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他說得有趣，俱是轟堂大笑。

葉風心中計議已定，正要起身去找雷怒密談，一聲輕響傳到耳中，抬頭望去，驀然一震。

欠三分搖手道：「我沒有什麼事。本是負責保護夫人與小姐，既是葉大俠在此，這便撤去守衛，免得……哈哈。」大笑聲中，就此而去。

可……若是祝嫣紅遇上危險，他又應該如何呢？雷怒那時還顧得上自己的夫人嗎？

欠三分思索一陣道：「千萬不可如此，不知情者見我們臨陣換帥，只會徒亂軍心。不若雷盟主仍為我們新聯盟的總盟主，老大畢竟不熟悉這一帶的地勢，便做為副盟主，我與方兄便是聯盟的左右軍師，而葉大俠一向獨來獨往慣了，自不屑參与我們，便為我聯盟的請來的第一客卿、第一虎將！」

葉風眼光閃處，卻見祝嫣紅神色略微一黯，而欠三分的眼中同時亦是精光一閃，心中湧起一種說不清楚的念頭，沉聲道：「欠兄有事請講，我與沈姑娘清清白白，欠兄不要壞了人家姑娘的名節。」

但葉風身經百戰，變招迅捷，左掌中指曲彈而出，正對來人的脈門……

雷怒嘆道：「自從收到將軍令，我五劍聯盟的弟子四散將盡，便若瞎了眼一般，對敵人的布置安排再無所知。」

他是誰？

葉風長、長、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老大恨聲道：「他奶奶的，我老大定然不放過……」

葉風攤手一嘆：「每次我都以為自己找到了，可是一轉眼間，便發現其它的地方早有了一顆星星，是以從來也沒有找出來過。」

老大大笑道：「我老大久聞沈姑娘與雷夫人的芳名，如今一見果是那個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什麼的，他……」

杯酒已空，倦鳥已歸，人已安歇，而豪氣呢？

祝嫣紅並非江湖人，卻是深信不疑，想到那日葉風說自己很小的時候便學會了生火做飯，聞言更是一震。看看他威武的樣子，誰能料到從小吃過這許多的苦頭，想像著一個孩子獨自在曠野中，時刻提防著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猛獸毒蛇，再念及自己送回娘家的孩子，心中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樣，又是憐惜又是唏噓，一時不知是何滋味……

葉風心中喜歡他的豪氣，卻故意嘆道：「實不相瞞，將軍府亦當我是三頭六臂的人物，你老大若是將我的模樣如實描述給明將軍，保證不是砍你頭問你欺瞞之罪便就是讓你賺個盆滿缽足。」

沈千千奇道：「天空有什麼好看的？」

葉風又陷入了沉思。

劉通強忍悲傷：「那兩個兄弟亦是到現在也未回庄，估計亦是遭了敵人的毒手。」

葉風笑道：「真想不到兄台隨身還攜有好酒！」

方清平一呆，沉思道：「裂空幫身處河北，一向為江湖白道第一大幫，人多勢眾，更是直接威脅到京師將軍府，雖是目前只有一些小騷擾，但看此情景，只怕大戰一觸即發。將軍府於此時來挑五劍聯盟，只怕一是想在江湖上立威，二來是要掐斷裂空幫南方補給，呈夾攻之勢。」

雷怒一拍大腿：「我五劍盟便是差這樣一個智計無雙的軍師，從現在起五劍盟正式解散，欠兄便是我們這個對抗將軍府的聯盟總指揮，清平兄為副手。要想三軍用命，賞罰不可不嚴，此後就連我雷怒也要聽你們的軍令，做你們的馬前小卒。」

葉風又躺在那後花園的假山中，雙手枕在腦後，兩眼望天，他在想什麼也許只有他自己知道。

葉風右掌回身握住刀柄，來人的右掌再無沮滯，直直拍向葉風的脅下，但碎空刀已在這一刻力碎刀鞘而出……

而像欠三分這樣一個掌管數百人幫派的堂堂軍師，手上如何會沒有自己信任的人？

而第二個人，葉風——不敢想！

——幸對清風皓月，苔茵展、雲幕高張。江南好，千鍾美酒，一曲滿庭芳。

而他來到此處，是不是在內心深處亦想著能再次碰見她呢？

這樣的豪邁意態，這樣令人見之如飲烈酒的人物，除了老大還能是誰？

看諸人紛紛點頭，欠三分轉向雷怒：「不知雷盟主可知道目前明將軍在蘇州城內的實力嗎？」

歷輕笙結盟將軍府，水知寒親赴蘇州城，雷怒顯是對自己甚有顧忌，內奸又是何人？一切的一切在他心底翻來涌去，想得頭似乎也疼了，索性不去理這些事……

眾人看著葉風一臉哭笑不得的苦相，無不暗暗捧腹。

適才在後花園中欠三分故意提及沈千千與自己的關係，更是要加重他肩上的責任。

雷怒輕哼一聲，方清平忙道：「葉兄高義，我等均是須臾不敢有忘。」

最先來到五劍山莊的不是將軍府的人，而是一個「老大」。

葉風笑道：「兄台值此形勢微妙之際來找我，分明是想藉助外界給我壓力，不妨你給我些面子，待得此間事了再陪你通宵暢談。」

祝嫣紅拋卻滿腔雜念，幽幽一嘆：「我倒覺得葉公子說得有理，嫣紅出嫁隨夫身不由已，便是陪夫君一起葬身於此，亦是心滿意足了。」

「砰」然一聲大震，碎空刀刀鞘粉碎，一道雪亮的刀光從那人的袖中破袖而出，直點來人的咽喉，來人一聲輕嘆，已快要沾上葉風脅下的右掌再度變招，一指彈在刀脊無鋒之處。

所有的疑問至此全部迎刃而解，而前提是——欠三分就是將軍府派來的內奸。

「擒天劍」關離星對著沈千千失笑道：「若是加個『宮』字，成了什麼『神劍宮聯盟』，好象有點念得不怎麼順口。」

說起江南神閑幫，也許有許多人不知道，可說起神閑幫的幫主——那個為了手下一個小兄弟的冤情而孤身闖進死牢、斷了三根肋骨后仍是負著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小弟一路衝殺出來的老大，大多數人都會一挑大拇指，贊一聲：「老大！」

