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寒山
第二百七十六章 江湖三傻

張炭道:「偷包袱的是我,你少為難他們。」
刀光柔和靈動,刀招美不勝收,宛如以刀作畫,只有曼妙兩字可以形容。可惜,曼妙浮於表面,尚稱不上她獨特的刀法風格,美則美矣,殺傷力卻極其有限。
她不認識中間那名女子,只覺得她美貌驚人,絕不會是無名之輩,既然與唐、張兩人混在一起,應為同道中人。就在她猜測其身份的時候,那女子手中刀光一閃,輕柔如風,又像一抹乍現於白日下的月光,掠向為首的高瘦灰袍人。
微胖青年姓張名炭,可能因為膚色黑,所以用炭字為名。他外貌十分普通,普通到了除了臉上的痘,再也沒有值得拿出手的特徵。但他其實是「天機龍頭」張三爸的義子,在武林中輩分相當高。天機組以外,他還隸屬長安「桃花社」,在長安名聲響亮。
她挪動幾步,劉全我仍未發現她在屋頂,陰沉著臉道:「包袱扔回給我。」
蘇夜到底是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轉身面對著他們三個,正色道:「我已經被你們連累了。我不是什麼姊姊,我姓蘇,我是你師姐。」
灰袍人冷笑道:「胡說八道,我什麼時候殺過人?倒是你們三個小賊,今兒不僅要還我的東西,還要乖乖跟我走,去衙門說話。」
雙方各執一詞,真正明白內情的,只有身為局外人的蘇夜。她很清楚,以劉全我的本事,斷然逃不過追命的追蹤,更不用提和-圖-書下重手殺死滿街捕快,飄然遠去。
那條威猛大漢叫唐寶牛,是蜀中唐門外系子弟,亦是七大寇成員,沈虎禪的結義兄弟。他出身四川,有時在江南遊盪,且運氣很不好,不惹事也會被捲入意外,足以給她留下一些印象。
張炭滿臉疑惑,唐寶牛抓著頭髮,均愣愣瞧著她的背影,把「為什麼」寫在了臉上。溫柔可不管這麼多,叫道:「姊姊你讓開,你不要管,省的連累了你!」
蘇夜面對一片沉寂,總算笑了笑,淡淡道:「你們這是怎麼了?為何光天化日下,當街聚眾鬥毆?」
溫柔乃洛陽王溫晚的愛女,據說從小伶俐、美貌、淘氣,讓父母師長都奈何她不得。她一出洛陽,還沒幹出大事,就為人稱羡,承認她是當今第一位天之驕女。那麼,綜合種種因素,這個手持寶刀,使小寒山刀法的女子,可不就是溫柔?
他們十有八九,目擊了命案現場,準備為民除害,跟了一陣子,跟錯了人,又出於不明理由,偷走人家包袱,招來風派掌門帶弟子圍攻。
劉全我被後生小輩當面譏諷,臉色再沉下三分。那個包袱看似普通,裏面大有玄機,裝著他苦心搜羅而得的珍貴珠玉首飾,準備送給蔡府小姐,藉以討好蔡京。蔡家人無不眼高於頂,想弄到他們看得上的珠寶,何等之難。他若失落這一包,那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湊齊第二包。和-圖-書
蘇夜赫然發現,這三個人當中,自己竟然認識兩人。
因此,張炭話音未落,便見灰影晃動,雙袖如大雁展翅,揮卷而出,遮掩了劉全我的身形。他、唐寶牛、溫柔三人齊齊一驚,正準備接招,卻聽一聲脆響,如金石交擊。
劉全我仰頭看她,恰見她一步未邁,人從屋頂飄然而下,落在雙方中間的空地上。
溫柔被蘇夜擋在背後,兀自不肯干休,反唇相譏道:「你殺了公門中人,難道我們不能行俠仗義?」
灰袍人冷笑一聲,右手單袖拂出。這一拂,彷彿沒什麼力氣,卻正正打在刀鋒上。袍袖同樣有如清風吹拂,飛揚翻卷,如是者四,刀光便悄無聲息地退了回去。
蘇夜左看一下,右看一下,正不明白她為何不去天泉山,到蘇夢枕那裡簽到,便聽她開口說話,以清脆悅耳的聲音道:「你殺完人,扭頭就走,明明壞事做盡,還好意思向我們討你包袱,臉皮怎麼恁的厚!」
劉全我自稱金風派,名列武林「十大奇派」之一。但江湖上,人人都叫他的門派是「風派」。之所以這麼叫,是因為風派上下,有見風使舵的傳統。早在新舊黨爭期間,風派就看好黨派壓軋的機會,奮不顧身地投入為權臣效命的大潮。
以他平日做派,不但要追回失物,還要把他們扔進大牢,被獄卒折磨拷打,才消的了這口氣。所謂讓出通路云云,只是緩兵之計。
