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封戰書

花想容對小弦道:「你若是能寫字,便在地上寫出來吧。」小弦紅著臉點點頭。
林青聽到此處,更生疑慮。聽這二人的口氣,所指大事絕不應是泰親王與擒天堡聯盟之事,千頭萬緒不知從何理起。知道再留下去也不會聽到什麼,當下待寧、魯二人離開后,瞅個空當,飄然而去。
林青將小弦放在地上,水柔清想到畢竟被小弦請過一次客,卻也不忍再為難他,怕他蹲下寫字難受,遞來一根樹枝:「你寫吧。」
「授……受……不……親!」林青念完小弦寫的字,呆了一下,哈哈大笑起來。原來剛才小弦被花想容抱在懷裡臉紅耳赤竟是為此,惹得眾人還當他身上有什麼不舒服。想不到他這麼小的孩子亦有此種心思,真是越想越好笑。
林青見花想容雙目發紅,笑道:「你也一夜未睡么?」
寧徊風良久不語,忽又咳了一聲,魯子洋知機:「先生身體不好,早些休息。屬下告退。」
林青也不客氣,接過茶一飲而盡:「蟲兄是早就醒了還是被那個寶貝丫頭叫了起來?」
魯子洋嘿然道:「我跟了先生這麼多年,這一點自然曉得。」又試探著問道:「林青居然會上了那兩個女子的船,這一點倒是大出我的意料,看來那兩個女子應是有些來歷的,要不要派兄弟盯著?」
那大漢正是日間被小弦調侃一番的費源,他在擒天堡的地位不高,聽身為堡內副手的寧徊風如此一說,頗有些受寵若驚,訕訕笑道:「寧先生過獎了,這不過都是屬下份內之事。」
水柔清終於忍不住問:「林大哥說的那個人是誰?」
「彼此彼此。」林青微微一笑:「關兄既然看出跟蹤之人不是我就是蟲大師,卻還故意引到此無人荒郊處。你的用意自然便是我的用意了!」
「誰怕了?」花想容沒好氣地道:「你這小妮子膽子似又大了呢。這一路上你不是到處懷疑人人都是鬼失驚改扮的么?你不怕他化裝成三香閣的夥計給你下毒呀。」
魯子洋陪笑道:「呵呵,看來泰親王這步棋一走,當真是滿盤皆活啊。」
吊靴鬼乍見到花想容的傾城絕色,呆了半晌,方舔舔嘴唇嘿嘿乾笑道:「這位便是花姑娘吧,果然是國色天香,艷壓群芳……」
花想容詫目望來:「寧徊風真有這麼大本事?」
一聲長笑響起,林青驀然現身,對吊靴鬼淡然道:「既是寧徊風的信,我便收下,你這就回去復命吧。」原來他與關明月商議已定,重又跟上了花、水二女。
花想容臉上漸漸恢復常色,奇怪地望了蟲大師一眼,不知他話中指的人是誰?
花想容眉頭一皺,顯是知道鬼失驚的難纏:「光明正大的動手過招自是不怕,就怕以鬼失驚的不擇手段暗中行刺,卻是令人防不勝防。」
花想容大窘:「亂嚼舌頭,我是想蟲大師他們也沒有吃午膳,你莫胡說。」
蟲大師思索道:「寧徊風這道戰書下得不遲不早,大是蹊蹺,裏面只恐有詐。而鬼失驚不再現身,而寧徊風亦絕口不提將軍府,這讓我有一個非常不妙的猜想……」他再長吸了一口氣,面色凝重,低聲續道:「或許擒天堡與京師三派已然聯手,目的便是對付你和我。」
費源面有難色:「哭老大獨來獨往慣了,一向只能留下暗記待他尋來。只怕明日未必能找到他……」
六年前林君當眾給天下第一高手明將軍下戰書,此等事迹傳遍武林,實乃吾輩楷模,可堪效尤。如今便以此子為戰書,班門弄斧,為博林君一笑耳!
「你定是猜不到。」林青大笑,反手一拍背上的偷天弓:「我的意中人便是它!」
——最簡單的方法自然便是殺了暗器王與蟲大師,既顯實力,又可讓京師三派都滿意。
花想容見吊靴鬼侃侃而談,將己方底細數家珍般道來,更是毫不遮掩地說出水柔清夜探之事,心中暗驚:莫非是龍判官已到了涪陵城,正式向林青與蟲大師宣戰么?嘴上卻道:「這位大哥言重了,清兒不過小孩心性,去涪陵城中玩耍,何言夜探擒天堡?」
林青沉吟道:「關鍵是寧徊風。此人心計極深,難以捉摸。我心中隱隱有種感覺,只是有些地方還想不通透。」
花想容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了?」
蟲大師嘴角含笑:「要不要我猜猜她的名字?」
蟲大師亦拿起小弦另一隻手,卻發現他啞穴雖通,但體內經脈大損,還道是自己剛才給小弦解穴不得法傷了他,撫著他的頭輕聲道:「你可有哪裡不舒服么?」
林青聽到此處,才知道擒天堡早就得知了須閑號的情況,見寧徊風如此成竹在胸的神態,連他都拿不準蟲大師的身份是否已泄露了。
林青來得毫無預兆,水柔清嚇了一跳,倒是花想容早有預料般微微一笑,臉上不由又是不爭氣地暗生紅暈。小弦卻是猶若見了親人般雙眼發紅,一顆淚珠在眼眶中轉來轉去,強忍著不肯在水柔清面前掉下淚下,神情當真是複雜至極。
蟲大師搖搖頭:「寧徊風先點了他的穴道再施術,他于迷糊中只見寧徊風似是在身上扎了不少針,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成了這模樣。」又想起一事:「這孩子在紙上翻來覆去地寫『楊默』二字,也不知是何意。我看他神情激動,精神亢奮,怕是有損身體,便先讓他睡一會。」原來許漠洋化名楊默,小弦雖聽他提及過化名之事,但許漠洋平日都是使用楊默的名字,加上小弦此刻激動之下,渾然忘了父親的本名,只道寫出楊默的名字林青便必會知曉。
蟲大師的聲音由門外傳來:「不錯,寧徊風就是故意得引我們疑神疑鬼。我越想越是不對頭,明天困龍山莊的聚會極有可能是給我們設下的圈套,這一點不可不防。當然,我們不要忘了還有個暗伏于側的鬼失驚。」
吊靴鬼身為擒天六鬼,在川境內都一向驕縱慣了,何曾被人如此搶白,更是當著花想容這樣絕色面前,臉上端是掛不住,正要開言分辨幾句場面話,卻見林青一雙目光炯炯射來,心頭一寒,憋在嗓子眼的話登時全咽回肚中。心中暗罵,表面上仍不敢失了禮數,將小弦放在地上,再對林青與花、水二女拱拱手,轉身走了。
林青一把接住小弦,先探住他的脈門,運功查他體內情形,只覺他體內充溢著一股怪異的內氣,在各處經脈間遊走、跳蕩不止,將上半身穴道的禁錮盡數沖開,卻也令經脈混亂異常,再看到他臉上異樣的一種似曾相識的神色,不由大吃一驚:「你會嫁衣神功!」
「是極是極,還是林大哥有魄力。」水柔清一聽投其所好,拍掌笑道:「我們四個人在一起,別說一個小小的涪陵城,就算是龍潭龍穴闖闖又何妨!」
「我有一事不解。」花想容慢慢啜著一杯茶,緩緩說出她的疑慮:「擒天堡應該算不到我們會阻止他們與泰親王結盟,只要不引起我們的猜疑,暗中行事既可。但為何寧徊風要在這個節骨眼上給林大哥下戰書呢?」
水柔清眉頭一舒,拍手笑道:「是呀,一旦暗器王脫困,以後誰能有安穩的日子過?單憑此點他們若沒有萬無一失的把握就不敢輕易發難。」
蟲大師奇道:「你知道我最怕陪你們逛城,何況買東西這些事情你們兩個女孩子在場就行了,加上二個大男人如何好與小販討價還價。」言罷卻對林青偷偷擠了一下眼睛。
林青盯著小弦,心中奇怪他激動的表情,毫不客氣地打斷吊靴鬼的話:「你的信已送到了,還不快走?要與我攀交情便叫寧徊風親來。」
「先生高見,令屬下茅塞頓開。」魯子洋連聲恭維,又道:「據我的消息,那齊百川果是已通知追捕王來涪陵城,我看暗器王也沒幾天風光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呀。」花想容大笑:「快去剝他的皮吧。」