老大「呸」得一聲，吐了一口濃痰：「奶奶的，我老大是那種人嗎？你小子再說一句我便與你拼了。」

葉風心中暗嘆，將軍府這次故意隱忍不動，表面上示弱，讓沈千千這等從未見過將軍府雷霆手段的人已然輕敵，自己總不能讓人把沈千千綁出五劍山莊。

方過一水寒，得拜將軍府。

便是以葉風的自甘淡泊、桀驁不馴，此時亦有種想後退幾步避其鋒芒的可怕感覺。

念到「一曲」二字時來人已是化左拳為掌，一把就輕輕鬆鬆地抓住刀鞘，掌中使出一股強大雄渾的吸力，務讓名震江湖的碎空刀不能出鞘……

葉風問道：「關兄今日去城中，可有兄弟跟著？」

「神閑幫、五劍庄。」葉風笑道：「不若便叫神劍聯盟吧！」

老大還沒有踏入風凜閣，他招牌式的豪朗笑聲就先傳了進來：「葉大俠、雷盟主何在？老大陪你們挨刀子來了！」

江湖上沒有人看好五劍山莊，分佈在全國各地的賭庄中開下的賭局是：碎空刀葉風能否從這一戰中無恙脫身？

葉風、雷怒、老大、欠三分與方清平靜靜坐在堂中，他們無疑已是新成立神劍盟中最重要的五個人，而這五個人的每一個決定都會影響著幾百人的性命。

來人不語，卻是左右前後各踏了一步，端然立定，雙目凜然射來：「葉少俠準備好了嗎？」

就算葉風膽大包天，也不敢在如此不明底細的高手面前背過身去，眼光更是不敢稍離對方那雙晶瑩如玉的手，當下強做笑容：「兄台遠來是客，這便先請吧！」

驚乍為和-圖-書何？激賞為何？生死為何？名利為何？情性又為何？

像欠三分這樣的人，他像是為了一腔俠義而寧可賠上自己加上整個神閑幫性命的人么？若非如此，他圖的是什麼？像神閑幫這樣插手各行各業只為求財的幫派自是不缺錢錢，那麼，欠三分圖的就是權嗎？

葉風若有所思，不發一語。

那人身形並不十分高大，且只是平平常常地負手而立，卻是穩若亭淵，給人一種潛在的威勢。

老大怪眼一翻：「定是將軍府的人知道我們來了援手，不敢輕易發動。」

葉風沉吟道：「關兄可見過歷老鬼嗎？」

葉風續道：「若是關兄知道所跟蹤之人是歷老鬼，必然不會貿然行事。所以我還有個設想，那就是關兄發現了什麼敵人不想讓我們知道的事，所以對方才派出歷老鬼這樣的超級高手，下定決心絕不讓關兄回來報信。」

葉風執在刀柄上的右掌發力，刀鞘沿腰側平平移開二尺，從左側已然彈向右側，右掌一招「清風徐來」，迎向對方右掌，左手化指為拳，劃過一道弧線，似是要襲向對方太陽穴，卻又中途變向，繞回身側，仍是要以左手拔出碎空刀……

老大後面是一個面容極為平凡的人，身形中等，窄眉淡目，瘦臉尖顎，唯一令人留下印象的便是那隻豐隆的鼻子，猶若丘陵中突兀而起的一座高峰。

葉風一擰腰力，刀鞘便如活物一般揚天而起，直指向對方左拳虎口，若是來人不變招，等若是用自己的力道硬將穴道撞將上去……

江湖上人人俱知碎空刀葉風與將軍府為敵從來都是不擇手段，一擊則退，既有硬抗任何一人的實力，又不怕被其圍攻，所以才讓明將軍大是頭疼。

這必是欠三分重新得到了將軍府的指示，務必要葉風無法從五劍山莊中脫開身來。

那人像是猜出葉風心中所想的一樣：「葉少俠錯了，我非是對你的碎空刀毫無顧忌，只是我相信你不是猝然出手的人罷了。」

他一笑，那兩道宛若刻在面孔上的眉毛就上下抖動著，像是要極不安份地划面而出：「哈哈哈哈，好一把碎空刀，他奶奶的，比刀我比不過你，比酒我老大怕過誰來著？！」

而莫名的，他的心中便浮現出那日在此地見到祝嫣紅的一刻，那一道惻然的身影，那一聲幽怨的嘆息……

葉風失笑道：「似兄台這般盤根問底何有半分的隨緣而言，率性而為，分明就是落了下乘。」

葉風謙然道：「老大過獎了。」

當下葉風哈哈一笑：「兄台的人我見了，話亦聽了，這便告辭回床上睡他個昏天昏地去也。」

難得天色又放晴，葉風便來到此處，面對即將到來避無可避的大戰，他只想靜一靜，想一想。

來人忽就出現在葉風面前，一隻右手如同從天外飛來般毫無痕迹地從小變大，按向葉風執在刀柄的右手，嘴上猶清吟道：「幸對清風皓月……」

要知將軍府既然明是衝著五劍山莊而來，暗裡卻是一心對付葉風，這幾日不見一絲行動，必是希望葉風與五劍山莊情義日增，到時候捨不得棄眾而去，立下與山莊共存亡的拚死之志……

