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自討苦吃

「是……」崔元聽到這,也就明白了朱厚熜的用意。他讓夏言先留在京中,自然是存了再次啟用的意圖。而對郭勛的態度也就是不言自明了,肯定是起了忌憚了嘛!不過僅僅是忌憚還不夠,崔元知道必須要趁熱打鐵,「皇上,那翎國公與王大人怠政的時候,陛下認為應當如何?」
「好,那臣現在就去辦……」崔元向朱厚熜行個禮,便轉身出去了,心裏卻犯起了嘀咕:王廷相被貶,這也不算什麼大的勝利,畢竟王廷相對於崔元來說並不算什麼大的助力。這樣一來,反倒是嚴嵩這個老頭獲益最大,既藉著這個機會將王廷相趕出了朝廷,報了前番被王廷相彈劾揭發之仇,又趁機在皇上面前樹立了一個自己忠直勤勉的形象,當然這也要歸功於他的那篇奏章寫得好了。而且他在奏章中對王廷相是大加道德鞭撻,對郭勛的做法卻是隻字不提,真是兩頭都不得罪。
「這個郭勛,真是氣煞朕了!」朱厚熜手中緊緊捏著郭勛回復的那道奏摺,怒氣沖沖地在宮殿內來回踱著步子。
「沒事,朕要你說,你現在儘管說你心中的想法……」朱厚熜此時倒是挺平靜,可崔元抬起頭來,還是察覺到了朱厚熜眼中閃現的不易察覺的怒火。
「朕為什麼要讓郭勛和王廷相一起去做這件事,不就是想給郭勛一個機會嗎?嗯?」,朱厚熜立住身,目光有些惡狠狠地定在崔元身上,好像他就是那個惹怒m•hetubook.com.com自己的郭勛一樣,「他可倒好,一點也不承朕的情!」
不是郭勛做得有多麼好而使得朱厚熜對他寵信異常,而是朱厚熜對郭勛有一種不得不用的無奈。他需要郭勛來安撫那些京城的宗族勢力,畢竟自己是個「外來戶」,而這各種無奈,作為一個帝王又能向誰訴說呢?
「陛下息怒,許是翎國公尚在病中,以致事情耽擱了……」
「唉,看來這次想要鬥倒郭勛,真的是不簡單啊……」崔元再一次在心中感嘆道,同時也思考起自己「趟進」這趟渾水到底值不值。其實自己又何嘗不知道郭勛與夏言二人之間的爭鬥呢?自己又怎麼會因為幾間商鋪的爭執而和郭勛如此糾纏不休呢?還不是為了這久違的難得的權勢。說實話,自己和郭勛有舊怨,根源還是同為勛戚的情況下,郭勛受寵而自己被排擠。如今郭勛這個勛戚眼看著就要倒霉,崔元又怎肯放過這個機會?權力這個東西太好了,不嘗也罷,也是接觸到之後就再也不願放手了。這段日子,由於夏言等人的原因,自己有機會接觸到權力中心,崔元便不想再離開,儘管自己的歲數已經很大了,但是能享受一刻就是一刻吧。郭勛,為了自己,我也要除掉你!
「哼,一說這事朕就生氣,朕看就是因為朕對他太信任了,所以他才敢對朕如此無禮!」朱厚熜瞪著眼睛,臉上的表情卻一成不變和*圖*書,好像是在思索著什麼事情,「你說是不是郭勛認為……夏言離朝之後,朕就非他不用了呢?」
其實這一切都源於他藩王入京繼位的尷尬,因為武宗朱厚照駕崩前並沒有留下詔書指定什麼繼承人,所以朱厚熜能夠承繼大統,實際上是另外一些人的意思。這些人有張太后、有當時的內閣首輔楊廷和,朱厚熜相信翎國公郭勛也是出了力的,即使當時他沒有絕對的發言權,但是他擁有參与權也是可能的,至少他代表的是那一股勢力。
「那好,那你現在就看一看……」朱厚熜一把將手中那封奏疏擲到了崔元腳下,「你看看他這封奏疏是怎麼寫的,看看他最後一句寫的什麼!太張狂了!太放肆了!」
崔元就只是在台階下面默然肅立,一句話也不敢多說。雖然此時郭勛做了那麼一件蠢事足以讓崔元在心裡頭高興半天,但是這種情感絕對不能對外流露,他只能在這裏等著朱厚熜發泄完情緒,然後一句一句地問自己。
「陛下息怒,畢竟翎國公為朝中做了那麼多事情,陛下不是還說等到翎國公病愈歸朝,還有許多事情要交給翎國公打理了嗎?」崔元這招倒是狠,本來朱厚熜還沒說要處理郭勛,可崔元這句話卻提前為朱厚熜做好了設定:郭勛一定會受到處置。
「啊……這……臣不敢妄言……」崔元低著頭,他沒有去觀察朱厚熜的臉色,但他猜得出疑心頗重的朱厚熜此時是個hetubook.com•com什麼神情。