林青不語,伸出四個手指頭,意思敵人或有四成可能性對己方動手。他心中暗咐:若是以擒天堡的實力,只要龍判官、寧徊風、擒天六鬼、四大香主一併出動,再加上鬼失驚暗伏于側,欲將四人一網打盡絕非痴人妄語。當然擒天堡未必會聽命于將軍府,鬼失驚亦未必會冒著開罪四大家族與自己的危險一意與蟲大師為敵,何況混戰中正可發揮林青的暗器之利,對方也有顧忌。但這種推斷卻絕非不可能,有必要暗做預防。
林青展開絲巾,卻見上面寫了幾個字,緩緩念道:「明日午間,龍判官約見齊百川與我于城西七里坡困龍山莊。」
「對對!」小弦一拍腦袋:「便是困龍山莊。」他仰臉看著諸人,振振有詞:「我都沒見過那個龍堡主,如何肯做他的兒子。再說我不喜歡吊靴鬼那個怪樣子,才不受他嚇唬,當下便說道:『你就會欺負小孩子,想來定是那天被我爹爹好一頓修理,這才找我報復。』吊靴鬼笑著說,『你爹爹一個小鐵匠如何是我的對手,那日是他落荒而逃……』我才不信他胡吹大氣,便反駁道,『我爹爹劍法高強,只要你能打贏我爹爹我就聽你的話,去做那龍堡主的兒子。』吊靴鬼也算有點本事,便將我父親的劍招先使出幾招,然後說他如何破招。才使了幾路,旁邊有一大個子忽然道,『這是北疆的嘯天劍法,我知道那個鐵匠是誰了。』然後便在寧先生耳邊嘀咕了幾句,寧先生便皺了皺眉。吊靴鬼似是十分怕那大個子,陪笑道,『先生明目如炬,自然不會錯。』那個大個子理也不理吊靴鬼,只是對寧先生道,『若是暗器王知道這小孩子的身份,無論如何不會袖手不理的。』寧先生一面點頭,一面不住打量我,看得我心頭髮毛……」
關明月沉吟半響,他既想到昨夜藏在門外的是林青,心中卻是懷疑擒天堡與暗器王是否暗中有什麼聯絡。林青見他尚有顧慮,又道:「關兄知我為人不喜陰謀詭計。何況以你現在的實力,若不與我聯手可有方法破壞泰親王的計劃么?如今情勢緊急,力合則強,力分則弱,稍一猶豫便可能悔之晚矣,何去何從尚請關兄一言而決。」
「嫁衣神功」正是兵甲傳人杜四的獨門武功,自殘其身反激人體潛力。六年前杜四在笑望山莊引兵閣為登萍王顧清風所擒,為了讓好友林青不為所制,力運嫁衣神功脫出顧清風的掌握,卻也因此慘死當場,林青對此印像極深。卻不料事隔六年後,竟然又在小弦身上發現有嫁衣神功的痕迹,如何不失聲驚呼。
寧徊風又道:「明日午時龍堡主就會來涪陵城,後日在城西七里坡困龍庄與齊百川會談。你安排一下,並且告訴齊百川,最多帶三個人,無關的人不要參加。」
「江湖上見過我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蟲大師緩緩道:「但我曾與鬼失驚交過一次手,他自是認得我。我仍是相信那個孩子不會出賣我。」
話音未落,只聽門外一聲大叫:「林叔叔。」卻是小弦的聲音。
林青沉思一番,決斷道:「好,就依你之言。明日我們一起去困龍山莊,看看hetubook•com.com寧徊風能玩出什麼花樣。關明月此人可以好好利用一下,反正我們只要擒天堡不與泰親王結盟,倒不如對太子一系示好,在擒天堡與京師三派各懷鬼胎的情況下,只要我們言語得當,我倒是覺得有把握兵不血刃解決此事。」
小弦見到林青,神情極是振奮,撲進林青的懷裡,語音已是哽咽:「林叔叔,我,我總算見到你了……」
花想容道:「小心為善。我今天本想讓林嫂去城中置辦些物品,看來還是讓她不要去了。」
魯子洋乾笑一聲:「說得也是,只怕擒天堡的人都不想聽到他的名字。」
魯子洋似也料不到寧徊風對林青會如此推崇,頗為不忿地道:「若是再加上那個人,我不信暗器王還有機會。」
寧徊風語氣轉厲:「他今日既然知道三香閣的事,無論如何亦會留在涪陵城。你若是連一個大活人都找不到,還有何資格做涪陵分舵的副職?」
林青對嫁衣神功的運行情況也不甚了解,杜四這門霸道的內功因為對身體大有損害,一向不傳外人。而小弦表面狀況雖是極像當日杜四,但運起嫁衣神功后體內各機能到底會是何種情況除了當局者誰也不知,林青亦也不能確定這是否就是兵甲派的獨門神功,勉強穩住心神,沉聲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小弦見水柔清的笑臉,心頭莫名一慌,臉亦紅了。他此刻對自己的傷勢倒不著急,卻是怕拉他去換衣。原來他懷內便放著水柔清的金鎖,那是早上見到關明月時交與他的,若是當場被物主發現了,那才真是百口莫辨,何況他現在連僅有的一張嘴都作聲不得。
蟲大師微笑道:「自然是給林大俠送上龍判官的消息。」他早上與林青一起暗中跟蹤花水二人,自是知道林青與關明月聯手之事。
「且慢。」花想容知道對方既然尋上門來,必是不肯干休:「你且說說給他帶什麼信?」
寧徊風那總是平淡無波的聲音又響起:「我不好出面,你在堡主面前多說幾句關明月的好話,最好能先看看太子的意思。至於那個人暫時先不要讓堡主知道。」他的笑聲亦是讓人聽不出任何喜怒:「小小涪陵城竟然一下子多出這許多的高人,也當真是令人始料不及了。」
林青待花水二女走後,對蟲大師道:「我說我獨身一人去非是託大,而是你與鬼失驚有仇,泰親王與太子在朝中的官員只怕也被你殺了不少,我怕他們不會輕易放過你。何況二位姑娘也不宜涉險,不若你在外面暗中接應我。」
「楊默!」林青沉吟:「應該是個人名,但武林中似乎沒有這個人?不知是何意……」
林青看小弦目中神色複雜,心知必有隱情,在此涪陵城中亦不好多問,點點頭。他眼力高明,一掌拍在小弦肩頭,要先解去他被點的穴道……
看小弦一張小臉上滿是惶急之色,水柔清亦不忍心,端了一杯水遞與小弦,破天荒地和顏悅色:「到這裏就放心吧。你既然識字,不妨寫下那壞蛋如何給你點穴的過程,或許對如何解你的穴道有幫助。」
「你再說。」花想容作勢要打,水柔清連忙閃開,嘴上猶道:「你要證明沒那心思就陪我去三香閣。」
林青與花水二人見蟲大師一臉倦色,小弦又沒有跟他一起,彼此對望一眼,不知道他是否解去了小弦身上的禁制。
花想容與水柔清打個眼色,抱起小弦跟著林青。不料小弦先是一呆,然後拚命掙紮起來,幾乎難以抱他行路,只得輕聲叫住林青。
魯子洋道:「全憑先生教導。」
寧徊風正色道:「你錯了。林青能有今日的名頭,絕非是妙手王所說靠著膽量當眾挑戰明將軍而來。若真是追捕王來到此地與暗器王對決,我絕不看好梁辰。」
水柔清奇道:「妙手王來做什麼?」
林青藝高膽大,利用人們視線的盲點,一動不動地緊貼在房后陰黑處。料定庄丁只會在後花園外圍搜索,只需防備寧徊風不發現自己。而水柔清勢必會引開他的注意力,加上暗器王深諳隱匿之道,足有六七成的把握可保證瞞過寧徊風的耳目。
林青心中暗凜,這寧徊風軟硬兼施,三言兩語間便讓手下服膺,而且還順便捧幾句對方的頂頭上司魯子洋,好讓其日後對魯子洋更是忠心不二,辦事賣力,手段端是十分高明。而剛才在房中卻聽他半天無有一句話,不露半點鋒芒,讓妙手王關明月幾乎無視此人的存在,僅由此一項便已可見其可怕。再加上起初對魯子洋的判斷,看來這擒天堡的實力看來委實不可輕忽。
花想容低聲道:「沒什麼,我有些不舒服。」原來剛才花想容被林青一把拉住,一顆芳心登時怦怦鹿撞,臉上不由火熱滾燙起來。而小弦聽林青說到關明月,亦是怕他們說到關明月盜鎖之事,一時也是面紅耳赤。
