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寒山
第二百五十九章 那些蒙面的挫貨

蘇夢枕連殺兩人,蘇夜則未傷人命。這倒不是她心慈手軟,而是她見到了刀王,見他們護在花無錯身畔,突然就是一陣惱怒,決意先取他們性命。
這一寸割在鞭上,更像割在他心裏。此時人人自危,生怕那柄魔刀落在自己頭上。如今輪到他,他金鞭迅疾如風,步步扣殺時,心中仍在想這是怎麼回事。
蘇夢枕短促而斷然地道:「不用管我。」
它棄為首的彭尖于不顧,直取彭尖左側的苗八方。苗八方柴刀最顯眼,人最絕,給蘇夜留下的印象最深,於是中了頭獎,被她第一個挑中。
這三人和她見過面,所以給了她似曾相識的感覺。另外一人,單看刀法,像是「五虎斷門刀」。那麼毫無疑問,他是彭家彭天霸的傳人,彭尖。
苗八方既然在,其他三人身份亦呼之欲出。那個左手持「開天刀」,右手持「闢地刀」的,是信陽蕭煞。信陽蕭煞旁邊,是他兄長,使「七十一家親」刀法的襄陽蕭白。
沒有人知道這是血雨,還是花雨。血雨未盡,刀光忽然零亂飛揚,如風中落紅般四散紛飛,飛向無命天衣。花瓣觸到鶉衣,鶉衣便粉碎如雪片,雜在刀光與血光里,彷彿被染成了紅色。
若說紅袖刀是「落花人獨立」,那麼它就是「微雨燕雙飛」,前者凄艷,後者清麗。刀王眼光自不用說,這時卻被這一刀的美麗所吸引,幾乎無力分心去看招式。
司空殘廢大怒,怒https://www.hetubook.com.com道:「不管你,能行嗎?」
他身邊兩側,司徒殘和司馬廢同時搶上,舞鞭助陣,令他不那麼困窘。他本能一句話脫口而出,說完忽地反應過來——那句話是對蘇夜所說,他剛剛自作多情了一番。
這證明,他的心有點兒亂了。三神君離開元十三限,進京依附蔡京以來,從未吃過這麼大的虧。準確地說,他們至今尚未吃虧。可那僅是因為人家各有各的目標,把他們當成身後綴著的討厭尾巴,不聞也不問。
刀是魔刀,人是魔般的人。兩人陸續死去,對手毫髮無傷。兩道刀光一為淡青,一為緋紅,自閃動時起,再無一刻停歇。堂中人想攔,不知先攔那一道。他們覺得,兩把短刀都超脫了招式的束縛,純以意境取勝,很難想出招式破解。
她讓他們趕緊滾,他們無計可施,依言滾走。蕭煞還曾放話,說要找蘇夢枕主持公道,結果雙方下次見面,正是方應看探視蘇夢枕。
因此,她攔住司空殘廢,破開一丈二尺三的蟒鞭,震開十八節的金鞭,不再理會這三個人,將他們拋在身後,想都不想,掠向靠近大堂最高處的地方。
他們之前,顧、趙兩個難兄難弟也想這麼做,也失敗了。刀光徒勞飛動,絞中的全是空氣。與此同時,蘇夜足尖踢中五虎斷門刀,運力一勾一送,竟把彭尖送往靠近大門的方向。
司空殘廢臉和*圖*書都成了紫色,不知是氣出來的,還是技不如人羞出來的。他,以及他的兩個師兄弟,一聲不吭,緊追在蘇夜後方。蟒鞭一揮就是兩丈有餘,離她距離極近。
方應看四處伸手,他的八大刀王奉命四處奔走,彷彿春雨後的韭菜,隨時隨地蓬勃冒頭。蘇夜未想今天他們又牽扯在內,認出他們之後,略微有些詫異。
蘇夢枕在那裡,所以四名刀王也在。她的身法倏忽莫測,盡得瞬息千里之精要。不過大堂就這麼大,人一多,難免甩不開追兵。
至今為止,她未用任何神尼所傳之外的武功,仍和蘇夢枕一樣,令他們毫無抵抗之力。
青羅刀青光閃爍,映青苗八方的臉。刀尖一點青色,飛動急如星火,射進他喉嚨,左右攪動了一下,不再留戀,撤了出去,掉轉方向迎向彭尖。
他殺人,一向先用蟒鞭籠住對手,再用金鞭一鞭打殺。但今天他師出不利,鞭網方才成形,便見一陣輕若無物的緋雨,落在了鞭影之中。
紅雨如同花雨,加上屋外雨聲襯托,現出了一種令人失神的凄艷。它彷彿弱不禁風,被風吹到了開闔神君的鞭上。蟒鞭一觸之下,陡然失去了生命力,鞭頭軟軟下垂。司空殘廢抖腕急收,未及收回,鞭梢當即被割斷一寸。
方才,蘇夜豆綠色的身影閃身進門,蕭、苗三人反應可想而知,無非心底打鼓,背後起栗,堪比趙畫四在破衚衕里遇見她。倒是彭尖只聞其和*圖*書名,未見其面,精神要放鬆的多。
