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66章 八奶奶

眼瞅著洋洋趁那個東西來擋我,輕捷的奔著牆就翻了出去,真跟老嬸子說的一樣,像是會飛。
對邪物來說,面對我的恐懼,簡直跟磁鐵同性相斥的作用力一樣,她硬是突破了這個作用力。
人死了之後,魂魄就該離開身體,成了鬼。
剛才我摁住八奶奶的時候,她的魂魄就被我手上的印給蓋住了。
而魂魄不全會導致什麼後果?神志不清。
「八奶奶!」不知道什麼時候,在屋裡看小豬佩奇的二虎子也給跑出來了,小心翼翼地說道:「廟祝小哥,你摁著我八奶奶幹啥?」
「你說啥?」老嬸子一愣,頓時就瞪大了眼睛,就在地上轉磨:「你把八奶奶給……哎呀我的天,是不是得報警,是不是得叫救護車,電視劇里怎麼演的來著?我的天,這樣不行,這樣不行……」
而且巧得很,洋洋是本地人,家住的偏,無人問津,根本沒人管他跳不跳火盆,可不是就讓他身上的瘟鬼給逃出生天了。
我有點沾沾自喜,擺手說這也沒什麼,畢竟是個七殺星,我們七殺星下生人,都是殺伐決斷的大將統領什麼的,沒點識人之明,咋好意思提自己的出身。
「老嬸子,你別激動!」王德光要拉住老嬸子:「八奶奶,早就死了!」
本來八奶奶人就靜,平時沒事不出屋——她命苦,早年是個寡婦,那會兒人們迷信,都說寡婦克八方,她為了避嫌,不給別讓添麻煩,跟誰都不怎麼來往,不跟街上那些愛說愛笑的老太太似得,隨便一坐能拉一堆人來,也沒什麼朋友。
「他要是這點本事也沒有,也甭跟著我混了。」我對陸恆川還是非常信得過的,他見過的世面,跑過的買賣,不比我少,人又是世家子弟,雖然跟我在一起,跟月亮陪太陽似得,光芒都被老子掩蓋了,但不妨礙沒有老子的時候,獨自發光發熱:「你等著吧,應該很快就把洋洋和瘟鬼給提溜回來了。」
那個東西對我來說挺輕的,但應該也有幾十斤,只聽「咄」的一聲響,那個東西就被我給直接摁在了地面。
老嬸子一抹眼淚,又給想起來了什麼似的:「廟祝小哥,這人死,也就變成了鬼了,怎麼還成了什麼……什麼行屍了?這是咋回事?那洋洋……洋洋跟八奶奶住了這麼長時間,該不會也有啥影響吧!」
不用我說,陸恆川邁開長腿,一步跳過去,修長的胳膊撐在了牆頭,人就利落的翻過去了。
二虎子咽了一下口水,就說道:「四五個月了。」
小梅這會兒也裹著毯子跟二虎子一起出來了,一看她媽慌成了這樣,害怕,張開嘴就大聲的哭了起來和圖書
那個東西沒靠近,我就知道是個邪物,可敢見到了我手上的印,還敢靠近我的邪物,我還真不沒見識過。
原來洋洋爹媽沒了之後,洋洋就跟奶奶相依為命,一開始大家都挺同情的,也給送迷送面過,可這時間長了,誰都得過誰自己的日子,獻完了愛心,橫不能養他們祖孫一輩子不是,而且洋洋爹媽死了之後,還有點保險金,據說夠他們祖孫吃用的。
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想起了之前在二樓上看到的那個影子。
「因為不放心。」我盯著八奶奶的身體說道。
我頓時就覺得自己的臉被自己打的啪啪響,簡直都眼冒金星的那種,你娘,枉老子那麼信得過他!真特么是痴心錯付啊!
