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七片葉子的命運草
第一葉(二)

「不不,很好聽,真的!」這完全是和豎琴的樂曲不相上下的天籟,漲紅了臉的阿卡發自真心的用力讚美著,「如果不介意的話,那個……不介意的話……」
阿卡楞了一下,眯起眼睛,努力地看向雅拉蒙的方向。
接著,面對他有些疑惑的表情,她微笑著說:「我教你的第一課,就是不要再沾這種會慢慢毀掉你聲音的飲料。你應該只喝果汁,和乾淨的清水。」
那把豎琴的音色確實很美,每次拿在手裡,握著光滑的琴身,他就無法克制的想要讓自己的情感化成音樂從琴弦上流淌出來。
他本來打算買一把小豎琴,從附近有樂器店的大城市用馬車往返也就需要兩天多而已。但雅拉蒙說沒有必要,她的那把豎琴已經足夠。
挨罵歸挨罵,與琺拉吵架歸吵架,不管發生什麼,阿卡依然保持著決心,珍惜這次難得的機會。他減少了每天的工作量,早早趕去旅店,送上當日的麵包,接著直接奔向雅拉蒙的房間——在一道道認定他是來幽會的目光中。
「你能看到,是嗎?」
而這個年輕可愛的少女,顯然才剛踏上旅途不久,恐怕不會為了一個旅店裡剛剛相識的陌生人停下自己的腳步。
他在心裏嘆了口氣,看向雅拉蒙的臉,想著是不是該叫醒她了。畢竟,在野外待到雙月升起並不是個很好的主意。
畢竟對這段時間的忽視有些愧疚,阿卡只好耐下性子向她解釋,對他而言,這樣一個真正的吟遊者肯做他的老師,是觸摸到夢想的最好機會。
雅拉蒙看著他,眼神依然溫柔而清澈,她抿了一口清涼的草莓汁,然後把和_圖_書阿庫面前的酒杯拿了過來,放到了桌子另一邊他夠不到的地方。
他想問些什麼,但又說不出來,這麼近的距離,他能清楚的聞到雅拉蒙身上青草的味道混合著少女的芳香,這讓他的血液都跟著變熱,興奮地向某個羞恥的地方匯聚。而這種時候,男性通常很難維持有條理的思考。
阿卡心裏也是這麼想的,所以在沉默了幾秒后,沒有得到回答的他沮喪的灌了一口麥酒,紅著臉低下了頭,「那個……還是當我沒有提過吧。對不起。」
她躺在草地上,閉著眼睛,雙手張開,就像睡著了一樣。隨著微風,淺碧色的波浪在她身下溫和的起伏。她的鞋子脫在一邊,玉石般白凈的腳掌腳尖相對,擱在水邊,透著酥紅的腳跟浸在水裡,水波流淌,像手掌一樣撫摸著她的足心。
沒有任何特異,是很正常的體溫,很光滑的肌膚觸感。
雙手抵著他的胸膛,翕張的鼻翼發出誘人的輕喘,她紅著臉看向他,微笑著說:「阿卡,你忘了你是來做什麼的了嗎?」
但是,吟遊者大都不會在某處停留很久——除非是漂泊夠后想要安定下來的那一小部分。
周圍的視線一下聚集到了阿卡的身上,其中有不少他的老熟人,也都多少知道這個有名的麵包師傅的夢想其實從來都沒有真正落在過烤爐上。
他還沒想好要怎麼冷靜下來,就發現自己再也無法冷靜到理智思考的程度。
但從小琺拉就不喜歡他的這個夢想,現在也是一樣,她眼圈都有些發紅,雙手緊緊捏著圓圍裙,委屈的說:「阿卡,做吟遊者https://m•hetubook.com.com到底有什麼好?總是四處流浪,衣服也不換,飯也吃不好,走到哪裡都要靠別人的賞錢過活,你怎麼會喜歡那樣的生活啊?」
「天哪,雅拉蒙如果反悔的話……」他飛快的換下了沾滿麵粉的衣服,換上看起來像個吟遊者的絲袍,接著匆匆忙忙的向湖畔的草地趕去。
因為琺拉來了。年輕女孩終究還是克制不住對未婚夫的擔憂,在忙完了自家果園的活計后,急匆匆的趕了過來。理由也很充分,畢竟雅拉蒙出現后,阿卡就一次都沒有再和她約會過。
他誠實地點了點頭,接著,他就看到了雅拉蒙可愛的臉龐在他的視線中越變越大,直到兩人的額頭相抵,彼此傳達著近似的溫度。
第六天的晚上,雅拉蒙終於對他說:「嗯,差不多也是時候了。阿卡,明天你來送完麵包,就去鎮子西邊的湖畔草地找我吧。我在那邊等你。」
幸好,雅拉蒙還在那裡。
在雅拉蒙的背後,雙肩的附近,竟然浮現出了隱約而模糊的一雙羽翼的輪廓!
