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信任與懷疑

「大人可是還有什麼事情要說與賤妾嗎?」雪琪將桌上的吃食往彭岳那邊推了推,然後微微低下頭,和彭岳對上了目光,柔聲說道,「大人儘管說,這裏沒有別人,其他人……更不可能知道。」
「嗯?上次不是姑娘和我說什麼時候有時間,便過來……與姑娘商議一下學堂資助事宜,難道姑娘忘了?」彭岳手臂搭在桌案上,佯作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賤妾上次不是說了嘛,賤妾這樣做,是想讓大人相信賤妾……」雪琪沒有料到彭岳又會重新提出這個問題,而且他的神情讓雪琪心底……慢慢產生了一絲擔憂。
「什麼?彭大人來了?」雪琪從急匆匆跑進來的嬌娃那裡聽見了這個消息,嚯得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上次臨行前我和他說……這便是了……」雪琪回想著,一抹笑意便從她的嘴角綻了起來。
「她有些事情出去了,一會兒便會回來……」雪琪簡單收拾了一下桌案,「大人今日來來可是有什麼事情嗎?」
「雪琪姑娘在嗎?」,伴著清脆的「篤篤」敲門聲,彭岳那熟悉的聲音也傳到了雪琪耳中。
「這個自然是沒有忘……」雪琪微微一笑,面色也很平靜,「一會兒大人離開的時候,就可以帶些銀子走,不過我們姐妹確實也拿不出太多,還望大人不要嫌棄……」
「哦……其實也沒什麼,別人知道了也無妨……」彭岳故作輕鬆地笑笑,目光卻有些踟躇,「記得上次姑娘和我說……嚴大人準備上疏彈劾王廷相,這件事確實是真的,嚴大人真的彈劾王廷相了,就在前幾日……」
「我……大人想要知道什麼hetubook.com•com事情,賤妾就會盡己所能地告訴大人……其他的事情,賤妾如果能幫得上,也會儘力……」雪琪側過臉去,憂愁之情盡顯,可是頓了頓,她還是迎上了彭岳的目光,「大人……可是不相信賤妾么?」
其實彭岳此次前來,自然不會是單純只為這一個目的。自上次他離開麗水院回家后,便一直在思索這其間種種,漸漸地,他感覺得到是自己多疑了。
「賤妾自然是不會騙大人……」雪琪輕聲應道,心裏卻高興起來,「他果然是因為這件事而來的,而且……他既然主動提出這件事,那麼他應該是想通了吧?或者他應該是對我有所信任的……」想到這,一抹笑意便悄悄爬上了雪琪的臉龐。
「哼……」嬌娃佯作生氣地睨了雪琪一眼,「我偏要一會再去,我還想見見彭大人呢,等和他打個招呼我再走。」
「你想讓我相信你什麼?」彭岳問得很小心,語氣也有些小心,可是他卻不知道,他的這種小心讓雪琪覺得更加彆扭。
「他並沒有要走的意思,他肯定還有其他事情要說……」雪琪觀察著彭岳的表情神態,自言自語般地在心裏嘀咕道。
「知道啦……」雪琪見嬌娃轉過身去,忙掩住了門,倚靠在上面,長舒了一口氣,「這次來我要和他說些什麼呢?他又會問我些什麼呢……」
「那你就快去唄,別惹惱了客人。」雪琪笑著沖嬌娃揮揮手帕,「快些去吧,給那些學堂的女娃多賺些銀子,哈哈……」
「什麼?」彭岳確實聽清了雪琪的話,可他又覺得自己沒聽清。說實話,彭岳在思m•hetubook•com•com考中,並不是沒有過這種念頭,但只是那麼一瞬的想法,便被自己否決了。因為那只是自己玩笑般的一個念頭,彭岳沒有認為它會有多大的可能性,畢竟在這種事情上千萬不可輕率馬虎。
「彭大人是從正門進來的,還是從偏門進來的?」雪琪好像想起了什麼,連忙追問起來。
因為嚴氏父子對自己的態度很明顯,無非是拉攏利用罷了,絕對沒有加害自己的心理,至少現在是沒有的。就像上次嚴世藩利用嬌娃色|誘自己,一是利用此事和自己拉近關係,其他不過也就是懷著從自己這套些話的目的罷了。
「哎呀,我正發愁呢!」嬌娃撇撇小嘴,怨聲說道,「上次那個王大人又來了,點了名要找我,偏偏要在這個時候來,真是討厭!」
彭岳此時也是默不作聲了,因為雪琪的話對他來說真的是很震撼。此時再仔細想想,如果雪琪所言非虛,那麼這一切的一切,確實能夠說得通了,可是……自己到底該不該相信她的那份傾慕之情?
「在!」雪琪忙不迭地應著,迅速轉過身來,又輕輕理了理耳邊鬢髮,摸了摸後面插著的那支釵子,嗯……沒有亂,一邊想著,雪琪的手也跟著觸到了門把手上。
「那姐姐讓大人在這多呆一會,我就在那給他彈幾支曲子,快點打發了他走,頂多再給他跳支舞就回來……」
「姑娘可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雪琪越是這樣踟躇不語,彭岳的疑心也就更重。確實,當問到這個「犀利」而又關鍵的問題時,雪琪支支吾吾得一直不作答,彭岳能不懷疑嗎?
