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五十二章 以天下為棋盤

「哦……」劉伯溫不動聲色的「哦」了聲。
李善長熟悉劉伯溫的性子,知道他這句話並非違心之語,也不再糾纏,只是沉吟了片刻,道:「你可知道,昨晚老夫進宮了!」
李善長道:「皇帝當初聽從你我建議,設置百官,依元制,設置中書省,皇帝心中多有不滿,到後來卻迫於百官壓力,再者天下未定,不得不設置中書省,雖是如此,心中卻多有不快!時至今日,天下大定,相國典領百官,輔佐皇帝治理國政,無所不統,權利太大,皇上心中多有不滿,但他性子從來是要麼不做,要做便做絕!故而多年不發,這一次群臣大封賞,以老夫位列六公之首,你當陛下當真只是為了表彰老夫的功績么?」
劉伯溫道:「皇以夭下為棋盤,在布一盤棋局,滿朝文武何人不是陛下的棋子,便是太子,皇子,百姓,都是這棋盤的一枚棋子,誰留hetubook.com•com,誰走,陛下心中有數,我這一趟返回青田老家倒也不錯!」
劉伯溫眼帘一抬,在李善長的臉上掃了一眼,道:「莫非不是?」
「伯溫不過是說了幾句實話而已,算不得什麼?」
李善長嘴角微微牽動了兩下,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意,好一會兒沉聲道:「陛下以一介布衣奪取天下,可謂是雄才大略,老夫心中敬佩,自應天登基為帝,依元制,設置百官,以老夫為相,位居百官之首,老夫自問滿朝文武,除你劉伯溫之外,相國之位,唯有老夫最為合適?」
李善長卻沒有走進道場,而是繞過道場,來到了一處山丘上,站在這裏足以看到京杭大運河與長江的地方,哪裡數萬農夫,正忙忙碌碌的擔土填築一處決堤的缺口,農夫你來我往,將肩上的土壤一擔擔的堆積在缺口的地方,已經堆積了一人https://www•hetubook•com.com多高,運河的河水咆哮幾聲,並沒有再一次決堤而出,數萬的農夫發出歡呼的叫聲,顯得喜悅,滿足!
劉伯溫輕輕一談,隨即笑道:「這樣豈不是更好,我大明有這麼一個帝王,這天下算是亡不了!」
劉伯溫的確猜出了朱元璋一連串大動作的背後,有更深一層的目的,但這個目的,他隱隱猜出,卻不敢十分肯定,對著蕭雲,那是自己人,自然什麼話都敢說,對著李善長,此刻貌似兩人都放下了前些年的恩怨,重新回到了昔年輔佐朱元璋的默契,但縫隙一旦有了裂痕,再想修補,終究是有了縫隙,便是再高明的修補手,也不可能修補到與原來一模一樣了,他熟讀史書,這樣是朋友又是敵人的比比皆是。
李善長黯然一嘆,道:「話雖如此,只可惜,我等有功之臣,卻成皇帝手中的一顆棋子,如今帥已經m.hetubook•com•com歸了位,我們這些車和馬,自當捨棄了!未免可嘆!」
劉伯溫道:「大人過講了,伯溫性子剛烈,嫉惡如仇,並非相位的最合適人選,反而大人,嫻於辭令,明習故事,處理政務,裁決如流,將吏帖服,居民安堵;調兵轉餉無乏,恢複製錢,榷淮鹽,立茶法,開鐵冶,定魚稅,國用益饒,而民不困,眾將士心服口服,大人你才是最合適的人選!」這一番劉伯溫發自肺腑,因此說的頗為誠懇。
王安石變法后,章惇為相,便開始收拾蘇軾了,貶其到嶺南。嶺南彼時為蠻荒之地,瘴氣盛行,語言殊異,尚無人給貶到這麼遠,此時蘇軾已經五十七歲。蘇軾在惠州,曾做詩「為報詩人春睡足,道人輕打五更鍾」。這首詩傳到首都,章惇一看,這蘇軾活得挺舒服啊,就特不高興,再貶蘇軾到海南。足見這位昔日盟友,是如何背後通刀子的!」想到m.hetubook.com.com這裏瞟了李善長一眼,並沒有急著接話,誰知道他是不是下一個章惇呢?還是蕭兄弟說得對:「背後通刀子的往往就是的你朋友!」
李善長也沒在意,黏著長須先前走了幾步,前面便是金山寺的早課場地,規模宏大,四周參天古木遮蓋,各色花草都經過精細栽種,讓這個僧侶做早課的地方鳥語花香,一片勃勃生機。
劉伯溫眉頭一挑,卻沒答話。只是瞥了一眼李善長,不知他說此話的意思。
李善長自顧自的道:「皇帝嫌我老了,讓老夫隱退,老夫這一把年紀了,也幹不了幾日,早退晚退,並不打緊,只是陛下這數十日來,繞過中書省,直接批閱六部奏摺,讓老夫心中隱隱不安了?」
金山寺宇規模宏大,全盛時期有常住僧人三千多人,參禪的僧侶達數萬人,歷代高僧輩出,龍象雲集,宗風遠揚,慧燈常明。如:靈坦、法海、佛印、克勤、應深、別峰、箬m.hetubook•com•com庵、隱儒、大定、妙善。在佛教禪宗道場中有著卓著的地位,是中國有名的古剎。
李善長黯然一笑,顯得有些落寞,瞥了一眼身邊的劉伯溫道:「你說的不錯,皇帝最為高明,打發你離開應天,去了言官的首領,接下來的一系列大動作,只怕是要展開了,這一次,陛下不是針對你,只怕是針對我,不對是針對老夫的權勢了,這一點,伯溫老弟早就看出來了吧?」
李善長眼裡露出一絲得意,哈哈一笑,道:「能從你劉伯溫嘴裏聽到這樣的評價,老夫縱死也無憾了!」
昔年章敦是蘇軾簽判鳳翔時結交的朋友,當時任商州令,他性格狂放,膽大敢為,而又志向高遠,很投合東坡的脾胃,兩人有過一段同游同飲的好日子。元佑年間,東坡知貢舉,陰錯陽差的,取了章的兒子章援為第一名,這樣,他和章家又多了一層關係。
但誰也想不到,蘇軾的後半生,章敦竟然成了他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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