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天夢葉嵐
第五章 風痴

嵐兒雙眸中厲芒一閃,更不答話,手中劍勢更甚。彼此的交手早已不是第一次,面前這個看似風情無限的妖艷女郎身居黑暗神殿夜聖女手下四天之一,她的厲害並不僅僅是在她的嘴上,而這一點,自己這個與她多次交手的人是再清楚不過了。
是的,我錯了,即便是上次我沒有輕敵,小心翼翼地防備著四周,想來結局也不會因此而改變多少,正如同現在一般,依格的氣息就這麼突然間在我的感應中完全的消失了。
「沒有了青葉劍,青葉公主也還是青葉公主……」
很快的,寇妮芬絲便知道自己錯了,而且錯得相當厲害,適才身邊那寒冷的氣息不知何時已全部消去,然而卻感覺到一絲森冷的寒意,那彷彿直透心脾的寒氣,從面前的青葉公主眼中傳了過來。
而我甚至沒有仔細去看,早在弒神出鞘的那一刻,全身的真氣莫名地鼓盪起來,而心底那被死死壓抑著的卻猛地低顫起來,彷彿觸動了某種曾令我難堪絕望的底線,而那隨口脫出的一句「我會讓你們知道欺負我的妹妹會有多麼嚴重的後果」更是彷彿橫梗在喉一般讓我想也不想便低喝出來。
依格的消失喚醒了我的警戒,安逸的日子似乎總是離我相當遙遠,原以為離開了意維坦後會便會平靜下來的想法早已被驗證了根本就是妄想。而來到天夢之後,那一件接一件的事情的發生,更是讓我確認了自己跟平靜親熱的時間實在是出乎意料之外的短暫。
但是卻沒有人怪他,也的確無法怪他。即便是同為四天之一的寇妮芬絲剛有動作,便在我的冷冷一瞥下悚然僵立,加羅耶的表現根本就說不上不濟了。
而最明顯的證據,莫過於此時此刻她竟然後退了?而且,在自己露出這麼明顯而致命的破綻的時候,她竟然也彷彿視而不見一般沒有趁機攻擊。而那淡淡的一瞥,更讓自己不由心驚以至於竟然會莫名其妙的為之一頓而露出這麼大的破綻來。
「雖然他們極力掩飾,但是對於同屬黑暗中的我來講,他們身上的氣息濃得讓我作嘔。」毒牙的眼神漸漸變冷,臉上的笑容卻越發溫和,而他放在腰間的手正無意識地把玩著毒牙——那森藍閃爍的催命符,那彷彿與他血脈相連的毒牙。
「那你為什麼搖頭?」毒牙不棄不舍地追問道。
我無奈苦笑,說道:「拜託。我搖頭是因為想到了其它事情好不好?你要報仇就去報仇好了,我那份順便幫我代勞下我會感激你的。」
手微微顫動,雖然嵐兒看起來佔盡上風,雖然嵐兒正把剛才似乎還佔盡優勢的寇妮芬絲逼得步步後退,每一劍揮出都是殘雪,那一式一式的慘烈得美麗的殘雪讓我的心感到一陣莫名的惶恐,此刻,嵐兒的身影看起來那麼美麗卻那麼的凄烈,彷彿燃燒著最後生命的流星一般璀璨。
眼淚,如決堤的洪水,湧出了女孩的眼眶,嵐兒將腦袋兒埋在我的胸前,手中的長劍無力的跌落地上,小手兒緊緊地抓著我的衣襟無聲地哭泣著。
嵐兒的手,輕輕的,慢慢的,從劍身上一寸一寸的緩緩撫過,動作輕柔細膩,那珍視的神情便連從前的青葉似乎都不曾被如此青睞過,而最奇的卻不是這裏。
霍地,仰天長嚎,聲音直徹雲霄,彷彿一匹垂死掙扎的獨狼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那發出的哀嚎,不甘,憤恨,凄涼,絕望……
而加羅耶那漸漸粗重的呼吸聲和額上那不斷增多的冷汗,也說明了他在我的氣勢下硬撐著,幾乎已是強弩之末了。但是,全場人仍是靜默著,也等待著,一種奇怪的心情促使他們平靜地默視著面前的一切,他們在等待著什麼?