蟲大師笑道:「也罷。林兄便留在此想一想,二個小姑娘回房休息,我去試著解這孩子的穴道,大家各有分工,晚間再來繼續商議。」
原來昨晚費源奉了寧徊風的命令,幾經周折總算找到日哭鬼。小弦與日哭鬼一起去見寧徊風,卻意外見到了吊靴鬼。問起父親的消息,這才知道許漠洋已去了媚雲教。
水柔清年紀尚小,不通男女之情,見花想容的扭捏的神色,心頭大樂。她與花想容姐妹情深,一向又是頑皮慣了,繼續道:「蟲大叔想必累了,我也困得幾乎睜不開眼,不若讓林大哥陪著容姐姐去涪陵城中玩吧。」言罷掩口吃吃地笑。
林青在水柔清耳邊輕聲道:「不要怕,是我。」他出手非常及時,若是稍晚一步,看那爪勢的凌歷程度,一旦抓實水柔清只恐立時便是開膛破腹之禍。水柔清尚還以為落入敵人之手,正拚命掙扎,聽到林青的聲音方安下心來。
「住口。」水柔清斥道:「你怎麼和這小鬼一樣的油嘴滑舌,想做什麼?」她正沒好氣,連帶小弦一起罵上了。
林青道:「是了,那寧徊風也算是神通廣大。不但已知道你的身份,亦猜出了花姑娘與清兒是四大家族中的人物,我現在有些懷疑那個叫小弦的孩子。」
蟲大師拍拍林青的肩膀:「我先回艙中試著給那小孩子解穴,你好好想想。目前情勢看似平常,內中卻頗多兇險,一步走錯便可能引發大禍。你我還罷了,就怕讓兩個女娃子涉險……」
蟲大師嘆道:「我花了一下午的時間也解不開那孩子的穴道,不如明日我們便不去困龍山莊,雖是示弱,但也可靜觀對方的反應。」
蟲大師又道:「至於兩個小姑娘家學淵源,足有能力自保。何況誰敢輕易惹四大家族的人?我倒是傾向於帶她們見見這等場面。再說若是留下她們反而耽心敵人另有奸計,還不如在一起方便照應。」
寧徊風淡淡道:「魯香主亦對我提起過你精明能幹,辦事得力,只要你為他好好效力,日後這涪陵分舵副香主的位置或許便是你的。」
花想容見水柔清這麼想得開,嘻嘻一笑:「是呀是呀,姻緣天定,說不定這金鎖一丟還真會弄出什麼故事呢,或許你以後就可私訂終身,再也不需聽從父母之命了……」
水柔清卻對林青信心十足:「寧徊風不過是擒天堡的一個師爺,能有什麼本事。我才不信林大哥還用得了五天才解得了他的穴道。」又幸災樂禍地望了小弦一眼,笑嘻嘻地說:「你這小鬼運氣真好,真想看看你一輩子說不出話是什麼樣。」
清兒把船板跺得震天價響:「天呀,容姐姐你竟然不向著我向著林大哥。哼哼,真是見利忘義……不,是見色忘義。」這下可輪到花想容急得跺腳了。她自幼在家族的呵護下長大,父親花嗅香風流天下,四海留情,聞香即走,沾香即退,乃是天下最有名的風流公子,而哥哥花濺淚亦是揮灑倜儻、才高八斗,詩絕文艷,畫技出眾,發宏願要識遍天下英雄,畫盡山水美景,觀盡人間絕色,一付濁世翩翩公子的形貌。是以昨日在三香閣一見暗器王林青,立刻便被他那驕凜孤傲的男子漢形像打動,又見林青為那天下馳名的才女駱清幽出頭,一個照面間便驚走齊百川,那份坦然磊落的英雄氣慨更是深深植根于腦海中。一顆芳心不知不覺間早已暗系在他身上。只是猜不透林青與駱清幽的關係,這一夜輾轉難眠倒是有大半的心思在想著這件事。如今被水柔清一口叫破,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一張臉早已羞得通紅。
而日哭鬼聽了小弦一番胡言,只道水柔清那金鎖真是小弦之物,他對小弦實已情深,又耐不過小弦的一再央求,便給妙手王關明月說了此事。關明月知道日哭鬼為擒天六鬼之首,頗得龍判官器重,若是能得他在龍判官面前美言幾句大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何況他身為天下偷技無雙的妙手王,如此區區小事不費吹灰之力便可辦到,自是一口應承下來。
花想容臉又紅了,嘴角卻含著一絲笑,映著朝霞,更增明麗:「清兒第一次錦衣夜行,興奮得不得了,拉著我翻來覆去地說,害我也只好陪她熬夜了。」
魯子洋猶豫道:「除了那個番僧,齊百川還帶了趙家兄弟與柳桃花……」
林青萬萬沒有料到在此碰到故人之子,這才知道寧徊風信中所說小弦與自己極有淵源果然不假,一時亦是神情激動,拍拍小弦的頭,長嘆一聲:「你放心,待此間事了,我必帶你去找你父親。」
魯子洋恍然大悟:「先生果然高明。這幫京城來的人飛揚跋扈,若不給他們點下馬威當真不將我等看在眼裡了。」
水柔清臉一紅:「我只是給你講講江湖傳言罷了,又不是真的怕他。」她眼珠一轉:「我知道你為什麼急著回船了?」
小弦接過樹枝,他除了口不能言,手足酸軟,其餘各處倒是無有大礙,當下在地上劃了起來。
水柔清小嘴一噘:「我知道了。」心中稍安,又開始頑皮:「什麼投鼠忌器,人家明明是個人嘛。」幾人大笑。
蟲大師亦道:「不錯,此刻絕不能示弱。何況若我們擺出一付若無其事的樣子,擒天堡與鬼失驚摸不清我的虛實,亦不敢輕易發動。」
「好!」關明月撫掌大笑:「有林兄此話,我便可安心了。林兄想如何合作?」
魯子洋猶豫道:「若是他們主動鬧事又如何?」
林青嘆道:「這必是寧徊風的計策,挑起二派的矛盾,擒天堡才好從中得利。」
林青也不分辨,任由關明月猜想。
寧徊風一笑:「你道蟲大師只會殺貪官么?」他略沉吟:「他這次來涪陵城動機不明,現在又與林青聯上了手,你要嚴令手下莫去打草驚蛇……」
小弦眼中神色複雜,仍不答話,依然拚命掙扎,只是吊靴鬼力大,如何掙得脫。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嘛……」水柔清搖頭晃腦地笑道:「不對不對,是一個時辰不見就如隔三秋。」
水柔清猶是不忿:「昨天下午來的定是他了,一見蟲大叔與林大哥出來,還不和_圖_書是嚇得跑了。」
「會不會是關明月故布疑兵?引我們上當?」水柔清一轉臉卻看到花想容滿面紅暈,奇道:「咦,容姐姐你怎麼了?怎麼和這小鬼一樣紅了臉?」
過了幾個時辰,到吃晚飯的時間,蟲大師仍沒有從艙中出來。花想容與水柔清大是驚訝,料不到寧徊風這封「戰書」竟然如此難解。林青倒似全然無礙般仍是言笑甚歡,只是花、水二人心存芥蒂,再想到明日擒天堡約見京師二派之事,氣氛頗有些凝重。
小弦點點頭,便將當日媚雲右使馮破天如何找父親接刀,自己如何被日哭鬼抓來涪陵城之事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
林青失笑道:「她興奮什麼?若不是我感應到寧徊風要出手,只怕清兒第一次的夜行大計就將以做階下之徒而告完結。」
水柔清不解:「擒天堡只需和一家暗中訂盟約就行了,為何要如此?」
林青問道:「那個大個子是什麼模樣?」
「一時意氣!」林青深吸一口氣,緩緩道:「蟲兄可以不看重虛名,我卻不行。我最大的心愿便是與明將軍的一戰。若是我明日不敢去困龍山莊,心志一喪,日後絕無可能再勝過明將軍。」他此話絕非空言,武功高至暗器王這一步,更注重的是心境上的修為,若是經此一挫,戰志大減戰意大傷下,日後再經勤學苦練亦是無補。
「京師三派的人未必有意與我等為敵,此事大有餘地。」蟲大師點點頭,臉上卻猶有憂色:「但我卻另有一層擔心。我雖未見過寧徊風,可此人心意難測,似是惟恐天下不亂。你未接下他的戰書,若是被他言語擠兌下被迫翻臉,卻是中了他的計。」
林君見字好!
