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我所知，夏言並未針對於我。」桂萼幽幽說道。
「不知張大人駕臨寒舍，所為何事啊。」桂萼冷冷地問道。
「你我可是在一條船上，我們皆為當朝新貴，若那夏言得勢，他能容的下你？」張璁捋捋自己已經發白的鬍子，「別忘了，你現在也在內閣，也是他前進路上的絆腳石。」張璁激動地站了起來。
「張大人，剛才渭先說的其實也在理，您有些措施確實……過了些……」方獻夫見張璁現在情緒好了些，便又續起了剛才的話題。他知道霍韜說的在理，但是見剛才張璁情緒激動，便打斷了二人的話語，引向了別處，因為他知道那樣爭辯，張璁根本聽不進去。
出了桂萼的府邸，雖然天色已晚，可張璁還是抬腳去了大學士翟鑾府邸。
張璁決定要擴大自己的勢力，他要聯合桂萼，翟鑾等當朝大臣，一起對付夏言。而且，張璁隱隱感覺到，朱厚熜的意思絕不僅僅是夏言的那封奏摺，憑藉多年的宦海生涯經驗，他覺得朱厚熜可能是想藉助這些朝廷低級官員的力量來打壓自己。自己不能同朱厚熜做對，但也決不允許這些朝中低級官員做大。他要把朝中大臣都拉到自己這條船上，這樣一來，任何人都動搖不了自己的勢力，包括他皇帝朱厚熜！
「這不可能吧？」霍韜在一旁語氣ｍ.hｅtuｂoｏｋ.com•ｃom也不是很確定，剛剛從牢里放出來，言行也謹慎了許多，「皇上一直那麼倚賴張大人，怎麼會對那個小小的夏言有所青睞？」
「你說的這點……我會注意的……」張璁沖方獻夫點了點頭。
「我問心無愧！」張璁大聲說道，「他們強佔百姓田產，難不成就這樣縱容了他們？」
「那便如此，不過奏疏之事莫急，我要先去辦一件更重要的事。」張璁站起身來，望著屋外。
「我知道這點，我也支持大人的改革，但是大人要注意一下皇上的態度……」方獻夫走得離張璁更近了幾步，「我的意思是大人您要找機會向皇上示弱，不要讓皇上對您產生忌憚。」
張璁似乎也明白了什麼：「叔賢所言有理。不過我看只這一條還不夠。既然他夏言能提出觀點，引導輿論，那我們為何不能？我等在禮議中所述之言，至今流傳。看來如今我必須要再述震聾發聵之言，方能立於不敗之地啊。」
見話不投機，張璁也有些無奈，只是敘著二人舊日之情。桂萼卻有一搭沒一搭，只顧喝著茶，眼睛卻也不怎麼瞅張璁。
「瞧你們說了半天話，儘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張璁帶著些怒氣盯著黃宗明，只把他看得低下了頭。
「方大人此法甚妙，禮議中楊https://www.hetubook.com.com
慎等人便以捍衛孔孟之道為由，居高臨下。皇上對此也心存芥蒂，如果我們提出此說，正中皇上心意。」同為王學門人的黃宗明在一旁幫襯道。
「張大人，我看我們還是應該注意一下皇上的態度……」黃宗明在一旁小心說道，「夏言現如今被皇上升為了侍讀學士，雖然品級不高，但是皇上對他的恩寵頗盛啊。如今他敢於和我們針鋒相對，而且皇上並沒有對此加以打壓，是不是他從皇上那裡得到了……」
「來人啊，給張大人看茶。」桂萼態度已經完全緩和了下來。
張璁聽了，也是沉默不語，因為他知道自己有些措施的實施，確實令朱厚熜很不滿意，很多措施都是在自己的強烈要求下才得以進行的。其間朱厚熜也是多有反覆，導致自己的措施不能順利實施。並且自己也利用裁撤冗官的機會，打擊了不少政敵，說不上一點私心也沒有。
果然，在利益面前，大家可以輕易地成為敵人，也可以輕易地再次成為朋友。二人很快達成了一致，屋內還不時傳出一陣陣笑聲。
「只不過是個跳樑小丑，能幹些什麼，只不過是一時切中了皇上的心意罷了……」汪宏見狀，趕忙緩和起了氣氛。