但見她剛剛梳洗過的臉容中眉目如畫，俏面迎春，頗有些遊目騁懷的颯爽英姿；想到昨晚自己無意中看到的那個薄嗔淺愁的她，兩者相差何止千里，一時神遊物外，幾欲窒住呼吸……

葉風心神不屬，脫口而道：「雷夫人上次可看出什麼玄虛？」

葉風一呆，苦笑道：「聽起來怎麼有點手起刀下、人頭落地的感覺？」

葉風聞言心中略微一沉，將軍府讓神閑幫如此輕鬆地趕到五劍山莊，必是有把握一舉全殲，看來對方的實力定是極強，所以才如此有恃無恐！

江湖上最有名的殺手當然是鬼失驚和蟲大師，一個身為黑道百年來最為強橫的殺手，一個身為白道上德高望眾的貪官剋星。

葉風冷哼一聲：「兄台何須蒙面，既然見不得人，我又如何願意陪你借地說話？」

雷怒亦是大笑：「好！讓我看看醉了的老大是不是能多挨幾刀子。」

葉風心下暗贊，雷怒能放能收，當堂結盟拜將，儘管江湖傳言上多說其不能容物，但以此時的情景看來，雷怒亦當得起一方梟雄之名！

老大話雖如此，但他也知將軍府的實力遠在神劍盟之上，一直按兵不動徒惹江湖人的猜疑，定是事有蹊蹺，就連他平日必掛在嘴邊的「他奶奶的」也說不出來了，可見心裏亦是不安。

老大笑罵道：「他奶奶的，最多就是心服而已，可聽說過老大我口頭上服過誰？」

雷怒道：「欠兄但說無妨。」

葉風的心中怦然一震，他已知道為何他這幾日總會對欠三分有一絲懷疑！

雷怒與八大護法均是老江湖，更是熟悉江南一帶的武林人物，卻是從未聽聞過欠三分這古怪的名字，只得說上幾句客套話。

來人雖是敵我難明，卻是語意平和、從容不迫、風範淋漓、氣度雍容，令人一見就大生好感。

葉風眼中神光一閃：「饒是你舌燦蓮花，我亦不想與你多言。否則事事如你所願，豈不更是讓你看扁了我？」

葉風想起一事，對沈千千道：「只怕敵人這幾日就要出手，沈姑娘如果聽我一言，最好儘快離開五劍山莊，免得陷入這場是非中。」

欠三分的驀然出現，似乎是破壞了一絲氣氛，祝嫣紅借口要回去休息，沈千千雖是心中千百個不願意，也是不好意思再留下來。

來人悵然半晌，忽道：「也罷，好歹我來了一次，且敬葉少俠一杯，過後轉身就走，以後是否能再相見，那就全憑天意了，葉少俠意下如何？」

葉風推說自己尚要多留一會，便與三女告別。

葉風大笑：「葉風在此，不怕醉死的就進來吧。」

心念轉處，見到那人雖是毫無動作，就似要這般站立千百年。可他映在牆上的影子，竟似在微微晃動，給人一種他的身體彷彿在不停移形換位，卻只是因為其速極快所以才欺瞞了自己眼睛的神秘感覺。

老大非常難得的皺皺眉：「有什麼關鍵？莫不就是發現了歷輕笙的行跡？他奶奶的，我們既然敢和將軍府對著干，多個歷老鬼也算不得什麼！」

祝嫣紅也是莫名的臉紅過耳，又生怕沈千千誤會什麼，故做淡淡道：「我常常來後花園中賞月看花，怕是讓夫君當做笑話告訴了葉公子呢。」

「葉少俠不需驚慌，我若是有心算計你，何用出此下策？」

葉風大笑：「我從小就在曠野中長大，每日相伴的便只有猛獸毒蛇，哪有什麼師父？」

也只有如此，方能解釋欠三分種種令人不解的地方。

葉風亦嘆道：「我與明將軍作對數年，對敵人的了解只怕比對自己還深。」

老大先是一把握住葉風的手，上下打量，嘴裏嘖嘖有聲：「他奶奶的，我還當碎空刀是什麼樣三頭六臂的人物，令我不惜陪你們與將軍府對著干，原來也就是一個娘們樣的小夥子。」

葉風笑道：「我少年學武的那時，有一天忽發奇想，人的出世都有先後之分，而據說世間的人莫不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而這天上的點點繁星中是否也有一個是最先出現的？可每每抬頭，看到的都是漫天星辰，無從分別先後，於是就下定決心，一定要找出最先出現在天邊的那顆星星。於是第二天https://m.hetubook.com.com我專門早早坐在一顆老樹下，抬頭望天，等著第一顆星星的出現……」

「老大」就是一個很風光的老大！

欠三分胸有成竹般一笑：「這亦正是我讓五十人暗中潛入蘇州城的意思，兩軍對壘，最需要知已知彼，尤其面對明將軍這樣的強敵，我們更是需要各方面傳來的情報，從中做出比較取捨，方能判斷出敵人的動向，方便及時應對。」

欠三分眼中一亮，隨即隱去：「欠三分拜見雷夫人與沈大小姐。」

祝嫣紅一身白紗細裝，盈盈淺笑而行，更襯得身形窈窕，腳步流韻。加上她本不適應于昨夜的遲睡，六分姿容三分慵懶中再加上一分故作的振作，更是顯得氣質綽約不群。

葉風真的躲不過這一劫嗎？他現在在做什麼？

葉風臨危不亂，腳步略往後移，左掌駢指如戟，點向對方那隻晶瑩若玉的大手。

雷怒乍聞來了這麼多援手，心中大喜：「還不快快讓各位兄弟進庄歇息。」

葉風乾咳一聲，心頭卻泛起一種與祝嫣紅分享秘密的欣喜：「我倒不是賞月，只是看星罷了。」

祝嫣紅也掩口笑道：「若是葉公子開個算命鋪子，保證財源滾滾，不知道要有多少姑娘踩斷門檻呢。」

沈千千一本正經道：「嗯，刀落盟也不錯，很有些殺氣呢！要不落空盟也好……」

老大一個血性中人，不諳陰謀詭計，無疑已被這個軍師暗中操縱在手上，但他想要從老大手中奪權首先還是要先暗中培植自己的黨羽，而這幾日看來神閑幫眾俱是對老大誓死效忠，毫無異心……

「庭——」

她一時但覺得天地萬物間，隨處都可感受生命的真諦，人世浮沉，紛擾過境。昂首望向天穹，但見一輪如鋸冷月，像是收割去了滿空的執著與豪情，唯有數點小小的星子，在遙遠遙遠的天穹深處，閃著幽冷的清輝……

