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江湖之畔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下山

周懷玉暗自埋怨鄧春魯莽,嘴上卻說:「鄧師兄沒事吧?十方教擅用毒藥,再見他們可要小心。妖人想將咱們引入樹林,大家不要上當。」
怪人盤膝坐在一塊傾斜的大青石上,四十左右年紀,面色白晰,鬍鬚垂胸,相貌頗為儒雅,可他不僅大半夜出現在無人居住的山上,而且手裡捧著一卷書,正津津有味地翻看。
鄧春忍氣吞聲,不得不感謝周懷玉的救命之恩,眾人卻都佩服崆峒派的劍法,心想白天若是比刀劍,周懷玉未必會敗給龍王。
皇甫傷堅起三人高的細長釣竿,手裡拈住一隻巴掌大的精鋼魚鉤,「後輩休說大話,你們的下山路到頭了。」
周懷玉向自己人說:「妖人使毒,不必跟他講規矩,大家有什麼殺招,儘管招呼。」
「龍王和十方教怎麼會知道咱們在這裏聚會?」有人問。
這人已經分不清敵我,揮拳向師兄打去,師兄無奈,只得還招,希望點中穴道救師弟一命。
鄧春心中也有三分警惕,急忙變招,長劍在石上一點,借力向後躍出,落回眾人面前,臉色鐵青,再看南宮壞,已經進入樹林不見蹤影。
周懷玉又得到身邊人指點,上前說:「功德菩薩皇甫傷,十方教不遠千里來至京城,是要比賽誰跑得更快嗎?就沒有一個人敢留下來比一場。」
「四十五頭,一個不少。」南宮壞數了一遍,皺眉說道:「執法菩薩為何不到?」
南宮壞早有準備,四肢不動,平平地向身後樹林飛去,好像和-圖-書身後連著條繩索,與此同時,手中書卷擋在身前,接顧春一劍。
因此,當他們看到路邊的一棵老樹下坐著一個怪人時,誰也沒有害怕,反而興奮起來。
皇甫傷揮動魚竿,鋼鉤飛起,落在數丈之外,砰地一聲巨響,路面炸起成片煙霧,遮斷了下山道路,周懷玉等人後退,誰也管不了路邊的屍體了。
幾名與玉清派關係較好的弟子自願幫忙,在左芒的帶領下,以布條掩住鼻口,屏住呼吸,衝進山神廟,迅速抬出屍體,重新裝在車上。
腿腳不抖了,嘴裏也不嘔吐了,眾人憂心漸除,怒意驟升,三五成群,四處尋找敵蹤。
這回沒人搶先,立刻分散開來,三面包圍。
鄧春吸進一口毒氣,感覺喉嚨發癢,急慌慌地插口道:「說這些幹嘛?誰有解毒藥,先拿出來救命。」
「是不是跟著馬車來的?」
廟中的人全都跑了出來,許多人已經吸進毒氣,東倒西歪,甚至彎腰乾嘔,狀況好些的人臉色也都變了。
砰的又是一聲響,這人爆炸了,血肉橫飛,反應再快的人,身上也沾了幾滴,他的師兄更是濺了滿身滿臉,整個人嚇得呆住了。
「不必等他,咱們恭請教主法身吧。」
周懷玉望著廟內綠油油的燈光,兀自心有餘悸,心想還好自己人尚未成為公認的領袖,否則的話,中敵人聲東擊西之計的責任,就要落在自己頭上了,眼見其他人也跟自己一樣缺少江湖經驗,他有點含糊了,對身邊幾https://www•hetubook.com•com人說:「敵人有備而來,此地不宜久留,不如暫退,龍王既然與十方教勾結,各派尊長和官府再也不能置身事外,還是由他們領頭為好。」
左芒急於報答眾人抬送遺體的人情,將木板交給別派弟子,大聲道:「周師兄,讓我收拾這名妖人,給大家開路。」說罷,拔出單刀,向皇甫傷道:「閣下既出狂言,就由……」話未說完,喉中一甜,吐出一口血來。
十方教教主以下,入教之後都另取新名,其中八位不同職位的菩薩,名字都是複姓加一個不甚吉利的單字。
屠龍會重新聚集,有人反對就此下山,吵吵嚷嚷地非要找十方教打一場,得不到支持,聲音弱下去了。
鄧春也是幫忙者之一,放下屍體,看著廟裡的綠光,十分惱怒,隨手擲出兩枚銅錢,正中廟內油燈。
周懷玉第一個衝出山神廟,發現自己的反應過於迅速了,急忙站定,左顧右盼,厲聲喝道:「龍王,出來吧,咱們再比一場。」
剛轉一個彎,前方路上又出現一個怪人,身穿短褐布衣,手裡握著一根釣竿,正在空蕩蕩的路面上「釣魚」。
就在他說話間,抬屍體的幾個人先後吐出血來,紛紛撒手,屍體滾落路邊,左芒看著心疼,也得先顧自己,急忙吞下本門解藥,又從嵩山派弟子手中接過藥丸吞下。
「什麼屍體?」
綠光熄滅,眾人叫好,沒一會,正常的火焰卻燃燒起來,眼看著就要席捲整個山神廟,眾www.hetubook.com.com人忙護著馬車往山下走,心裏都覺得有點不是滋味:聚會虎頭蛇尾,連新名稱都沒決定,就被敵人逼得倉皇下山,日後傳揚出去,準會受到恥笑。
