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投機取巧

「子睿……」夏言抬起頭來盯彭岳,「你覺得現在就算我肯讓步,張璁會讓步嗎?」
「那當然!」夏言冷笑著說道,「得罪了許多皇親國戚不說,就連皇上自己的莊田,他都逼著皇上受之於民,皇上能高興嗎?」
「這個我自然知道……」夏言聽了彭岳這話,神情也顯出了沉思的樣子。儘管他現在處於升遷的喜悅之中,但是他也聽得進去彭岳這種勸慰之言。他知道彭岳是真心為自己著想考慮,而自己在心中也感謝這位堅實的「盟友」。
「這樣看來,張璁清理京畿莊田,應該也得罪了不少人吧?」彭岳在一旁問道,卻顯不出一絲高興,他隱約覺得張璁當政的這麼多時間以來,做的許多改革還是有效的,還是很好的,儘管裏面有不少泄私報復的成分,有許多措施過激的弊端。
彭岳看著夏言,突然明白了夏言敢於孤身犯險的原因了。原來夏言看穿了朱厚熜的心思,他知道朱厚熜忌憚張璁結黨,因此急於尋找新勢力壓制張璁,而夏言正好補充了這個全力空當。而且夏言偏偏性格較為孤傲,從無結黨之意,無疑這一點,正契合了朱厚熜的心思。彭岳不禁佩服起夏言的機智與對朱厚熜心思的準確把握。
「夏大人,您所言……確實有理……」彭岳現在對夏言的信心確實不是很充足,「但是您……您勢單力薄,我m.hetubook.com.com怕……您會吃虧,畢竟他們人太多了。」
「我是個小吏,沒有機會參与朝政……」彭岳在一旁訕訕說道,「但是朝中發生那麼大的事,我還是聽說了的……」
「夏大人,其實要對付張璁,雖然不能結盟,但是還有許多力量是可以倚靠的……」彭岳在一旁善意地提醒道。
「如此看來,張璁這個內閣首輔的位置並不好做啊……」彭岳喟嘆道,如今身在朝廷之中,雖然是個不起眼的小官,但是也逐漸深深體會到了宦海生涯的艱難。
「夏大人,這些日子朝堂上彈劾您的摺子是越來越多了……」彭岳小心地問道,「您也知道,這些肯定是……張璁所為,畢竟您現在根基不深,所以還是……稍稍注意一下……」
「既然你知道這件事,我也就不必和你詳細說了。」夏言面無表情地看著彭岳,「雖然皇上把馮恩斬了,但是由此可以看出眾大臣對張璁的態度:許多大臣對張璁都很有意見。」
「而且他勸皇上罷黜鎮守太監的措施也得罪了不少內廷官員……」夏言說這話時有些生氣,「當然,這樣做也對,不能讓那些死太監留在地方荼毒百姓,但是……他畢竟得罪了不少人嘛……」
「這就是了……」夏言微微一笑,「既然我已經上了這條船,便是想下也下不來了。既然如此,我m.hetubook.com.com何不放手一搏?」
「你知不知道前幾天南京御史馮恩被處死的事情?」夏言笑著看看別處。
「那當然,所以就算我不說,也有許多大臣想要前赴後繼地除掉張璁。」夏言得意地說道,「我只不過是起一個助力的作用罷了……」
彭岳這才感知到了夏言的精明,才明白夏言為何敢以一個吏部小官的身份去對抗當朝內閣首輔,是因為他看準了時機,他有著萬全的把握。的確,在朝廷中混了那麼長時間,誰也不是傻子,不會做那以卵擊石的傻事,尤其是自己眼前這個夏言。
「但是整頓吏治確實是好事啊……」彭岳突然瞥見了夏言那變的有些難看的臉色,趕忙補充道,「不過他的措施是激進了些……」
「夏大人,您的意思是馮恩想利用這次機會對張璁進行打擊,以博取自己上位?」彭岳現在也隱約明白了這件事。他只記得歷史上好像是有個叫馮恩的人彈劾過張璁,但是對於馮恩這個人他卻是一點也不了解了,畢竟他只是一個小人物。但現在夏言一解釋,他才真正明白此事背後的真義。原來真實的朝堂鬥爭要複雜得多,並不只是幾個權臣互相掐架,一些小到可以忽略的小人物也在為不太可能得到的權利而躍躍欲試。不過確實是這樣,張璁在得勢之前,也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夏言也https://m.hetubook.com.com是如此。那馮恩只不過是個南京御史,如果不趁機搏一搏,恐怕這一輩子只能在南京養老了。