沈千千大笑：「你定是從小不好好練功，所以才有這麼多時間去看星星，想來是挨了師父不少板子。」

老大恍然大悟：「原來就是要讓一向獨來獨往的碎空刀有所牽挂，不能一戰即退，遠走千里，他奶奶的，這條計策真是毒辣。」

抬頭一看，沈千千步履輕盈地向他行來，滿臉的慧黠笑意，後面跟來的正是水兒和祝嫣紅。

雷怒此問，大有深意。

「他奶奶的，雷兄弟和我客氣什麼？」老大一把將欠三分拉過來：「這位欠三分是本幫新來的軍師，全是他一番說辭才讓我痛下狠心和你們一併與將軍府為敵，要謝便謝我家軍師吧。」

可看現在的情況，關離星面容被毀得如此厲害，若不是對方暗殺后故意毀容，那便是將軍府不避實力正式與五劍山莊宣戰了！

欠三分道：「也許關兄是與歷輕笙無意相遇，歷輕笙此人反覆無常，行事難以惻度，或者不喜有人暗中跟蹤於他，於是才反過頭來一擊伏殺。」

葉風拍拍老大的肩，哈哈大笑：「拼刀可以，拼酒就免了，我還要留點精神對付明將軍呢。」

來人輕嘆一聲：「我執意來此，無非就是想看看葉少俠的風采，這一點薄面葉少俠也不給我嗎？」

「一曲滿庭芳——」

再說事已至此，將軍府既然敢拿江南五劍聯盟開刀，怕也不懼惹上落花宮這樣的大敵，若是分派人手保護沈千千回落花宮，一來分散了自己的力量，二來將軍府也未必會放其一馬。

葉風道：「哪有什麼武學至理，我只不過想看看第一顆星星是如何升起的。」

欠三分道：「幫主明令幫中，這一次支援五劍山莊不比以往，是九死一生的買賣，令手下弟兄自願前來。結果全幫上下無一人退縮，還是幫主強行讓有家室的弟兄留下，這一趟共來了一百七十六人，除了五十名兄弟分頭潛入蘇州城外，其餘一百二十六人全在庄外待命。」他的聲音亦如他的人一般樸實，不緩不急，徐徐道來，既是井井有條，亦讓人聞之可信，與老大的大嗓門倒真是各有千秋。

有酒要先喝下；有事要先動手；有兄弟要先罩著；有刀子要先頂著；有麻煩要先挺著；有傷心要先藏著；有計劃要先想著；有錢財要先散著……

連日的幾場大雨，將整個蘇州城罩在一片霧靄中。

來人亦笑道：「酒不在我身上。」

他不由暗暗責怪自己，如適才那般心不守舍，竟然連沈千千走近了也不知道，若來的是敵人，後果難料。

沈千千臉上一紅：「亂嚼舌頭的傢伙，你沒見我們四個人都在這裏嗎？什麼『卿卿我我』的那麼難聽？」話雖如此，卻是心中甚喜。

——豪氣尚存。

葉風爬起身來，先向祝嫣紅點點頭算打過招呼，這才微微一笑：「我在看天空。」

沈千千拍手笑道：「原來祝姐姐也是喜歡看天的？」

雷怒被冷落了半天，此時方才有機會插口：「神閑幫仗義來援，我五劍盟感激不盡。」

一個黑黝黝的人影出現在花園後門，雖是背朝月色，臉目全然看不清楚，但仍可感覺到有一道炯炯的目光瞬也不瞬地望向他。

何況欠三分那日一語挑明，說神閑幫來到五劍山莊全是看在葉風的面上，分明是不將雷怒放在眼中，更是引起了雷怒的猜忌。事後雖是馬上鄭重道歉，可那一道心病卻被欠三分看似在盛怒中無意揭開，再也揮之不去。

「幻滅劍」劉通直闖進來：「關大哥中了敵人的暗算！」

雷怒搖搖頭，卻又道：「雖是沒見過但也一樣。就似我雖未見過歷老鬼，但聽聞其從來一身青衣，鬼氣森森，他那個招牌式的打扮只怕想讓人認不出亦難。」

這正是北宋大學士蘇軾的名句，然則此人在兩人生死相博之際吟哦而出，渾像是充滿了與友相知相得把酒言歡的意味，誰能料想到剛才只要葉風稍有疏忽，便已是受制於人，動輒慘斃當場的結局。

而欠三分必然沒有放過祝嫣紅異樣的表情，剛才葉風看到他眼中精光一現，說不定以此又定下了什麼毒計……

此人武功之高，實在是他之前從未想像到的。

祝嫣紅又道：「葉公子可看出了什麼玄虛嗎？」

那麼，暗中潛入蘇州府的那五十名神閑幫徒，會是什麼人？

葉風再嘆一聲：「歷輕笙與將軍府結盟的條件中必有一項是殺了我。」

因為——他從未見過哪一個神閑幫徒是欠三分的心腹！

欠三分與方清平連忙謙讓，老大亦道：「雷兄言之有理，這一次成立對抗將軍府的聯盟，各人的聲望都在其次，關鍵就是要從明將軍的勢力下殺出一條血路來，讓明將軍也知道我江南武林並非都是散萬金那類見風使舵的傢伙，他奶奶的！」

神閑幫幫主的名字就叫「老大」！

葉風一向在關外飄忽不定，更是不知道這個人，當下問道：「欠軍師如何說動老大，難道不怕明將軍的勢力嗎？」

而自從神閑幫一百多人進駐五劍山莊后，五劍山莊再無動靜。

「苔茵展、雲幕高張……」來人吟聲不斷，變招極快，右掌吞吐不定，或變爪如鉤，或凝指若劍，將葉風的左指卸往外門，仍是向葉風按在刀柄的右手抓去……

來人好象是做了一個笑的表情，柔聲道：「如此良宵美景，同為不眠之人，葉少俠可有心情隨我走一趟么？」

一地落葉，一窗風雨，一簾幔帳，一盞油燈。

雷怒問道：「是什麼https://ｍ.hｅｔｕbｏok.ｃom.cｏｍ？」

雷怒望向欠三分：「欠兄有什麼想法？」

那人先對葉風深施一禮：「神閑幫軍師欠三分拜見葉大俠。葉大俠快活樓上一刀立威，就連刀王秦空亦鎩羽而歸，且不說葉大俠一向的威名，僅是這一刀就足可令鄙幫幫主心服口服了。」

