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一策安天下
第316章 党項投宋的人

處理了一些緊急公事,看看已過正午,徐平便離了三司衙門,順著皇城,到了大內的垂拱門外。閤門那裡依例辦了手續,才知道趙禎正在聽賈昌朝講經書,只好等著。
從宋太祖開始,為了防止子孫不肖把國事搞壞,一向注重製度的建設。理論上說,宋朝的政事要求一事一制,凡事皆有制度,沒有制度則用成例,如果連成例都沒有,則由朝廷集議。這種情況下編敕極為重要,一旦制度確立起來,便就形成了政事規範。
慢慢溜達回自己的長官廳,在案后坐下,讓公吏上了茶來,徐平舒舒服服地喝了一大口,隨手拿起案上的朝報觀看。看了幾眼,突然睜大了眼睛,愣愣地看了一會,一口茶就噴了出來。這突如其來把一邊的公吏嚇了一跳,急忙請罪,上來收拾。
賈昌朝跟這個年代的很多學問大家一樣,不是正榜進士。天禧年間真宗出城祈谷,他在道旁獻頌詞,因為寫得好,又合真宗心意,召試學士院后賜同進士出身。賈昌朝的學問好,又善於講https://m•hetubook•com.com解,後來任國子監說書,得到孫奭的賞識。孫奭致仕的時候,薦舉賈昌朝代替自己,從景祐元年開始任崇政殿說書,專門給趙禎講解經史典籍。
到了崇政殿,行禮如儀,趙禎吩咐賜座。
公吏道:「省主,您到敕令所的時候,進奏院才剛剛把朝報送來。因為未得吩咐,小的沒有急時拿給省主,是小的錯,以後記住了。」
把茶放下,徐平指著朝報問道:「這是什麼時候送來的?怎麼不早些給我看?」
一州一縣的編敕是由地方長官主持,三司因為牽連極廣,雖然編的是一司的敕令,還是要由宰執挂名提舉。陳執中和韓億兩人提舉管勾,實際上他們只是掌握大的方向,具體做事要靠徐平帶著三司的人去辦,最後由兩位提舉審查而已。
自新政開始,朝廷手裡有了錢,諸般政事推進得相當順利。與之相比,去年軍隊出了太多問題,這種變動體現了皇帝和朝廷對樞密院前一段時間和_圖_書所作所為的不滿。
說完,回到案后,提起筆來寫了奏章。要交給公吏送去的時候,又收了回來,想了想道:「算了,還是我到大內走一趟,此次只怕不面奏要壞事。」
見賈昌朝依然在殿裏面安坐,徐平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捧笏道:「陛下,臣今日覽朝報,言西北党項酋長山遇惟亮因不滿元昊倒行逆施,舉族來投。沿邊將帥沒有見識,拒納惟亮等人,怕引起党項不滿,朝廷已同意了他們的奏請,不知是也不是?」
直等了半個時辰,閤門才知會徐平,讓他進殿,越次入對。
宰執的地位排序,是宰相在前,樞密使居其次,知樞密院事再其次,然後才是參知政事,之後是樞密副使,再然後才輪到同知樞密院事,簽署之類排在最後面。
樞密使和知樞密院事都是樞密院的長官,職權相同,但地位有高低,在此之前一般輪流使用。這一次改動,雖然人員和官職變動不大,但樞密院的地位比中書降低了。
就靠著陪皇帝讀書,賈昌朝一直做到了龍圖閣https://www•hetubook.com•com直學士,位至侍從,多少做死做活的官員都比不上他。學而優則仕,賈昌朝才是真正詮釋這句話的人。
有徐平在,三司衙門的檔案整理工作比其他衙門都出色,整理敕令並不麻煩。而且日常徐平跟屬下官員經常討論,在三司內部已經形成了共同認識,對敕令的解釋也並沒有什麼爭議,整個編敕工作進行得有條不紊,相當順利。當年呂夷簡編《中書條例》,完成之後曾自豪地說,有了此書,雖一庸人也可為宰相。徐平希望這次三司編敕完成,自己也可以這樣對人說,有了這些法令,雖一書獃子來做三司使,照樣也可讓天下用度不缺。
去年閏年,今年的春天來得格外早,未出正月,陽光照在身上就暖洋洋的。徐平出了敕令所,伸了個懶腰,抬頭眯著眼打個噴嚏,覺得格外舒爽。
徐平一揮手:「罷了,既然是剛剛送來,便不是你的錯。」
敕令所名義上的任務是整理詔敕,進行刪減合併,把整理后的詔敕編輯成冊。實際上這是立法機構https://www.hetubook.com.com,除了整理出來的敕令,還會對這些敕令進行解釋,合起來才是法條。換句話說,原來的敕令有可能只是個由頭,真正的意圖是在那些解釋里。
隨著李咨的故去,樞密院進行了一些小變動。張士遜由樞密使改為知樞密院事,王德用、盛度和韓億為同知樞密院事。緊接著,又補前兩年被呂夷簡排擠出京的原御史丞杜衍回京任同知樞密院事,排位在王德用之後,其他人之上。
此時大宋上下歌舞昇平,一片繁華景象。立國這麼多年,到現在才真正做到了用度不缺,從中央到地方,各級官員都有一種揚眉吐氣的感覺。政事堂終於開始習慣,不再天天愁著怎麼斂財,而是開始想著減稅,各種各樣的苛捐雜稅,逐一刪減合併。徐平這兩年一直說的花錢財政,到了現在才算是被慢慢接受了。
只有宰執要見皇帝的時候不用在閤門這裏排班,徐平還差得遠。正常來說,以他的官位今天求見,明天能夠進宮就算不錯了。趙禎讓他現在進去,是越過了很多排在前面的人。
這是從來和圖書沒有過的事情,自古以來,官府都是靠著皇糧國稅過日子,只有從下面向上收的事情,哪有向下面發錢的道理?可徐平就是把這種夢想變成了現實。錢監用紙就印出錢來,以三司為首的各個衙門想的就是把這印出來的錢花出去,很多官員想想就覺得神奇。
說完,徐平把朝報拿在手裡,站起身來,在官廳里轉來轉去。思前想後,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徐平嘆了一口氣:「嫌我一個三司使管樞密院的事情,操心的事情多,若是沒有這些亂七糟讓人看不下去的事情,哪個願管?唉,還是要管一次。」
新政徐平自己也是邊做邊試,成功了之後把制度確立起來,才算告一段落。
年剛剛過去,樞密副使李咨去世,輟朝數日,贈尚書右僕射,謚號憲成。
危機往往都是在盛世時埋下種子,越是這種時候越是不能放鬆。跟別人不一樣,徐平並不敢放鬆,一心想著要把現在已經證明了的好政策固定下來,制度化,形成法律。從過了年之後,他便帶著三司的人整理這兩年的政策,事無巨細,上到詳定敕令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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