「嗯?」身旁傳來的嘆息聲引起了我的注意,眼角瞥處,卻分明見到那一絲無法掩飾的痛楚和那不斷湧起的怒火。
「哥——」
他想退,卻又不敢,那如潮水般源源不絕的洶湧氣勢牢牢地鎖定他的存在,他同樣明白,只要他的腳步一動,氣勢牽引之下,隨之而來必定是鋪天蓋地般的攻勢。
不過沒關係,這個並不是我們現在所關心的重點。
台上的嵐兒卻是嬌軀微震,眼中閃過一絲凌厲的光芒,因為她看到的那兩個字是——「小心。」但是她還是沒有動,甚至臉上連一絲異色都沒有,纖纖小手很隱秘的擺了個手勢,身後的那些侍衛們在悄無聲息中稍微地錯了錯原本的站位。
嵐兒迷茫地睜開雙眼,霍地驚覺自己竟被男人摟在懷裡,忍不住便要掙紮起來,待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卻彷彿整個兒攤軟下來一樣,再也動彈不得分毫,眼圈微紅,彷彿這才體會到死亡的恐懼。
已經離嵐兒不遠的我忍不住也如寇妮芬絲一般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地望著台上的人兒和她手中的劍。別人或許不清楚,但對這種淡青色的光芒自己卻是再熟悉不過了,每一次弒神出鞘,最先閃現而出的便是這種淡青色的光輝,又像是那夜我聚集起風元素時的輝色,只不過,此刻嵐兒手中那把劍的青芒比起那兩者來要淡上許多而已。
清朗的聲音中卻有著一絲無法掩飾的哀傷,依格眼中的猙獰神色卻跟他此刻的語氣一點不配,「超越凡人所能掌握的力量,即便是神所賜予,又豈是能輕鬆駕馭的能力。而她,最年輕的聖劍使,即便她是天神殿有史以來最出色的弟子,接觸這種力量不到一年的她根本就沒有使用這種能力和-圖-書的資格!」
而她手上的那把劍,在寇妮芬絲那瞪大了的美目前,逐寸逐寸的,一點一點地散發出淡青色的光輝,直到嵐兒的手點過劍尖,整把劍已經鐸上了一層淡青色的異芒,淡淡的閃爍著,就彷彿,就彷彿是我的弒神一般?!
咦?衣衫被劃破?我記得嵐兒剛才的劍並沒有砍到寇妮芬絲啊,而且以殘雪的威力,再加上嵐兒那種與我截然不同的運使方式,若是被砍中了又豈會只是衣衫破碎這般輕鬆?而以適才的情景來看,更絕不可能是嵐兒手下留情了。
加羅耶的手幾乎就在同時揮動,那十四個原本矗立不動的白銀劍士猛地向前撲衝過去,瞬間已至我眼前,而他們的劍尖指向更毫無例外便是——我!
「強行使用的代價便是她的生命……」
那麼,難道是藉助了什麼奇異的道具?還是,這種潛藏,根本就是依格的「能力」?我直覺的相信自己的猜測便是事實,至於到底是不是那就不是我所能證實的問題了,畢竟,我現在跟天神殿應該還算是處於對立面的。
但是事實就是如此,他就這麼毫無徵兆的,在我的感應中消失了,即便我因為怕暴露身份而不敢釋放大量真氣探測。但是他可是我一直在我的注意之下的啊,即便僅僅只是一點點的真氣探查,然而現在他卻能這般徹徹底底的消失在我的感應之外,實在不由地讓我一陣震驚莫名。
比武大會的存在對我早已經失去了吸引力,特別是當場上唯一值得我關注的人兒已經不在賽場中時,我更是如此想。
彼此之間的爭鬥和無數次的交手早已令彼此熟悉了對方,即便不是所有,卻也幾乎相差無幾了。然而,此刻,不,應該是從上一次的埋伏戰中自己便感覺到了,這個熟悉的老對手似乎變了,具體怎麼回事卻又說不上來,只是憑著女性的直覺,隱隱的感覺到,她彷彿變了。
「風之傷……」
然而,我卻微微地感到點苦澀,雖只是面對著一人,但那被千萬道敵視的目光所注視著的加羅耶,那披著黑袍的身影卻彷彿在我的心裏跟某個畫面猛然重合了。
所以,憤怒過後不到兩秒,女孩便認識到對方在這種時候故意說不過是為了激怒自己使自己失去理智,好趁機除掉自己而已。
血,倏地一下子綻開來,猶如雛菊怒放,那一朵朵殷紅的血花,在雅特王的眼前暴散開來,仿如最後的煙火。眼看得那奪目的血紅即將臨胸,今日的雅特王昔日的小克羅埃西亞那伯爵此時腦袋裡只剩下一片空白,再也想不起任何東西。