「陛下,就這些嗎?」崔元聽了朱厚熜這個吩咐,不禁有些驚愕。這算什麼決斷?人家王廷相認錯態度誠懇,你倒是直接把人家官給奪了。郭勛不敬犯上,你倒是挺寬恕,還說什麼王廷相的事對他來說是個教訓。合著你這是殺雞儆猴,王廷相的作用就是給郭勛做個警示。那王廷相這官貶得也太冤了吧,估計朱厚熜把他對郭勛的那點火氣都撒在王廷相身上了,看來在官場之上,真要是沒個勢力,不得聖寵,升貶還真就是皇上一念之間的事。
可後來情況就不同了,因為大禮議事件,朱厚熜與楊廷和徹底鬧翻,楊廷和那一撥老臣勢力是決計用不得了,後來的毛澄、蔣冕都讓自己頭痛不已,所以只能換一撥大臣班子。張太后更是如此,大禮議的矛盾很大程度上針對的就是她,雖然她已經沒有能力行垂簾聽政之事,但自己還是需要防備她。只有新臣是絕對不可以的,所以朱厚熜必須要甄選一些「識得時務」的老臣,郭勛也就在這個時候成了一顆非常重要的棋子。
「陛下先不要生氣,許是……許是翎國公……」崔元吞吞吐吐的,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臣見這道摺子是翎國公呈上來的,而且是回復陛下的奏疏,因此臣沒有看,便直接將它送到了御前……」崔元話雖是這樣說,心裏卻高興起來,因為這封奏疏他事先是看過的,他也知道這封奏疏中的「和圖書玄機」,因此他還「別有用心」地將這封奏疏放到了最上面,以免被朱厚熜忽略。
「這樣吧,你傳召夏言,告訴他先不用回老家了,就在這京城候著吧。」朱厚熜舒了口氣,目光一頓,「京城的名醫多的是,如果實在不行的話,就從太醫院召幾個太醫給他瞧一瞧……」
「好了,不用說了……」朱厚熜擺擺手,輕輕嘆了口氣。其實他剛才已經猜到崔元說的會是這件事吧,但是這箇中原因,他也不方便明言。
「臣認為像祭天祭祖這種事情……就不應由翎國公代行……」崔元見朱厚熜面色不善,連忙解釋道,「臣並非是指皇上不能交給翎國公去做,而是翎國公不應接受這種事……」
「許是翎國公為了向皇上表明……他真的尚在病中……」
「對啊,你很納罕,朕也很詫異,朕竟沒有想到他郭勛什麼時候有那麼大的膽子!」朱厚熜一拂袖子,又坐回到了座位上,「何必更勞賜教?呵呵……難道朕竟說不得他堂堂翎國公了嗎?」
「許是什麼?嗯?朕看你也為他找不出什麼理由了吧?」朱厚熜冷笑一聲,「朕看就是他郭勛跋扈無度,不知收斂罷了!」
「他有病還是沒病朕不清楚?」朱厚熜不自覺又提高了些聲音,連鬍子都起的一顫一顫的,「要是他真的有病,朕會派他去做這件事情?」
「哦?你指的是什麼事情?」朱厚熜皺著眉頭,頭腦也未停止思索。
「臣覺得……皇上委重翎m.hetubook•com.com國公,這倒並無不妥,只是……只是有些個事情……確實沒有委任翎國公的必要了……」
「這個朕忘不了了,朕正要說這個事呢……」朱厚熜倚靠在座位上,中指時不時地敲一敲那泛著金光的把手,「王廷相雖然時候及時上了摺子解釋,語氣嘛……還算誠懇,但是這怠政之責可不是說免就能免的,朕看他歲數也大了,就直接令他致仕吧。郭勛……就接著在府裡頭養病吧,朕不召他,他就不要回朝了。呵呵……朕對王廷相的處置,對他來說也算個教訓,就讓他自己好好反思反思吧……」
「就算真的是這個理由,朕都能容得下他,可是……可是你知道他在回復朕的奏章中是怎麼說的嗎?」朱厚熜邊說邊把手中那道摺子舉了起來,厚厚的紙張讓他捏得咯咯作響。
崔元雖然看過了那封奏疏,而且還可以說是很仔細地研讀過那封奏疏,但他還是裝出一副根本沒有看過的樣子,從頭到尾、一字一頓地讀了起來。讀到最後的時候,還以一個極高的演員素養發出「啊」的一聲,露出一副極其驚詫的表情,「陛下,他怎可……怎可如此無禮?」
「對啊,就這些……」朱厚熜倒不知道崔元腦中存著的那諸多想法,「其實本來就算不上太大的事情嘛,對王廷相的處罰也不算輕了……只不過因為這件事,朝中彈劾他的人可不少,其中猶以嚴嵩為甚。如果沒有些表示的話,可就傷了這些勤勉幹練的臣子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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