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雪漫荒城
第四百七十一章 孤絕崖

人站在危崖上,不必極目遠眺,迎面便能看到漆黑的夜空、清冷的星光。萬點星芒盡收眼底,堪稱壯觀奇麗,乃是當世罕見的絕景。觀星之人也將生出幻覺,認為自己是繁星之一,忘記了自身的存在,盡情領略天地的空茫無際。
所有建築都佇立在同一塊巨岩上,背對巨岩後方的懸崖峭壁。由於巨岩往外凸出,這些木殿背後便是萬丈深淵,如果不幸摔下去,肯定會粉身碎骨。山風一刻不停從深淵里卷出,吹的眾人道袍呼呼作響,卻帶來了耳目一新,洗俗滌塵的感覺。
蘇夜微笑道:「教主不喊弟子過來嗎?」
其他殿宇都是木製結構,就這座屋子由石磚砌成,風格古拙樸實,屋中隱約傳來炭火氣息。
他一見蘇夜,愣住的速度比江文清還快。所幸他是北方武林數一數二的高手,一愣之下,雙目立即精光電閃,一動不動地盯住她,沉聲道:「你是什麼人?」
蘇夜看到丹房時,便發現了這個人。她想了好一會兒,忽然幽幽嘆了口氣。
太乙教是天下四教之一,總壇的氣勢自然不同凡響。她抬頭一望,只見遠處殿落重重,許多木殿錯落有致地圍成半圓形,組成一座聲勢浩大和-圖-書的宏偉道觀群。
這裏既然是太乙觀,不難猜出石屋就是丹房。入夜之後,前側主殿燈火通明,傳來教眾誦經晚課的喃喃細語聲。丹房之中,亦點有四盞明亮的大銅燈。四盞燈照著一個人,把他的影子縮的很短很短,幾乎和銅鼎的黑影混在一起,再也分不出來。
蘇夜躲到僻靜之處,遠遠望著這座太乙觀,還有觀中出入的弟子。她喜歡這個地方,覺得它遺世獨立,讓人可以在一瞬間盪盡塵念。可惜的是,太乙教眾明顯不這麼想。他們在這裏修習武功,閱讀道藏,卻沒忘記遵奉教主之命,出山和別人爭搶寶物。
眾所周知,太乙教總壇位於山西太原一帶,與盤踞洛陽的彌勒教勢成水火,常起衝突。
與山風相比,這聲嘆息輕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剛出口便隨風而逝。可下一秒,丹房大門霍然洞開。一個高大人影飄然而出,足不沾地般,瞬間越過十多丈的距離,一口氣繞到丹房後面。
普通教眾沿著山路,從弔橋那裡過來,一直不停的向前走,便能直接走到巨岩之上,直面太乙觀的主殿。她為了避開殿中人,特意繞了遠路,不得不先躍落懸崖,貼著峭https://m.hetubook.com.com壁往上爬,同時忍受呼嘯而過的山風,爬到道觀正後方為止。
它並不特別神秘,至少沒比逍遙教更神秘。然而,太乙觀深藏於群山之中,位置十分隱秘,唯有教眾才知道具體方位。
到了這個地方,有瀑布水聲幫忙掩蓋,她愈發放心大胆,隨意接近到十丈以內,緊跟著他們走過弔橋,轉過橋後山徑的彎曲處,眼前登時一亮。
太乙觀背對深淵,以天險為關隘,不必擔心敵人前後夾攻。如今,她選擇了最難的路線,幾乎像是從深淵裏面冒出來的怪物,任誰都想不到她能這麼做。對她而言,這樣攀爬並不困難。但她偶爾向下看一眼,看見月光都無法射穿的黑暗,還有黑暗裡涌動不休的濃霧,依然會產生源自人類本能的危機感。
江凌虛詫異間,忽見一團黑光從她右袖中旋出,不斷擴大。剎那間,他身邊東西南北,全是凜冽寒氣。氣溫瞬間下降,猶如數九寒冬。
蘇夜的眼睛也在發光,亮的就像她背後的星星。她說:「你的本領果然只比任遙好一點點,他犯了錯,你也一樣。你都弄不清楚我怎麼來的,就敢說我是不懂事的小姑娘和圖書?」