「夏大人,如今聖上對你的恩寵真的是無可比擬啊……」彭岳抿了口茶,心中好像很輕快,「這才不長的時間,皇上就將您升任為少詹事,兼翰林學士,並且把院事都交由您來掌管,看來陛下是要重用您啦……」
夏言的目光忽然變得深邃:「勢單力薄,未必不是好事。」
「看來,我要向夏言學習的東西,還真是不少啊。」彭岳心裏暗道。
「正是如此,只不過馮恩不在京城,對一些消息都是道聽途說,所以才誤判了結果。」夏言笑著說道,「可惜了那麼一個有野心的聰明人。」
「原來是子睿,快請坐,哈哈……」夏言笑著將彭岳迎到了座位上。
彭岳突然明白為什麼一個人能夠長時間手握重權是那麼的不容易,他還沒有走上這條道路,卻無形之中對這條道路產生了一種懼意,也許自己真的該從夏言身上好好學上一番,從這朝廷之中每個官員的身上好好學上一番。
「而且張璁還非要裁撤什麼冗官,得罪了許多人不說,還把一些比較能幹的大臣裁撤了去,說他沒有泄私報復,誰能信?活該他得罪那麼多人!」夏言氣呼呼地說道。
「哈哈……」夏言笑得很輕鬆,「縱然如此,能奈我何?我不懼之!」hetubook.com.com
「如此看來,張璁得罪的人確實是挺多的……」經過那麼長一段時間在朝廷中的歷練,彭岳已經學會了喜怒不形於色,儘管他覺得現在張璁做的許多事都是對的。
「夏大人,恭喜恭喜啊……」彭岳說著,便踏進了夏言府中的大堂。
「嗯……」夏言輕輕點頭,「我會好好加以利用的。」
「嗯……」彭岳沒有想到夏言會如此直截了當地將這個問題提出來,「我覺得……應該不會……」
「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夏言的表情顯得有些神秘,「那馮恩並非直臣,他之所以上那道摺子,乃是因為他瞅准了時機。自從張璁接任內閣首輔以來,改革的力度是越來越大,張璁的威望也是越來越高,得罪的人也是越來越多。這樣一來,許多大臣不高興,皇上也不高興。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因為彗星出現,使得皇上懷疑大臣擅政了。並且皇上最近迷上了修道,對這種事也是越來越迷信。所以這幾次天有異象,皇上都恩威並施,對一些重要大臣或揮之即來,或招之即去。現在皇上也對張璁有所猜忌了,皇上也怕張璁專擅而使自己的權力受到掣肘。只不過馮恩看得還不是很准,打錯了算盤。」
原來是前些日子又有彗星出現,於是南京御史馮恩上疏請斬張璁等三奸,並且馮恩將張璁比作根本之慧,將汪宏比作腹心之慧,將方獻夫比作門庭之和*圖*書慧,並說三慧不去,百官不和,庶政不平,雖欲彌災,不可得已。結果朱厚熜見疏大怒,並責罵他「非專指張璁三臣也,徒以大禮故,仇君無上,死有餘罪!」
「大人,報紙於此,或可發揮奇效。」至此地步,彭岳也只能這樣提醒了。他知道報紙雖然有用,但是也抵擋不住張璁一黨那麼多人猛烈的攻勢。畢竟,報紙只是一個物件,而張璁那邊,是那麼多人。
「不過……」彭岳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夏大人您如今頗得寵信,但是也要防備有人心生嫉恨,畢竟這皇上的恩寵,人人都渴望得到。」
「哪裡哪裡,不過是為皇上盡心辦事而已……」夏言謙遜地擺了擺手,心裏卻是樂開了花。
「這我知道……」夏言頗有深意地笑道,「張璁在朝中雖然黨羽甚多,但是他的政敵更多。雖然京官中很少有人敢於直接和他對抗,但是地方官員中明裡暗裡和他對抗的人可是不少。」
「現在張璁所帶領下的內閣看似平靜,但是已經出現了裂痕。」夏言冷靜地分析了起來,「張璁曾給皇上上了個摺子,說是「治國之道,以愛民為先,願治之君,必嚴於贓禁。貪墨成風,其根源在於內閣。結果他仗著內閣首輔的威風,對內閣大力整頓了起來。別的不說,就連當初他的禮議同盟桂萼現在都和他把關係鬧僵了,皇上對於他這種專擅行為自然也是非常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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