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雪漫荒城
第四百六十五章 是真的

但她的叫聲沒有半點作用。尖叫響徹丘陵,任遙于同時心神散亂,劍勢變化時,露出一絲破綻。只一眨眼的功夫,夜刀挑開御龍劍,繼續往上斜挑,然後一刀力劈而下。
帝君、帝后兩人同行,哪怕面對他燕飛,也應該毫無懼色,聯手迎戰才對。然而,此時的任遙,卻用最迅疾的速度,最惶急的態度,馳向集外荒野,實在令人驚訝。
人還沒到,尖叫聲已然響起:「賤人!納命來!」
司馬氏篡位稱帝以來,逍遙教一直在籌謀復國,所以才行跡詭秘,布下不為人知的陰險計劃,以免被朝廷探知情報。如今天下大亂,晉室危在旦夕,任遙也一改神秘莫測的作風,屢次在人前現身,再也不怕別人看見他的模樣。
他沒有任何證據,也沒查出任何可疑蹤跡,只憑心裏水面漣漪般的直覺,認定有這麼一個人。他回去告訴劉裕和高彥,劉裕半信半疑,問他是不是任遙,卻被他一口否認。
他足尖點地,人如離弦之箭,迅捷無倫,急追劍嘯而去。
除任遙之外,逍遙教中還有兩名重要人物,其一是「逍遙帝后」任青媞,其二是一個名叫曼妙夫人的女子。三人狼狽為奸,關係既親密又詭異,而且武功均十分高明。燕飛曾被逍遙真氣所傷,險些不能恢復,幸好另有奇遇,才死裡逃生,化解了那股厲鬼附身般的陰寒氣勁。
燕飛心頭,湧出了無數疑問。
和*圖*書過,這也有個很合理的解釋。那就是他遇上了武功遠勝過他的敵人,即便和任青媞以二對一,也力有未逮,不得不匆忙逃走。
燕飛到達丘陵底部,恰見御龍劍種種巧妙變化,被黑刀覷破虛實,長驅直入。儘管任遙動作靈巧如神,極力避免被對手節奏影響。但這一刀之後,所有努力都化為泡影。
燕飛後方沒有敵人,兩相對比之下,使他生出古怪的安全感,對任遙更是感同身受。任遙本來就是個可怕的人,視殺人為愛好,視感情為負擔,所以,他的敵人只有更殘忍、更可怕,才能嚇的他不顧身份,轉身就逃。
劍氣湧向前方,暴雨一樣潑灑著,盡顯他深厚的邪功異法。但他拚命應付的對手,居然僅是一個黑影,一道黑光。
天下三幫四教中,逍遙教被稱為最神秘、最邪異的教派。其他三教都廣開門庭,招收信徒,凸顯教主的地位。逍遙教卻從不這麼做,像見不得人似的,生怕泄露教眾的行蹤。
燕飛度過了二十多年的人生。但他經歷過的驚險大事、奇異怪事,可以和別人的二百多年相比。即使如此,他目睹此情此景,仍然懷疑自己在做夢。這一瞬間,他明白了任遙的感受。
原來,游瑩竟未說謊,亦非驚慌過甚,把救命恩人年紀說小了五十歲。原來,真的有這麼一個小姑娘,昨夜跟蹤他燕飛,凌晨殺了赫連勃和*圖*書勃,在清晨陽光直射大地時,又找到藏身邊荒的任遙,領教他的御龍劍。
邊荒佔地廣袤,周圍有丘陵,有密林,亦有一望無際的平原。任遙急沖集外,全力向遠處飛馳。彈指之間,劍嘯完全消失。他急速移動的身形,卻被燕飛澄凈通明的心靈捕捉到了。
問題僅在於:這個敵人是誰?
