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雪漫荒城
第四百九十一章 寫作蘿莉讀作惡霸

第二倒霉的那一位,大概是盼望竺法慶前往建康的司馬道子。他和慕容垂一南一北,素無往來,卻都不滿燕飛,想要除去這個不安分的因素。如今燕飛沒事,劉裕也還活蹦亂跳,倒是信心十足的竺法慶死於非命。他肯定會驚怒交加,甚至遷怒於引薦竺法慶的王國寶。
他知道,太乙教已經完了,而江凌虛見勢不妙,利用通往上下的密道成功逃脫。在他心裏,太乙教同屬邪教之一。它和彌勒教激烈爭鬥,純粹是利益使然。他厭惡竺法慶,也無意幫助江凌虛,感嘆一番,便與安世清聯手逃過尼惠暉的追捕,獨自返回邊荒。
她盯著竺法慶屍身的時候,想的便是這些事情。但沒過多久,她忽地嘆了口氣,把煩惱扔給當事人去處理,心思重新回到三佩上面。她走到屍體旁邊,蹲下身,伸手到竺法慶粗壯的脖子處,從脖頸里拽出了一根絲繩,以及絲繩上系著的潔白玉佩。
江凌虛漠然看了看他,仍不答話。蘇夜繼續整理絲繩,淡然道:「不是我們,是我。」
他思索之時,蘇夜理好繩子,含笑看了江凌虛一眼。燕飛雙眼精光連閃,看得出心情不錯。詫異驚愕僅是一瞬間的情緒。等這些情感消失,他便會高興地忙碌起來,一邊著手驅逐集外水軍,一邊把這個好消息通知給劉裕。
燕飛最關心的是竺法慶,其次是蘇夜。江凌虛這麼一個大活人www.hetubook.com.com,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卻未能及時引起他的興趣。直到蘇夜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回答了他,他才長出一口氣,帶著臉上那不敢置信的神色,轉向江凌虛,點點頭道:「在下燕飛。」
另外,他頭腦亦足夠靈敏,立刻想起日後的事態發展。
以他的身法,從聽見異響到找到樹林,至多不過半分鐘。但這半分鐘里,竺法慶已不敵夜刀,含恨而終,根本沒給他當面對話的機會。
天佩和心佩一樣,均晶瑩純凈,觸手感覺冰冷細膩。它是整塊玉佩的上半部分,雕有細密的山水紋路,不僅玉質無可挑剔,山水圖也是巧奪天工。它中心的縷空部分不大不小,剛好可以放進心佩,唯獨缺了下半部分的地佩,不由讓人感到遺憾。
真要計較的話,竺法慶確實是運氣不夠好,自以為天下無敵,風光了沒多久,便碰上了她。這無疑是件令人感慨的事。但對他而言有利無害,對邊荒集而言,更是漫天陰霾悉數散開。他只有慶幸感激的份兒,再不會產生其他情緒。
他既然孤身一人,顯見拯救行動再次失敗,紀千千仍在慕容垂那裡。然而雙方分別不久,他的實力居然又有精進,且是肉眼看得出的那一種。這種進步速度極為驚人,堪比雨後生長的新筍。用不了幾天時間,他就老到不能吃了。
他兢兢業業和圖書,辛苦修行,為練功不惜進入死關,經過漫長時光,好不容易大功告成,尚未涉足邊荒,就成了枉死之鬼。他的死造成的打擊,將波及深遠,改變不少人苦心謀划的局面,直接影響他們下一步策略。
他並非忽視江凌虛,只是過於驚訝,一時顧不上他。事實上,他這趟北方之行陰差陽錯,恰好路過太乙教總壇,目睹太乙觀被搗毀焚燒的慘狀,並在免於火焚的孤絕崖上,見到了僅聞其名的丹王安世清。
燕飛和劉裕受謝安之託,一定要解除彌勒教對南朝造成的威脅。她殺死竺法慶,相當於送了他們一個大人情。以後,她若讓他們幫忙辦事,或者向他們打聽消息,兩人肯定會知無不言,儘可能地回報於她。這算不上多大優勢,卻很方便。無論在什麼時候,情報來源都是越多越好。
燕飛似是沒聽清楚,重複一遍道:「是你?」
「我已答應你們,將會出手對付竺法慶,為什麼對付完了,你又這麼驚訝,」蘇夜沖他微微一笑,「況且……就算只為集齊三佩,我也不能放過他。今日他南下追殺江教主,不幸遇見我,我就順手殺了他。這有什麼值得奇怪的嗎?」
就在此時,樹林之外,忽地出現了一位不速之客。方才竺法慶大喝示警,意在召集部屬。蘇夜發現有人,理所當然以為是尼惠暉來了。等那人到了近處,她才意識到他的氣息相當和-圖-書熟悉,竟是她認識的人。