水柔清亦是一臉疑色:「容姐姐這一說我也覺得有些懷疑,擒天堡似是深怕我們沒有沾惹他們的理由一般……」
水柔清嘆道:「容姐姐你真糊塗了,我們這麼大本事都找不到,官府能有什麼用?」她畢竟孩子心性,又極要強,雖然心中懊惱,面上卻裝做不當回事:「丟了也就罷了,反正我也不想嫁人……」
「你去休息吧,這幾日涪陵城中風雲際會,須得養足精神才好打點一切,不要有什麼差錯。」
林青便把自己聽到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蟲大師,末了又道:「若我沒有猜錯,今日來我們船上的那個高手就應是明將軍派來的人,你不妨想想會是誰?」
聽林青如此說,幾人面面相覷,在此情形下頗有些進退兩難。
林青沉聲道:「我想不出擒天堡要對付我們的理由,除非就是與將軍府結盟了。可若是如此,明擺著得罪泰親王與太子,何其不智?」
花想容心細,聽林青與蟲大師在小弦面前毫無顧忌地談論他的病情,怕他聽了難過,又見他衣衫已破,臉上還有一道血痕,心中憐意大起,上前一拉小弦的胳膊道:「你先隨我去艙中休息一會,再把衣服換下來我找人給你縫一下。」
「哦!」蟲大師聽林青如此說,眉尖一挑,抓起小弦的手,凝神閉目暗察他體內經脈情況,良久方才睜開眼睛,臉上微現驚容:「這是什麼手法,我卻是聞所未聞。」
花想容嘆道:「寧徊風心計太深。他既然肯花這麼大力氣在一個小孩子身上,分明是看出林大哥與蟲大師心地仁義不會置之不理。但若是先救了這孩子,大傷元氣下便更難抵擋擒天堡的殺著。」
「林兄多慮了。我殺泰親王的官員又何嘗不是令太子一派拍手稱快?反之亦然。」蟲大師笑道:「至於鬼失驚,我倒有個想法可以一試。畢竟我的身份還沒有公開,只有他認得我的真面目。明日我便你一起去因龍山莊,若是鬼失驚點明我的身份,在那樣情形下齊百川這個神捕勢必再不可能故作不見我這個欽犯,只怕當場就要反目,由此便可見對方已有害我之心。而有我與你在一起相機行事,至少自保應該無多大問題吧。」
蟲大師點點頭:「那是去年在九宮山的事。當時誰也沒討著好,彼此都負了傷,而且無語大師的師弟六語大師也死在了他手上。後來我大徒弟秦聆韻在遷州府刺殺魯秋道一役中,與一個叫余收言的年輕人聯手傷了他,這梁子也算結得不小。」
林青見小弦神態異常,正要開口,眼角卻突見從河岸的樹林中射來一物,不假思索,一把抓在手裡,觸手柔軟,卻是一塊包著絲巾的石塊。
林青料想關明月也不可能在水柔清身上玩什麼花樣,還道他測試水柔清的武功:「好,此事揭過不提。我便長話短說,魯子洋安排關兄何時見龍判官?」
寧徊風道:「你記住,不要直接對堡主說三道四,只需要把相應的情報揀選后報告給他,一切都是他自己拿主意。」
林青又問起當日的蟲大師與鬼失驚過招的詳情,蟲大師毫不隱瞞,把當日對陣的各種微妙情形一一道來。
林青給蟲大師使個眼色,蟲大師會意,對花想容與水柔清道:「天色不早了,容兒與清兒先去休息,養精蓄銳明日才好去那困龍山莊。」花想容與水柔清心中雖不情願,但知道林青與蟲大師必是有要事商談,只好先告辭回房。
水柔清疑惑道:「你們不去么?」
花想容定睛一看,水柔清脖上掛的金鎖果然不見了,轉頭看去,哪還能尋到那個人影子:「你好好想想,會不會是掉船上了。」
小弦心情激動,說不出話來,只是伏在林青懷裡抽泣。花想容與水柔清聞聲趕來,見此情形,一時也是摸不著頭腦。
花想容與水柔清亦笑得前仰後合,水柔清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指著小弦笑得直不起腰來。惟有小弦仍是一臉正色,眼巴巴地望著林青,似是盼他來抱著自己。
魯子洋大笑:「先生機變百出,算無遺策,那關明月還只道我堂堂擒天堡的師爺僅是一個擺設呢。」
林青不為所動:「在合作之前,關兄最好能說明一下為何跟著與我同來的兩位姑娘,不然難釋我心中之疑。」關明月出手何其之快,縱是以林青的眼力,隔得遠了也沒有發現他施展空空妙手偷走了水柔清的金鎖。
林青回頭一看,小弦滿面通紅,心中吃了一驚,莫不是自己剛才解穴不得其法反而引發了什麼傷勢。他見小弦的樣子對自己十分親近,亦是不由關心他,何況寧徊風既然如此鄭重派吊靴鬼將小弦當做「信」送來,定有蹊蹺,當下跨上一步,接過小弦:「你哪裡不舒服么?」
水柔清雙眼圓瞪:「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去你們什麼分舵了。就算真是這樣,你堂堂擒天堡連我一個小女孩都攔不住,還胡亂吹什麼大氣。」
房門一開,寧徊風走了出來,來到剛才破牆出爪處查看,沉思不語。從林青藏身處可望見寧徊風的側面,他卻屏息靜氣閉上眼睛。此人十分高深莫測,或許目光也會引起他的感應。
魯子洋奇道:「他為什麼要去盯著林青?」
寧徊風冷然道:「他便是蟲大師。」
水柔清裝做老氣橫秋,一指小弦:「你這小鬼見了我還不上來請安么?」
花想容見小弦衣衫上撕破幾處,面上還有一道傷痕,覺出不對。向吊靴鬼問道:「你是什麼人?這小孩子和你什麼關係?」
眼見已到午間,水柔清道:「我肚子好餓,要不要再去三香閣?」
林青良久不語,卻似下了決心般正色道:「明日我一個人去困龍山莊。」
林青理解蟲大師的意圖:「若是鬼失驚裝做不識你,那就是他們未必想與我們翻臉,這便又是另一種結果了……」含笑續道:「鬼失驚只怕萬萬想不到做了你我的試金石。」
「鬼失驚!」蟲大師終於略有些變色:「怪不得我覺得那殺氣十分熟悉,果然是他。」
林青心頭驀然泛起一種感覺:與龍判官相比,或許這位號稱「病從口入,禍從手出」的寧徊風才算是一個真正的對手。
水柔清仍問道:「什麼法子?」忽然醒悟,與花想容對望一眼,心頭不由有些發冷。
水柔清剛剛說了大話,臉上頗掛不住,對那漢子喝一聲:「站住。」
關明月臉上陣紅陣白:「魯子洋尚沒有通知我何時見龍判官,我估計應在今天給我消息。」
「余收言不是刑部的人么?」林青倒是聽說過這名字。
寧徊風又道:「我不妨再多告訴你一些情況,若我沒有看錯,那兩個女子都是四大家族的人物。」他頓了一下:「既然有四大家族的人來,我們的計劃怕要再變一下,若是能讓四大家族與京師的人馬起衝突才是最妙,至不濟也要讓他們都疑神疑鬼一番。」
關明月緊繃的面上不露一絲表情:「以林兄雁過不留行的身法,要跟蹤我而不被發現大概並不困難吧。」他聲音轉冷:「卻不知林兄故意現出形跡是何用意?」
「不錯!」林青雙掌一拍:「我亦想到是他。你想龍吟秋既然是外號叫做判官,鬼失驚這名字自然是非常不討口彩,也難怪那寧徊風不願提及他的名字。」
小弦回想當時的情景:「當時廳中有好多人,最管事的好像便是那個寧先生。先問起吊靴鬼與纏魂鬼去媚雲教的情形,又責他們為何沒有將馮破天抓回來?那個吊靴鬼十分可惡,自己的任務沒有完成好,便胡說一氣,一心要讓我去做那個龍堡主的乾兒子,還嚇唬我說若是不從便將我毒打一頓再關進地牢,又說我父親既然去了媚雲教,也就是擒天堡的死對頭,我若能討得堡主的歡心尚可將功折罪……」
林青甚至有點佩服這寧徊風了,如此小處亦不放過,想想那齊百川左右受氣的樣,不由心中叫絕。
蟲大師眼中精光閃動,向林青望來:「有幾成可能?」
花想容尚未答話,水柔清卻見小弦一臉奇怪的神色,有意為難吊靴鬼:「我們又不是和林大俠一路,你自去找他罷了。」
林青聽花想容如此說,眉尖一挑,似是想到了什麼關鍵:「我明白了,若是龍判官想保持中立,但又同時可對京師三派示好,只有一個法子……」
關明月想到昨夜在魯寧二人面前對林青頗現敵意,心中竟也有些不安:「我與擒天堡的人不過虛與委蛇,林兄且莫當真。」