然而,常人不敢惹,不代表所有人均是如此。青羅刀刀身上,流動著忽明忽暗的光芒。它本是暗沉沉的青琉璃色,一注入內力,青色就變淺,淺如刀尖色澤。可惜它材質中混有雜質,繼續運功加力,就該折斷了。
他們離畢玄差的太遠,離關七也是。蘇夜甚至懷疑,她新認識的白愁飛、王小石,也可以一人對付八人。
四個人,五把刀。其中,以一把銹跡斑斑的刀最具辨識度。這把刀像使用多年的柴刀,刀口都鈍了,比持刀的人還丑。但它的主人名震八方,無人敢於輕視,正是「八方藏刀」苗八方。
苗八方長相樸實,無甚出奇之處,忽地無端露出一絲笑意。他並不覺得開心,但他施展「笑裡藏刀」時,總忍不住要笑笑。這是他常年養成的習慣,也是他生前最後一個表情。
八大刀王號稱刀王,也只是相對而言。他們自知不是雷損、蘇夢枕、關七等人的對手,但現實比夢想更加諷刺。如今雙方乍然相逢,他們空有刀王之名,竟全然不知如何應對紅袖刀,表現的不是死人,勝似死人。花無錯血流了一地,仍未有人碰著蘇夢枕一根頭髮。
蘇夜不退反進,蘇夢枕卻驀地現身另一方向,替她擋下司空殘廢三人。緋光當頭罩下,三人如臨大敵,一鞭接著一鞭,幾乎舞成了幻覺似的夢影。
她能夠認出他們,必須得感謝他們的刀。
https://m.hetubook.com.com然間,他們都聽到了一句話。
他們第一次逃走,是她刻意容忍,第二次有方應看在旁,她缺少動手的理由。這已是第三次,而且針對的不是她,是她視之如親人的三個人之一。
更凄慘的是,蘇夢枕來了,蘇夜居然也來了。當日彭尖不在現場,第四人是「相見寶刀」的傳人孟空空。四人各自出刀,各交手一招,全部被她逼退。他們事後,想的十分明白,若非她初入京城,不願生事,更不願替風雨樓得罪人,四人必定活不到今天。
一個是風雨樓蘇公子的寶貝師妹,一個是朝廷神通侯的駕車隨從,蘇夜多次以目光挑釁,他們唯有裝作看不見。
拔刀之前,這些人只是四個矇著臉,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挫貨。待拔刀在手,他們才鮮活起來,每個人都生出不同氣質,搖身一變,變成名滿京城的刀客。
三神君、四刀王都竭力禦敵,其他人並未閑著看戲。雷嬌以外,豆子婆婆和花衣和尚也出了手。
刀光陡至,化作拍打礁石的海浪,捲起千堆流麗青光。其實每一招都是虛招,只有刀王的刀撞上來,才由虛轉實,見招拆招。
要殺刀王,並不需要青羅刀從中折斷。它凌空振起一片刀光,猶如一道青虹,從三神君那裡,飛越半個大堂,落在四刀王陣中。
他看到了刀光,艷紅奪魄的刀光。刀光翩然飛動,不斷逼近他,使他不得不走。
苗八方有「藏刀」之絕招。之所以叫做和-圖-書絕招,是因為他為人夠絕。為了從父親手中奪取刀招,他殺了父親,為了不讓兒子學到絕招,他殺了兒子。如今,他心想事成,世上只有他自己懂得「八方藏刀式」。他靠著這套刀法,在神通侯身邊謀得一個位置。
豆子婆婆動作最快,卸下身上那件百結鶉衣,抖一抖,橫掃出去,正是祁連山的「無命天衣」。花衣和尚卻臉色遽變,手中一隻銅缽、一百零八枚鐵念珠同時打向前方,自己向後飛躥,躥向離他最近的一扇窗。
她不需要用什麼刀勢、刀意,更無需以氣機鎖定對手,向其施加精神壓力。雙方之間差距極大,大到難以想象。她只是很平常地過招,領教他們每個人引以為傲的獨家絕學,在最短時間里,一一解決他們。
司空殘廢話音未落,蘇夜已答道:「沒管你!」
蘇夜似已孤身陷入包圍,一人面對五把刀。蕭白刀光親切溫和,蕭煞刀光狠辣凌厲,分左右夾擊而來,想把她絞碎在刀光中。
她果真不管蘇夢枕,掠向四大刀王組成的刀陣。八人一起出手,才是他們最強悍的時候,四人倒也差可彷彿。小侯爺身邊的刀王,本就是京城中一個別人不敢得罪的組合,既是出於方應看之權勢,也是因為他們本人。
然後他成功了,準確地說,只有一部分成功了。他的頭飛出了窗子,落在窗外的大雨中,身軀還保持著疾沖姿勢,因為失去平衡,重重撞在窗框上。剎那間,鮮血猶如不要錢般噴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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