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傑沒再多說，掛掉電話，徑直往孟沁瑤身後走去。
「我沒幫你決定該幹什麼。」浦傑往手裡呵了口白氣，柔聲說，「我只是幫你說出來而已。你不想回去嗎？這些東西真的不沉嗎？你……不需要我幫你拿嗎？」
他心裏確實沒怎麼著急。
「蓉姨叫你來的嗎？」
「想不出該畫什麼嗎？」浦傑想了想，先開口問。
她的肩背猛然繃緊，語調，也摻雜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鼻音，「我畫不成的。」
「你搬著畫具跑到這裏來，不就是因為想要畫畫嗎？」
「畫你的媽媽吧。去找她曾經最美的照片，親手把她畫下來。」
他其實沒有什麼在這種事上安慰人的經驗，只能盡量找些話聊，看看有沒有合適開導的話題。
「怎麼可能。」孟沁瑤有些凄楚地笑了起來，「你讓我看我媽年輕時候的照片，我怎麼可能還有……心情畫畫。」
「她也是擔心你。聽說，你這陣子把大家嚇得夠嗆。」
「也不算。」她輕聲說，「我記得有誰和_圖_書說過，女兒是母親生命的延續。我媽的後半生過得並不開心，我覺得……能彌補錯誤的方式，就是讓自己過得很好，連媽媽的……那份一起。」
「不，」孟沁瑤淡淡地說，「既然說了回去，那就回去。陪我上樓，咱們回房間。」
「那就回去。這麼冷的天，畫不出來就回屋裡休息。」他很乾脆的繞到前面，把畫架夾在腋下拿了起來。
「308套房，小瑤沒有賴床的習慣，這會兒應該已經醒了，你直接上去沒問題。」
「你幹什麼！」孟沁瑤本就有些凌厲的眉形頓時平添幾分惱火，口氣也變得有些激動。
孟沁瑤微微偏頭，瞪著他看了半天，抿緊嘴站了起來，轉身往酒店那邊走去，「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高興的話，就拿吧。」
整個酒店附近都十分安靜，像是這片建築都還沉醉於美夢之中。
「好，那……就全拜託你了。」李蓉也鬆了口氣，心有餘悸地說，「謝謝你，小浦。」
「嗯，我…和_圖_書…把慶鐸說的人帶來了。你們都起了嗎……什麼？」李蓉有點困惑地看向院子里，「我沒看見她啊。好好，我再找找。」
「我才不用你幫我決定該幹什麼！」孟沁瑤的眼睛瞪大，上挑的眼角透出鮮明的怒氣。
並不是說他對孟沁瑤完全不擔心，而是他了解這個女孩，她絕對不會那麼容易就輕生，而且，她如果真的想死，這麼一個早晨會睡過頭的異母姐姐也根本不可能看得住她。
她掛掉電話，有點擔心地說：「小瑤一早起來就帶著畫架畫具出門了，孟婷沒起來，就沒跟著。可我……怎麼沒看見她在哪兒畫畫？」
「發現了生命可貴？」浦傑用盡量輕快的語氣說著。
「我該去哪兒找她？」車停穩后，浦傑下車跟到李蓉身邊，小聲問。
老天就是這麼不公平，這世上就是有人連生氣都顯得格外漂亮。
「沒想到你也有如此文藝的一面。」他斟酌著說，「放好東西，咱們一起在附近轉轉？」
「他們太https://m.hetubook.com.com小看我了。」孟沁瑤的口氣異常的平靜，「我絕對不會自殺的，我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想要好好地活下去。」
他吁了口氣，拿出手機，打通了李蓉的電話，壓低聲音說：「我找到她了，沒事，一切都好，你先去酒店裡休息吧，有什麼情況我再跟你打電話。」
路面很硬，微潮，軟底的運動鞋踩在上面幾乎沒有發出什麼聲音。他一直走到站在了孟沁瑤背後，高大的影子恰好投在雪白一片的畫紙上，佔據了畫架的中心，把她影子覆蓋包容在其中。
早晨市外的路上幾乎沒什麼人，李蓉的車開得很快，晨光酒店熟悉的大宣傳牌出現在浦傑的視野中時，薄薄的霧氣都還沒散，太陽倦懶地爬在東方，有氣無力地向上一點點挪動。
「我喜歡寫小說，我喜歡創造一個又一個鮮活的人物，我喜歡看到他們生活在我創造的世界里，構成一個又一個的故事。如果有一個我愛的人，我一定能把她好好的寫進故事里。你喜歡畫畫和_圖_書嗎？」
孟沁瑤沉默了幾十秒，才輕聲說：「嗯，平常我只要拿著筆就會安定下來，這次卻不行。」
「不畫出來，你怎麼知道沒有意義？這世上的事情，你總是要衡量過有沒有好處才去做的嗎？」浦傑柔聲說，「也許，這能讓你好過很多呢。」
「幫你拿東西，這麼沉，自己拿下來很辛苦吧。吶，把凳子也給我吧。」
他用腳一挑凳子抓在手裡，看了看這一堆東西，想象著天還沒亮，孟沁瑤就獨自一個人抱著它們蹣跚走到這裏，一樣樣擺好，卻什麼都畫不出來，呆坐至今的畫面，腳下，不自覺就快了幾步，趕到了她的身邊。
「算是吧。」
「我是想，可我畫不出來。」她舉起握鉛筆的手，在紙前面比劃了一下，「我的腦子裡，現在比這張紙還白。」
平安夜聖誕節這種日子，來縣裡景區的人並不會太多，畢竟在漢央國情侶強大消費能力的主導下，不夠長的節日最後一律會被過成開房節。
孟沁瑤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她的手裡拿著和圖書一支鉛筆，整個人就像是看過了美杜莎的眼睛，石化在小圓凳子上。
「怎麼辦……她沒拿手機。兩個都沒拿。」李蓉這下有點慌神，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
「多事。」
「別急，小瑤既然帶著畫畫的東西，應該就是打算找個地方安靜一下，咱們分頭找一下，找到了互相打個電話，都先別慌。」浦傑大致判斷了一下，「我去山那邊，你往花園那邊找找看。」
李蓉搖搖頭，果斷又撥了孟沁瑤的手機號，但手機響了半天，還是孟婷接了起來。
纖細的手指間，長長的鉛筆顫抖起來，她伸出另一隻凍得有些發紅的手，輕輕撫摸著畫紙的表面，緩緩說道：「可這有什麼意義呢……」
「好吧，」李蓉點點頭，從包里摸出手機，迅速按了幾下，走到旁邊，「喂，小婷，我，李蓉。」
跑出酒店的院子，往上山的方向跑出沒多遠，他就遠遠見到了那個坐在畫架前的纖細背影。
「我覺得你還是打個電話的好，不是還有個姐姐在嗎？」浦傑考慮了一下，謹慎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