吊靴鬼從驚艷中清醒,退後半步,長揖一躬:「水姑娘息怒,在下擒天六鬼之吊靴,奉堡中寧師爺之命給蟲大師與林大俠問安,另外尚給林大俠帶一封信,還要麻煩二位姑娘轉交。」
「男?!」水柔清仔細分辨著小弦劃下的字,笑了起來:「我們知道你是男的。」
林青見蟲大師若有所思,笑道:「擒天堡雖已知道了我們的身份,但現在情勢複雜,京師幾派的人各懷鬼胎,誰也不肯先暴露自己的實力,勉強維繫了一絲平衡,我們反而是最可以率先打破這份平衡的人。只要情勢一亂,我們就有可乘之機了。」轉過頭對水柔清正色道:「你以後可不許再像昨夜一樣亂跑,若非我跟著你,現在只怕你已是人質了。」
小弦哽咽道:「林叔叔,我父親便是楊默!他現在去了媚雲教,你快和我一起去hetubook•com•com找他。」
林青哪想到小弦的心思,拍拍他的肩:「不要急,回去后我與蟲大師必會能給你解開穴道。」心裏思索小弦體內古怪的傷勢,緩緩站起身,往碼頭方向行去。
那漢子足下不穩,一跤跌下,還好花想容眼快,一把扶住了他。那漢子口中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不小心滑了一下,這位姑娘沒事吧。」
望著花、水二女緩緩走遠,蟲大師忽然一嘆:「容兒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孩子。」
久聞林君與蟲大師俠肝義膽,鋤強扶弱,況此子與君淵源頗深,必不會袖手不顧。且以五日為期,若不能解其禁制,寧某自當援手,此後擒天堡與諸位便再無糾葛。
小弦聽水柔清這個「對頭」調笑自己,一隻手指頭在眼前直晃,恨得牙癢,只想去咬她一口,只是被封了穴道,說不出話來,心中憋氣,要不是一意強撐,只怕眼淚都掉下來了。
蟲大師略一思索,亦是想到了這個可能性,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此事大有可能,我們必須制訂一個萬全的計劃。」
「也不是沒有法子。」蟲大師道:「這孩子身子骨雖不弱,但經脈的強度絕難與久習上乘武功的人相比,強行解穴有極大的風險,如若能先用藥物固本培原,再緩緩解之應該可行,只是時間上就來不及了。再就是將先天真元之氣渡入其體內,可如此一來,施術者必是大傷元氣……」
寧徊風頓首
「此乃緩兵之計。」蟲大師道:「寧徊風既以五日為期,這五日中擒天堡必會有所行動。」
蟲大師亦是眼睛一亮:「不錯。京師三派畢竟不是擒天堡的人,縱算權衡利害一時合作,彼此間也遠遠談不上了齊心協力。」
水柔清一聽此言如何肯依,作勢來抓花想容。花想容有意引水柔清分心,閃身躲開,嘴上卻仍是不停,與水柔清鬧做一團。
「什麼?」水柔清一跳老高,蔥指幾乎按到了小弦的鼻子上:「他就是你帶的信?」看小弦一直不說話,心中更是認定這小鬼是擒天堡的姦細,似笑非笑地調侃道:「你這小鬼越髮長進了,竟然好好的人不做要做什麼信?」
花想容提醒他一聲:「是困龍山莊吧。」
花想容亦點點頭:「結盟一事弄得人人都知,若我是龍判官,在此情形下與任何一方結盟都會開罪其它兩家,倒不如保持中立。」
二人談論甚久,不知不覺天色已明。聽得艙邊微響,花想容俏生生地立在門口:「你們不去睡一會么?」
花想容將水柔清攬在懷裡:「清兒別聽他們嚇唬你,鬼失驚成名人物如何會對你一個小女孩下手。只是以後不要再到處亂跑了,若是不小心落在敵人手裡,反讓蟲大叔與林大哥投鼠忌器,做事縛手縛腳,施展不開。」林青與蟲大師心中點頭,心想還是花想容心細,這句話比什麼嚇唬都管用。
水柔清的驚叫聲在暗夜中遠遠傳了出去,一時庄中火光大盛,示警聲四起,庄丁手持兵器從四面源源不絕地往後花園趕來。
林青抬首望天,嘆了一口氣:「寧徊風此人絕不可小窺,他既然劃下道來,只怕在這小孩子身上下了不少功夫,我沒有把握能解開。」
花想容隨口問:「為什麼?」
來到效外無人處,關明月驀然站住身子,手在臉上一抹,除下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朗聲道:「是林兄還是蟲兄?不妨出來一見。」
蟲大師一拍大腿:「對,這一點是個疑問。按理說泰親王方面應該不會泄露,那麼問題便是出在擒天堡了。」
那漢子卻非日哭鬼,三十上下,身材瘦小,五官上最醒目的便是一雙狹長的眼睛,正是擒天六鬼中的吊靴鬼,依言停下腳步:「二位姑娘好。」
花想容仍是不敢看林青,望著蟲大師道:「清兒由我看著,倒是你們出門要小心點。將軍府與你們都頗有仇怨,若有隙下手鬼失驚絕不會放過機會的。」
費源心中一懼,聲音都略顫了:「寧先生放心,我連夜就去將他找來。」
小弦從小在許漠洋那裡耳聞目染,一直把林青當做自己最大的偶像,在心中地位實與父親無異,看到林青離自己這麼近,再也忍不住,被日哭鬼擄來離開父親這一路的委屈統統釋放,未哭出聲,但眼淚就如斷了線的珍珠一樣簌簌往下掉。水柔清只道這個「對頭」是因疼痛而哭,雖有些不忍心落井下石,仍是扁扁小嘴,給他扮個鬼臉。
「就憑他?」水柔清一撇嘴,氣鼓鼓地道:「那我再見到他便剝了他的皮,看看他倒底是什麼人扮的……咦,真見鬼了。」原來水柔清話音尚未落,便看到一個漢子抱著小弦從街邊轉角出現了,正往二人的方向走來。
寧徊風「唔」了一聲,緩緩道:「日哭鬼的住處你知道吧,去通知他明早來此處見我。」
蟲大師聽水柔清說的在理,亦道:「小兄弟聽話,先隨我去艙內,慢慢寫下你被點穴的過程。我總會有辦法幫你解開的。」
水柔清奇道:「擒天堡與將軍府結盟不好么?那個扎風和尚豈不是要灰溜溜地夾著尾巴回吐蕃了?」
林青從一顆大樹后躍出,一邊輕輕鼓掌:「幾年不見,關兄耳目猶勝往昔,可喜可賀。」他一直跟著花想容與水柔清二人,本是欲釣出鬼失驚,卻不料先發現了關明月,這才一路跟蹤到此。
寧徊風淡然道:「做大事者最忌招搖,這點你做得很好。現在你雖只是一個小小的香主,日後大事若成,自可名動天下,光宗耀祖。」
寧徊風冷笑一聲:「我就是故意如此,扎風喇嘛肯定要同來,另外三個人就看齊百川如何擺平吧。」他又加重語氣道:「有必要你不妨告訴他,若是他帶四個人就不要見堡主。」
花想容與水柔清二人在涪陵城中一路說說笑笑、走走停停,逛了許久,還故意去米店內買了許多米油,令夥計送到須閑號上,弄得人人皆以為她們將要離開涪陵城。
寧徊風沉聲道:「你可知與那兩個女子一路的男人是誰么?」
二人肅然對視,從彼此眼中都看出了殺鬼失驚之心。雖然難明鬼失驚是否有傷人之心,但若不能先下手除此禍患,一旦待其發動,卻是誰也沒有把握難接下這樣一個超級殺手的蓄勢一擊。而花想容與水柔清武功稍弱,最有可能是鬼失驚首當其衝的目標。
林青頗為驚訝:「你與他動過手?」要知蟲大師與鬼失驚一個是白道上從不虛發的貪官剋星,一個是黑道上心狠手辣的冷血殺手,都可謂是百年難遇的天才殺手,他二人武功誰高誰低只怕是江湖上茶餘飯後最大的談資,而這二大殺手若是曾對敵過,實難相信俱能安然而返。
林青蹲下身來,拿起小弦的手腕將二根手指按在脈門上,只覺其經脈紊亂,跳蕩凝窒,無有常法,似是被一種極為邪門的武功所制,自己一時竟然沒有半分把握可解開。
林青點點頭:「看來鬼失驚于公于私都不想放過你。」
「林兄放心,我絕無惡意。」關明月臉上現出尷尬的神情,畢竟偷人家小姑娘的貼身之物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只得苦笑道:「何況那小姑娘身懷溫柔鄉的武功,我何敢做什麼手腳?」
花想容見對方知道自己的名字,料知對方有備而來,心中暗自提防。
「那是我母親給我留下的,還說什麼以後做我的媒定之物。」水柔清亦知道再去找那漢子亦是徒勞,只得作罷,嘴上仍是不依,罵罵咧咧。
