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一策安天下
第212章 重回三司

這一日沒有早朝,徐平早早到了三司衙門,與舊任陳執中交接。陳執中任參政,一樣也是天天忙著應酬,接了詔書之後只去過一次政事堂,沒有正式上任。
李迪和陳堯佐代替呂夷簡和王曾兩人主政事堂,陳執中從三司卸任,入政事堂為參知政事,與晏殊一起代替宋綬和蔡齊。徐平以樞密直學士、右諫議大夫入主三司,成為立國以來最年輕的三司省主。
陳執中苦笑:「你說的倒是輕鬆。我們不是外人,不說見外的話,雲行,這近一年來我在三司是如坐針氈啊!天天盼著你回來,都快趕上怨婦望征夫了!這下可好了,你回來便可以挑起三司的擔子,不用再煩我了!」
明白了這些,便就明白了徐平到了這一步之後能夠升到什麼官上去。要麼就是三司使做得好晉陞宰執,因為只有三司一個中央衙門的履歷,並不容易。另一條比較可能的路線是依靠軍功,因為更容易的詞臣路線徐平做不來,御史台因為他與趙禎比較密切的關係也很難。其他職位,就是要麼兼任要和圖書麼降級了,對於資歷沒有重大作用了。
諫議大夫是跳出郎中和員外郎兩省官的漫漫長途的第一個官職,依門下省和中書省隸屬之別分左右,右諫議大夫為中書省官。當然這個年代只表示官品,不是實職,左右只是表示晉陞路線,並沒有實際意義。左右諫議大夫、左右散騎常侍、門下省給事中和中書省中書舍人,這幾個官職稱為大兩省官,再向上就是六部長貳,一般要為宰執才帶。
徐平笑著搖了搖頭:「這些事情怨不得參政,事發突然,誰能有萬全之策?」
這是這個年代的陋習,從中進士交謝恩銀開始,每升一次官便就出一次血。大家便就這麼痛並快樂著,一步一步地向前挪。離開莊子時徐平讓呂松把莊裡的輕貨寶物全部取出來,就是做這個用途,作為京城數得著的富貴人家,出手不能小氣。
徐平愣了愣:「參政在三司做得很好啊,怎麼如此多怨言?若是做得有差池,怎麼會升到政事堂去?得為宰執,這不是做夢都想的事情!」www.hetubook.com.com
這種時候也沒有什麼重要的朝政,大部分的衙門都在交接公事,除了第一天例行公事地入宮向趙禎謝恩,剩下的幾天下朝後都有親朋上門道賀。徐平每天飲酒至醉,算是體驗了一回紙醉金迷的感覺。職到密學,官到大兩省,差遣到四入頭,這每一項對官員來說都是巨大的跨越,認識不認識的紛紛湧上門來。而且三司掌管著京城大量的職位,什麼各種園囿各種場務的有油水職位,都是有門路的子弟緊盯著的,自然要到徐平這裏來巴結。
哪怕是文官,視錢財為糞土的也只是極少數的人,而且官越低對俸祿看得越重。因為那是他們用來養家糊口的,少了要餓死人的,可不是吃好吃差點的問題。禁軍就更加不用說了,五代遺風,不管是做什麼事情,只要讓他們挪了步便就要發錢。錢糧一不到位,罵人是輕的,操刀造反真不是隨便說說,因為吃不好穿不好殺官鬧事的年年有。
在李迪和陳堯佐以身體疲勞為由在徐平白沙鎮的莊子上歇了下和圖書來后,趙禎對朝里的人事變動也就停了下來。倒不是怕李迪和陳堯佐如何,而是趙禎知道要適可而止,將來做事的是那些人,真得罪了對他沒有半點好處。
「這話說的,不管是做官還是從軍,不都是要錢糧養家?到手的錢少了,哪個不急!」
公吏通報,陳執中迎出長官廳來,拉著徐平的手道:「雲行真是好耐性,回京這麼些日子來,才到衙門裡來。你是三司老人,回這裏就跟回家一樣,何不早來?」
一直過了五天,門庭才冷落下來,徐平算是開始正式履新,處理政務。
樞密直學士位於龍圖閣直學士之上,定額實為六員,實任的除了備顧問,還要在崇政殿朝會時侍立,帶職的則與其他館閣帖職一樣。而此時的天章閣最高為待制,直學士和學士均未設。樞密直學士再進一步就是龍圖閣閣學士甚至是殿學士,不能循資而升了,必須有特殊的因由才能升上去。一般來講龍圖閣學士是翰林學士的兼職,或者翰林學士改任別的差遣所帶,其他官員升上去非常罕見。hetubook.com.com樞密直學士、龍圖閣學士和資政殿學士及文明殿學士,均為正三品,班位依次升高。資政殿學士一般為去位的宰執官所帶,文明殿學士則是為了優寵老臣,還有一個作用便是為了酬軍功,可以靠軍功升上去。
徐平道:「我這個年紀,驟登高位,自回京城便就被親朋故舊圍著,一步也挪不開,想來也來了啊。再說衙門裡參政坐鎮,還能有什麼意外?」
陳執中在三司不到兩年的時間,便就把仇恨拉了個十足十。有他在這裏比著,重病的寇瑊在中下層官員口裡幾乎成了聖人,罕見的能臣。大家紛紛傳說,要不是被丁謂這個奸臣拖累了,寇瑊的前途簡直不可限量。
大除拜要給草制的翰林學士的潤筆數目相當可觀,一般不會下於千貫,再加上其他雜七雜八的人員的賞賜,一次這樣的陞官對家底不厚的官員就是次考驗。當然只要穩穩做上兩年,到手的俸祿就足以把這個窟窿填上還有餘了,再加上因為身份帶來的其他收入,不可能陞官還虧本。因為來得匆忙,李迪和陳堯佐的身上都沒有https://m.hetubook.com.com帶什麼錢,家裡面也沒有準備,都是先從徐平這裏預借,後邊慢慢償還。
「唉,當年你卸任鹽鐵使,到京西路去,我來主三司,當時官家親口跟我說,『謹守其成,力保不失』。當時我還不以為意,開源生財我做不到,謹守其成還做不到?誰知道,不過僅僅支持了一年,到第二年便就吃力了。從半年多前,你在京西路的棉布大賣,北方各路絹價大跌,我還如何做到力保不失?你在的時候官員俸祿廢折支,發實錢,結果到我這裏又開始折支了,怨言載道啊!這還不算,去年南郊,禁軍官兵賞賜,絹價跌了再給他們依著往年的數量發絹,那些武夫怎麼願意?差點沒鬧出兵變來!最後還是內藏庫拿出錢來補了差額,才把事情平息下去。我做不到兩年三司使,上到官家,下到官吏兵卒,全部都得罪了一個遍!你說說,這個位子我還怎麼做得住?」
徐平的官、職和權三司使公事的敕令出自舍人院,再到制敕院制敕,還有專門的人來發,每經一道手便就多一份賞錢。不過比起大除拜來,數目不值一提。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