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一策安天下
第315章 結個善緣

「怎麼信不過?我們的官位位比公侯,誰敢不敬!讓我們做這等大官,當然是信得過!」
吳昊一怔:「哥哥是說,厲中壇並不是不想答應,只是覺得這官沒有意思?」
張元嘆了口氣:「強扭的瓜不甜,他們不願意,我們又有什麼辦法?」
沒辦法,想隱瞞也隱瞞不了。他們犯下的都是大案,大宋北方早已傳得沸沸揚揚。此時党項還和大宋通商,總有人把消息帶過來。只要不跑到窮鄉僻壤去隱姓埋名,就總會被人把身份猜出來。而如果從些隱居不問世事,他們又何必跑到党項這鬼地方來,中原哪裡躲不下去?身上有大筆錢財,這些人的性格就要快活逍遙,怎麼肯窩囊躲起來。
「哥哥說的,怎麼讓我越來越糊塗了?這好與不好,兄弟愚昧,想不明白。」
「這有什麼想不明白的!打得順了,党項覺得是自己人厲害,自然看不起宋人。再者戰場上每戰必勝,就只有大宋求著党項,他們不用反過來去求大宋。如此,還要我們這些人有什麼用?當然還是他們自己人信得過。相反,如果戰事打得不順,烏珠就會覺得党項人不m.hetubook.com.com成,說不定就會給我們機會。到了那個時候,厲中壇就用得上了。」
党項和官制是學唐和宋,又雜以契丹的辦法分蕃漢兩官,什麼都學,什麼都不像。張元和吳昊鬧事揚名,受到元昊接見之後,被他用來招誘宋人來降,官位並不低。可党項的漢官本就受排擠,他們從宋境來的漢人更是被防著,根本就沒有什麼實權。元昊讓他們做的,還是去到處招人。只要拉來人頭,並不需要來的人做什麼。
吳昊忍了忍,最後實在忍不住,對張元道:「烏珠大王讓我們招攬人才,結果對這三人好話說盡,他們卻軟更不吃,真是豈有此理!」
張元一邊說著,一邊信步出了酒樓,吳昊緊跟上去。
吳昊想了一會,還是有不明白:「烏珠如果敗了,我們不一樣跟著倒霉?那時候厲中壇又有什麼用?那廝不過是心思狡詐,從宋境騙了些錢出來。——還把他兄弟賣了!」
吳昊道:「姓厲的這廝除了陰險狡詐,還有什麼事?我看那時也並沒有什麼用?」
吳昊哪裡服氣:「那厲中壇只是陰陽怪氣和圖書尖酸刻薄,也未有真本事!」
張元搖了搖頭:「兄弟,這就是你考慮不周了。他們三個到底跟我們一般是宋人,真到了命蹇的一天,說不定這點香火情就有些用處。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雖然我們做了党項的官,但終究是外人,党項人信不過我們,我們怎麼能信得過他們?」
吳昊惡狠狠地道:「軟的不行,那就來硬的!敬酒不吃,罰酒便就給他們灌下去!我早看這三個廝不順眼了,尤其是那個童大郎,竟然敢威脅我們,活剮了他!」
興慶府號稱是西北繁華之地,在党項人眼裡跟天堂一般,其實放在內地就只是一座很一般的州城,並不大。這幾個在宋境犯了大案,逃到這裏的人物,一進興慶府,便如黑夜裡的螢火蟲一般地耀眼,想不聚到一起都難。一來二去,慢慢熟了,誰在大宋曾經犯過什麼案子,大家都一清二楚。
党項拓跋氏自唐朝時候被封夏州節度使,賜姓李,入宋之後又被改賜姓趙,至今已過百年。元昊襲封之後,有心叛宋,認為唐、宋兩朝的賜姓不再珍貴,改姓嵬名,自稱「吾祖」。這是党項語https://m.hetubook.com.com,意思是青天子,而中原皇帝為黃天子,以示並駕齊驅之意。吾祖用漢語甚為怪異,又譯為兀卒,党項的人又經常把音發為烏珠,其實是同一個意思。
「正是,他身上又不缺錢,何必還受這番閑氣!所以這人一定要好好結交,說不定真有用到他的一天。烏珠雖然心比天高,但現在大宋政通人和,未來還不可預料。」
「什麼用處?哥哥明說,兄弟愚笨,實在想不出來。」
張元一直都很欣賞厲中壇,雖然厲中壇並不怎麼瞧得起他,對他不假以辭色。一有機會張元就想把厲中壇招來做同僚,至於童大郎是湊數的,他知道勸不了,但也想一直留著聯繫,結個善緣。這一點他沒騙吳昊,是真地認為這些宋境逃來的人比党項人信得過。
張元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那廝或許別的本事沒有,便你切不可忘記他的錢是怎麼到手的!會做賬,知道銀行怎麼開,知道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地弄錢。這本事或許在大宋境內沒有什麼,我們漢人天生比蕃人腦子靈光一些。但在党項,那幫蕃人腦子跟土塊一樣,隨便給點錢頭他們和_圖_書就能把爹娘妻子一起賣了,這本事用處可就大了!」
張元拍了拍吳昊的肩膀:「兄弟,你錯了。那童大郎看起來雖然討人厭了些,但他說的都是心裡話,身為漢人,他是不會做党項人的官的。厲中壇可不一樣,雖然也這樣說,卻是因為看我們兩個的樣子,做這党項人的官也沒有意思。党項有權的漢人,都是世代生活在這裏,跟蕃人一樣都是土人。像我們這種從宋境來的人,不但是党項人信不過,就是那些掌權的漢人也一樣信不過。所以我們兩個,雖然聽起來官位不低,實際上在党項沒半點實權。厲中壇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拒絕我們兩個。如果真有一天,我們這些人在党項也能掌了實權,什麼漢人不做蕃奴,看那厲中壇還會不會這樣說!」
吳昊更加糊塗:「聽哥哥的意思,對我們來說,党項贏了也不好,輸了也不好?」
「哎,兄弟,你的頭腦也太過簡單了些,這點小恩小惠就滿足了?」張元連連搖頭,「到底還是厲中壇看得清楚,你遠不遠不及!」
「最好如此!那樣党項人才知道大宋的厲害,才會看得我們這些叛宋之臣!如果真能等到那一和*圖*書天,或許就不用像今天這樣受此閑氣了!」
「不可說,不可說!到了那一步,你會明白的!那時,你我兄弟的大富貴就來了。你以後記住,即使我們做了党項的官,但終究還是宋人。哪怕我們自己不想做了,別人也還是這樣看我們。党項人是無論如何也信不過我們的,遇到危難之時,還是我們這些從宋境來的人靠得住,那才是自己人嘛。所以童大無理,也先由他,再是廢物也有用到的時候。」
這一場酒直喝到日落時分,張元一直笑著向童大郎三人殷勤勸酒,絕口不再提招攬兩人的事情。喝過了酒,張元會過了賬,一直看著三人結伴轉過街口。
元昊轉頭,看著不遠處党項王城的地方,過了好一會才道:「我們本是宋人,卻跑到党項來求官求祿,自然要受這些閑氣。党項如果打得一切都順,大宋恁不經打,自然心裏就更加輕視大宋,連帶著把宋人也看不起。那個時候,我們在烏珠眼中的地位只怕會是每況愈下。要讓他們看得起我們,給我們真正的官做,便就要讓党項在大宋手上吃苦頭。可萬一党項真被大宋滅了,我們這些叛宋的,只怕下場也是凄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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