來人雙目下垂，盯著自己裂開了一道大縫的左袖，哈哈大笑：「好酒呀好酒！葉少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所謂杯酒樂生平，此杯酒已足夠我回味數日了！」

來人目光轉向花園入口，遙望五劍山莊的後堂：「葉少俠是怕一旦離開了此處，有人對沈姑娘不利嗎？」

幾女聽他說得有趣，均是面呈微笑，沈千千更是追問不休：「你可看到了嗎？」

來人撫掌大笑：「葉少俠此言甚合吾意。天機難測，所謂一些巧合機緣也不乏投機取巧之士的生搬硬套，不過我偏偏就不要這些什麼順意天理合乎自然的相遇，說我率性又怎樣，說我狂放又怎樣，我來找上葉少俠，不管少俠是不是想見我亦要把話說完，這就是緣！」

沈千千歪頭凝目，一想也是道理：「好吧，神劍盟便是神劍盟吧。」轉頭看向葉風，忽發奇想，滿臉躍躍欲試的樣子：「不若我們來成立個落刀盟？」

葉風凜然道：「據我想來，只有一件事。」

雷怒微微皺了皺眉頭，葉風的名字竟然排在前面，自己這個盟主威風何存？

葉風聽老大說得不倫不類，按下一腔淡淡的心事，放開心懷大笑起來：「雷大哥還不快快把庄中所藏的好酒統統拿出來，大家杯酒言歡，共同商榷……哈哈，他奶奶的神劍聯盟大計。」

老大的聲音嘎然而止，想到有女眷在旁，下面「奶奶的」三字想必是吞落肚中了。

人在江湖，除了行俠世間和掙扎求存，無非便是為名、為利。

來人輕輕一笑：「不過在我想了解的人之中，葉少俠卻是排在最後一個的。」

葉風嘆道：「我雖是知道如此，但明將軍令出必行，又怎能坐看五劍聯盟成為犧牲品。」

他本意是要趁對方身退之際窮追不捨，但這猶若針尖破體的一指力道沉雄，已然化去他剛才集聚全身功力的滿勢一擊，讓他再也無餘力出手。

方清平一向勝長智謀，聞言頷首道：「欠兄心思縝密，言之有理，有空定要多多請教！」

來人肩膀輕聳，似是毫不在意葉風的威脅。

欠三分正要作答，老大搶著道：「我早就看不慣明將軍的驕橫跋扈，他奶奶的，江南離京師天遠地遠，管他鳥事，也要來蘇州城裡撒潑，要不是考慮我手下的幾百兄弟，我早就扯起大旗和他對著幹了。」

加上欠三分剛才已然撤去守衛，此時偌大個後花園中，便只有葉風一人。

忽然傳來一聲嬌笑：「還有我落花宮呢？」

若是葉風為沈千千所累，失去了來去如風的長處，只怕一不小心就陷身重圍中。那時誰亦不能有把握從將軍府眾高手的眼皮下破圍而出？

神閑幫雖是逞一時之快，讓江湖人對其百般讚賞，這到是符合老大的風格，但這種硬抗將軍府的做法其實何異於以卵擊石，老大思慮簡單，一心只想大振其聲威可以略過不提，但是欠三分從中又能得到了什麼好處？

初秋的八月，正是江南的多雨時節。

葉風在看天空。

方清平奇道：「葉兄與欠兄看出什麼了嗎？」

欠三分緩緩點頭，欲語又止，面呈難色。

葉風心頭劇震，並非因為對方的言語，而是自問在這種雙方氣機交纏的時候絕不敢像他這般輕描淡寫地移開目光，來人若非是對自己毫無敵意，便定是對自己武功絲毫不放在心上的絕世高手。

欠三分微笑道：「幫主過譽了，對付明將軍這樣的大敵，一定要小心行事。眼下不但要直面將軍府的實力，更要防備蘇州城的其他江湖人物被將軍收買，多派些弟兄預留後路總是不會錯的。」

幾日前他就有一種對欠三分的懷疑，這個名不現江湖的人左右逢源，機變靈巧，考慮事情心思縝密，冷靜非常，可有時卻又會在有意無意間顯露出一種急燥，顯得甚是矛盾。

老大笑罵道：「欠老三你給大家出謀劃策莫不是也要留三分？他奶奶的，看我不打得你頭昏腦漲。」五人皆笑了，氣氛稍緩。

來人大笑：「我來見你何須藉助外力？只是適逢其會、一時心癢而已。何況人生在世，誰不是時時進退維谷，左右為難，大丈夫立身於世，正是要不懼挑戰，方成大器，葉少俠此說豈不是徒然讓我看扁了你。」

劉通啞聲道：「關大哥一早出去聯絡神閑幫城中兄弟，卻忽然失蹤，直到半個時辰前才被人發現倒在蘇州城內一條小巷中，早已氣絕多時了。」

江湖上的老大是這樣的一種人——

「江南好，千鍾美酒……」那人嘴上絲毫不停，一口中氣沒有任何間斷，吟得猶若閑庭信步般的瀟洒。左手卻突然出招，竟是蓄勢以久的一拳，順著葉風回握刀柄的左手擊下，其勢雖疾，卻是快得不聞一絲風聲。

當下「追風劍」杜寧與「弄月劍」蔡荃智搶著出去迎接神閑幫的人馬。

雷怒沉聲道：「可是有人伺機暗殺關兄嗎？」

——幸對清風皓月，苔茵展、雲幕高張。江南好，千鍾美酒，一曲滿庭芳！

葉風的來歷詭秘，從來無人知道他的師門，此言一出，沈千千與水兒等自是以為他不願說出來。

可不知為何，葉風心中卻總有一種對此人又熟悉又畏懼的感覺，似乎來人天生就是自己無可釋然的大敵，是以才句句針鋒相對，不留餘地。其實已是有違心性，至少已是大異於他表面上一貫的謙沖含蓄。