和*圖*書後,新黨得勢,他們效忠新黨,舊黨得勢,他們又投奔舊黨。久而久之,這個門派出了名,被人免去金字,只叫風派,諷刺他們牆頭草般的德性。
她飄下來的時候,彷彿比羽毛還輕,來一陣風,就能把她向上托起似的。人人都知道,這是江湖頂尖兒的輕功,證明她來歷不凡是。
張炭嗤的一聲笑道:「你騙小孩子哪,不給,說什麼都不給,想要就自個兒來拿!」
兩天前,她收到各個渠道傳來的消息,說她的小師妹,「小寒山燕」溫柔溫女俠離開洛陽,四處闖蕩江湖,近日直奔京城,可能準備投奔大師兄蘇夢枕。
話說到這裏,蘇夜隱隱明白雙方之間,可能存在某種誤會。然而,當事人偏偏是劉全我,和她從未謀面的小師妹。她既然知道他是誰,自然不會對他客氣。別說溫柔他們偷了東西,就算殺了風派的人,她今日也是護短護定了。
這本是個非常簡單的問題,要麼放,要麼不放。劉全我卻猶豫了足有兩秒鐘,道:「行,你先把包袱給我,他們自會讓出通路。」
劉全我就像不慎抓中仙人掌的倒霉蛋,火燒屁股一樣,硬生生凌空后躍,幅度之大,竟是他門下弟子都從未見過的。
張炭眼珠一轉,問道:「東西還你,你肯放我們走不?」
她表面氣勢洶洶,實際有些害怕,否則不會扯四大名捕做擋箭牌。灰袍人冷笑不已,緩緩道:「本人坐和-圖-書不改姓行不改名,劉全我,山西太行金風派掌門人。」
他連續退後,臉上充滿驚駭之意,直勾勾盯著地上的一件異物。那是一枚青黑色的瓦片,方才擊中地面,響聲錚錚,大半部分嵌入地面,只露出一小半。而這一小半上,沒有半點裂紋裂隙,可見對手發射瓦片時的手法功力。
唐寶牛居然不領他的情,怒道:「主意是我出的,誰稀罕你硬充好漢?要上一起上,要打一起打。」
蘇夜面無表情,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依舊雙臂抱在胸前。她容色明麗秀雅,彷彿盡聚天地靈氣,與溫柔相比,亦毫不遜色,還多出幾分恬淡飄逸,不似塵世中人。但她目光偏偏冷若冰霜,如有實質,落在劉全我身上,就像用冰錐扎了他一下。
蘇夜聽的雲里霧裡,心想莫非他們同行進京,一來就偷了別人財物?溫晚為官為宦,家財萬貫,溫柔又何必去偷東西?
她突如其來拋出疑問,令劉全我滿頭霧水。他確實不知道蘇夜想要的答案,何況心生怒氣,哪有心情仔細思考回答,立即不耐煩道:「沒有,沒有!」
簡單地說,劉全我恰好穿了一件暗灰長袍,背了一個沉重包袱,個子又高又瘦,所以被溫柔等人誤認為蔡京麾下那神秘殺手。
她對眼前的爭吵無動於衷,向劉全我道:「劉掌門,你共事同僚里,有沒有個頭和你差不多,平時也不帶兵器,氣質有點陰森的人?」
溫柔似乎m•hetubook•com•com沒聽過這名字,聽完過後,仍未流露出任何尊敬他的意思。蘇夜反倒想起了這個人,不禁再次皺了皺眉。
這種問題不問正主,難以得到正確答案。可憐街上這麼多人,人人武功不濟。她站著看到現在,竟無人察覺她的存在。她心知等是等不到的,正要提醒他們旁邊有人,又見溫柔搶先道:「你明明殺了兩個捕快,怎的當面抵賴!你到底是什麼人,有種報上名字,我好去通報四大名捕。」
如今蔡黨氣焰熏天,劉全我自然投靠蔡京,成為替他做事的走狗之一。他以「雙袖金風」和「單袖清風」出名,論袖功,只在文張「東海水雲袖」,以及桃花社賴笑娥的「娥眉袖」之下。難怪剛才一對招,溫柔就被他逼的後退。
張三爸曾帶女兒和義子見過龍王,談一件同時牽涉天機組與十二連環塢的事情。那時候,張炭表現的沉默寡言,鮮少說話,想不到這次再見,他就被人圍了起來。
這時候,終於有人向上看去,同時怒叫道:「你是誰?」
劉全我不知她身份,一見她身法,就情不自禁,把聲音調低一度,沉聲道:「他們做賊偷東西,難道我不能率人追趕?」
最要命的是,女子一出招,蘇夜立即深吸一口氣。她一眼就看了出來,這是小寒山一脈的刀法,不是紅袖刀,卻脫胎于紅袖刀,說削減版亦不為過。刀招犀利輕靈,配合瞬息千里身法,進退時快逾閃電,令人難以遮擋招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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