分身菩薩丹是十方教標誌性邪術之一,江湖中無人不知,於是紛紛避讓,只有他的師兄不忍,攔在路上,「師弟,是我。」
原先等在山下的引路人也證明,「沒有跟蹤者,今天月圓,我們看得清清楚楚。」
周懷玉查點人數,四十五人都在,只有一個麻煩,玉清派四具屍體還停在廟內,就這麼丟下可不符合江湖道義,左芒也斷斷不肯,他最早示警,大家都欠他一個人情。
喊聲歇止,煙霧也漸漸消散,明亮的月光下,皇甫傷仍然站在原處,六七名各派弟子卻都倒下了。
被稱為「頭」,四十五人都不幹了,人人都想搶這個功勞,齊刷刷地向前邁出一步,還是鄧春更快一些,縱身躍起,這回拔出了長劍,大喝道:「妖魔,納命來!」
「白佛出世,黃邪當避。」六人齊聲誦出八個字,隨後各自出招,只見山路上煙霧瀰漫,將各派弟子籠罩其中。
「他一時大意,中了一掌,這時不知躲在哪裡療傷呢。」
六人齊聲發出古怪的吟聲,聲音不大,傳得卻遠,皇甫傷突然止聲,「等等,屍體少了一個。」
幾名護車者異口同聲反駁,「不可能,我們仔細搜過,車內車外、車上車下都沒有人。」
「周懷玉……」鄧春怒喝,旁邊的人勸道:「鄧師兄休怒,周師兄一番和圖書好意,煙霧裡必有毒藥,不可觸碰。」
書卷遇劍而碎,噴出一股淡粉色的煙霧,剎那間將鄧春吞沒。
一片慌亂之中,誰也沒有注意到四周又多了幾名怪人,與皇甫傷一共六人,分守不同方位。
皇甫傷收起魚鉤,「可不是,教主神機妙算,此番深入虎穴,必成大功。」
鄧春低頭觀瞧,左袖變成淡粉色,與南宮壞書卷中噴出來的煙霧一個顏色,他伸手去掃,只見寒光一閃,一柄長劍穿袖而過,將沾了顏色的布割掉。
這人的師兄剛要上前迎接,周懷玉想起一件事來,「當心,分身菩薩丹。」
就算江湖經驗再少,各派弟子也知道此人蹊蹺。
六人自吹自擂,煙霧悄悄散去,山路上躺滿了人,生死不知。
大家應允,剛要繼續下山,一人發現了異常,「鄧師兄,你的衣裳……」
車廂隨之傾覆,玉清派左芒急忙跑過去,將車中四具屍體搬出來,尋個乾淨的地方放下,心中直後悔,早知如此,就不該驚動遺體,直接送往玉清派在城外的落腳點好了。
眾人二次準備起程,拉車的馬卻不肯走了,無論鞭子如何抽打,只是動動四蹄,一步也不肯向前邁出,趕車人不耐煩,狠狠抽了一鞭,那馬撲通倒下,竟然口葉白沫,死了。
呼的一聲,從樹林中飛出一顆頭顱,補足了屍體的數量。
「不好,有毒。」隨著這一聲提醒,師兄突然慘叫,臉上手上鼓起無數血泡,極為恐怖。
此前幾人包抄皇甫傷,這時在煙霧另一頭髮聲喊,一同攻向敵和*圖*書人。
煙霧尚未散去,站立在樹梢上的南宮壞說:「名門弟子不過如此,比官軍還好對付。」
「哈哈,小子們,知道我十方教的厲害了吧,下跪磕頭,從此效忠慈氏教主,或可饒你們一命。」
立刻有人掏出暗器,尚未發招,卻見剛剛倒下的一名弟子突然站了起來,茫然四顧,眼神發獃,地上兵器也不揀,朝屠龍會眾人沒頭沒腦地奔來,腳步笨拙,沒有半點章法。
有人猜出怪人來歷,向周懷玉耳語,周懷玉向前兩步,「我道是誰有此雅興月下讀書,原來是十方教功果菩薩南宮壞。」
幾人深以為然,分散開來,勸說眾人下山。
眾人全都恐慌起來,急忙脫掉沾有血跡的外衣,不管什麼葯都往嘴裏塞、往手上塗,饒是如此,仍有許多人皮膚起疹。
「玉清派的四具屍體,只剩三具了。」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各派都有一兩種解毒藥,或是滋補丹丸,紛紛掏出來,自己先吃一枚,然後互相贈送,嵩山、泰山、少林等門派曾與十方教發生過多次戰鬥,因此三派弟子拿出來的解藥最受歡迎。
南宮壞伸出右手食指,示意眾人禁聲,看完一頁之後才放下書卷,抬起頭來說:「嗯,四十五頭,一個不少,很好。」
眾人圍著屍體,將龍王和十方教痛罵一頓,然後有人出主意,拆了車廂,分出四塊木板,抬著屍體下山。
皇甫傷大笑,「爾等乳臭未乾的後生小子,竟然敢建什麼屠龍會,也不掂掂自己幾斤幾兩,今生今世,你們都別想活著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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