接著她就轉過了頭來,盯著八奶奶,可十分顯然,這個八奶奶,是實打實的,衣服鞋子都很全,身下也有影子,實在是跟平時看到的鬼不太一樣,這才小心翼翼地問道:「真的是……那個?可,鬼不是虛的嗎?這個,怎麼看也是人啊!」
而這個東西的意志力也真是特彆強,一般的東西跟我的手但凡碰上,就是立等撲街,可這個東西就在跟我手碰到的那一瞬間,發出了「嘶」的一聲響,像是要跟瘟鬼說什麼。
這老嬸子內心戲也挺足,立馬說道:「剛才鬧得鬼,你說是不是也跟洋洋有關,難道……難道洋洋也給……」
一瞅襲擊我的是什麼,我沒忍住也「嗯」了一聲,王德光噠噠的就給跑了過來,倒抽冷氣:「唉喲,老闆,這……」
於是,她就成了一個見不得光的行屍,噴水,曬月光,這都是作為行屍的本能。
柿子都撿軟的捏,瘟鬼當然也一樣,洋洋長期跟行屍八奶奶生活在一起,身上本來就有很濃厚的陰氣,氣運又低,做個瘟鬼的棲身之處,是再合適不過了。
八奶奶開始還是跟以前一樣,上街買雞蛋,稱蝦醬,在牆角種小倭瓜,但是慢慢的,人們就沒再看見八奶奶了。
「這,這我一直也不知道啊!八奶奶死了有一段時間了?」老嬸子驚嚇之餘,張大了嘴:「這我怎麼沒聽說啊!」
所以,一碰她,我的手感只覺得像是碰到了皮革,這是什麼呢?殭屍。
說著,老嬸子的眼眶子濕了,把八奶奶的生平跟我說了說。
於是他就上廟會上去了,看是看的很高興,可偏偏就讓漏網之魚的那個瘟鬼給撞上了。
外帶我這麼一出現,出於本能,她一定會躲。
老嬸子立馬說道:「我接受的了!」
二虎子頓時就有點發慌,他被我犀利的眼神一看,也知道自己瞞不住什麼,只和*圖*書好說道:「是有點不尋常……八奶奶,我們都看著,洋洋吃東西只吃一份,問他咋不給奶奶買,他就說,奶奶不吃不喝,我們有點好奇,有天晚上有流星雨,我們來找洋洋看,沒人開門,我們趴牆上,看見八奶奶躺在院子里,曬月光,還走來走去,滿院子轉圈,一口一口噴水,瘮……瘮得慌哩。」
本來老人的皮膚就會塌陷,皺巴,但每個老人的臉還是有水分,是柔軟的,但是眼前的八奶奶不一樣,她的面孔乾巴巴的,嘴角也收縮了起來,眼睛渾濁,如同得了白內障。
「對,」王德光點了點頭:「幫助朋友,就是男子漢!」
這毫無疑問,是死人才有的臉。
生死有命,誰也沒辦法——幫的上的,是天命註定能逃過這一劫,幫不上的,這也是他的命。
在那之後,老嬸子再上八奶奶那去,都是洋洋出來攔著,說奶奶不舒服啥的,不方便見人,老嬸子也是同情他們,時不時的蒸上一些饃饃發糕的,趁熱乎給送過去,讓他們能吃上點暖和東西。
王德光顯然也想起了這一茬,又有點擔心地說道:「老闆,陸先生一個人去追瘟鬼,能行不?」
是我來十里鋪子之前的事情,難怪我沒得到消息,看來還是以前的爛賬——生死文書和功德簿從九里坡給拿回來之後,說是讓黑痣皂隸把之前的爛賬給我清一清,那小子看來是光顧著跟黃翠芬搞對象,正事兒沒幹。
王德光嘆了口氣,拍了拍二虎子的肩膀:「你放心吧,你已經是個男子漢了。」
話說到了這裏,老嬸子一下也反應過來了:「鬼……」
老嬸子回頭一看,立馬就往裡趕小梅:「你進去,你快進去,這裏看不得!警察要來了……」
當然是人了,這是個行屍。
所以,我找到了洋洋的時候,八奶奶也是本能使然,看我逼近了洋洋,以為我是要傷害洋洋,自然就挺身而起,衝著我就撞過來了,就是為了讓洋洋逃走——為了這個使命,她連我都不怕,這在邪物里,是我見都沒見過的。
王德光也是連連點頭:「也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老闆天生就是當領導的。」
而八奶奶死的時候,正好是十里鋪子沒人接管,眼瞅著要玩兒完的時候,九里坡正好是剛接手,應該也沒來得及管,這裏成了三不管地帶,就跟死在楊樹林里的外鄉楊樹林一樣,魂魄沒有鬼差來引。
八奶奶的行屍神志不清醒,但她牢牢的記著自己的任務就是護著洋洋,看出洋洋不對勁兒,自然就給追來了。
我沒回頭,順著這個破風聲來的方向,抬手就抓過去了,和*圖*書觸手碰到了一個特別堅硬,特別冰冷的東西……像是上了年頭的皮革,對,這個東西,沒有生氣。
從老嬸子的話里也聽出來了,八奶奶的脾氣,就是不願意麻煩的別人,所以遇上什麼事情就算需要幫助,也只能是為難為難自己,所以她應該也是下定了決心,既然沒有鬼差前來趕人,那她想著留下——留下繼續照顧洋洋。
二虎子有點靦腆的笑了,但是目光觸及到了八奶奶身上,又驚惶了起來:「那八奶奶真的……」
洋洋的爹媽已經沒了,她要是再走了,洋洋這麼小一個孩子,怎麼辦?