欠三分再問道：「將軍府為何輕易放沈大小姐回五劍山莊，又久久不發動攻襲？其中有何深意？」

沈千千對著葉風大叫：「不行不行，算命的都是瞎子，除非你先讓我刺瞎了眼睛，不然一看就是騙財騙色的江湖騙子……」

水兒與葉風熟悉了，知道葉風為人隨和，也敢開他的玩笑：「原來我們的碎空刀葉大俠打算棄武學理，要做相師開館哩？」

欠三分正色道：「碎空刀突現江南，將軍令幾日後便到了五劍聯盟，這其中雖是看似毫無糾葛，但明眼人一望即知。葉大俠想必知我所言不虛。」

欠三分意在激化五劍山莊的矛盾實屬不智，若是葉風一怒之下與雷怒鬧翻，就此遠遁千里，下次將軍府再想有這麼好對付碎空刀的機會又是談何容易？

水兒奇道：「星星一出來就是一大片，如何分辨哪一顆星星才是最先升起的？

祝嫣紅怕人見她臉紅，以袖遮面，又覺得太做作了，勉強裝做無事的笑道：「想是葉公子眼力特別好，自然是比旁人早看到了。」

聽老大才來五劍山莊的言語，神閑幫之所以要來此地助五劍山莊共抗將軍府，多半是聽從了欠三分的說辭。

而將軍府殺了關離星后故布疑陣，棄屍不顧，乃為虛實相間之計，故意令五劍山莊猜疑不定。欠三分因是沒有及時得到將軍府的情報，所以才故做聰明地引起五劍山莊內部的矛盾……

各人方才聽了剛才欠三分對局勢的分析，指出枉死城與將軍府已然結盟，心中早懷疑是歷輕笙的出手。此時聽老大這麼一說，雖在意料之中，卻仍是止不住心驚肉跳。

雷怒也對沈千千笑道：「你落花宮的名字天httｐs://ｍ.ｈｅtubook•ｃoｍ•ｃｏｍ下誰人不知，若是與我們放在一起反倒是委屈了。」

水兒亦道：「何況連祝姐姐都不怕，我們身懷武功怕什麼？」

葉風給她三人左右調笑，偷眼望去但見個個貌美若花，梅菊鬥豔，各擅勝場，心中只覺得一陣愜意。

「葉大哥你在這裏做什麼？」一聲大叫將葉風從思緒中驚醒。

事到如今，自己只有隨機應變，努力維護沈千千的安全。

老大與雷怒面面相覷，忽有所悟，同聲驚呼：「湘西枉死城！」

而這幾日來，欠三分努力與自己和雷怒示好，顯得全無芥蒂。而以欠三分這樣足智多謀的人，如何會分不清五劍山莊已是外和內分，各有異志，軍心渙散。

老大笑道：「我聽得蘇州城已然有官兵封鎖，帶著兄弟怒馬快刀趕來，滿以為會有一場好廝殺，誰知一路暢行無阻，半個官兵也見不到，想是被嚇得他奶奶的逃之夭夭了。」

葉風左手按在刀柄上，卻非是往後奪刀，而是集力往前推去，來人若還是內力回吸，定會給被刀鞘重撞在左手上，雖是無鋒之刃，但上面附有葉風七成的功力，絕非易與……

雷怒心中湧上一股怒火，看葉風的樣子自是早料到事必如此。而葉風一來五劍山莊便是力懾眾人，庄中八大護法都是服其武力，反而看輕了自己這個盟主。更何況葉風瞧起來只是一副為五劍山莊的安危而拔刀相助的樣子，絲毫不提其中關鍵，何曾想過五劍山莊不過是將軍府對付葉風的墊腳之石……

葉風緊守靈台一點清明，毫不為其泱泱大度所動：「茫茫人世中，人與人的相遇何等玄妙，若是偏差一線便可能是錯身千里，能為兄台看上眼倒真是有緣了。」

言罷竟就飄然而去。

他似是深恐無人知道他的豪氣般，每一句都要加一句「他奶奶的」。

老大更是不耐煩：「欠老三快說。」

歷鬼判官龍，南風北雪舞。

葉風一驚：「酒在哪裡？」

沈千千從風凜閣後門中走了出來，一衣粉紅，映著雪白的肌膚，更增俏立，身後則是水兒與祝嫣紅，看沈千千一臉神色飛揚卻是雙目微紅的樣子，想必三人昨夜談得甚晚，此時方才起身。

一個自是隨落花宮主歸隱海南，二十年前就威震江湖的「躍馬騰空」龍騰空，或是為了沈千千，來看看落花宮的大小姐芳心所寄之人是否如名符實！？

葉風漂泊江湖這許多年，流連青樓、徘徊高院，可見過的許多女子從沒有一個人能象祝嫣紅這般給他以莫大的震撼，就似是心底埋藏多年的一個清甜美夢忽然地浮了上來——蹁躚蝶衣，蕩然眼中，輕言淺語，回漾心湖……

葉風悶哼一聲，力道錯用，原本以為要硬拼的一記全然擊在空蕩蕩的袖中，心頭好不難受，身體也猛然一傾……

三天後，散萬金在快活樓大宴歷輕笙，枉死城與將軍府結盟的消息傳遍武林……

也許說起來做一個老大很不容易，也很悲哀，因為一個真正的老大永遠是要在困難面前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在享受面前把自己放在第二位。

葉風全身一震，身形緩了下來。

「擒天劍」關離星去蘇州城中聯絡那五十人，而這事情只是方清平與雷怒的主意，事先欠三分毫不知情。是不是關離星在無意中發現了那五十人其實在與將軍府暗中來往，所以才被歷輕笙殺人滅口？？？