我同意地點點頭,不再說話。右手緩緩舉起,橫劍胸前,左手三指倒扣,食指中指併攏,輕輕地撫過弒神的劍身,所做一切就如同適才嵐兒所做的一般無二,所不同的是,手中弒神彷彿興奮地微微顫動起來,而那低低發出清吟更仿若應合般聲聲不絕,在場中低低回蕩著。
一道血練驚現,原本應是輕飄飄的絲帶此刻卻仿如毒蛇一般吞吐著嗜人的舌信,直取台上仍未反應過來的雅特王而去。而身後眾那些從未見過這般古怪武器的侍衛們卻是目瞪口呆,全然不知該如何反應,只能依靠著本能衝上前去想保護他們的君王。
劍光微頓,十四把劍終究臨身,籠罩了我身上所有要處,我甚至感覺到那衣衫被割破時帶起的風是多麼寒冷。
破綻雖小,卻足以致命,特別是對於高手之間的戰鬥來說更是如此,換作了其他人還有可能因為不清楚對手的手段而不敢冒進,但面前這個變得無比危險的青葉公主顯然不在此列。
「有啊,她說哥哥的碎雪劍法是軟綿綿的……」
疑問未落,只聽到一聲奇異的聲響驟然響起,場中變化倏起。
「哥——」那一聲凄厲的慘呼,幾乎是在那十四把劍揮出的同時便喚了出來,而她竟強撐著元氣大傷的身子往我撲來,但距離已遠,她只能發出再一聲慘呼,聲音中充滿了絕望。
寇妮芬絲的視線緊隨著那緩慢卻不斷移動著的粉|嫩小手,不,應該是那雙粉|嫩小手下的那柄原本普通至極的長劍。
只是淡淡一瞥,寇妮芬絲卻彷彿從頭頂冷到腳趾,便連不斷舞動著的手腕也為之緩了一緩,絲帶緊跟著微微一頓,原本周密無間的防禦圈子也隨之露出了一絲破綻。
「……被縮減了……」
「哥哥,你先走!」
而被突起變化給驚呆了的學院老師們反應過來后忙行動起來,想維持秩序而避免無謂的犧牲,然而,晚了,場上場下早已亂成一團,而人群中驟然暴起的一朵朵妖艷的血花更是給原本便陷入恐慌的人們帶來凄厲的哀號。
比起他來,倒是跟嵐兒直接放對的寇妮芬絲看起來要從容一些,除了手中那兩條已經短得不能再短破得不能再破根本就不能夠再稱之為絲帶的東西和她那因被劃破了衣衫而露出的雪白肌膚以外基本上沒有多少損失。
舊傷複發?陷阱?加羅耶臉色瞬息萬變,眼神卻瞬間堅定,那是豁出一切的瘋狂。賭,還有二分之一的活著的希望,而結果再差也差不到哪裡去了。
沒有出劍,卻不是因為那句出招吧而在等待加羅耶的招數所以不出招。而是那瞬間的觸動,彷彿讓我想起了什麼似的而陷入了思考。
「傻丫頭!這麼明顯的陷阱都沒看出來!虧你還是什麼青葉公主呢?」一個暴栗重重地扣在嵐兒的額上和圖書,打斷了女孩深情的呼喚。
橫劍胸前,不去理會那個白痴女人露出的破綻是不是陰謀陽謀之類的,左手輕輕地撫過劍身,那專註的模樣兒,就彷彿她所撫摸著的並不僅僅只是從地上隨手撿起的一把普通的劍而已。
毒牙仍笑著,只是看不到一絲笑意,而眼中那瘋狂燃燒著的卻正是我所熟悉的仇恨之火。我清楚地知道,無論待會將發生什麼,但既然有了他的加入,那麼就絕對不可能平靜收場。
而此刻,寇妮芬絲所注意的卻不是這雙容易引起任何一個女人敵視覬覦的玉手本身,雖然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所注意的到底是什麼。
我鬆開了摟著女孩的手,嵐兒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終於還是沒有說出口,倔強地點了點頭,往已經快退到了外圍的雅特王走去。
遠遠的,只聽見嵐兒的聲音淡淡響起,就彷彿初遇時那般清脆冷厲,然後我的視野中只剩下一片青芒,而最後所見到的寇妮芬絲唇邊那一絲突然泛起的莫名譏笑,卻讓我的心同時沉了下去。我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不要!」
冷得像風,風之傷?風之傷?風之哀傷啊,不正是在我手中的弒神么?嵐兒啊,你到底是我的誰?我明明不是你的哥哥啊!我又是誰?我又是你的誰?