我哪兒還有工夫回答老嬸子,手上用了勁兒,就把身後那個東西一把給翻過來了。
這會兒老嬸子也從屋裡跑了出來,瞪著眼睛看著我們:「這是咋了?什麼動靜這麼大?」
「哎呀,廟祝小哥,你搞什麼噻,」老嬸子一看我不讓她動八奶奶,也給著急了:「老人家歲數這麼大,你咋能下得去手?真要是給她搞進了醫院,啊哦喲,看你老婆本都拿來了也墊不上!」
再沒常識的人,也看得出來,八奶奶絕對不是剛死的。
她魂魄回身體變行屍,是要付出代價的,就是會折損一部分魂魄。
我轉過頭,就看見背著瘟鬼的洋洋像是猛地驚醒了一樣,刺溜的一下子,就從棚子裏面給鑽出來了,奔著外面就跑。
而瘟鬼回來了之後,遇上了行屍,估計瘟鬼也是一臉懵逼,出來傳瘟疫,遇上個死人,這特么算怎麼回事?想也知道,既然家裡占不到什麼便宜,瘟鬼帶著洋洋,就上鄰居家來禍害老嬸子和小梅了。
但是這次的廟會,實在太吸引人了,他從來沒聽說過幻術,戲法,畢竟是個孩子,得到了這種消息之後,能不去看看嘛?
我眼尖,早看出來了:「可是,他奶奶病的有不尋常的地方,你們看出來了,是不是?」
很明顯,八奶奶是死在病上。
就好像丟了魂的人一樣,是迷糊的,不跟活人一樣明辨是非黑白,她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護著洋洋。
沒想到,這八奶奶人都沒了。
「啥?」老嬸子更鬧不明白了,立馬就跟王德光這掙扎了起來:「你搞笑呢?八奶奶活生生的從這裏出來,怎麼早就死了,那這個八奶奶是什麼,難道還是鬼……」
「不……放心?」老嬸子眨巴著眼睛,像是不明白我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一下就明白過來了,這個東西,是想著吸引我的注意力,好把瘟鬼給放走了。
那是當然了,行屍要吸收月光的精華,而噴水,也是因為蔭屍變行屍,確實需要水。
我的印對付邪物,那是所向披和*圖*書靡,沒誰能從我手底下給逃出去。就在那點殘魂被我給驅逐出去的時候,我感覺到了殘魂的祈禱——城隍爺,放了我孫子,放了我孫子。
老嬸子「啪」的一下,就把院子里的大白燈給打開了,一看清楚了我摁的是什麼,整個人也給愣了:「廟祝小哥,你這是幹什麼!」
老嬸子探頭一看,頓時就倒抽了一口涼氣:「媽呀……」
就算是那些個作死的瘟鬼,見了我也是怕的,敢往我身上撲,活的不耐煩了?
小梅用力的點了點頭,眼神特別堅定。
「四五個月了……」老嬸子一聽這個,臉色也不好看了起來:「這麼長時間了,我們左鄰右舍的,都不知道啊!這,也真是對不起八奶奶,她那個人也是的,有點什麼事,寧願自己挨著,也不願意找別人幫忙,何苦來呢!」
倒是有個法子,可以讓自己留在了這裏,身體也不壞,就是重新寄宿在身體上,做個行屍。
接著她又來抓我:「廟祝小哥,你這是殺人了,你是殺人兇手啊!而且……咋還在我這院子里殺的人,我可怎麼辦,我可怎麼辦呀?我會不會也被警察抓走,那我們家小梅怎麼辦?」
也就是老嬸子跟八奶奶住鄰居的,夏天過去那會兒,給八奶奶送過一罐子糖蒜就粥吃——八奶奶牙口不好,平時一天三頓粥。
我上任以來,還沒見過這個八奶奶,只見她身材矮小,一頭稀疏的白短髮,身上僵硬僵硬的。
說著,他打了個寒噤。
可畢竟是殘留的,不全,因為死屍還魂,這本來就是違逆自然規則的——你死了就該走,想回來就回來,哪兒有那麼好的美事兒。
「你先告訴我,」我接著問道:「八奶奶病了多長時間了?」
人傷其類,這老嬸子自己也是個寡婦,禁不住也給哭了起來:「你說這是何苦呢?不對……」
難不成,這個死魚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沒抓住瘟鬼,還讓瘟鬼給跑了?
