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金風
第四十九章 我找蘇姊姊

她去問他時,去只得到一句平淡回答:「你救了他的命,拿點禮物有什麼不可以?你若不收,他就要想別的方法報答,豈非挾恩圖報?」
但花晴洲竟一反常態,主動要幫她的忙,頓時大出她意料之外。她仔細看他一眼,見他滿臉期待,神情誠摯到不能再誠摯,似乎已從之前的驚嚇中回神,不再感到恐懼厭惡。
蘇夜笑道:「確實有點慚愧,卻還不至於心虛。我想,我出於幫派利益,不得不瞞他,那麼在私人方面補足,也就夠了。」
蘇夜當即無言以對,默默從玉塔中敗退了。但就在當天下午,楊無邪接到一份密報,讓她霍然變色,不顧有可能遭到懷疑,當面向蘇夢枕表示,想去十二連環塢探探情況。
花晴洲又道:「有沒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
他顯然缺乏應對經驗,這幾句話說出來,已經開始結結巴巴。蘇夜微微一笑,道:「花黨魁未免太客氣了。」
蘇夜遲疑一下,看看陸無雙,苦笑道:「你們猜怎麼著,居然被無雙說中了。師兄……蘇樓主他對我著實無可挑剔。我看他的意思,只要我主動開口,金風細雨樓副樓主之位便是我的。就算我不開口,也早晚是我的。難怪這麼多人樂意為他效死,連我都覺得有些應付不來。」
蘇夜這才想起,她實在應該將這事預先說出來,頓時被看的矮了三分。但她矮掉之後,迎風就長,待走到花晴洲面前,已然恢復常態,笑問道:「你有事找我?」
程英閑閑笑道:「他們將身份隱藏的很好,不知想嫁禍誰。但有人試圖逃走時,從輕功身法上和圖書露出了破綻。蘇姐姐,你這麼聰明,何不猜猜是什麼輕功。」
這句話問也白問。即使她從清晨講到天黑,花晴洲也一樣肯聽。她見他連連點頭,又緩緩道:「我勸你以後多接觸江湖上的人,武林中的事,哪怕不親身參与,也要心中有數。你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時,寧可轟轟烈烈地戰死,也別不明不白地死去。聽不聽由你,總之我一直都是這麼想的。」
花晴洲道:「我告訴了大師兄。」
蘇夜奇道:「花黨魁不知你外出?那他發現你不在家,一定會以為你被人擄走了。」
她既然生出興趣,又反覆思考發夢二黨,心想他們畢竟是市井中的中流砥柱,兩黨黨魁武功極高,若能賣個人情,抑或就此打好關係,對她、對蘇夢枕都有利無害。
蘇夜道:「這和過去又不一樣。」
她又笑了笑,「你若不明白,回去把我的話重複一遍吧,相信花黨魁會為你解釋。」
蘇夜敘述事件全程時,並未刻意提及花晴洲之名,因為在她心裏,莫說花晴洲,就算「發夢二黨」所有成員加起來,也不值什麼。從蘇夢枕以降,均不知她救人之時,還順手救了發黨黨魁的兒子。
陸無雙道:「其實沒什麼,愁紅、憐海都在表姐身邊。別人想讓她吃虧,恐怕不太容易。不過,伏擊的人要麼當場被殺,要麼自行了斷,不肯讓我們問出口供。」
其實花枯發怎麼養兒子,都不關蘇夜的事。在她眼中,花晴洲資質相當不錯,就此成為一個兩耳不聞江湖事的富家少爺,未免可惜,而且只要花枯發和圖書還活著,他就無法藉此避開敵人算計。不過,也就此而已了。
事情說來倒很簡單。程英近期極為忙碌,日夜不得抽身,直到今日,才抽空出去,拜訪開封府中極為有名的古董商家,想看看能否買到珍貴字畫,結果出門后不久,便在長街上遇到埋伏。程英本人傷勢不明,伏擊她的十多人卻無一逃生。
花晴洲比她還年輕,年紀尚未滿十八歲,堪稱翩翩少年,又因聰敏俊秀,深受父親疼愛。他容貌本就出眾,旁邊又有蘇夢枕作對比,用「玉樹臨風」形容,絲毫不過分。可是,任何人與蘇夢枕在一起,旁觀者永遠只能一眼看到那瘦骨嶙峋的病弱公子,絕非他身邊的陪襯。
花晴洲自然不知道,這位「蘇姊姊」眨一眨眼,就在心裏想了這麼多。他殷殷期待地望著她,就怕她瞧不起自己,一口拒絕,卻聽她道:「行啊,你主動要求幫忙,我幹嗎要拒絕。我這裏倒還真有事,看你能不能幫上了。」
蘇夜召來黃樓子弟,要他們拿來紙筆,重新繪出兇犯面貌。隨她筆尖流轉,紙上逐漸出現一個五十來歲老人的面貌。此人個頭一般,身材偏向清瘦,長相也談不上多麼出奇,唯有面容正中的鷹鉤鼻,稍能引人注目。
程英搖頭,柔聲道:「我不是說過了嗎,也可能是私自報復。」
京城中,消息流傳得極為迅速。沒過多久,該知道的人就都知道了,包括蘇夜在內。
蘇夜冷然道:「風雨雷電龍行千里身法?」
她一見程英,便劈面一句,「聽說你遇刺了,究竟怎麼樣?」
蘇夜聽說花晴洲m.hetubook•com•com登門求見,哭笑不得,心想剛囑咐他沒事別出門,他就匆忙跑來,不知想做什麼。疑惑之餘,她也只能匆匆整妝,前去黃樓會見客人。
陸無雙終於輕哼一聲,不屑道:「還能是誰,不就是他們?雷門在南邊待不住,北上投奔六分半堂,非要找個主子賣命才甘心。如今咱們遲遲沒動作,雷滾又已毒發身亡,他們自然要先心急。」