「嬌娃姑娘hetubook•com•com呢?這次她又不在?」彭岳邊問邊跟著雪琪進了屋子,被雪琪請到了座位上。
「大人,賤妾傾慕你……」雪琪此時肅肅然地正襟危坐,卻是娥眉微蹙,雙目含情,「大人,賤妾真的沒有騙您,賤妾相信以您的聰明才智,您應該能夠想明白……」
「那太好了!說明……說明他是信了咱們了……」雪琪攥住自己的手指,興奮地四下望望,「妹妹,方才你不是說媽媽叫你有事情么?辦完了嗎?」
「好了好了……姐姐說錯了……」雪琪揚起笑臉,一副哄小孩子的表情。
「我怎麼會嫌棄?姑娘能有這份心意,就很令我欽佩了。」彭岳垂首笑著說道,眉頭卻在不經意間皺了皺。
「你……」嬌娃聽到雪琪這樣「詆毀」自己,忙用手抵在門框上,一副不依的樣子。
想到這,彭岳便料定了嚴世藩絕不會存有利用雪琪、嬌娃這兩人「放長線,釣大魚」的想法,畢竟上次他使的那些小把戲都被自己輕易識破了,他是個聰明人,絕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做這種沒什麼大用處的「蠢事」。就算他想做,嚴嵩也會攔著他,畢竟嚴嵩做事交人,也都懂得「示之以誠」的道理。這樣一來,問題也就出在了這兩個女子身上,她們到底在想寫什麼,只要搞清楚她們真正的目的,彭岳便放心無虞了。而且彭岳隱約覺得,這兩個女子如此,問題多半出在她們對於嚴世藩的心境上。彭岳自信在這方面,他更懂得這些青樓女子真正的心思。
「嗯……」彭岳這一問,雪琪倒不知道怎麼回答了。難道把那日自己和嬌娃的閨中心思全部告訴他?說實話,彭岳和圖書現在與自己的關係算不上熟稔,雪琪也知道彭岳並不似歡場常客一般,實是一個一本正經的人,一個女兒家的矜持讓她有些說不出口。而且就算說出來,彭岳會不會想歪?畢竟自己的身份擺在這裏,他會不會以為自己是在利用他?或者說是在與他做一場交易?雪琪不想讓彭岳這樣誤會,如果彭岳真的存了這樣的想法,「勉強」相信了自己,那麼自己和嬌娃的一片苦心豈不是白費了?
「您說如果賤妾果有所圖的話,那麼賤妾如此費盡心機,又能得到多少東西?可是……可是如果賤妾方才是出自真心,那麼……賤妾又該承受多大的風險,想必大人應該也是知道的……」雪琪說罷,已是長睫覆下,眼前的彭岳也隨之氤氳成一層蒙蒙的霧氣。
「有……不……沒有!」雪琪抬起頭來,再次撞上了彭岳的目光。她看得出彭岳的眼神中存在疑慮,她也想象得出彭岳的眼神存在疑慮,可是她現在害怕看見彭岳的那雙眼睛。他的眸子很明亮,很好看,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神采,雪琪好害怕自己會淪陷在這種目光中,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
「我想問一下姑娘……為何將這件事告訴我?」彭岳臉上的笑意有些定住了,他的動作也有些定住了。
「哎呀……妹妹,你快些走吧,一會見了彭大人,我估計你就不想走了……」雪琪邊說邊輕輕地把嬌娃向門外推,「你在這裏愛多嘴、凈壞事,你不在的話我和彭大人說起來還方便些……」
「從偏門……」嬌娃許是跑得急了,到現在氣還沒有喘勻,「我方才看見他正往這邊走著呢,如果是走正門,他估計就能正巧和m.hetubook.com.com我遇上……」
但是自己對嚴氏父子的憎惡態度,他們確實不甚了了的,甚至他們絕對不會想到自己為何對嚴氏父子如此憎恨。確實,以嚴氏父子現在的所作所為來看,他們的確不至於讓彭岳恨到這種「咬牙切齒」的地步,不過是貪污腐敗,收些黑錢,偶爾整整政敵罷了,這些事情許多官員都在做,雖然說嚴氏父子算是做的比較多,比較厲害的,但只憑這些事,彭岳除掉他們的決心也不會如此堅定。還不是因為他預知後事,知道了他們做下的那一樁樁、一件件為人所不齒的事情,為了阻止這些「悲劇」的發生,彭岳這才要想盡辦法「力挽狂瀾」。
「賤妾傾慕大人……」雪琪終究還是說了出來,彭岳的目光逼得太緊了,他眼中的懷疑越來越明顯,雪琪覺得如果自己不說的話,誤會會更重。
「雪琪姑娘,其實……王廷相被嚴大人彈劾,也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彭岳抬起頭來,準備再試探雪琪一次……
「額……沒有……」彭岳淺淺一笑,那句「我為什麼要相信你」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我只是有些納悶……姑娘為什麼要這麼做,或者說……姑娘為什麼要幫助我?」
「哦?你想幫助我什麼?」彭岳心中的驚奇之感愈重,臉上的表情也跟著不自然起來。
「彭大人……」雪琪打開門,這個對領鑲淺花邊飾玄衣的男子正沖自己微笑著。雪琪頷首致意,向彭岳福了一禮,「賤妾見過彭大人……」
「賤妾想讓大人相信……賤妾對大人絕對沒有惡意……」雪琪的語氣有些急,可是她又不得不刻意放緩了些,「想讓大人相信……賤妾想要幫助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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