他的神色依然那麼堅定，依然充滿著自信。可是在他的心中，是否也一樣的平靜不波？

雷怒亦是沉思半晌：「定是關兄查出了什麼關鍵，所以才迫得將軍府不得不殺人滅口。」

雷怒神情忽明忽暗：「那明將軍大可直接找葉風的麻煩，為何牽上我五劍聯盟？」

來人肅聲道：「人生在世，白駒過隙，哪有這許多的功夫將心思花在閑人雜事之上。葉少俠亦不必妄自菲薄，這世上值得我了解的人一共只有五人而已。」

「擒天劍」關離星靜靜躺在一張床板上，面門被抓得稀爛，生命已然離他而去。

來人仰天哈哈大笑，看似狂放，但聲音卻聚成一線，只傳入葉風的耳中，若是此時旁邊有人，定是不解他如何能作態而笑卻全然不發出聲音。

沈千千小嘴一噘：「又來了！放心吧，我不會耽誤你葉大俠的殺敵大計的，只會在一旁給你搖旗吶喊，為你助威。」

老大話到一半再也說不下去，以鬼王歷輕笙的威名，若是不找他小小神閑幫的麻煩已是燒足高香了，饒是以老大的膘悍強橫，亦是不敢再將大話說下去。

葉風心中略驚，此人的那份泰山崩于面前不動聲色的定力還倒罷了，更可懼的是其聳肩作勢，身形上卻仍是毫無破綻，縱是以他之能也不敢輕易將碎空刀出手。

這是他出道以來從未見過的大敵，只有他知道，剛才電光火石間的幾招相拼，已然讓自己耗盡全力，幾無續戰之力！

暗殺，無疑是一種對敵非常有效的手段，化身於閑雜藏身於敵側，待其不備一舉殺之。或用毒、或用暗器，不擇手段，令人防不勝防。而且無論成功與否，殺手事後均是揚長而遁，遠走千里，讓人摸不到一點頭緒。

葉風續道：「我心中越是不服氣，可數次都是無功而返，久而久之，便成了一種習慣，一旦有了閑余，便會找個地方靜靜看天，妄想找出那第一顆升起的星星……」

要知「擒天劍」關離星身為五劍山莊的八大護法之一，武功僅排在「洪荒劍」江執峰之下，如今卻被人從正面一擊博殺，且是未驚動任何人，直到晚間屍體才被發現，除了六大邪道宗師中的鬼王歷輕笙，誰能有這麼厲害的武功？

沈千千與水兒倒是沒有這許多想法，聽得津津有味。

雷怒越想越氣，輕咳一聲，正要發話，門口傳來一陣惶急的腳步聲。

雷怒問道：「那兩個兄弟呢？」

方清平咳了一聲：「這幾日秋雨不停，幾步外人影難辨，加上風聲雨瀝、月黑風高，正是夜襲的最好時機。我們雖是外表一切如常，但內中卻時時刻刻也未放鬆警惕。將軍令一月之期已然過半，可為何直到現在將軍府的人還不伺機出手？委實教人猜想不透。」

葉風心中稍定，卻也分不清來人語意中的真假，勉強收住心神，呵呵一笑：「你倒是對我很了解嘛。」

葉風心頭大驚，五劍山莊外松內緊，人人戒備，而此人通過好幾道明卡暗哨，來得如此無聲無息，卻又像是無甚敵意，剛才分明是故意發出響動讓自己得知。

來人左袖颮起，一股柔力連刀帶鞘包容著碎空刀，似是要一舉奪下葉風的成名武器……

祝嫣紅含笑輕聲道：「不若叫花刀派吧，既風雅亦暗蘊鋒芒。」眾人紛紛叫好。

他為自己的想法大吃了一驚。

欠三分不卑不亢的含笑拱手，面色依然謙沖平和，並不因老大的誇獎而稍有自得之情。

五天後，密報京師方向又來數名高手，為首的正是將軍府的大總管，以一雙寒浸掌馳名天下的水知寒……

祝嫣紅全身一震，抬眼望來，葉風自知失言，又不敢與她眼光相碰，一時手足無措。

葉風道：「我不是看天空，我是看星星。」

沈千千笑著追問道：「我們的葉大俠可是從中又領略了什麼武學至理嗎？」

方清平道：「可是五劍聯盟身在江南，並不能給湘西枉死城絲毫威脅，將軍府要想與枉死城結盟對付裂空幫，大可用別的方和*圖*書法，不用一舉引起江南各大門派的猜忌吧！」

葉風淡然一笑，運功化開對方強大的壓力：「這些年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算計我，可有人得逞了嗎？」

方清平道：「將軍府巴不得讓其實力明示天下，以便震服一些望風而觀的幫派，像歷老鬼與將軍府聯合這樣的大事，只怕不出幾天就會傳遍武林。有什麼事是敵人不想讓我們知道的？」

欠三分面色不變，凝視葉風：「歷輕笙為人護短，含毗必報。他有七子，幼子歷明六年前死於魏公子之手，三子歷昭卻是死在了碎空刀之下。」

老大亦是哈哈大笑：「我要是拼了你那把刀，只怕以後再也不能與人拼酒了。嘿嘿，老大我天不怕地不怕，對你那把刀卻真是有點怕。」

來人大步踏入後花園中，藉著月色，葉風看見其一身黑衣，龍行虎步，一頭束髮迎風而舞，氣勢天成。只是面上蒙了一塊黑布，見不到其中虛實，惟有一雙深邃的眸子里精芒閃動，目光刺來處如刀如槍，猶若實質。

