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寒山
第二百七十七章 威望

她說話之時,頭也不回,向唐寶牛伸出一隻手,道:「包袱給我。」
蘇夜笑道:「他不是說你,是說我。」
這兩人性別不同,武功不同,出身不同,卻都是逃家的年輕人,當然一見如故,一拍即合。
原來,她竟然是離家出走,事先並未告知溫晚。溫晚知道女兒武功稀鬆平常,毫無心機可言,總攔著她,不讓她孤身外出。但他攔的越緊,溫柔就越躍躍欲試,最後不告而別,偷偷溜出洛陽城。
她拿起一支鑲嵌南海明珠的鳳釵,以及一頂飾有琉璃寶石、以金絲編織成的發冠,掌了掌品相,隨即扔回盒中,將盒子封好,塞給溫柔道:「你拿去戴吧,不戴白不戴。」
這既像招呼,又像譏諷,含義極為複雜。她聲音不大,卻很清楚,怎奈風派子弟活像沒長耳朵,對呼喚置若罔聞,走的要多快有多快,飛快走出長街,轉過街角,消失在他們的視線里。
蘇夜頭一次回來,楊無邪已很意外。這次她又突然折回,帶來三個陌生人,他更是意外至極。然而,他剛迎上前,卻聽溫柔一聲嬌喝,喝道:「好哇,你們也在,你們兩個沒良心的,為什麼來找我大師兄?」
劉全我臉色鐵青,釘子一樣佇立不動,冷冷道:「你是蘇夢枕的師妹?」
溫柔本就想找蘇夢枕,否則何必進京。她猶豫片刻,痛快地答應下來,言語之中,對蘇夜地位不無艷羡之意。她答應,唐、張兩人跟著應下,https://m.hetubook.com.com打算去見見傳說中的夢枕紅袖第一刀。
別說神尼不會幹涉弟子,就算真的干涉,也不至於派出溫柔。張炭、唐寶牛不疑有他,傻乎乎地信了她。但她一見二師姐,知道這個謊言一戳就破,才支吾了半天,拒絕道出事實。
她抓住溫柔話中疑點,細細詢問,終於突破她的萬般抵賴,把真相問了出來。
奇怪的是,她一問「為什麼來京城」,溫柔就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他,鬧的唐寶牛和張炭都滿心疑惑,恨不得代她回答。幸好在其他問題上,三人倒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即使如此,蘇夜也不放心他們在外面胡鬧。須知京城卧虎藏龍,正是黨爭激烈之時,各方勢力均在調高手進京,氣氛一直緊繃不懈。路上隨便遇到誰,都可能連著背後的巨大後台,若事先不知情,極易得罪高官貴人。
她提議帶他們去金風細雨樓,溫柔卻忸怩一下,好奇問道:「大師兄平時管不管你呀?嚴厲不嚴厲?發脾氣是比師父還嚇人呢,還是不如師父?」
楊無邪身後,白愁飛、王小石兩人面露尷尬神色,半是苦笑,半是欣喜地看著她。王小石喏喏道:「你總算來了,還以為你改變主意,去了其他地方。」
二三十人迅速離開,使這條大街回到了正常秩序。方才被趕開的人,默默回到了原來的擺攤位置,偷偷打量著他們。
後面發生的事,與和*圖*書蘇夜所想的別無二致。他們確實認錯了人,把劉全我當成灰袍神秘殺手,展開跟蹤行動,想找出殺手身份。不過,三人並非全然魯莽,見到灰袍人格殺捕快時的武功,自恃不是對手,便商量出一個天才的主意。
蘇夜不理旁人,徑直抽開包袱,露出裏面的木盒。她順手一抖,木盒上的銅鎖啪的一聲震開,盒蓋亦自動向上彈起,頓時寶光盈目,滿盒都是金玉之光。說這盒珍飾價值千金,並不為過。
溫柔離開洛陽后,四處漂泊遊盪,想闖蕩江湖,可闖蕩了一陣,漸漸覺得無趣,想起蘇夢枕聲名如日中天,遂打起了這大師兄的主意。恰好,張炭也對開封心嚮往之,離開長安桃花社,往京城進發。兩人陰差陽錯,於半路相遇,聯手退敵,然後結伴進京。
溫柔這才反應過來,叫道:「我是,那又怎麼著了?」
蘇夜聽的哭笑不得,同時又替溫柔慶幸。他們跟不上還好,倘若真的跟過去,那麼正如追命所說,將會惹禍上身。那人武功相當高,心思縝密過人,絕非他們可以對付的敵手。
劉全我神色瞬息萬變,狠狠從鼻中哼了一聲,以示不屑之意。他哼完之後,當即一側身,走向旁邊一匹駿馬,飛身上馬,喝道:「走吧!」
蘇夜掂著手中包袱,覺得果然沉重,笑道:「等等啊,劉掌門的失物不要了么?為什麼這樣心急?」
白愁飛笑道:「你自己亂髮脾氣,還怪我們?」
