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風影落人
第三章 冰血

陡地聽到一聲輕輕的嘆息,風翔術(飛行魔法)已下意識地發動,頭頸輕轉,卻早已在數丈之外。而在底下人的眼中,卻又是另一番場景,便連布里亞德和諾德曼也不由自主地露出震驚,就彷彿憑空飛行似的,明明每一個的動作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緩慢得彷彿故意慢動作表演一般,卻又彷彿一切只不過在瞬間發生,眨眼即至,若不然又怎能躲過那必中的一箭?!
然後,我知道我錯了。
莉絲臉色微微一變,旋即若無其事地對著諾德曼微微一笑,說道:「既然諾德曼大人這麼說,自是沒錯了,小女子又怎敢再撩虎鬚?」
樣式不知,顏色不同,但明明本應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招式為何會在我的腦海里瞬間重合,若那箭是金色……若那發招的人是裨絲利特……若眼前的一切倒退至記憶中的那一刻……
好不容易脫出魔口,在莉絲得意驕傲的眼神下,趕緊將她昏迷后的事情交代清楚,免得再被這個不識好人心的小狗咬上兩下,那可真是大大的不值了。不過,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也許是怕女孩擔心吧,又或者是不願她承受那份不該有的絕望痛楚,反正我下意識地將女孩的傷勢一筆帶過,對於她體內的那道詭異寒氣更是提也不提。
目光落在女孩上移的手中,我這才發現那將我「弄暈」的東西是何物,竟是一隻樣式古樸的木釵,看起來普普通通,毫無出奇之處。我不由暗自苦笑,今日若不是我小心了點,怕是要陰溝裡翻船,成了這個小女人的俘虜了。只是,我怎麼也想不明白,莉絲為什麼要對付我,若說是專門來對付我的卻又不像,而且那些追殺她的黑衣人又是怎麼回事?
抬頭,望著滿天星斗,卻不見依莉娜潔白的身軀,想起遠在天夢的三個女孩,不知沒有我的日子里會不會茶飯不思,想起那被我留在布雷的小公主,想起臨別前她那凄然雙眸里所蘊含的深情,我忍不住又是一陣心痛。
女孩專心致志的樣子彷彿完全忽略了周遭的一切,沾濕了的滿頭秀髮悄悄垂下,猶如黑色的瀑布,上面瑩潔的雨滴竟彷彿也帶著女孩的發香似的,讓人泛起一絲沉醉。沉入心神之後的我靈感比平時更為靈敏,這時,卻霍地感到一絲不對勁,正想不顧自己仍然「昏迷」提醒專心於擦拭我衣服的女孩時。
望著女孩那蒼白的俏臉,血色帶著生機正緩緩地離她而去,我心中著急,卻一籌莫展,除了真氣源源不絕地輸進女孩體內,更不知自己能做些什麼。
雖是被斥責,布里亞德卻沒有絲毫的反悔之意,雙肩微聳,緩緩拔出刺穿女孩手臂的長劍,帶起一陣刺耳的摩擦聲,莉絲強忍著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然而她無法克制的劇烈喘息卻更說明了她此刻所受到的是何種殘酷的刑罰。
莉絲的傷勢勉強穩定下來了,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子的,至於她體內那道我毫無頭緒的寒氣我實在是無計可施,若是女孩的武技再好些,體內的經脈再略粗些,我倒是可以嘗試著把它給滅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能不緊不慢地與它乾耗著。
只是,我能不懷疑?我又怎能不懷疑!只是懷疑到底,我仍是無法可想,只好把一切歸咎於我那失落的過去,安心等待找回失落的記憶后再去驗證這種問題的正確與否吧。
