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滄海月明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多情公子與無恥少女

蘇夜道:「為什麼?」
石之軒融合花間補天,自創高深武學,當然不在意男女之分。若他在場,必然認同蘇夜的說法,再嘗試將她帶走一次。侯希白既是他徒弟,自然明白這個道理,暫時按捺將她畫在扇上的想法,和氣地道:「你說的不錯,但我本人尚未達到這種境界,如何能教別人?你若真要學武,我可將你薦到別人門下,或者教你一些粗淺的武學道理。」
侯希白終於明白自己並沒聽錯,啞然失笑,心想她果然很有意思,便像哄小孩似的,向她微笑道:「原來你知道我用的是武功,可惜我不能教你。」
沈落雁位於「美人扇」正面最後,若要畫蘇夜,必然得把她畫在背面。但他又隱約覺得,她長大之後,容貌只會比幼年時更動人,不如等五六年後,再向她提出這個請求。但到那時,他還有沒有機會與她相見,亦是未知之數。
他長身玉立,氣質洒脫,說不盡的風流倜儻,縱使面對殺氣騰騰的敵人,依然從容自若。當然,從敵人倒地的速度看,他也實在不必為區區二十來名軍伍驚慌失措。
她睡的乃是原來主人的卧室,由於農家生性簡樸,各屋之間並無房門,只垂著厚厚的布簾。那名耳背老婦睡的很熟,呼吸聲平緩無波,顯見要等人家踹開大門,叫喊著衝進屋中,她才能發覺家裡進了人。
蘇夜聽到這裏,突然想起一個人來,不再猶豫,縱身掠出窗和圖書外,循聲走向那群人所在之處。
年輕男子也不動氣,溫文爾雅地道:「敝姓侯,名希白。你們回去上報朱粲,他應該知道我侯希白的名字。他若覺得丟了臉面,也可找我侯希白解決,不必牽扯旁人。」
這二十五人形貌各異,臉上神情卻都頗為兇狠。蘇夜見到他們時,已有七八人倒在地上,揉腿的揉腿,按腰的按腰,掙扎著起身不得。
到了這個時候,附近忐忑不安的人也都漸漸放下戒心,關門閉戶,重新睡自己註定睡不著的覺。只有她和侯希白兩人,還像付不起住宿費的窮光蛋,大半夜站在外面說話。
蘇夜真想模仿天山童姥,張口就說「你蘇姥姥我」,用王霸之氣折服他人。但她畢竟不是童姥,微微一笑,答道:「那就算了,我只是特別想學你的武功,對別人毫無興趣。我看你是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人,有沒有任何方法,能讓我達成這個心愿?」
那名隊長在軍中任校尉一職,眼光比常人更高。此人用扇頭將他從馬背點的滾落於地,他都沒能看清對方怎樣出手,人已在地上打滾。他心中明白,遇上這等厲害人物,最好扭頭就走,不要惹對方生氣,替自己招禍。因此,他並未參与手下的喝罵,只想儘速離開,口中卻仍道:「行,這趟就算我們栽了。但你必須留下姓名,不然的話……」
侯希白笑道:「因為我不https://m.hetubook.com.com能不告訴師尊便私自收徒,而我的武功不適合女子修鍊。本門中有位護派尊者,專門保存派中重要經典。歷代以來,尊者一職皆由女子擔當,正是因為女子不會偷練武功。」
他聲音好聽,語氣更是溫柔文雅,面對仗勢欺人之鼠輩,仍然句句留有餘地,並無趕盡殺絕的意思。但他語氣緩和,意思卻很明白,那便是他要插手到底,直到這幫人滾出小村為止。
師兄弟之間並非夥伴,而是仇人,後期更曾爭奪石之軒的絕學「不死印卷」。但侯希白天性使然,武功、決心、殺意、心計均略輸于楊虛彥,在雙龍幫助下,才成功奪得師門秘籍。也正因為他性情與石之軒南轅北轍,奪書之後,到最後也沒能練成這門絕學。
迦樓羅軍所派出的尋財小隊,一隊共二十五人,均性格兇悍,平時做事無法無天,不以他人的啼哭哀求為意。他們這次卻馬失前蹄,只搜了四五間房子,便被那路過的年輕人察覺,又被強行逐出屋外。
屋主受到相當驚嚇,見救星從天而降,兀自半身發麻,不知此事如何收場。那年輕男子吩咐他們回屋閉門,自己仍安然站在外面,雙眼眨也不眨,凝視著為首的隊長。
蘇夜目光一凝,停住即將越窗而出的身形,在原地側耳細聽。
忽然之間,蘇夜開口道:「我想和你學武功。」
蘇夜想起石之軒,臉當場拉的更長,微m.hetubook•com•com笑道:「你師父是誰?」