「我只是說有這個可能……」黃宗明也知道自己這話說的有些不太www.hetubook.com.com討人喜歡，但是為了自己這一個派別的安危利益，還是說了出來，「其實夏言雖然官職較低，但是他的名聲很大。嘉靖初年時，那時候他還是兵科給事中的一個小吏，就上疏彈劾國舅張延齡侵吞百姓田產，一開始皇上不予理睬，他竟然連續上了七本奏摺一直彈劾，最終皇上親自下詔，命令張延齡退回了侵吞的田產。」
「那是他張延齡做的太過分了，而且皇上並不是很喜歡他這位「皇親國戚」。」霍韜在一旁反駁道。
張璁見桂萼態度有所緩和，趕緊趁熱打鐵：「楊廷和失勢，楊慎隨之流放雲南，蔣冕，毛紀也相繼去位。楊一清致仕，朝中還剩幾個老臣。桂大人不會連這個道理也不明白吧？」
張璁的來到令桂萼有些不知所以。其實當初禮議，二人本為同盟，可功成之後，二人因政見不同，頗有矛盾。加上張璁心胸狹隘，對桂萼進行打壓，二人早已分道揚鑣。
張璁此時坐在椅子上一言未發，只是不住的嘆氣。
「兩位大人不要爭了！我看之所以皇上現在是這個態度，是因為上奏的一直是我們這些人，所以皇上也有些厭煩了。但如果……」，方獻夫眯起雙眼，「如果上奏的人越來越多，甚至多到除夏言以外的所有人，到時候……」
「不過張大人，您清理莊田的措施也該緩www.hetubook.com.com上一緩，不然反對的人實在太多……」霍韜在一旁小心說道。經過了一次牢獄之災的他可算是長了教訓，也知道了朱厚熜態度的重要性，「您現在將範圍由京畿附近擴大到各省，由莊田兼及僧寺產業。就說這京畿吧，截止到目前，已經查了勛戚莊田五百二十八處，共計五萬四千余頃，其中兩萬六千余頃都還給了業主。並且您還將許多勛戚大臣考究定罪……這其間怨聲頗大，每日遞到皇上那裡彈劾您的摺子……都快數不過來了……」
「張大人，我看如今莫不如行一次大事：批孔學，揚心學。」方獻夫頓了頓，「他夏言不是忙著修制文廟禮議嗎，我們就批孔學，降低孔子的封號，讓他夏言文廟禮議這一通都是白忙活！」方獻夫確實藏著些私心，他一直崇尚陽明心學，對自己的這位老師也是頗為尊敬，因此他希望能夠借這個機會弘揚心學，光大門楣。
「那也不行！」張璁氣呼呼地盯著霍韜，還想要說些什麼。
「可是……可是其中大部分都是朝中勛戚的田產，他們在朝廷上勢力頗大，而且……而且那裡面還有皇上的莊田呢！」霍韜不服氣地說道。
「如今張大人貴為內閣首輔，日理萬機，竟還記得這些，真是難得啊。」桂萼怪聲怪氣。
「張大人，我們也沒想到……」都御史汪宏眼神有些躲避，「這個m.ｈeｔｕｂooｋ.com.ｃoｍ夏言，竟……如此善辯，彈劾他的大臣，都被罵回來了。而且，他還利用報紙造勢，如今……」汪宏長嘆一聲，不再說了。
「桂大人，想當初，咱倆在南京之時，雖為閑職，每日卻把酒言歡，好不自在啊。」張璁訕訕笑道，自己也隨之摸到了椅子上。
「那你知不知道皇上最近又讓他把郊祭之禮編纂成書，而且還讓他擔任纂修官，叫他每天到經筵前講論。而夏言也趁此機會，重新制定了文廟的祭祀典禮和祖先的祭祀禮制，聽說……頗得皇上心意……」黃宗明說到最後，自己都感覺有些不對勁了。
張璁見桂萼坐于主座之上，也不給自己看座，心裏自有些惱，可如今有求於他，也只得忍了。
張璁舔舔有些乾裂的嘴唇，心裏已是怒氣沖沖：「桂大人，說實話吧，今日我之所以來這裏，你也明白為何。夏言小人，跳樑小丑，卻想憑藉小聰明，來撼動你我之位。你……對此就毫無反應嗎？」
「張大人，您裁撤冗官的速度確實有些快了，好多被裁撤下去的官員一時間沒有了去處，自然會滋生許多不滿情緒，這種情緒會漸漸影響到皇上啊，您想一想皇上最近的態度……」方獻夫就這樣慢慢引導著張璁。
桂萼愣了一愣，對張璁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但是朝廷中確實有不少尸位素餐的官員……」張璁用手扶住桌子，小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