而就在嵐兒打出手勢的時候,我敏銳的感覺到台上的氣氛變化,心中暗自叫遭,這豈不是告訴對方我們已經知道他們來了么?嵐兒你這麼做到底是要讓他們知難而退還是想將他們給全部引出來啊?
嵐兒微微一愣,倏地大怒,手中長劍一抖,卻已是猛攻上前,而一起手便是「殘雪」,足可見女孩此刻心情之鬱悶憤怒,而那不斷提升四溢的龐大鬥氣更彷彿女孩的怒氣一般不斷往四周圍擴散開來。
妹妹?情人?我不知道,但是這一刻我卻清楚地感覺到,當女孩情不自禁地袒露對那個「哥哥」的深情時,我分明感覺到一絲……苦澀?
同一聲呼喊卻自兩處同時響起,眼前微閃,那驟然暴起的棕紅色劍氣如閃電一般往嵐兒的身後直刺而去。
寇妮芬絲早已收起了玩鬧之色,面色慘白,額頭冷汗潺潺而下,手中絲帶早已不復最初的完整,而所能防禦的圈子更是不斷的緊縮,只是,不知為何,即便在那十四人的偷襲失敗之時,她嘴角的那一抹輕蔑似的譏笑仍未消去。
想通此節,我調皮地沖嵐兒眨了眨眼,嵐兒賭氣似的偏過頭去,不再看我。
慢慢起身,我望了望台上那射來疑問之色的嵐兒,輕張嘴唇,無聲地說出兩個字,然後隱入人群,消失在她的視線之外。
「你還要阻止我?」毒牙的聲音中有著一絲不容解釋的憤怒,緋羽更是被毒牙那顯得有些猙獰的面孔給嚇得縮進了我的懷裡。
若換了以往,他也許還有一拼之力,但此時此刻,剛被我「輕描淡寫」的手法神乎其神地破去了那幾乎是必死的一擊,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上的衝擊,都使得加羅耶在現在這種情況下絕對無法接住我這憤怒一擊。
嵐兒的小手彷彿有著魔力似的,片刻之間,在她輕輕撫過的同時,場中眾人即便在慌亂之中,仍清楚地聽見了一種奇特的聲響。那聲音不大,甚至可以說是很輕,彷彿情人的呢喃一般溫柔,又彷彿慈母的低語般聖潔,正彷彿聽見了精靈在吟唱著那神聖的篇章。
「哥……」嵐兒輕輕地念道,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任風撩起額前的流蘇,嵐兒淡淡的瞥了一眼面前的對手,陡地一片平靜,唯有眼中那一閃而逝的森冷殺機泄露了心中所想。
他和我同樣清楚,即便使用傳送魔法,也依然無法逃過我的追截,所以,他無路可退,而向前,就是死!當然,他並不知道,我是不會隨便殺人的,我還不敢放縱自己,那被壓抑在心底的不僅僅是被遺忘的過去,同時也鎮壓著那嗜血的惡魔。
啞然輕笑,聽著身邊的馨月緋羽兩個女孩親熱的輕聲絮語,臉上露出一絲寬慰的笑容,眼神在賽場中飄蕩著,心底卻已暗暗提高了警惕,因為,我驚奇的發現,就在一眨眼間,有一個人,消失了。
這是不可能的!我對自己這麼說,在我有限的記憶中及模糊的印象里這都是從未曾出現過的事情,然而現在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我不信了。而這件事的直接後果便是我對依格的警戒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早在我突然出現攔下那近乎必死的一擊,寇妮芬絲便自覺地退到了現身的加羅耶身邊,而那十四個白銀劍士也在加羅耶的手勢下退到了兩人身旁,擺出架勢護衛著。而依格,則一言不發的立在我的身邊,時不時望著那邊,又時不時打量我幾眼。
那是超越了生死的執著,而這,亦不是我所能阻止的,那深刻的恨,或者,那嗜血的痛。
「唉。」嘆了口氣,我輕輕拍拍緋羽的小手,安慰兩句,轉過身來,輕輕抱了抱馨月,吻了吻她的額頭,輕聲道:「月兒,帶著羽兒回去,兩個人一起乖乖地在房裡等我,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出來。月兒,你要看好羽兒;羽兒,你要監督好月兒。」
等待英雄用劍擊倒他們心目中的反派,然後他們好歡呼慶祝么?
