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雪漫荒城
第五百零七章 什麼仇什麼怨

然而,這其實是個毫無用處的問題,因為乾歸不會隨意泄露魔門機密。他把嘴緊緊閉上,冷然看著她,似是聽不懂她的問話。他不答話,蘇夜也不介意,再次沖他笑笑,轉身躍下房頂,沒入遠方的夜色之中。
倘若慕清流真鬼迷心竅選擇他,她會不留情面,當場笑出聲來,斷定魔門即將失敗。可是,她既決定了刺殺聶天還,聶天還和王國寶間的差距,便不像常人想象中那麼大。
乾歸說,明天正午時分,向雨田將在峰頂等她。
他如釋重負,返回江湖地的園林,去見慕清流。與此同時,蘇夜不假思索地動身,甚至未把地點通知給燕飛等人,直接踏上了通往太湖的道路。
然後他冷冷道:「太湖西山,縹緲峰。」
她對這三天期限,有高達八成的信心。向雨田輕功絕不會差,既已動身上路,用三天從西北趕到東南,並非難以完成的任務。她需要考慮的是,魔門將派出多少人幫忙,以及向雨田知不知道鬼影是誰。
她已獲得她想要的東西。她給他們的報酬,便是暫時遠離建康,緩解他們的壓力。從乾歸的沉默中,她看出他們野心和圖書尚在,絕不肯因為從竺法慶和桓玄那裡受了打擊,便放棄大好機會。
西山由四十一座山峰組成,乃是太湖最雄偉的山巒。縹緲峰雄踞島嶼正中,俯瞰太湖風光,雖說氣象磅礴,仍透出一股水氣迷濛的秀致味道。這就是江南一帶的獨有氣質,與北方山川有相似之處,亦有相當程度的不同。
慕清流將它定為蘇、向兩人的會面地點,與其說蓄意挑選,不如說隨便找了個印象極深的地方,順便把蘇夜引出建康。此外,縹緲峰無論從名字、從風光、從地形,都配得上他們的身份,和他們相得益彰。
他言外之意,無非是她可以走了,趕緊離開江湖地,滾回她來的地方。但蘇夜無視這套潛台詞,想了一想,竟光明正大地笑問道:「你們下一個捧誰?有了人選沒有?」
她當然聽懂了,因為縹緲峰是她熟知的一處地點,就在太湖當中。太湖湖面上,有數十個大大小小的島嶼,宛如灑落水面的數十粒珍珠,風光秀美無倫,素有太湖七十二峰之稱。縹緲峰位於它的南方水域,乃是西山主峰,風景之美難以言喻,和圖書名氣也是諸峰之首。
蘇夜視線向上移動,移到他的面容之上。她正驚訝於他清奇特異的容貌,便聽他道:「居然真有你這麼一個人。在此之前,我一直十分懷疑,覺得他在胡說八道。」
這幾句話雖不厚道,卻是事實。乾歸既不能代慕清流答應,也不能代李淑庄拒絕。他目光閃動,遲疑半晌方道:「好吧,我會替你傳遞口信。」
她不打聽鬼影,一如她不揭破慕清流的行藏,均是因為不想橫生枝節。她寧可先解決一樁麻煩,再按部就班地引出第二樁。不過,她抽空去找了一趟燕飛,問他要不要去見向雨田,敘一敘過往交情。
他此前認為,蘇夜會嫌縹緲峰太遠,會拒絕這麼緊迫的會面時間,會指責他們故意耗費她體力,會找出更多問題,為難他和李淑庄。但出乎意料,蘇夜沒多說一句話,給了他一個異常甜美的笑容,便像三天前那樣,痛快地轉身離開,連離去的姿勢都一模一樣。
譙縱一邊覺得此言有理,一邊也是別無他選,遂命令乾歸依計行事,並把譙家高手譙奉先遣到建康,助慕清流一臂之力。
如今燕飛https://www.hetubook.com.com、劉裕、慕清流、李淑庄等人,均不明白她為何要找向雨田,對「我們有仇」的說法,也是半信半疑。怎奈在她的強烈要求下,他們被迫半推半就,儘可能快地促成了這場決戰。