但是,她實在是高估他們了。這條小徑末端,赫然設置著長長的弔橋。弔橋跨過了整座瀑布,通往對面山路。奇怪的是,弔橋由繩索和木板搭建而成,鬆鬆垮垮的,一看便知很不結實。不管是山風吹來,還是水氣激蕩,都會讓它搖擺晃動,彷彿連一個人的體重都承受不了。
除了藝高,還得膽大,才能走過這道長弔橋,一探它對面的奧秘。江凌虛主持建造的太乙觀,太乙教至高無上的總壇,毫無疑問就在那裡。
這座高峰的入山處,設有一座高大宏偉的山門。左右兩根石柱撐起頂端的石碑,石碑上刻有三個氣勢磅礴的大字——「通天門」。
蘇夜北上之後,去了太原周邊地帶,連續尋找數天,總算找到一群太乙弟子,跟在他們身後,一路行往定襄、新興兩城所在的方向。他們過城而不入,反倒去了附近的一列山脈,直奔山脈最高峰。
蘇夜爬上來后,正好位於危崖最高處。她回頭一望,立刻被景緻吸引,轉過身去怔怔望著星空,望了好一會兒,才再度轉身,注視前方的一座石屋。
她偷看了許久,一口氣等到夜色四合,夜空閃爍萬點繁星時,才悄悄走出去,繞了一個巨m.hetubook.com.com大的圈子,自側面接近巨岩。
這道瀑布起源於上方十多丈的地方,飛流直下,瀉出近百丈的水簾,令人不由讚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蘇夜看到瀑布時,險些認為他們要效仿花果山、水簾洞,穿過這道水瀑,便會抵達瀑布后的另一重洞天。
她既從後方上來,那麼落腳之處就是巨岩的最外側。在正常人眼中,這已不算是岩石,而是一處孤絕的危崖。危崖向虛空延伸,俯瞰周圍較矮的峰頭,乍一看,倒像是群山俯首,向著危崖頂禮膜拜似的。
顯而易見,他便是太乙教主江凌虛。人人都有事在忙,他卻獨自一人留在丹房,搗鼓丹鼎中的藥物。
這人也穿著道袍,太極圖是黑白而非黑紅,不像座下弟子那樣引人注目。他身形不僅高,而且英武魁梧,頭扎道髻,頜下未蓄鬍鬚,看上去最多四十歲,隱約透出不可一世的氣概。
蘇夜從未見過天師道和彌勒教的成員,無法斷言他們的實力。不過,她觀察到現在,覺得太乙教和逍遙教差不多,看似神秘莫測,詭異絕倫,其實教中並無太多高手。
逍遙教中,也就任遙、任青媞、曼妙夫人三人,有資格到她面前叫陣,然後一個接一個輸掉。至於太乙教,甚和-圖-書至缺少能和任青媞相提並論的人物。以她跟蹤的這幫白袍道人為例,她根本不需要刻意隱藏行跡,把距離稍微拉遠一點,便可完全脫離他們的感知範圍,大搖大擺地走在後方。
這是江凌虛選定的道場。但他辜負了它,把它變成另外一個稱雄爭勝之地。
太乙弟子無論男女老少,都身穿白色道袍。道袍前後,綉有黑紅雙色的太極圖,要麼黑底紅點,要麼紅底黑點。這兩種顏色鋪陳在白布之上,非常鮮明亮眼,讓人無法忽略。相對的,倘若他們想進行秘密任務,就必須換上普通衣裝,否則會像大白天穿著夜行衣,隔著一百丈都能被別人一眼看見。
江凌虛又一愣,隨即哈哈一笑,冷然道:「喊他們過來,看我欺負一個不懂事的小姑娘嗎?告訴我,你是怎麼來到這裏的,為何沒人發覺你?」
這群白袍道人沿小徑而上,悠閑地走向山峰最深處。他們偶爾交談幾句,均是輕聲細語,也沒談過任何有價值的話題,似乎只是同門間的閑聊。起碼走了半個時辰,繞過好幾片密林,周圍忽然傳來瀑布飛濺流瀉的轟隆水聲,徹底蓋過了他們的談話聲音。
片刻之後,她手頭稍一用力,翻身上去,正式踏足這個奇特而危險的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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