「出招吧。」嘯聲突止,我冷峻的話語在場中低沉迴響,「我會讓你們知道欺負我的妹妹會有多麼嚴重的後果……」
只見她眼珠微轉,卻並是不在意那正不斷往外退和_圖_書去的雅特王,更像是搜尋著什麼一般,只聽她突然問道:「那天的那個小帥哥呢?怎麼不見了?」
馨月聽得愣了愣,緋羽卻是睜大了雙眼,嗔道:「殿下好壞!怎麼可以要人家自己監督月姐姐來看管自己呢?」
依格無辜地聳了聳肩,臉色卻突地變得陰沉起來,恨聲道:「就算這樣,他們也罪無可恕!」
「你也感覺到了?」毒牙的聲音在我的耳邊突然響起,我毫不在意地點了點頭,對他的出現一點意外也無,早在剛才搜索依格的時候我便已經發現了毒牙的存在,只是不知他所說的感覺到了具體指的是什麼?是指我感覺到了什麼?還是指我有沒有感覺到呢?
「風之傷?」我皺著眉,下意識地重複著他的話語。
雖然感到不對勁,但是我卻不知道到底是為了什麼,這種明知道將發生什麼卻又不知道到底會發生什麼又將在什麼時候發生的感覺實在是遭透了。而且,隱隱的,我還感覺到某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顯然昨天我的突然消失讓台上的女孩同樣的感到憤怒和不滿。不過,她的青葉劍在那一晚便已丟失了,後來再回去找時卻怎麼找也找不到了,想來應該是被黑暗神殿中人奪了去。她此刻是兩手空空,而她的皇帝老哥就在身邊,她也不可能真的就這麼衝過來砍我。
而就在這時,我突然笑了,淡淡的血跡在空中尤未散去,電光火石間,我彷彿記起了一切,那喧囂的吶喊幾乎將我的耳膜都給撐破了,在那個陌生而熟悉的所在——坎布地雅萊茵茨,那望向我懷裡的敵視眼神,那嘶啞著的吶喊,那忘卻一切的揮劍,那映滿了晚霞的秋楓,然後,是一片昏暗,只記得那一雙無神的雙眸眼中的那一滴晶瑩,晶瑩剔透,然而,卻脆弱,滑落,時間彷彿靜止,緩緩的,卻終究落到地上,然後,碎了……
沒有特意去看誰,我只是隨意的站著,狂風中彷彿隨時都會摔倒了一般,然而,我龐大的氣勢卻已經震懾全場,而那首當其衝的加羅耶更是臉色劇變,兩次被我破解了法術的他比誰都清楚他對上我的後果。
「哎喲喲!我們威震四方的青葉公主生氣了!」寇妮芬絲一邊舞動著手中的絲帶小心翼翼地護住了自己,一邊出口調侃道,「哎呀!這可真是我的不是了。若是讓你們神殿里那些自命不凡的護花使者們知道了,嘿嘿……」沒說完的話在她那別有用心的冷笑下卻是任何人也不會誤會了她的意思。
對於出現這結果,不但是發出這招的加羅耶莫名其妙目瞪口呆,便連我自己這擋下了這一招的人都感到糊裡糊塗的,全不知自己這看似輕描淡寫的一劍已經在某些人的心裏留下了重重一筆。
我差點摔倒在地,忍不住開口罵道:「我靠!拜託你說話能不能連在一起說啊!差點被你嚇死你知不知道!」
「那她!」我霍地回頭,遠遠的,看見嵐兒彷彿心有所感似的,同時回頭,臉上竟露出我從未在她臉上見過的凄美笑容。
嵐兒一改在我身邊時那乖巧溫順的模樣,單手持劍,俏臉含霜,冷冷地注視著身前不遠處那個火紅的身影,正是上次埋伏戰中姍姍來遲的紅衣女郎。
想來若不是嵐兒表現得這般親密,怕他會毫不猶豫地馬上把我歸入黑暗神殿那一方然後將我當場格殺吧。不過,現在是不行的,無論他有多麼想殺我(從他的眼神就知道了),此刻他卻不得不與我站在同一邊,即便不是顧忌對面那群黑暗宿敵又或者我,他也要顧忌到我懷中的嵐兒。
想起了那最後的嘆息,我的臉上忍不住露出了淡淡微笑,不能忘那就不要忘好了。
這種誤會可要不得,我趕緊搖頭否認,說道:「當然不。」
所以他害怕了,雖然他的臉上並沒有顯露出一絲懼意,然而,他確實害怕了,他遲疑著,他不敢動作,身為夜聖女座下四天之首,現在加羅耶的表現根本就與他的身份不相稱。
全場靜默著,在我毫無保留地釋放出自己的強橫氣勢后,所有人都靜默著,也等待著,被上千雙眼睛所注視著的我卻全然沒有一絲該有的反應,迷茫夾雜著淡淡憂傷的雙眼望著不著邊際的天邊,唯有手中弒神直指此次禍亂的罪魁禍首。
而就在那剎那之間,陡然閃現的黑光已在眼前,沒有呼嘯,甚至連一丁點破空聲都沒有聽到,它已經射到嵐兒的面前,嵐兒甚至連一絲躲閃的反應都沒有,眼前驟然浮現的卻是那溫和的笑容和那一聲淡淡的問話,「小妹妹,你是誰啊?為什麼會在這裏呢?」
而她手中那把普通的長劍卻泛起淡淡的青,一如,風之哀傷……
「咦?有嗎?」仔細地回憶適才的情景,似乎她們之間的「罵戰」並沒有牽扯到我身上的呀,怎麼嵐兒會這麼說呢?