夜空陰雲密布,似是要下場大雨。一輪殘月在雲層后若隱若現,掙扎半天,方能灑出一些清輝。這是一個陰鬱的夜晚,不如上一次那樣令人心曠神怡。江湖地依然宮燈高掛,銀燭高燒,像只伏在暗夜裡的、周身閃出璀璨光芒的怪獸。可是,這隻怪獸在蘇夜面前,居然有了不堪一擊的脆弱感覺。
果不其然,燕飛立即搖頭,態度堅定到無以復加。他認識向雨田和万俟明瑤時,用的仍是鮮卑姓名,叫作「拓跋漢」,來到邊荒集后,才改名為燕飛。向雨田不知燕飛就是拓跋漢,也沒有必要知道。對他來說,往事便是往事,強行翻騰出來,只會讓以前的傷痛歷久彌新。
蘇夜攀到山腰時,已能察覺峰頂異象,隱約覺得上方有人在等自己。等她到了峰頂,那人也很清楚她近在咫尺,擺好了架勢,站在一棵雄奇的古松下,正對從山下蜿蜒而上的小路,m•hetubook•com.com用充滿興趣的目光打量她。
到了這時候,譙縱已然同意慕清流的提議。他只擔心聶天還老謀深算,不易控制。也許他們費了一番力氣,最終竹籃打水一場空。慕清流卻向他保證,倘若聶天還作出意料之外的舉動,那就殺人滅口,留下較為年輕的郝長亨和尹清雅,對計劃並無致命影響。
三天過後,在分毫不差的同一時刻,蘇夜返回柴房屋頂,見到等待已久的乾歸。假如乾歸具有足夠的幽默感,說不定會舉個大牌子,上面寫著「太湖西山縹緲峰」。可惜他沒有,更無心思和她開玩笑。他看著她的眼神,一如既往冷酷無情,猶如看著癌細胞的化身。
奇怪的是,魔門有人推薦王國寶,她也短暫地想到了他。兩者區別僅在於,那些人是當真看好王國寶的潛力,貪圖他光芒萬丈的血統出身;她卻把他當成一個笑話。
乾歸緩緩道:「你以前可不是這麼說的。」
這是慕清流的煩惱,不是她的。她踏上太湖西山島時,已然拋開所有私心雜緒。別說魔門下一位人選,就連脖子上掛著的四塊玉佩,也不在她的思緒裏面。她仰頭看了看前面連綿起伏的峰巒m.hetubook.com.com,嘆了口氣,面不改色地向上攀去。
她早知道這個時代的向雨田很年輕,卻沒想到他這麼年輕。他年紀和燕飛差不多,也就二十一二歲左右,應當不會超過二十五歲。但他挺立在那裡的氣度,卻渾如練武數十年的當世宗師,即便肅立不動,也有著睥睨天下的傲然氣魄。
兩人看到彼此的一刻,臉上都露出了詫異神色。
蘇夜笑道:「我以前不知道你們做事如此之慢。總而言之,這就是我的要求。我想你還沒有資格與我討價還價。不然,你馬上去叫李淑庄來,看她答應還是不答應?」
她足不點地般飄落房頂,迎面接到這麼一句冷冰冰、硬邦邦的話,不禁微微一愣,笑道:「你得多說幾句,不然我聽不懂。」
換言之,聶天還即將發現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得到蜀中譙家全心全意的幫助。他以後必須付出一些回報,卻不是現在。蘇夜想得到的答案,也正是他的名字。
他表明了態度,蘇夜只能作罷,打消請他從旁觀看決戰的想法。如果她提出請求,燕飛定然願意考慮。但她本就不需要什麼幫手,之所以前來問他,只因想讓他看看高手間的交戰,啟發他的靈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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