果然,她用手指撥開了額前的頭髮,指著那發光的葉形印記,微笑著問:「你能看到,是嗎?」
「呃……啊?」他有些奇怪地睜大了眼,沒想到她會在這時候提醒他這件事。這算是委婉的拒絕嗎?他沮喪的鬆開了手,也因為想起琺拉而對自己的失態感到愧疚,他點了點頭,回答,「嗯,我……是來學習如何做一個吟遊詩人的。」
不過琺拉已經不是小時候那個會追著阿卡滿街跑甩著鼻涕大叫大嚷的小孩了,她儘管很生氣,說話的語氣依然儘可能的維持www.hetubook.com.com著溫柔。
他的動作很輕,但已經足以驚醒一個並未沉睡的人。
兇巴巴的女孩會嫁不出去,媽媽一直是這樣教她的。
更糟糕的是,消息傳開的時候,大家的重點顯然放錯了地方。比起吟遊者教他課程這件事,大家更在意的卻是雅拉蒙本身——一個年輕可愛十分有親和力的少女。
於是,更讓他驚訝的景象落入了他的眼帘。
而已經把琺拉當作兒媳來看待的戈爾喬夫婦則毫不客氣的輪流上陣把阿卡罵了一個多小時。離開房間的時候,有點透不過氣的阿卡感覺自己都能從臉上揭下一層父母的口水。
就這樣額頭相貼,持續了大概能烤好一個麵包那麼久,雅拉蒙喜悅的呼了口氣,用有些發涼的雙手捧住了他的臉頰,輕輕的說:「原來,真的是你呢。」
啊?沒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阿卡呆了一下,難道……這印記不是誰都能看到的嗎?
對年輕男性來說,即使容貌上有些許差距,新出現的那個總歸是要比看久了的那個有優勢。所以琺拉為此感到生氣實在是理所當然。
就像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了一體,阿卡甚至不忍心驚動這樣的雅拉蒙。
這……這是什麼?
她並沒唱很久,只是唱了這開頭一樣的幾句,就笑著停了下來,「我其實不太擅長唱歌,讓你看笑話了呢。」
儘管如此,他還是遲到了。
阿卡興奮的握了握拳頭,緊接著想起雅拉蒙教他的,樂曲才是最好的情緒,他舉起了豎琴,帶著由衷的笑容,撥出了輕快悅耳的琴音。
並不大的小鎮很快就傳開了這個消息。麵包師傅阿卡為一個吟遊者租了和_圖_書旅館的房間,重新開始學習吟唱。
這樣的嗓音,真的還有可能嗎?阿卡摸了摸自己的喉嚨,脖子的肌膚清楚地感覺到屬於麵包師傅的布滿老繭的粗糙手指。
雅拉蒙睜開了眼,眸子里流動著水一樣的溫柔,她像是早就知道阿卡來了一樣,沒有流露半點驚訝的神情,而是綻放出一個令人失去一切緊張感的微笑,用悅耳的聲音問了一句很奇怪的話。
這時,他看到了讓他幾乎認為自己產生了幻覺的事情。一陣風吹開了雅拉蒙墨藍色的劉海,細密的髮絲舞動開后,露出了她光潔的額頭。而在那額頭上,有圍攏在一起的七個印記,每個印記都像是小小的心形樹葉,在她白皙的肌膚上閃動著淡淡的晶瑩光芒。
這並不是阿卡的初吻,不過事實上,他那帶有賭氣成分的初吻只是碰疼了琺拉的牙齒,也傷到了自己的下唇,遠遠不如此刻這個突如其來的吻那麼溫柔甜蜜,動人心魄。
因為雅拉蒙柔軟而芬芳的雙唇,就那樣直接的貼了上來,毫無徵兆的,吻住了他。
他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看著放在她身邊的小豎琴,蹲了下去,注視著琴弦,情不自禁地想象著自己和著這琴聲吟唱詩篇的模樣。
雅拉蒙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亂的髮絲,拿過小豎琴,側坐在草地上,帶著水珠的赤足收回到接近臀部的位置,姿態優雅而美妙,她端起豎琴,並沒有唱,而是輕聲問:「阿卡,你……還能看到什麼嗎?」
作為青梅竹馬的戀人,這已經到了讓人難以忍受的程度。
紋身嗎?不會這麼高端。刻印嗎?也算是看過不少書籍的他卻從沒見過這種刻印的存在。說是什麼m.hetubook.com.com符文或憑依的話,又不太像。與其說是後天加持在身上,倒不如說更像是與生俱來的,由肌膚內部向外散發出光芒的奇妙印記。
「我才不是傻瓜!」阿卡不高興的叫了出來,然後,他才意識到,自己遲到了,而且,遲到了很久。
雅拉蒙並沒有直接教他唱歌,而是教他如何彈奏。有七弦琴的基礎,小豎琴並不算難以掌握,第一次接觸這種樂器的阿卡用了五天左右就已經能順利的彈出一段簡單的曲子。
整整一天,阿卡一直都在走神,時不時就要抬頭看一眼牆上的魔晶時鐘,烤焦的麵包經足夠平常的家庭吃上一周有餘。
克制不住撫摸的衝動,他緩緩把手指靠了過去。
可就在他的血液沸騰起來,舌尖準備遵循著本能進軍的時候,雅拉蒙卻向後撤開了頭。
他想著之前兩次錯過的機會,聚集著從賣掉七弦琴開始就沒有再冒頭過的勇氣,藉著那一丁點酒意大聲說了出來:「請你教教我吧!拜託了!」
他克制不住的摟住了雅拉蒙的身體,她很瘦,讓他害怕一用力就會從腰肢那裡折斷。但他還是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抱緊,想用嘴唇搶奪這場親吻的主動權。
琺拉氣惱的咬著嘴唇,「你真是個大傻瓜!阿卡,我說你真是個大傻瓜!」說完,她轉身跑掉,提高的圓圍裙下,是有些踉蹌的步伐。
阿卡固執的昂著頭,描繪著自己期待的世界,「那樣我就可以走遍整個特拉埃爾,可以去聽、去歌頌那些英雄的傳說,可以見到很多新鮮的事,可以去認識那些奇奇怪怪的和咱們人類不一樣的種族,如果我出了名,說不定還會被那些文學家寫進硬皮書或者羊皮冊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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