一張平凡的臉上已添上了一道淡淡的傷痕,正往外滲著血絲,依格卻似乎不在意似的,在擋退眾人的時候第一時間往嵐兒望去,隨即,眼中露出一抹刻骨的傷痛。
在劍尖上輕輕一點,弒神揮出,直指加羅耶,剎那間青芒大盛,比起適才嵐兒所為竟是不可同日而語,不但是對面加羅耶,便連身旁依格亦是瞪大了雙眼,一臉的不可思議,而眼中的警戒卻更深了。
前方突然傳來青葉公主淡淡的聲音,打斷了寇妮芬絲繼續的猜想,只有那淡然語調中的自信驕傲透出了一絲過往的熟悉。
紅芒再www•hetubook.com•com閃,依格發出了一聲長嘯,竟似乎蘊藏著莫名的凄烈痛楚,而那飛撲出去的架勢更是狀若瘋虎,便連那十四個彷彿不知道害怕的白銀劍士也禁不住往後退了退。
我突然笑了,那是彷彿毒牙那般優雅的貴族式微笑,劍身明晃晃倒影著的我看起來卻彷彿有些猙獰,然後,我聽到自己的口中傳來那飄渺的淡淡低吟:
只看他額上潺潺而下的冷汗和時青時白的臉色就可以知道他現在的想法了,而他身旁的寇妮芬絲更是被我壓得死死的不敢寸動。
心神如遭重擊,猛地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原本洶湧凌厲的強橫氣勢也不由自主地為之頓了一頓,牢牢鎖定住加羅耶的氣息也隨之微錯,露出了一絲不該有的空隙。
是的,剛剛還在侍衛群裏面晃悠的其中一個,那在意維坦皇宮中偷襲我害得我差點掛掉的傢伙——火之神劍依格尼的現任主人依格,突然間,就這麼不見了。
難道,上次他隱瞞實力?不對啊,上次我明明感到他已經盡了全力的,雖然他的實力很強,與我不相上下,但也絕對不可能強到可以脫出我的感應之外的能力才是。
而此刻賽場上早已亂成一團了,那些學院的學員們什麼時候見過這般真實的血腥,膽小一點的早就直接昏過去了,而聰明一點的,卻已經開始飛快地往四周的出口奔去了。幾乎就在眨眼間,仍停留在自己的座位上的人基本上就沒有了。
當然,我對這一切視若無睹。
微微一愣,我已反應過來:一定是剛下意識的搖頭使得毒牙誤會了。
心中微震,我當然知道毒牙所說的是誰,就在不久前我們還剛剛狠狠地打了一架,更何況……眼中不由自主地閃過一絲迷茫,那怡然自得的淺淺微笑那彷彿寫滿了深刻感情的冷漠雙眸,在腦海中一閃而逝,我不由自主地搖了搖頭,想要揮去那一份不真實。
那舞動的風,那飄灑的葉,而最後一瞥,是那一點眩目得讓我根本無法睜開雙眼的眩目金芒和極度光明中那驟然閃過的最後倩影……
然而,任我怎麼小心翼翼地尋找,卻怎麼也發現不了他的存在。
無奈苦笑,雅特王知道,這個妹妹從來沒有承認過自己的皇位,更不將自己的公主身份當一回事,即便在這種生死關頭她仍是不肯叫自己一聲皇兄。她在心裏恨著自己吧?搖頭苦笑,雅特王無奈地想到,也許,在她的心裏,只有那個人,才是她的皇吧?