林青沉吟,一時也不知如何回答。只憑擒天堡的實力要想一舉博殺暗器王與蟲大師這兩大絕頂高手只怕難有勝算;但若是關明月有意給他這樣的情報引他入轂,那就是京師三派與擒天堡聯手置他們于死地,實力懸殊下,一旦入伏,幾無逃生機會。
吊靴鬼神秘一笑,拍拍手中的小弦:「這便是我們寧師爺給林大俠帶的信。」
水柔清伸手來拉小弦,卻被小弦再次躲開。看小弦似是怕人碰觸的樣子,水柔清失笑道:「你莫不是還惦記著男女授受不親吧?!真是個古板的小老夫子。」眾人想到適才那一幕,都不由笑了起來。
正想著,忽覺身後有異,似是有人跟蹤。他江湖經驗豐富,當下也不回頭,腳下卻加把暗勁,看似走得不快,卻是七拐西繞,轉瞬便消沒在早起趕集的人群中。他過街轉巷,自以為已撇下跟蹤的人,剛打算踱回客棧,脊背略微一緊,那種為人盯伏的感覺重又湧上。
「哈哈,這個小孩子實在太有趣了,害得我也忍不住現身出來。」蟲大師亦不知從什麼地方竄了出來,仍是戴著那頂大蓑笠,上前一把抱起小弦:「來來來,我抱你回船總沒事了吧。」小弦重重點頭,露出一絲笑意,眼中猶掛著一顆泫然欲滴的淚。
花想容與水柔清面面相覷,實想不到以蟲大師與林青之能竟然亦會對此束手無策,看來寧徊風給暗器王下戰書果是有所依憑。
小弦點點頭,再雙手反抱肩膀,復又搖起頭來。
「這如何使得。」花想容急聲道:「你何必如此犯險,若是有了什麼意外……」話至此已說不下去。
吊靴鬼亦是料不到林青說來就來:「見過林大俠,久仰……」
林青心中略有所悟,看來那個人是明將軍派來的人。如此也方合情理,太子既然都派來妙手王,明將軍自也不會袖手旁觀。
才走了幾步,水柔清忽地大叫一聲,轉身就跑:「快抓住那個人。」
那漢子仍是不迭道歉,端著豆花走了。花想容卻不願在旁人的眼光中吃早點,亦拉著水柔清結帳。
花想容有意逗水柔清開心:「羞不羞,你才多大呀,就敢說戴了幾十年。清兒莫傷心,姐姐到時候再請人給你打一個就是了。」
林青正要提著水柔清往牆外奔去,見此情景心中忽動,用力將水柔清往牆頭擲去,聚聲成線直送入她的耳中:「回去把你的見聞告訴蟲大師,不許再留在此地。」庄丁來得如此及時,並且毫無衣衫不整的混亂,自是對夜行客早有預防,只是得了上司的命令才沒有來回巡查。再說寧徊風定是早就發現水柔清,卻一直忍到現在,必有隱情。種種原由加在一起,才讓林青決定獨身留下,他相信剛才沒有人發現自己,此刻再留于庄中必是大出對方意料之外,或許還能探知什麼新的情況。
林青略微一愣。此言大是有理,按理說此時寧徊風忙於處理京師三派的事,絕無餘暇來理會暗器王,更絕不想自己插手其間。但下戰書之舉確是令人猜想不透其用意,除非寧徊風孤陋寡聞到不知暗器王遇強愈強的性子,天真的以為一封戰書便會令自己知難而退……
水柔清小孩心性,卻不將鬼失驚放在心上:「原來是他。自古邪不壓正,我才不信黑道第一殺手能及得上白道第一殺手。何況我們還有堂堂暗器王林大哥壓陣。」
提及這個與蟲大師並稱為江湖上兩大殺手極品的人物,林青與蟲大師心中都頗有些顧慮。以鬼失驚神出鬼沒又不擇手段的作風,若是一意與他們為敵,m.hetubook.com.com他二人小心應付下當有能力自保,花想容與水柔清卻必是難以躲得過鬼失驚的雷霆一擊。
小弦咬著嘴唇,只是搖頭,面上竟然滴下汗來。
「林大哥胡說!」水柔清蹦蹦跳跳地跑進來,先給蟲大師做個鬼臉,這才雙手一插腰對林青道:「就算你不拉我,我也可以躲得過那一爪。」
小弦被吊靴鬼放在地上,登覺手足酸軟,往地下跌去。花想容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他,抬頭望向林青:「帶他回船么?」
寧徊風輕咳,打斷魯子洋的話:「我不想聽到他的名字。」
林青念了幾遍楊默的名字,聯想到嫁衣神功,再加上他知道許漠洋現在正安身於滇北,那一帶亦正是媚雲教的勢力範圍,心中終有所悟。只是見小弦足有十二三歲,而許漠洋六年前親眼見妻兒死於冬歸城戰火中,如何又冒出來一個這麼大的兒子,知道必有隱情,猶豫問道:「你慢慢說,你父親可是許漠洋么?」
林青也在一直考慮這個問題:「擒天堡此舉大是高明,不但出我意料之外,京師的人亦都會弄個措手不及。」他沉思道:「關明月既然通知了我,我勢必不能袖手不管,如何插手此事卻甚難決斷。暗中偷聽只怕於事無補,但若是橫加干預,只怕連京師三派的人都會與我等為敵。」
「女?!」花想容亦忍不住笑了,這小孩子不知道中了什麼邪,這時候還有心情寫這些無關痛癢的字。
「原來是她?!」寧徊風略一沉吟:「叫兄弟都回來,也不用派人跟蹤,我自有道理。」他似是笑了笑:「費兄弟和手下這幾晚徹夜不眠,大家都辛苦了,我會把你們的表現如實記錄下來,堡主自有獎賞。」
水柔清驚魂稍定,暗笑自己的草木皆兵,抬眼看到周圍食客均是一臉詫色望著自己,顯是為她剛才靈活的身手所驚,心頭得意:「沒事啦,以後小心點就是了。」
蟲大師倒是一副萬事不縈於懷的樣子,望望天邊將曉的一線曙色:「你且慢慢道來,才不枉我等你快到天明。」
小弦臉現悸容,似是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那個人除了個頭很大外,長相倒也平常,起初站在一邊也不起眼,但望上去不知怎麼心頭就有一股寒意,目光像能殺人一般。對了,他眉心正中有個痣。」
林青大笑:「既是散兵游勇,何足懼之?」他臉上充溢著澎湃的信心:「只憑擒天堡的實力我還不信能置我于死地,明日別說一個困龍山莊,縱是龍潭虎穴亦要去闖一闖。」
水柔清讀完小弦身上所帶的信,抬頭看看諸人,喃喃道:「原來這小鬼卻是一封戰書。」
那一天日哭鬼帶著小弦一走了之,吊靴、纏魂二鬼本是與許漠洋、馮破天纏鬥不休,卻是誰也奈何不了對方。許漠洋耽心小弦的安危,瞅個空當跳出戰團便去追趕日哭鬼,馮破天獨力難支,亦只好跟著他一起走,但茫茫山地,如何找得到日哭鬼的去向,加上弔靴、纏魂二鬼陰魂不散地緊跟著他們,最後許漠洋不知聽了馮破天的什麼言語,便隨他往媚雲教方向奔去。吊靴鬼與纏魂鬼亦不敢徑直迫入媚雲教總壇,只好回來複命。
蟲大師望了一眼林青,沉吟道:「你不會是要故意引出他吧?」他話中所指那人自是鬼失驚,只是目前尚拿不準是否應讓花水二人知道這個超級殺手的存在,免得擔心事。
「不會的,這個金鎖隨身戴了幾十年了,我從沒有取下過。」水柔清幾乎要哭了。
「我還不想放過他呢。」蟲大師一笑:「我與他也算是冤家路窄,竟又在這小小的涪陵城遇上了,難怪他會潛來船邊伺機下手,只看他當時激起如此強烈的殺氣,若不是你正好與我一起,恐怕早已出手了。」
果然蟲大師苦笑一聲:「你說得倒是輕巧,且不說這一身虛名,你教我卻如何面對嗅香公子所託之事?」
費源聞言大喜,面上卻還要強裝從容,甚是辛苦:「先生還有什麼吩咐?」
林青亦是滿腹疑團,皺眉不語。
蟲大師搖搖頭:「小丫頭先別吹大氣,這種點穴手法霸道異常,平生僅見,倒要好好研究一下。」
「不要不承認嘛。」水柔清笑嘻嘻地道:「花夫人以前常常在我面前念叨什麼你眼高於頂,天下男人都看不上,這次回去后我馬上給她報告好消息。」
蟲大師精於人情世故,如何還會看不出花想容對林青的小女兒心思,見她尷尬,岔開話題道:「你們這兩個小姑娘今天又想出了什麼節目?現在涪陵城龍蛇混雜,各方面的人都來了不少,卻不要太過招搖了。」
關明月一向驕傲剛愎,這一次來涪陵城前在太子面前誇下海口,原以為這一趟必可功成,直至昨夜與魯子洋、寧徊風一見,見對方莫測高深,又加上他早發現水柔清暗藏門外,而對方並不說破,還道是他們另有約好的人,此時方知情勢複雜,局面遠非自己所能掌控。回客棧后與手下幾個人商議半天,也沒有什麼萬全之策,心頭鬱悶,一早便來城中閑逛,卻正好見到水柔清與花想容,便施展空空妙手,神不知鬼不覺地竊走了水柔清的金鎖。他的手法高妙,水柔清當時竟然一無所覺,待事後發現金鎖被盜時關明月早去得遠了。
