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煙雨汴梁
第78章 彈劾

最終,徐平還是決定上章彈劾還是要彈劾,但范仲淹的信也不能不回,沒必要因為這種事情就得罪范仲淹,禮貌總是要到的。
「那人留了書,便急匆匆地走了,說什麼都不肯歇。我只好由他去了。」
徐平一回到家裡,便把自己關進了書房,寫自己為官以來的第一份彈劾奏章。當官這麼多年,中間還當過掌管稽查的通判,徐平從來都沒有彈劾過別人,沒想到現在會因為這種事情破例,想想真是滑稽可笑。
到了通進司衙門口,正趕上知通進銀台司的給事中石中立出來,見到徐平,開口笑道:「永寧郡地處嶺南,常年無冬,郡侯帶了這爵位,在京師也不自在起來,整個冬天都不見影子,莫不成是水土不服,躲著貓冬嗎?」
給范仲淹的信里,徐平把事情說明白。台諫官員騷擾自己的家眷,如果僅僅是私事自己可以就此放下,但事情卻不是如此簡單。那三人到徐平家裡,理由是徐平和看守閤門的李璋www.hetubook.com.com關係密切,這問題就可大可小。閤門開與不開,怎麼可能因為李璋和徐平的私人關係來決定,台諫言官犯這種錯誤,完全無法原諒。
徐昌出去,徐平拆開來書,很快看完,放在桌上。
想來有可能是公文往來,徐正不好過問,對徐昌道:「大郎在書房裡,你只管送過去。對了,天色已晚,你有沒有留外來的人歇一宿?」
石中立順便看了,抬起頭瞪著眼看著徐平:「郡侯果然非同一般人,常年不來我衙門一次,一來便要趕走我這裏的常客。」
通進司掌各種文書的上承下達,地位極為重要,也是京城中大小臣僚打探官場各種消息的場所。這裏遇到的每一個人,不定後面就牽連到什麼京城裡的大人物。
直接由通進司上奏章,非高官就是清要。徐平鹽鐵副使的職務還有些勉強,不過他還帶著直史館,那就夠了,更何況還有個永寧郡侯帶在身上。
https://m•hetubook.com.com別是在徐平前世的記憶里,不誇張地說,范仲淹是此後千年的第一名臣,面對范仲淹徐平一向都小心謹慎。
徐昌應諾,拿著書信到了徐平的書房裡。
下了朝後,徐平等沒事的官員離開,自己到垂拱殿內的通進司投遞奏狀。
石中立一向口無遮攔,私底下很難聽他說出一句正經話來,滿城文武臣僚早已經習以為常。徐平笑笑,答道:「給事說笑。今天來是有奏狀投送。」
月底了,天上沒個月亮,呼呼的北風刮著,天上的星星在薄雲籠罩下躲躲閃閃,透著冬日里的蒼涼。
徐平說得清楚,在私,自己家庭受到了騷擾,在公,台諫官員不稱職。于私于公,徐平都要彈劾那三人。
自二十七日起,便進入年節七日長假,上朝的日子只有兩天。
徐平見再說無益,便留下了自己出城記錄的抄本,帶著孫七郎離了御史台,徑直出城門回自己在城外的府里。既然言官們不上表,徐平和圖書便只有上奏章彈劾了。
不過也不是什麼人都能來這裏投遞奏狀,一般的平民百姓和下層小官,要通過登聞鼓院和登聞檢院,由那裡審核過了才呈交通進司。中層官僚,上奏章的渠道則是閤門,閤門司再轉交通進司。
見了徐平,徐昌把手中的書信交過去,口中道:「來人說是右司諫范仲淹給大郎的書信,不知為什麼,走得甚是匆忙。」
通進司有檢查奏狀的職責,徐平所上的又不是實封密奏,只是不保密的通封。
十二月二十五,因為臨近年關,早朝只是各司稟告日常事務,不言大事。
這都不用問,必然是下午去台諫找過人後,他們便抓緊派人出城,找到范仲淹,托他寫了這封求情的信來。
書房裡也有火道,雖然屋裡放了兩盆水,依然乾燥。
看著范仲淹的來信,徐平沉吟良久。
徐正點頭道:「嗯,一心要走那也留不住。只要我們家禮數到了,不要被人說閑話就好。你去書房找大郎吧,不定是什麼急和-圖-書事呢。」
說來說去,右司諫這個職位很特殊,本來這個時代的諫院長官是以別官知諫院,如孫祖德。以右司諫本官管理諫院的都不是一般人,以小官面對御史中丞和宰執,天天在皇上面前露面,不知怎麼就一飛衝天。
正當徐正夫婦要回房歇息的時候,徐昌從外面進來,對廳里的眾人行過禮,道:「府外來了個騎快馬的,說是右司諫范仲淹的下人,有一封書給大郎。」
到了天黑,吃過晚飯,徐平依然回到書房潤色奏章,林素娘帶著盼盼陪著徐正夫妻。
果然不出所料,還是因為昨晚段少連三個人的事情,范仲淹又寫了一封信來,還是道歉,還是讓徐平以大局為重,不要把事情鬧大。等到有一日回京,范仲淹必登門拜訪。
此時的范仲淹官職低微,右司諫與員外郎還隔著一階起居舍人,更不要說與徐平的兵部郎中比。不過范仲淹是以右司諫知本官事,管著諫院,而且多歷要職,在京城的名望已經漸漸起來,雖然還沒有後來https://www•hetubook.com•com負天下清望的名聲,也已經不容小視。
以范仲淹的身份,徐平不能置之不理。但若是只因為一封信,就讓徐平就此把事情放下也不可能,不說家裡面對林素娘,出去怎麼面對同僚?
徐平接書信在手,想了一下,對徐昌道:「好,我知道了。」
徐平為人比較嚴肅,石中立也早已經聽說,見說起正事,也不再開玩笑,喚了司里小吏出來,接了徐平的奏狀。
這也讓徐平非常疑惑,此時的范仲淹已經四十五歲,本官右司諫,職也不過是秘閣校理,說實話比年輕二十歲的韓琦也沒有高到哪裡去,官路是相當崎嶇。以徐平有限的歷史知識,也知道離著歷史上范仲淹到陝西主持一路軍政沒有多少年了,這中間他必然經過了一次超級升遷。所以別看這次因為諫廢皇后的事情被趕出京城,還真不知道對他來說是禍是福,說不定事情一下反轉,他因此而起也說不好。
不管徐平如何說,段少連只是小心道歉,而絕不肯答應與同去的兩人上表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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