程靈素亦笑道:「原來如此,所以你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一面和我們說話,一面坐在我辛辛苦苦種出來的藥草面前,在那兒薅個不停?」
程英氣色如舊,肌膚白裡透紅,心情似乎也很愉快。她仍像過往那樣,端正坐在書桌後面,微笑道:「你未免太心急了,又不是第一次碰上這種事。早在我來之前,你就警告過我快一百遍。我若害怕,也就不會答應你了。」
程英忍俊不禁,當場笑出聲來。陸無雙更是拍手大笑,笑道:「我剛才就在想,大姐何時才會向你發難,為她的寶貝草藥討回公道。你看看,三才君子、六盞金燈、八寶瓔珞,專挑稀罕的下手。你倒是說說看,為什麼要把人家的葉子薅禿?」
她需要操心的事已經夠多,犯不上為別人打算。
這也是她第一次以蘇夢枕師妹,而非五湖龍王的身份造訪十二連環塢。從此之後,她再也不需黑衣蒙面,隱藏自己身份,大可光明正大地進出此地。
她說到這裏,又微笑一下,「你可聽清楚了。他常年以右手收發箭形暗器,食指和中指上有凹痕。他平常坐著的時候,右腳尖總在左腳尖之前,以腳尖觸地www.hetubook.com.com,一緊張就輕輕划動。他身後若有人說話,總是先回頭,再轉身。這三個特徵結合在一起,便能確認此人身份。」
蘇夜聽他又是爹爹,又是大師兄,愈發確定此人毫無江湖經歷,也更奇怪花枯發的育兒方針。她略一沉吟,笑道:「你有這份心意,我很感榮幸。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本是學武之人的本分,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程靈素和她關係最近,無需繞著圈子對答,一聽便微微一笑,道:「蘇公子眼光果然有獨到之處,任你多方隱瞞,也能看出你的潛力。由此看來,你肯定很覺慚愧,認為自己對不起他吧。」
出於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理由,花晴洲嘴動得比腦子還快,脫口而出道:「什麼事?」
蘇夢枕緩緩盤問,總算問出他是來報恩,而非復讎。蘇夜並未又在外打架,惹得人家登門尋釁。他見正主來了,便不再浪費時間,徑直道:「我有事在身,不便相陪。你們談吧。」
花晴洲滿懷興奮,又滿懷迷惑地離開。蘇夜這才知道,蘇夢枕居然沒告訴她,就替她收下了人家送來的謝禮,還讓幫眾將謝禮送進白樓,讓她自己挑選存放。
他鄭重道:「我一定儘力而為。如果我不行,就讓師門的兄弟姐妹幫忙。」
蘇夢枕對她仍無疑心,雖然覺得匆忙上門,對方未必有空好好接待她,但蘇夜堅持之下,他也只點一點頭,便讓她去了。
蘇夜見他收起了那張紙,方道:「本來我無意多話,但你今日來找我,也算你我有緣。我有一句話相勸,不知花公子肯不肯聽聽?」
花晴洲受父親刻意培養,對m•hetubook•com.com這些事素無興趣。但只要從蘇夜口中說出,他就聽的極為認真,彷彿聽到了天下最有趣的東西。
她一笑,花晴洲立馬滿臉通紅,局促不安。他很怕在她面前失態,但越害怕,就越容易失態,只好紅著臉道:「我這次來,與爹爹無關。他讓我近日不要出門,一切有他照應。但我覺得不能這樣,就偷偷溜了出來。」
她有理由相信,一個從未接觸江湖血腥的人,會對前日那事心存反感,加深對江湖的負面印象。對方沒這麼反應,反而引起了她的興趣。
她著重勾勒出其五官特徵,然後將這張畫紙向花晴洲一推,淡淡道:「喏,這就是那樁兇案的真正兇手。他本為蜀中唐門的人,年紀已這麼大,卻遲遲無法突破暗器功夫,絕望之中,只好投靠蔡太師門下,想臨老賺一筆可觀的金銀。」
唯有接待重要人物時,黃樓正廳才會投入使用。蘇夢枕親自與花晴洲見面,用的也不過是普通側廳。他臨出門時,還淡淡看了她一眼。
蘇夜這才嘆了口氣,道:「其實這已經比我想的慢了。我曾以為,你們一進京,連行李都沒整理好,就得遭到敵人圍攻。不想到了今天,才等到遲遲未至的消息。這些話不必再提,我已經決定,一等迷天盟地盤落入我手,我便先向師兄表明身份,與他聯手,對共同敵人發動攻擊。」
程靈素許久沒說話,此時終於問道:「你之前一直猶豫不決,不像今天這麼果斷。莫非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花晴洲連忙起身,道:「蘇姊姊,你對我有救命大恩,此恩沒齒難忘。那天我走得太匆忙,沒能好好道謝,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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