦中作樂吧。
「窮也沒什麼，吃光花光，身體健康。」窮神說道：「有時候，我也不想讓這一家人跟著我倒霉，可是他們不倒霉，得有其他人倒霉，對我來說，都一樣，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時候，只好看誰運氣更不好。」
這麼窮的家門口，肯定是您住進去鬧的。
老頭兒最後嘆了口氣收尾：「要是你娘還活著，我這碗不至於這麼稀。」
每個神仙怎麼成神仙的都不好問，誰還沒點秘密是咋，我就問：「所以，您一天都沒享過福？」
餐風飲露？
老頭兒一看，好傢夥，這是肥豬拱門啊！樂顛顛的就跟著來了，結果一瞅是
和*圖*書要上這汪逢春家來，見了大白石頭獅子臉色就給變了，腳底抹油就要溜，被陸恆川他們一把就提拎進來了。
別說，窮神還真挺講義氣的。
這個老頭兒還真是挺仙風道骨的，別說，冷一看，有點大先生的意思，也穿著中式的衣服，脖子上有扣袢，衣服是緞子料子，浮著暗色團花。
說著，唐本初已經把一個老頭兒給推進來了。
不是他動的手腳，哪兒就至於對個大白石頭獅子心虛了？他又不能給大白石頭獅子戴過綠帽子啥的。
而這個老頭兒一雙眉毛也是特別唬人，直接垂下來，一個指關節那麼長。
懂行的知道是唐裝，不懂行的該說是壽衣哩，半夜跑出來能把人給嚇一跳。
陸恆川一聽，打蛇隨棍上，就跟他過了過相術上的招——這老頭兒確實也能說出點印堂財帛宮盒之類的行話，可比剛才他們自己的胡說八道也高檔不了多少，一聽就是一知半解來忽悠人的。
我一回頭，果然，唐本初一馬當先的叫了起來：「師父，我們把那個爬友給抓來了！」
立冬過後，天黑的很早。
「就是孫二娘賣人肉包子的地方。」
「怎麼找到的？」我就問唐本初。
難怪這汪逢春家老爺子說這個爬友仙風道骨呢。
我沒法子，只好繼續東一句西一句的跟窮神繼續扯淡，窮神所在的地方，一般都是愁雲慘霧，貧賤夫妻百事哀嘛，哪兒能有什麼快活的氛圍，跟其他的同僚，估計也都是嫌貧愛富，不跟財神爺似得受歡迎，都對他敬而遠之，看我願意聊天，倒是也挺有興緻的，我一摸身上還有點貢香，跟凡人之間敬煙似得，就給他點上了個貢香。
「嚯，」這個故事挺搞笑，但是聽著又讓人心酸，我忍不住就問：「當時您在場？」
二兒子緊隨其後：「穿衣還是粗布衣。」
不過這個老頭兒有非常鼓的前額和後腦勺，這就跟馬三斗那種斷崖式後腦勺截然相反，他腦子絕對是夠聰明的，保不齊還有某種方面的真才實學——因為這種人足夠聰明，而遷移宮高聳，也說明這個人有點野心。
「行當里的事情，行當里解決，」王德光來了一句：「外八門的事情，從來都不用差人，這是外八門的規矩，除非，你不是外八門的，那我們悉聽尊便。」
我忽然疑心，那個老頭兒，保不齊就是他自己——好些個神仙，和*圖*書不是天生就是神仙，都是活人變的。
但人靠衣裝，作為干我們這一行，這樣的打扮還是很有信服力的，畢竟這算是個中國傳統的「國學」，你想，要是我脖子上掛著個大耳機，染一頭殺馬特頭髮，穿個乞丐褲，套個寫著「carbamide」還是啥的英文字母的T恤，我給人算卦誰能信。
「哎呀，」我就對著他笑：「大師來都來了，還跑什麼？我們是誠心來請您解決事兒的，又不是十字坡的包子鋪。」
那個長眉老頭兒頓時就給打了個寒噤，但他畢竟是個老江湖，隨機應變的本事跟條件反射似得，上來就說道：「我就是，聽說這一家人破產了，這不是，才尋思著怕你們付不起錢嘛，我們這一行，是隨喜功德，你們可別沒事欠賬還是啥的，告訴你們，舉頭三尺有神明！」
窮神吃了香火，興緻更好了，倆手攏在了破袖套里——這個姿勢真心特別顯寒酸——還給我講了個故事。
說一個老頭兒早年喪妻，一個人拉扯了三個孩子娶了媳婦，家裡老是沒糧食，一個大鍋里做飯，湯多面少，三個媳婦為了讓自己男人吃得飽一點，就爭先恐後的撈麵條給自己男人。
唐本初就問：「啥叫十字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