昨日入夜過後,燕飛陡然心生感應,覺得後面有人遠遠綴著。他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那人的眼睛。他連續嘗試幾次,想誘跟蹤者出來,均未能成功,反而在一瞬間失去感應。
黑光起於一點,迅速向前推移,化成一條墨線。墨線不見得凌厲,不見得雄厚,好像真的只是一條線。可是,它刺進湧向它的劍光,就像拿一根針刺進豆腐那麼容易。刺進去的一剎那,墨線驟然擴向四面八方,猶如滴進清水裡的一滴墨汁。滴落之後,那碗水再也不能叫做清水。
之後任遙忽然出現,突襲他們的營地,差點殺死劉裕,最後似是驚艷于紀千千的傾城絕色,順水推舟地離去。
黑光其實是濃烈的刀光,來自一柄輕薄鋒利的黑色短刀。短刀握在一隻小手裡,而這隻手又連在主人的身軀上。刀鋒確實很短,和主人湊到一起,就沒那麼短了。
但他一覺醒來,剛聽完長哈力行愛女的遭遇,便發覺御龍劍特有的嘯鳴。
聽到聲音的同時,他已經辨認出持劍人的身份。如果他想和_圖_書的沒錯,那人正是「逍遙帝君」任遙。
任遙高傲自負,睚眥必報,心胸極為狹窄,豈會願意輸給一個孩子?諷刺的是,他不僅要輸,還很有可能在這一戰中死去。他的無奈、驚訝、憤怒,不用問也想象得到。但他心靈越是充滿了負面情緒,就越難反敗為勝。
普通人猜不到任遙來歷,他卻根據種種線索,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他懷疑,任遙是三國時期,魏國曹氏的後裔。
燕飛顧不得什麼前因後果,什麼來龍去脈,只想接近他們,在旁觀看這場詭異的激戰。他毫不猶豫,提氣奔向小丘陵的最高處,忽聽後面密林中,又有人疾掠而出。
這聲音十分熟悉,卻尖利的異乎尋常。燕飛回頭一看,恰見「逍遙帝后」任青媞滿臉驚怒,竄出林外,手提兩把鋒銳的雙短刃,連看都沒看他,只顧狂奔向任遙所在之處。
出乎意料的是,這一夜倒是平安無事,無人過來騷擾。直到剛才,長哈力行說出赫連勃勃被人所殺,他才能確認昨天晚上的靈覺,確定並非自己多心。但是,他嘴裏不說,心裏卻同意劉裕的意見,拒絕相信那人是個小女孩。
昨天,燕飛偶爾發現任青媞的蹤影,推斷出任遙也來了邊荒集。他對這群妖人妖女殊無好感,與任遙曾結過大仇,又得悉他們勾結兩湖幫,打算顛覆司馬皇朝的秘密,當即豎起戰書,向任遙發起挑戰。
錚的一聲清響,刀m.hetubook.com.com劍相交,劍網立時消散,化為朵朵燦爛劍花。劍花金光爍然,虛實相生,因雙方交手的勁氣而激蕩著,令人眼花繚亂。
燕飛心如止水,不斷提高警惕,並壓制蠢蠢欲動的好奇心。他想見一見追趕任遙的人,卻不想成為下一個任遙。
他知道,任遙正在逃向潁水西岸,也許是想登船離開,但他註定無法成功。他身後追著的敵人,雖然起初被他落下,卻后發而先至,逐漸拉近距離,一步步逼近了他。
燕飛聽說這件事後,懷疑任遙別有用心,故意讓劉裕有機會擊傷他,藉以迴避決戰。他始終認為他們還有後手,絕不會為了區區一場挑戰,就放棄在邊荒的計劃。
到了這種時候,任遙仍是一身天子衣冠,衣飾華麗威嚴,配合他英俊陰沉的面孔,有種華貴至極的感覺。可惜,他神色驚愕狼狽到了極點,與這身打扮殊不相稱。就算他真是帝王,也是窮途末路,無處可逃的末代皇帝。
燕飛用劍,任遙也用劍。任遙的劍名為「御龍」,劍柄由黃金打制,劍鞘嵌有十多枚夜明珠。他運劍之時,劍上常常盪出赤金、寶珠的光芒,華麗耀目到極致。他平時的衣裝,居然是帝王獨有的禮服冠冕,頭戴通天冠,身著綉有十二章的龍袍,生怕別人看不出他是帝君。
他的心愿很容易滿足,因為沒過多久,他已追出邊荒,追入了荒野,隨任遙穿過一片暗無天日的密林,直www•hetubook.com•com奔潁水而去。
刀鋒落處,通天冠寸寸碎裂。任遙披頭散髮,向後狼狽退去。
那碗倒霉的水,就是任遙的劍勢。墨線擴開時,燕飛瞳孔驟縮,心中也是震驚至極。
他想辨認另外一個人,一時竟然做不到。那人的身形體態,已經隱藏在黑光後面,讓他摸不清虛實。
他驚訝于那人深不可測的修為,再三猜測,只能聯想到曾有一面之緣的「天師」孫恩。但孫恩好端端的,為何要來邊荒集?如果來了,又有什麼目的?
他手中長約四尺半的御龍劍,幻作漫天劍影,灑下萬點劍芒。每一點劍芒,均盪出狂暴驚人的陰寒劍氣,像一張韌密結實的大網,要把對手罩進網裡,摧毀他們的心志和身體。
密林外,是遼闊的曠野,以及一個起伏平緩的小丘陵。燕飛一出林子,立刻看到丘陵頂部,出現兩個高速交手的人影。
極少有人見過任遙,甚至沒什麼機會與逍遙教來往。淝水之戰時,燕飛因緣際會,和他打過兩次交道,每次都很不愉快。
燕飛返回營地,思來想去,思路總也離不開當世幾大高手。假如每個大名鼎鼎的人物都來了邊荒集,假如當天深夜,蝶戀花忽地鳴叫示警,他是不會奇怪的。
御龍劍看似佔盡上風,實際情況卻恰好相反。燕飛一眼就看出,他之所以毫無保留,竭盡全力地御劍擊敵,只因沒有其他選擇。
它的主人,赫然是一個只有六七歲年紀,身著黑衣的幼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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