誰知局面變化得如此之快。他一回來,便看到黑煙四起的慘狀,也發現了被竺法慶辣手擊斃的太乙教眾。他心知竺法慶就在附近,遂一路追蹤,遠遠聽見一聲雷鳴般的大喝,趕緊過來看看。
這滋味絕不好受。更何況,他和三佩有著莫大的關聯,絕非無關人等。多年以前,三佩本是在他師父閑雲道人手裡。他、安世清、孫恩三人,長年侍奉在閑雲座下,跟隨這位道家第一人習武修道。閑雲道人窮盡一生之功,直到羽化當日,也未能找到把三佩合為一體的方法。
他意志向來堅定至極,絕不容易受驚嚇,卻在確認竺法慶死亡的一剎那,瞳孔驟縮,驚愕地問了一句廢話,「是你們殺的?」
也就是說,無人能夠控制彌勒教以萬計數的大軍。無論這支強大的力量意在何為,當教主消失的一刻,也只是一群無頭蒼蠅。他們估計會亂打亂殺一通,把震撼之情發泄出去,然後各回各家,去尋找自己看得上眼的其他勢力。
此時他親自證明了,凡人畢竟是凡人,終有化歸塵土的一天。彌勒教徒聽聞他的死訊,心中感受可想而知。他們此前有多麼盲從,今後就有多麼瘋狂。別說蘇夜馬上去對付尼惠暉,以免後患無窮,就算不去,竺法慶之外的人亦無法取代他,成為彌勒教的新神。
與此同時,他也看到蘇夜拈起玉佩,大搖大擺和-圖-書地把它收為己有,活像搜索屍體搶奪財物的惡霸。他驚訝過後,想起她的模樣,頓時又有點哭笑不得,不知該說什麼。
蘇夜仔細想想,也明白了他的心情。她對此無可奈何,只笑了笑道:「兩位請自便,我得去找尼惠暉他們。之後若有機會,我再回邊荒和你們見面。」
竺法慶死了,死在邊荒集外的荒野里。
其中最倒霉的,自然要數失去教主的彌勒教徒。竺法慶苦心孤詣,多年以來,把自己著意塑造成神祇般的存在,對下屬說一不二,手握生殺大權,地位只能用「至高無上」來形容。
不過,他怎麼想都好,蘇夜絕不關心。她有理由相信,沒了彌勒教為後盾,王國寶等人率領的水師立刻孤立無援,要麼繼續觀望,要麼戰敗后逃回長江。這樣一來,邊荒的危機也暫時解除,沒了再次陷落的可能。
江凌虛武功不如孫恩,也比不上安世清。但有了這重關係,他自認是繼承人之一,同樣有資格爭奪玉佩。結果轉眼二十年過去,他不僅沒能得償心愿,還失去了苦心創立的偌大基業,現在更要眼睜睜看著蘇夜帶走玉佩,毫無他染指的餘地。他想表現的高興一些,感激一些,卻怎麼也做不到。
其中一個原因,是他武功遜於竺法慶,做不到親手復讎。另一個,則是認命地接受了事實,承認自己餘生之中,不必再幻想獲取洞天三佩,破解三佩合一時的奧秘https://www•hetubook•com•com。簡而言之,他成仙入道的夢想徹底破滅。他終其一生,都只是一個凡夫俗子,別說成仙,連武功一途都很難走到盡頭。
蘇夜拿著它,偏頭看了它幾眼,在手裡輕輕掂一下,也不去仔細研究,直接慢條斯理掛到自己脖子上,使雙佩無比接近。它們雖然近在咫尺,卻沒體現出任何特異之處,最多在碰撞時清脆地響一響,再沒有其他表現。
蘇夜得手后,尚自慶幸交手時未受內傷,鬆了一大口氣。燕飛事先毫無準備,突然發覺不必再擔心這個可怕的敵人,更是說不出的輕鬆。即使他身邊仍然處處兇險,需要面對數不清的敵人,竺法慶一去,也讓他頭頂的陰雲散去一半,可以少挂念一件事了。
與他相比,江凌虛的反應異乎尋常,缺乏應有的興高采烈之情。他親眼看著竺法慶出手、落敗、死亡,報了毀教的大仇,卻不甚歡喜。
北上去救紀千千的燕飛,風塵僕僕地趕了回來。他在遠處冒頭,掃視林中兩個活人一個死人後,神情十分驚訝,足不點地般直掠入林。
竺法慶來到邊荒集,表示彌勒教主力正活動於北方一帶,說不定已和南晉水軍會面,準備伺機強攻邊荒。他們之所以還在等,無非是為了逃走的江凌虛,和下落不明的安玉晴。他若利用荒人,散布出竺法慶已死的消息,並把竺法慶的腦袋掛在集外為證,那麼彌勒教徒將不戰而潰,成為王國寶等人的大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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