方清平道：「關大哥出城暗中去聯絡神閑幫的兄弟是我與雷大哥的意思，人知道的越少越好，只帶了兩個兄弟隨行。」

「芳——」

來人念到「滿」字時，握住刀鞘的左掌驀然一松，碎空刀竟然連鞘帶刀滑入他的袖中。

老大細細檢查關離星的屍身：「身上其他各處再無傷痕，就只有面容上一擊致命的那一爪，他奶奶的，歷輕笙親自出手了么？」

來人繼續吟哦，但這最後一句的每一字都是拖得極長。

葉風剛才一直忙於應付沈千千的取鬧，此刻抬首看去，方才注意到祝嫣紅的神情。

葉風的心中怦怦亂跳，知道自己絕不能讓欠三分看出任何端倪，五劍山莊與神閑幫要想順利從將軍府的虎視中安然脫身，只有先穩住欠三分，然後再將計就計，見機行事。

葉風望著欠三分遠去的身影，良久良久，亦沒有說話。

欠三分看了葉風一眼，神色奇怪：「葉大俠可對將軍府的意圖有所覺嗎？」

葉風大驚，誰料想此人運功聚氣讓人沒有一點感應，右手迅快地撫住碎空刀柄，便要拔刀拒敵！

方清平分析道：「敵人為何要殺死關大哥，而且如此明目張胆，分明是給我等立威，難道不怕打草驚蛇嗎？」

方清平為人穩重，問道：「為何尚有五十人要分頭潛入蘇州城？」

七日後，蘇州府全城戒嚴，江湖上人人都知道，五劍聯盟一直不降，將軍府已然決心大舉入侵，一氣挑下五劍山莊……

這段江湖上流轉甚廣的話說的正是黑道六大宗師明將軍、水知寒、歷輕笙、龍判官、雪紛飛與風念鍾。其中歷輕笙以名為「風雷天動」的爪功與「揪神哭」的音懾之術成名數載，率領門下數百弟子齊聚湘西枉死城，一向與將軍府暗中有來往，但若是說其已與將軍府結成聯盟，只怕必會在江湖上引起軒然大|波。

老大哈哈大笑：「這就是欠軍師名字的由來了，見敵均留三分力，他奶奶的，一次只使七分勁，務必不會給敵人一網打盡。」

那日老大差點與雷怒翻臉，而欠三分在其中無疑是在暗中推波助瀾，卻又不把自己的想法明示於人，而是用一種巧妙的暗示讓老大將話說出來。表面看來是尊敬老大，不願給人引起喧賓奪主的感覺，可總是讓葉風疑慮。

欠三分面朝方清平：「將軍府遠在京師，且與江湖上第一大幫裂空幫正呈對峙狀態，為何會千里迢迢來尋五劍聯盟的麻煩，這裏面定是大有文章。對此方兄可有何見教？」

但見兩人大踏步地走了進來，當先那人身材極為高大健壯，昂胸闊步，虎虎生風，臉闊若盆，滿面虯髯，最令人驚異的是那道濃密烏黑的眉毛，猶若刀削，直飛入鬢，彷彿那是兩柄破鞘而出的寶劍。

欠三分哈哈大笑：「沈姑娘與葉大俠早是江湖上人人羡慕的一對，若不是正好巡察來此，我一定不要做那擾人清夢的不速客。」

葉風但覺得對方只是隨隨便便地踏出四步，一種風雨欲來的氣氛就突然卷涌而來，後花園中霎時殺機四伏，滿庭花樹紛紛折枝而下，便若是下了一場花雨……

來人眼露讚許之色，似是對葉風的不卑不亢相當滿意：「你竟不想知道我所了解的五個人是什麼人嗎？」

這幾日欠三分充分顯示了其領導才能，兵員布置、庄中防禦等安排的井井有條，已是深為雷怒所看重。

葉風心中一片混亂，剛想再換個話題，心中忽有所覺，抬頭望去，欠三分的身影出現在後花園門口，見葉風目光掃來，哈哈一笑：「呵呵，風雨欲來，葉大俠還有心在此陪沈姑娘賞花看月，卿卿我我，果然是藝高人膽大！」

刀、指一觸即分，二人內力相碰，來人如一片隨風的柳絮般飄然盪了出去。

葉風大喝一聲，借對方一揮之力身體轉了小半個圈子，看似為敵所趁腳步虛浮，但右手卻趁勢再度握住了碎空刀柄，力貫刀背，全身功力破體而出……

葉風一面盡量讓自己不為其氣勢所動，一面要保持談笑自若，甚是辛苦，出道多年以來，倒真是第一次感覺如此窩囊委屈：「世間萬物，俱能令人產生各種奇怪的聯想，一生之中想要了解的人與事何止千萬，兄台想必是說笑了。」

祝嫣紅心中微動，她本是多愁善感的女子，葉風此語雖是無心，卻又隱含至理，不由有些呆住了。

葉風勉強揚起碎空刀，遙指八尺外渾若無事的敵人，心神幾乎崩潰。

眾人這才恍然，原來這個奇怪的名字來源於此。

「幻滅劍」劉通與關離星平日交好，此時眼見兄弟身歿，而兇手早已無蹤，雖是明知在此等時刻必是免不了傷亡，可事到臨頭，見兄弟死得如此之慘，仍是避不了心頭傷感，虎目蘊淚。

可是，你也不得不承認，做一個老大也實在是很風光！

來人淡淡稱了一聲「好」，再無言語，似是要等葉風轉身走開。

葉風一直不語。

那一刻的祝嫣紅念及自身處境，只覺世事如棋，歲月輪番翻對弈于棋盤中，你來我往，最終不過收放于棋盒中，仍舊是黑白二子……

欠三分一拍大腿：「方兄與我想的不謀而合，但有一個關鍵，就是南方有什麼大的勢力門派可能給裂空幫威脅？此勢力不但是要與將軍府交好，更是不懼裂空幫的反噬，幾已呼之欲出……」

看此勢道，若是讓他擊實了，只怕葉風的腰亦會給他一拳擊斷……

葉風但覺來人口氣之大，無以復加，偏偏其說話語出自然，天生一種令人頷首激賞的氣度，自己亦非口舌笨拙之人，竟也對來人的話無從辨駁。心知惟有突出奇兵，方可扳得上風。

欠三分嘆了一口氣：「我有一個想法，卻不知道是不是應該說出來？」

大家轟然叫好，彼此再謙讓幾句，此事便這麼定了。

盤口賠率為一賠二十，面對水知寒與歷輕笙這兩大黑道宗師的聯手，再也沒有人看好這幾年江湖中風頭最勁的碎空刀葉風！

與將軍府對峙這數日來，天天防備著敵人突然殺來，五劍山莊早已是人人精疲力竭，此刻忽來強援，俱是士氣大漲。

葉風一面運氣于丹田，以便儘快回復功力，一面心念電轉，如此武功，又一副與自己頗有淵源的樣子，他只能想到二個人。

葉風朗朗笑道：「若是我放聲一呼，閣下可有從五劍山莊破圍而出的把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