https://www.hetubook•com•com現代社會,哪個少年不想去北上廣。在古代社會,哪個少年不想到京城開開眼界?張炭並未返回長安,而是一路北上,要到京城碰碰運氣。
他倆陸續招認,蘇夜接著看向唐寶牛。唐寶牛立即指天誓日,拍著胸膛說自己不是他們那種人,並未像溫柔逃開溫晚那樣,不為人知地逃離沈虎禪。
她看了看溫柔,又掃了一眼旁邊的唐、張兩人,這才重新轉身,平靜地道:「劉掌門既然認出了我,請問有什麼指教?我身後這位溫姑娘,乃是洛陽大嵩陽手溫晚的愛女,我的小師妹。你若有話,對我說就行,但你想把他們羈押下獄,那可萬萬不行。」
蘇夜淡淡道:「你們放心,他們不會回來了。」
這等同於說,她人一到,立即諸邪辟易,連風派掌門人都自認倒霉,遠遠避開。唐寶牛銅鈴般的大眼瞪的滾圓,以不信任的眼神打量她,彷彿不相信這句話。溫柔反而信了,又驚又喜地道:「原來你在京城這麼有威望?」
溫柔為遮掩自己離家出走的事實,謊稱奉神尼之命,去開封找蘇夢枕,問大師兄為什麼在江湖中興風作浪,掀起無數血腥風波,並且要把他抓回小寒山見師父。
蘇夜注視她良久,終究幫忙維持了蘇夢枕身為大師兄的尊嚴,違心地道:「管,當然管。不過你不惹事,他也不惹你。」
蘇夜笑道:「我怎會胡亂殺人,但他們心懷鬼胎,以為我要動手,所以…和*圖*書…」
溫柔驚道:「你要殺了他們?」
蘇夜見她還不到十分鐘,已經覺得她是沒頭腦、不高興和十萬個為什麼的混合體,笑了笑道:「因為我在這裏,包袱到了我手上,他們怕死,所以只能退避。珠寶雖好,終究比不上性命珍貴。」
張炭身為張三爸義子,賴笑娥兄弟,也未比溫柔強上多少。他一心想做一番事業,離開結義大姐,獨自追殺一位綽號叫「大殺手」的惡人,自長安去到江南。大殺手踏足江南地域,不多時便死在十二連環塢塢主手上,令張炭無功而返。
掌門人有令,門下弟子無有不從。他們速度飛快,不管對頭還站在一邊,忙不迭地簇擁著劉全我,前呼後擁地去了,把溫柔等人扔在身後。
他們兩人剛進開封大門,好巧不巧,當街碰上了與溫柔結義的唐寶牛,自此湊在一起。
直到此時,唐寶牛才擠出他的第一句話,咬著牙道:「他們一定不想失去這盒東西,一定會回來找我們的麻煩。」
那就是盜走那個看似很珍貴的包袱,檢查包袱內容,從中尋找線索。
溫柔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陡然定格了,那張宜喜宜嗔的臉上,儘是驚愕之意。
三人神色各異,但言語無所避忌,顯然之前認識。蘇夜一愣,驀地想起初遇白、王兩人時,他們一副久仰大名的模樣。既然他們認識溫柔,那就理所當然了,只不知溫柔說了些什麼,有沒有宣稱要抓她一起回小寒山?
就在這個時候,令他們https://m•hetubook.com•com更加驚訝的事情發生了。
張炭道:「不是早就知道有麻煩了嗎,為什麼說的像剛剛發現一樣?」
蘇夜不想討論這個問題,望見前面有座茶樓,便朝那裡一指,淡淡道:「是大師兄有威望。我們到那裡說話吧,老站在這兒,人來人往的,總要看咱們兩眼……哦,我還沒問你,你怎麼突然來了京城,這兩位是你的好朋友?」
她悍然承認身份,對面諸人卻無動於衷。劉全我看都沒看她,仍板著一張臉,彷彿沒聽到她說話。
唐寶牛個頭高大,脾氣執拗,誰的話都敢頂一頂,此時看到她伸過來的手,竟不知怎的,提不起力氣拒絕,下意識左右看了一圈,乖乖解下背後那個包裹,遞到她手上。
溫柔道:「為什麼?」
她知道大師兄,自然也知道二師姐。但是,兩人在這種情況下見面,她實在預料未及,於是只能瞪圓雙眼,八分驚訝兩分驚喜地望著蘇夜。
她驚喜交加,活像見撐腰之人趕到,風派中人反應竟比她更劇烈。死一般的沉寂后,忽地爆發一陣竊竊私語。他們互相張望,似想從他人那裡汲取勇氣,可惜慌張的神態與語調,已深深出賣了他們。
唐、張兩人面面相覷,想不到事情居然無風無浪地結束。溫柔卻訝然起來,奇道:「他們怎的走了?剛才還兇巴巴的呢!」
這個計劃不可謂不周密,不可謂不合理。可是,打他們跟錯人那一刻起,註定成為一場鬧劇。鬧到最後,只是溫柔多了幾樣首飾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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