我突然很想哭,懷中這個親密而陌生的女子,明明在不久前我有限的記憶里對她的印象幾乎為零,然而在短短的幾天里,她卻已經在我的心中佔據了一個特殊的位置。
依格轉過頭來,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洶湧的怒火差點在瞬間將我淹沒,雖然他很快的轉過頭去死盯著對面那群人,我卻無法肯定這傢伙眼中那森冷的殺機並沒有預留我的座位。
寇妮芬絲卻彷彿絲毫感覺不到那幾乎要將她撕成粉碎的凜冽殺氣一般,繼續著她的調侃,「咦?你的寶貝青葉劍呢?唔?不會是有了情郎便連劍也不要了吧?唉喲,還真是賢妻良母呢?怪不得連你最拿手的碎雪劍法也變得這麼軟綿綿的,看來是這幾天操勞過度了呀。哎呀哎呀!就是不知道我那些受過你恩澤的手下們會怎麼想呢?」而彷彿驗證著她的輕鬆似的,飄舞的絲帶靈動異常,卻是輕易的將嵐兒的劍擋在了五米之外,怎麼也近不了她的身子。
左手摟緊,無暇理會那露出詫異驚訝和一絲毫不掩飾的警戒的依格,弒神出鞘,帶起淡淡的青色光輝,劍身指向,赫然正是黑暗神殿夜聖女座下四天之首——加羅耶。
所以點頭之後,我又緩緩地搖了搖頭,眉頭微皺說道:「我只是感覺到似乎有點不對勁,卻不知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我微微遲疑了下,接著道:「只是,隱隱的,感到一絲似曾相識,雖然這種感覺,讓我討厭。」
適才加羅耶那突然出手前的瞬間,我的心驟然縮緊,弒神來不及出鞘,我的人已經飛出,劍連著鞘,同時揮出,就在那黑芒及身的前一剎那擋下了那致命的一擊。
不能。
淡淡輕笑,卻不由得有點苦澀,我倏地有點同情起對面的加羅耶起來了,我不是英雄,他卻早已註定了是反派,黑暗神殿的身份足以構成殺死他的千百萬條理由。而我,頂多隻能算是身份不明而以。
如果說上次意維坦皇宮之戰,我沒有發覺他的存在是因為我的輕敵,把注意力全部放在詩的身上而於忽視了周遭,以至於連侍衛中隱藏著這麼一個厲害的高手都不知道而被偷襲成功的話,那麼現在,我知道我錯了。
「寇妮芬絲,這麼久不見,你怎麼還是這麼不長進啊?老是用這種方法,你們累不累啊?唔?還是你們的聖女殿下就只有這種水平而已?」嵐兒冷笑著嘲諷著偷襲失敗的紅衣女郎,寇妮芬絲卻仍是一臉嫵媚的微笑不改,就彷彿嵐兒剛才的辱罵全部與她無關一般。
「叫我嗎?」
而就在這時,刷的一道寒光倏閃,他的視野里出現了一柄劍。
這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眼角掛上了委屈的淚水,嵐兒小聲地哭泣道:「誰叫她出言侮辱哥哥的……人家當然不能放過她了……」
嵐兒鎮定自若地指揮著仍活著的侍衛們護著她的哥哥往外退去,她清楚地知道,這些黑暗神殿的傢伙到底是為了誰來的?當然,鑒於他們的壞https://m.hetubook.com.com名聲,不排除他們會順手牽羊把雅特王幹掉的可能。縴手中長劍橫胸,英姿颯爽,看起來別有一番美麗,雖然此刻不是時候,但仍有幾個侍衛們不自覺地看呆了。
但是可以不來嗎?我問自己。答案當然是不行。那個坐在高台上此刻正虎視眈眈的嵐公主眼中那洶湧的怒火清楚地告訴我,如果不是她還要保護自己的皇帝老兄的話,估計會馬上揮舞著青葉衝過來了。
劍是很普通的長劍,他身邊的侍衛身上都有,而劍的主人,正是他在這世上最親的親人之一,跟他有著同樣姓氏流淌著同樣血液的克羅埃西亞那·青葉·嵐,他唯一的妹妹。
「啊?!」不是吧,就因為這樣?我汗,心下卻忍不住一陣甜蜜一陣苦澀,甜蜜的是女孩的重視,而苦澀的卻是讓女孩這麼重視的人卻不是我。而我,頂多隻不過是一個竊居了他人身份的小偷而已……
所謂的不見了,並不僅僅是從我的視線中消失了而已,而是我甚至感覺不到他的氣息存在,這就讓我心底不由的將他的警戒位置提升了不止一個檔次。
奇異的是,在劍芒相交的剎那,弒神上的淡青色光輝陡地大盛,然後就彷彿融解了一般,黑芒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彷彿從未出現過一般。
不能再這麼下去了,我避開了嵐兒那飽含深情的亮晶晶的眼睛,望向了不遠處那面色有些蒼白的加羅耶等黑暗神殿眾人,對懷裡的女孩輕輕說道:「嵐兒,待會我有些事要跟你說,現在先乖乖地到後面去等我,自己小心些知道嗎?」
雖然如果不仔細觀察的話根本看不出有什麼區別,台上的氣氛卻為之悄然一變,而在這皇帝御用的台上唯一沒有察覺到異樣情況的,只有那位仍看得津津有味的皇帝陛下。
哈哈一笑,不理會兩女無力的抗議,半強迫地將兩女趕了回去,直到兩女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之中,我才轉過頭來,卻發現毒牙不知何時竟早已經消失了,沒有刻意的尋找他,我知道他就潛伏在這裏,等待著那個人的出現——亞迪,連環凶殺案的兇手,曾經的星舞導師。
嵐兒的低語,那黯然的神傷,那銷魂的旖旎一夜,那一剎那間的回眸,依格所說的一切……腦海中回蕩著的儘是嵐兒的一顰一笑,我霍地仰天長嘯,龐大的氣勢如狂風驟雨般狂涌而出,身旁依格臉色微變,卻是不由自主地退了開去。
緩緩地搖了搖頭,我又何嘗不是呢?我又有什麼資格去指責別人?我自己又能夠放開么?