蘇夜以平靜的口吻道:「我想和你學武功,能夠將人迅速打倒的武功,就像你趕走剛才那群人一樣。」
侯希白驚訝,當然是因為沒想到在這個小小村落,竟能見到如此天姿靈秀的少女。雖說蘇夜眼神不似無知女童,如成人般冷靜老練,缺乏孩童的天真氣息,但天賦奇才者,無不少年老成,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侯希白愣了愣,奇道:「什麼?」
石之軒因意外而性情大變,忽而冷酷如邪魔,忽而深情如書生,教出的徒兒也截然相反。楊虛彥是利益至上,狠辣不講道義的刺客,反映出師父冷酷的一面。侯希白則性情純良,畢生追逐美的事物,以護花為己任,表現了他深情的一面。
他說到最後,目光向旁邊農舍一掃,威脅之意一覽無遺。
蘇夜本以為,自己要到雙龍與他結識,或慈航靜齋傳人出山後,才有認識他的機會,不想在這時就見到了他本人。
她眼見這批人飛快跳上馬背,憤憤而去,只覺此事絕對不會輕易了結。這個時候,侯希白忽地向她轉身,臉上露出探詢之意,目光剛剛接觸她,便驀地一亮,平添無數讚許。
此人正是蘇夜心中想的那一位,石之軒的另一位徒弟,楊虛彥的師弟,花間派唯一傳人,「多情公子」侯希白。
蘇夜輕聲一笑,悠然自得地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師父是石之軒,你師兄是楊虛彥。你和圖書隸屬魔門花間派,此派一代一傳,連魔門中人都不知本代傳人是誰。」
那名神秘的青年男子靜靜聽著,始終一言不發,等對方叫罵夠了,方以彬彬有禮的口氣道:「諸位奉命行事,在下本來不該怪到諸位頭上。但無論何人,取財應取之有道,想買糧米,就要付出等同的金錢。像你們這般,于深夜敲門打舍,喝令主人滾出屋外,甚至對人家女眷言語無禮,實在過分之至。在下雖然只是路過此地,也不能坐視不理。」
侯希白搖頭道:「這是本門的秘密。」
她知道夜半來客必是迦樓羅軍,本欲出面解決此事,卻被人捷足先登。為首者叫罵不絕,粗魯中透出心虛,句句不離「迦樓羅王」,很明白失去迦樓羅軍為後台,自己便一文不值。
侯希白大奇,道:「你是誰家的孩子?」
蘇夜眸中驀地神光乍現,不再有普通人站立當地時,全身鬆鬆垮垮,肌肉無法完美協調的感覺。她柔聲道:「因為早在數年之前,我和那兩位已有一面之緣。實不相瞞,在你們師徒三人中,我最喜歡你。」
他打量了好一陣,猶豫是否要把她畫在扇上。他出師以來遍游天下,飽覽四方風光,看遍世間佳人。由於他性情文雅,真誠地尊重愛護對方,即使是最自重身份的美女,也樂意與他結交。遍數他見過的人,蘇夜在其中亦算容貌頂尖,甚至超越被他深深同情憐惜的沈落雁。
十來支火把照耀下,一位容貌極為和*圖*書英俊的年輕男子正站在包圍中心,身穿白色文士服,服飾精雅中不失飄逸,手中持一把材質珍奇的摺扇,按照特定韻律節拍,悠閑地一搖一搖。
蘇夜猜出他身份過後,心中便閃過無數念頭,閃到最後,仍是無恥想法佔了上風。她不想強迫好人,何況強迫也無用,於是想來想去,似乎只有一條路可走。
她想起花間派的護派尊者后,招惹侯希白的心思便沒那麼強烈,更像和他開玩笑。侯希白再度失笑,但他向來很難拒絕女子的請求,當真仔細想了想,正色道:「我可以請師尊瞧瞧你的資質,若他點頭,我也不會拒絕。」
侯希白當即吃了一驚,眉間掠過驚異神色,立刻問道:「你怎麼知道?」
蘇夜笑道:「我不是任何人的孩子。若我資質足夠,不怕練出問題,你仍不肯收我為徒么?還是我說的不夠有理,無法打動你?」
她過來的時候,刻意裝作不會武功,腳步虛浮,嚴密收斂精氣神。她雙眼大而圓,黑白分明,只有天生的明凈光芒,並無來自先天真氣的晶瑩潤澤。侯希白驚異於她的美麗,並未察覺她武功還在他之上,躋身於絕頂宗師一流。
蘇夜輕輕啊了一聲,想起他所言不差,花間派果然有這個說法,臉頓時拉長了三分。然而,她並不認為真正的高深武學受性別隔閡,最多有適合不適合的分別,便道:「但世間武功練到高深處,無不殊途同歸,連精神體能的限制都可以突破,遑論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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