關明月頻盜天下,對這種盯梢早就安之若素,但那份如附骨之蛆般揮之不去的感覺卻頗難受,心中計算是何高手躡伏,嘴角現出一弧冷笑,不回客棧,直往城東荒郊處行去。
魯子洋乍聽到蟲大師的名字,心中一驚,失聲道:「他來涪陵城做什麼?杜縣令雖是得了我擒天堡不少好處,卻也算不上是個貪官吧……」
林青一笑:「你們只想到寧徊風心計如何,卻忘了京師三派的人哪個沒有自己的想法。他們又何願看到擒天堡聲勢凌駕武林?何況說到底彼此間並沒有解不開的死仇,他們還需要考慮萬一困不住我的後果呢。」
花想容拿水柔清無法,只得答應:「好啦,依你就是。」嘻嘻一笑:「可惜今天沒人請客了。」
吊靴鬼平日亦是舌燦蓮花口若懸河,本與水柔清的伶牙利齒大有一比,但碰到水柔清這般不講道理的胡攪蠻纏卻也無計可施,微微語塞,訕訕一笑,轉身便走:「你們既然不承認與暗器王同路,我便再去尋他好了。」
要不然,那就是寧徊風有意把將暗器王與蟲大師這兩大高手牽入到此事中。
「這隻是其一。」林青嘆道:「我昨夜見了寧徊風,只覺此人心計百出,太過高深莫測,若我們不攪亂形勢,只怕一切都在其掌握之中。我現在最擔心的倒不是擒天堡是否答應泰親王的條件,而是明裡與齊百川、關明月虛與委蛇,暗中卻是與將軍府結盟。」他這一番話乃是經過深思熟慮後方得出的一個推測,絕不是無的放矢。昨夜寧徊風一直任水柔清在門外偷聽,顯是本以為她是鬼失驚。
關明月心頭得意:看日哭鬼求自己盜鎖時的神態,此物對他自是極為重要,自己幫他這個大忙,他自然亦會在龍判官面前說幾句好話,于雙方都是大有好處……
想到小弦這封令人頭疼的「戰書」,林青亦是心懷不安:「那孩子寫了什麼嗎?或是能記下寧徊風的手法,也許有辦法。」
蟲大師亦道:「此事萬不可憑一時意氣,若寧徊風有意算計,這許多高手再加上一個龍判官,只怕真是凶多吉少。嘿嘿,這困龍山莊莫非真是有意要困龍么?」
寧徊風道:「你不要派人去招惹林青,自有那個人看著他們。」
一提到小弦,水柔清氣不打一處來:「那個小鬼實在可惡,我懷疑他是擒天堡的人。」
「怎麼了?」花想容奇道。
這下花想容佔了上風,笑吟吟地繼續開水柔清的玩笑:「說不定他就是鬼失驚扮的。」
直到此時,他才第一次認真地思索寧徊風這個人。原以為他不過是擒天堡一個師爺,可現在看來此人大不簡單,送來小弦這封「戰書」更是出人意料之外。
林青沉吟不語,寧徊風既然敢給自己下這封戰書,必是有幾分把握。信中說得客氣,所謂與擒天堡再無糾葛云云,無非便是讓自己再莫管他們的事。而剛才給小弦解穴時倒真是難以摸准對方的手法,弄不好便真要輸了這一仗。
蟲大師笑道:「明將軍不是嚴令江湖上的人不得惹你嗎?你倒反去招惹將軍府,天下怕也就只有區區幾人有此膽略了。」
「什麼人?」花想容正欲追上岸去,卻被林青一把拉了回來:「不用追,是妙手王關明月。」
林青亦是一笑:「你別不承情,我可是為了你兩個寶貝侄女。」
水柔清不語,臉上略現懼色。林青笑道:「放心吧,只要你乖乖的別到處亂跑便沒事。像你昨夜冒然探險,若是正好碰見他可不是說笑。」
林青沉思道:「只有一個鬼失驚我倒不怕,就怕是有寧徊風這樣的人暗中策劃,那可麻煩得多。」
花想容心地善良,見小弦聞言臉色一變,按住他的胳膊安慰道:「不要怕,你可聽說過有暗器王與蟲大師還解決不了的事么?」
「要不要報官?」花想容知道水柔清的母親自她小時便去了京城,已有數年沒有回來過,此物對她自是極為重要,也不由替水柔清著急起來。
「好!」關明月抬眼望向林青:「我信林兄一次,一有龍判官的消息便通知你。」
那黃臉漢子正是妙手王關明月所扮,他昨日才到涪陵城,先去見了魯子洋,正好碰到日哭鬼在探查那暗害他的船家死因,所以日哭鬼知道妙手王來涪陵城的事。
林青亦是略有些不自然,避過頭不敢看花想容:「蟲兄多慮了。我倒覺得我們才要在城中大搖大擺地走一趟,看看對方的反應。」
水柔清見林青神色不似是開玩笑,吐吐舌頭老老實實應了一聲。
「我!?」水柔清用手指著自己的鼻尖,一臉難以置信的樣子:「他找我一個小女孩的麻煩做什麼?」嘴上雖硬,心中卻是有點虛了。畢竟在江湖傳言中,鬼失驚可謂是最令人驚怖的一人,手下二十八弟子以二十八星宿為名,合稱「星星漫天」,論名望及不上蟲大師的「琴棋書畫」四弟子,但聲勢上卻強了許多。
魯子洋想了想:「那個人整日戴著蓑笠,十分扎眼,只是看不清相貌,沒有人識得他。不過聽齊百川說此人應是個難得一見的高手,以齊百川名捕的眼光,估計不會錯。」
林青回到須閑號上,蟲大師竟已坐在艙中等他。見林青回來,斟起一杯茶:「林兄深夜出遊,必有不小收穫吧。」
「不!」林青一臉堅毅:「讓林嫂守在須閑號上吧,你和清兒仍要大搖大擺地去城中。」
小弦甩開花想容的手,一跳而起,堅決地搖搖頭。
蟲大師意味深長地望了一眼林青:「妙手王的情報可信么?」
林青心中大奇,看來這二人果是早就發現了水柔清,卻把她當做了另外一個人才沒有聲張。卻不知這個寧徊風不想聽到的名字是什麼人?那麼剛才他們是故意惹起關明月對自己的敵www.hetubook.com.com意莫非也是給此人看的?
花想容輕聲道:「蟲大叔去年派人在將軍府的保護下殺了貪官魯秋道,水知寒也傷在我哥哥的手下;林、林大哥更是與明將軍勢不兩立,若是將軍府與擒天堡結盟,恐怕第一個就不會放過我們。」
駱清幽的倩影在林青腦中一閃而過,又甩甩頭,似乎便可以拋去那份淡淡的思念,轉過話題:「你猜我今天探得了什麼秘密?」
一個滿臉病容的黃臉漢子端著一碗豆花經過二人身旁,腳下忽地一個踉蹌,直往水柔清身上撞來。水柔清正在擦汗,冷眼瞅見那漢子撞來,大吃一驚。她剛才在路上正與花想容說起鬼失驚易容術如何了得,化身萬千,任何人都有可能是他化裝,滿腦子裡正想著這個江湖上最可怕的殺手,疑神疑鬼下,還道是鬼失驚果然尋來,不假思索,一招「霸王卸甲」彎腰仰面從那漢子腕下鑽過,本想反擊,終是懾于鬼失驚的威名,竄出好遠。也幸好她閃開,才沒有那碗熱乎乎的豆花潑到身上。
林青獨立於船頭,望著奔流不息的滾滾江水,心中思潮起伏。江風吹拂著他的衣角,亦吹亂了理不清的千頭萬緒。
小弦搖搖頭:「聽說龍堡主不來涪陵城,而是直接去什麼山莊。」
小弦生怕水柔清說到金鎖之事,巴不得他們早些結束談話,聽蟲大師一說正中下懷,不待別人拉他,自己先往艙內走去。水柔清大叫:「你這小鬼別亂闖到我房裡去了。」挽著花想容追了上去。
水柔清哭喪著臉,噘起小嘴罵道:「天殺的小偷,竟然偷我的寶貝金鎖。」
林青自是明白蟲大師因何提及此事,卻只是點點頭:「我這一生便只有一個意中人。」
林青與蟲大師互望一眼,蟲大師沉聲道:「鬼失驚!」
魯子洋送走了關明月匆匆趕回來,敲門而入:「外面原來是那個小姑娘。我還以為是……」
林青一笑:「花姑娘與清兒最好再多購些東西,做出一付馬上要離開涪陵城的樣子。」
他們的目的本僅是為了阻止泰親王與擒天堡的聯盟,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確是始料不及。
水柔清笑道:「怕什麼?就算鬼失驚要來,我們也先做個飽死鬼。」
「也許我們都錯了,擒天堡根本就不想與任何人結盟。」林青冷笑:「我一直在想泰親王與龍判官結盟一事極其秘密,為何弄得人人皆知?」
關明月這才吃了一驚:「昨夜藏在門外的那個人是你?」
林青會意,打個哈欠:「一夜沒睡,我可要好好睡一覺。」
水柔清道:「這樣做對擒天堡有什麼好處?總不至於要把京師的幾大勢力統統得罪吧?」