劍勢突收,寇妮芬絲有點意外的望了望突然自己往後退了出去的嵐兒一眼,微微有些詫異,這位青葉公主可是出了名的死戰不退的啊,而因為她的這種瘋狂和執著,神殿那幫受她影響的傢伙們可是沒少給黑暗神殿這邊惹麻煩。怎麼今天她竟然還知道後退了?不是說戀愛中的女人智商都是負兩百以上的嗎?怎麼她反而變聰明了呢?
而現在,雖然沒有感知到依格的存在,我卻突然感覺到陣陣的不舒服,更有著一種不詳的預感,彷彿有什麼事情就要發生了一般。這種突如其來的不詳感覺就彷彿護送新月返回布雷的那一個血腥的凌晨前夕,讓我本來輕鬆的心情蒙上了一層陰霾。
「傳承光明之名,賦予駕馭元素的能力,她所選擇的卻是風。她說過,風元素那淡青色的光輝,就彷彿她哥哥的佩劍一般閃耀。」
「鏗!」驟然一聲巨響,依格的火之神劍終於在最後時刻出現在嵐兒的身後,替她擋下了那近乎致命的一擊。當然,代價也不是沒有,就連我跟毒牙兩人聯手都曾經被這十四個不過白銀級別的人搞得手忙腳亂,更何況是心急救人下倉促出手的依格。
驟變突起,形勢竟然瞬間急轉直下,錯愕,幾乎是所有人的第一反應,除了嵐兒。
「風痴——綉舞霏香碎紅雨……」
「你的感覺沒錯,我的朋友,是他們來了。」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毒牙竟順著我的話點了點頭肯定地說道,而他壓低了的聲音中那一絲彷彿充滿了嗜血的興奮更我不由自主地感到一絲抖顫,抬頭望去,似乎連他那英俊的面容也蒙上了血色的陰影,嘴角那一抹嘲諷似的微笑,更彷彿傳說中吸血鬼的笑容,看似儒雅卻詭異非凡,而他那溫和的語氣更是讓我不自覺的陣陣發冷。
猛地回頭,我冷冷地望著前面離我們不遠處那臉色變得有些鐵青的加羅耶,顯然是因為我們的旁若無人而被氣得不輕,而現在,我心中的怒火卻比他更勝。
「閣下到底是什麼人?為何屢次與我黑暗神殿為敵?莫不是真的不把我黑暗神殿放在眼裡不成?」不知是否法術被我給破解了一般,加羅耶的臉色竟是異樣的蒼白,微微發胖的臉孔上竟是一絲血色也無。
嵐兒的手白|嫩晶瑩,公主的高貴身份擁有這麼一雙完美無暇的玉手自然不是難事,只不過常年習武卻似乎也沒有在她潔白粉|嫩的小手上留下過絲毫破壞美感的東西,就不由地讓人驚奇了。
「你到底是什麼人?」清朗透明的聲音聽起來一點都不像他僅有的幾次出場那般陰暗,毫不客氣的話語比起問話卻從他眼角在女孩離開我懷抱時的那一絲抽動看到了一絲關心和——愛憐?
「這個,也是我想知道的問題。」我老實的回答著他的問題,雖然我敢肯定他絕對不會相信這個答案,不過這就不是我所能控制的問題了。
而接不住的後果就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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