「別在這裏嘮嗑扯淡了,」忽然陸恆川的聲音從牆外傳了過來:「野豬,出事兒了。」
於是我讓開身子,使光源照到了八奶奶身上,讓老嬸子看到了八奶奶的臉。
「你等一下,老嬸子。」我說道:「八奶奶死了。」
家裡出了這事兒,八奶奶就更不愛出門了,大家也都理解她的心情,沒什麼人問,就只當現在天冷了,她不愛出來了。
洋洋的爺爺行八,所以洋洋的奶奶被稱為八奶奶——我手底下的,就是那個老太太。
我看向了二虎子:「你現在,可以說說八奶奶到底是得了什麼病吧?」
這個八奶奶,真心不容易。
這會兒八奶奶的屍體,已經成了一個普通的和*圖*書屍體,被我鎮住了,一具屍體老留在了老嬸子家也不是事兒,我就尋思著,她的喪事,等陸恆川追回了洋洋,我們幫著辦。
「那這是怎麼回事啊?」老嬸子一下給搞糊塗了:「他們,他們怎麼就給成了這樣了?」
而這一陣子小梅鬧病,老嬸子又好久沒去了。
而八奶奶的鬼,不想走——她走了之後,這洋洋可怎麼辦?
可她的屍體留在這裏,早晚是要壞掉的呀,洋洋就算是個孩子,也並不傻,奶奶一動不動,他怎麼會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呢?
王德光早先就看出來了,他們住的房子,西南缺角損母親,看來損的不光是洋洋的母親,還有洋洋爸爸的母親——他奶奶。
活得不耐煩的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洋洋這段時間,就跟個行屍生活在一起——照著小夥伴的話來說,洋洋這段時間很少出門,說是照顧奶奶,看來這孩子早就明白,他的奶奶跟以前已經不一樣了,為什麼留在家裡不出去?他跟奶奶護著他一樣,生怕奶奶再出了什麼事,他要護著奶奶。
「媽呀,可別鬧出了人命噻!」老嬸子噠噠噠的跑過來,就要伸手去拉八奶奶起來,我空著的那隻手一下就攔住了她。
「我們都以為,八奶奶得了的老年痴獃什麼的,洋洋替他奶奶要面子,不願意說,所以我們也都沒提起,」二虎子的聲音越來越小了:「答應別人的事情,就得做到,這才是男子漢。」
我一手把八奶奶給翻了過來:「老嬸子,你先做好心理準備,可能會有點接受不了。」
她自己就是個寡婦,村裡並沒有其他的親戚,沒人能照料洋洋。
二虎子都愣了,聽見我問,這才回過神來,期期艾艾地說道:「說是,得了怕光的病……不能出屋,所以洋洋天天在家裡照顧她,我們要是去找洋洋玩兒,洋洋就猶豫著,說奶奶不愛見人,一般都是他出來找我們,但是他奶奶病的時間長了,洋洋出來的也更少了,我們就都當他照顧奶奶了。」
「不是,」小梅忽然大聲說道:「洋洋還好好的,我剛才看見他了!他沒死,他也很害怕!」
弄清楚了這一切,王德光的眼眶子都跟著泛濕,也嘆了口氣:「這祖孫倆是可憐,要不怎麼說屋漏偏逢連陰雨呢!要是早知道了他們家的事情,我來調一調風水,什麼事兒都沒有!」
二虎子一聽來了精神:「真的?」
行屍為什麼會成為行屍?就是因為裏面還殘留著魂魄。
「啥?」我這心一下就給提起來了:「你個死魚眼,不是去追瘟鬼了嗎?出啥事兒了?」
「啥?」老嬸子看向了小梅,有點難以置信:「你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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