林青沉聲道:「我剛才試了一下,卻發現他體內經脈全亂。單以脈像看,少陰、太陰這二經的穴道全閉,無法輸入半點內氣……」
蟲大師有意嚇唬水柔清,正色道:「鬼失驚最強之處便是其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性格,更是天不怕地不怕,心志堅毅,真要找上你,別說我和你林大哥,就算你父母也難護著你。我們總不能一天到晚跟著你寸不步不離吧……」
林青插言問道:「你可見了那龍堡主么?」
花想容望著一輪從江面上躍躍欲升的太陽,悠然道:「咦,不知道誰告訴我現在想到那一爪還是心驚肉跳,還要拉我去拜菩薩還願……」林青與蟲大師大笑起來。
林青聽到此處,方知道己方的行蹤全落在對方眼裡,不但蟲大師行藏已露,便是花想容與水柔清的身份亦在對方掌握之中,對擒天堡的實力更是不敢小視。聽寧徊風語意,對江湖上神秘莫測的四大家族竟似也不放在眼裡,實不知他憑什麼實力可以如此託大。心中隱又想起什麼關鍵,卻一時整理不出頭緒。
蟲大師亦是大笑:「罷了罷了,這天下怕也找不出不想認識那個人的男子,有林兄這一句話,夙願有望得償,無禮可送,這壺碧螺春便送與你吧。不過你可要回房間后再喝,不然見你般用好茶當白開水解渴委實是讓我心痛……」
寧徊風冷笑一聲:「我自有主意。只要林青與蟲大師不公然招惹我們,就算他們殺了齊百川和關明月我們也睜隻眼閉隻眼。」魯子洋悶哼一聲,似是頗不服氣。
水柔清道:「要不我們馬上離開涪陵城,管他擒天堡與誰結盟。找個僻靜的地方給那小鬼治傷,也不怕他們來尋我們的麻煩。」花想容暗暗搖頭,她可不似水柔清一般不通世情,若是林青與蟲大師不戰而走,勢必有損名聲,在江湖上再也難以抬頭。只是這種想法卻不便說出來。
林青問得極為仔細,最後一嘆:「我雖不願在與明將軍動手之前惹上將軍府的人,但現在怕也由不得我了。」
「龍判官一併約見齊百川與關明月!」蟲大師大是驚訝:「擒天堡毫無避訊諱地讓這京師兩派的人一起碰面是何道理?」
林青見水柔清如此託大,正覺有必要提醒她,恰好蟲大師亦有此意:「那是因為當時他想殺我。若是找上你呢?」
林青正色道:「既然如此,關兄負責給我提供擒天堡的情報,我則負責破壞齊百川與龍判官的聯盟,大家各得其利,如何?」
「你不要忘了蟲大師。」寧徊風輕輕彈了一個響指,悠然道:「何況追捕王可以無視明將軍的軍令,他可不行。」
吊靴鬼一笑:「水姑娘有夜探擒天堡涪陵分舵的膽量,卻沒有承認與暗器王同行的勇氣么?」他終於從初見花想容時的慌亂中恢復過來,言辭亦鋒利起來。
水柔清一想到鬼失驚窺伺在旁,膽氣早弱了幾分,正要不依,花想容一拉她的衣衫:「好吧,我們兩姐妹這就出發,可不要讓人笑我們沒膽子。」她可不似水柔清那麼毫無機心,知道林青和蟲大師自是計劃暗中尾隨,伺機查出鬼失驚的行蹤。
蟲大師點點頭:「偏偏陽明經與太陽經中卻有一股強烈的異氣,奔突不已。若是強行以外力收束,我怕以他的體質卻是吃不消。」
林青大笑:「關兄過慮了,縱是你對我有何不滿,我相信在此情景下我們仍是可精誠合作,至於日後相見是否反目成仇,我現在卻是不考慮的。」他這話不卑不亢,既挑明了與關明月日後非是同道中人,現在卻也留有餘地。
關明月臉上終現一絲笑意:「林兄如此爽快,我亦不兜圈子。如今涪陵城中情況複雜,各路人馬均想插手結盟一事,我很想聽聽林兄的態度,看看是不是有可能合作。」
眼見水柔清的身影飄過牆頭,引得一群庄丁大呼小叫地追趕過去。
見到花想容與水柔清,小弦眼睛驀然一亮,卻不說話,只是在吊靴鬼的懷裡掙紮起來。
其時天色尚早,晨曦籠罩下,一片霧氣茫茫,隔幾步便難辨行人。花想容與水柔清去街邊的小攤前吃早點,川味麻辣,直吃得水柔清滿頭大汗,嘴上卻仍連呼過癮。
一條壯實的大漢帶著幾個庄丁來到後花園門口停下,揚聲道:「寧先生,敵人已逃走,有兄弟認得是前日到涪陵城的那條畫舫中的小姑娘,要不要去把她抓回來拷問?」
花想容被林青的強大的鬥志感染,再不似適才的憂心忡忡:「要去就一起去,看看他們是不是有膽子連蟲大師和四大家族一併招惹。」
林青坦然道:「關兄放心,我與蟲大師的意圖皆是不許擒天堡與泰親王結盟,若是龍判官與太子聯手,也算是不錯的結果。」他深通京師形勢,明將軍勢力最強,泰親王次之,而太子一系的勢力卻是最弱,若能與擒天堡聯手可令京師勢力趨於平衡,所以方出此語。
花想容一路上暗中留心,但別說未發現有人跟蹤,就是心知林青與蟲大師必會暗中隨行,卻也未見蹤影。
花想容終忍不住向林青問道:「擒天堡不表態與何方結盟,卻又于明日會見泰親王與太子的人,我們應該怎麼辦呢?」
「那小丫頭走得那麼驚天動地,只怕滿船的人都睡不安穩了。我只是見林兄已跟了去便省了腳程。」蟲大師悠然答道,又微一皺眉:「這上好的碧螺春被你如此鯨吞牛飲真是糟蹋。」
那一爪擊空,房內寧徊風輕輕「咦」了一聲。鐵爪驀然收回,腳步聲隨即響起,似要開門出來查看。
林青與蟲大師對望一眼。蟲大師眉尖一挑,雙目間神光一閃即逝,緩緩點頭,早有所料般吁出一口長氣,吐出兩個字來:「是他!」
寧徊風似是知道自己語氣過重,又笑著加上一句:「養兵千日,用在一時。今夜應是沒有什麼事了,把兄弟都撤回去休息吧。」費源領令而去。寧徊風站了一會,亦回房去了。
此子身中我獨門點穴之法,雖口不能言,行動如常,但若一月不能解,後患無窮。
花想容道:「還是回船上吧,要不便叫上蟲大叔他們一起去三香閣吧。」
蟲大師道:「你幾年不出江湖,武林中又有不少年輕一輩的高手湧現。那余收言本與齊百川、左飛霆、高德言、郭滄海並稱為洪修羅手下的五大名捕,卻不知為何要助聆韻殺了魯秋道,還傷了鬼失驚,然後便不知所蹤。說來好笑,現在江湖上尚有傳言他是我的末弟子,嘿嘿,若我的弟子也能擊敗鬼失驚,豈不是氣得他難以睡個好覺。」
蟲大師心思縝密,緩緩問道:「寧徊風如何知道你的身份?」
「我勞累慣了,這一身病根總是去不掉。」寧徊風嘆道:「不過有病纏身也是不錯的,就像我不想引起關明月的注意便可以託病不語……」
林青大笑:「蟲兄果是個風雅的殺手,連一杯茶都如此看重。有機會我定要介紹個人與你認識。」
蟲大師驚道:「怎麼這孩子能開口說話了?」與林青搶步出來,卻見小弦站于門邊,面色赤紅,呼吸急促,嘴角竟還隱帶血跡。
林青對花想容一挑姆指,贊她心機靈敏。忽想到一事:「寧徊風先吟了幾句詩再向清兒出手,現在想來分明是與人對暗號,見清兒不是那個人,才驀然出手。如此想來,只怕他與那人早有約定,這對我們來說可不是個好消息。」他苦笑一聲:「寧徊風此人太過高深莫測,現在連我自己也不能確定他是不是已發現我在外面,所以才故意命令魯子洋不許招惹我,以安我心……」
「咦!」林青微微一震,他這一掌用了六成真力,竟然不能解開小弦的穴道,小弦的身體內似是有一種極為詭異的真氣上下竄行,將自己的掌力彈開。
林青卻在想寧徊風信中所說小弦與自己大有淵源之事,隨口答道:「先不要著急救治,此手法暗伏殺機,搞不好便有走火入魔的風險。」
小弦聽水柔清念到「但若一月不能解,後患無窮」時,心頭泛起一絲寒意,且不說還有什麼後患,單是這一上午口不能言、四肢無力便已讓他難過得幾乎要放聲大哭了。此刻哪有閑心與水柔清鬥氣,何況便是想說幾句亦無法開口,只得轉過頭去不理她。
小弦聽得心驚肉跳,雖不懂那些經脈是何意,但看蟲大師與林青一臉凝重的神色,可想而知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大大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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