我的心微微顫抖著,彷彿胸口被壓上了巨大的岩石一般,沉重得我仿若窒息。我的手卻動不了,明明只要一揮手便可以的,明明只有那短短大的距離……為什麼……動不了……
不過,這種話我自然是不會說出口的,當女孩問及我當時情況的時候,我也只是淡淡地據實回答,布里亞德跟我對了一劍,他的劍斷了,然後諾德曼射了我一箭,我躲過去了,然後我就抱著你走了。當然其中涉及到的,關於他們又或關於我的實際情況自然是一句不提,反正她已經被我認定為武技低微,就算真的說給她聽,她估計也聽不懂的那一類裏面了。
雖然諾德曼說得很是客氣,但我的心中卻不敢大意,這些傢伙全部都是些吃人不吐骨頭的非素食主義者,包括我懷裡的那個小妖精都是。再說了,我在神殿那邊的名聲似乎也不是很好的樣子,若是真的自報家門的話,搞不定情況會更糟也說不定。呃,雖然說不定看在嵐兒的面上也有可能不跟我計較就是了,但若真是如此,怕我也不好出手把這個女人救走吧。而聽他們適才所說,竟然是奉了天神殿的教宗之命來抓莉絲的,這件事若是傳揚出去,神殿的面目何在,所以,顯然他們是不會放過我的。雖然,呃,從理論上來說,我們本來就有仇……
「哼!小白痴!竟然還耗費寶貴的鬥氣幫人家擋雨乾衣,真不知你是天生的情種,還是無可救藥的白痴!不知道鬥氣對於一個劍客來說有多重要麼,而且還是為了不讓敵人淋雨,嘻嘻。」嘴裏說得兇狠,莉絲的俏臉上卻浮起一朵淡淡的紅雲,眼中流露出一抹溫柔,緩緩蹲下身來,輕輕地撣拭著剛剛被她自己的三寸金蓮印上的印跡。
只不過此時的我卻沒有太多的心思去關心這些問題就是了,我的心神早已掛在了那個始終昏迷不醒的女孩身上了。一份憐www•hetubook.com.com惜,二分好奇,三分愧疚,讓我實在無法將莉絲棄之不管。
真是奇迹啊!最後我只能在心裏苦笑,並得出這一個似是而非的無聊答案,順便打發打發時間,等待著新的一天的到來。望著倒映著滿天星火的湖面,那深沉仿如天空般幽遠,我輕輕地發出了一聲嘆息。
話雖和氣,手中動作卻一點不停,刺穿女孩手臂的劍緩緩地拔出。到只剩下最後一小段的時候,莉絲仍是不曾痛呼一聲,諾德曼忍不住出聲贊道:「好個堅強的女孩!」
耳旁突然傳來的破空聲雖然極輕極細,但卻瞞不過真氣外放早已將四周環境納入掌控之中的我,腦海中電光急轉,幾種念頭瞬間轉過,真氣微一收縮,護住頸部,臉上露出一絲毫不掩飾的錯愕不解,同時沉入心神,將身體完全放鬆,既為了逼真,也是想看看這個女孩到底想要幹什麼。頸邊微微一痛,肌肉收縮,旋即「暈倒」過去,倒在女孩的身上。
「是啊。只是你沒想到我竟然早已在你身邊,你怕是還以為我守在外圍吧。」隨手拉下蒙面布巾,露出一張與諾德曼相差無幾的面容來,布里亞德輕輕笑道,「也對,我手中並沒有帶著我的血劍,你會因此疏忽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時間的巨大落差和那清楚明白的每一個動作,卻讓每一個人都看得難受無比,幾欲吐血。可怕的不是那招式的威力,而是那非人所能使用的高度啊。
幸好反應迅速,體內真氣也因為這一嚇差點斷絕,心裏一顫,腳上不停,一邊穩定自己的心緒,掌心真氣源源不絕地輸入女孩體內,與女孩體內那道寒氣相抗,想要消滅它,卻又不敢運氣太劇,畢竟莉絲跟嵐兒不同,她們的武技根本就不是一個等級的,稍微多點的真氣便會把女孩那細小的經脈給撐破了。
「哦?可是人家還有事啊,下次好不好?」莉絲一臉無奈的表情,旋又皺了皺秀氣的眉頭,可愛的神情盡顯無遺,「要不,告訴人家天神殿的位置,我改天去好不好呢?」
胡思亂想許久之後,我才驟然驚訝的發現,為什麼一路奔行同時毫不停歇地為女孩輸送真氣,但我仍時感到神采奕奕,絲毫不覺得疲倦呢?而更奇怪的卻是體內的真氣雖是源源不絕地傳入莉絲體內與那道寒氣相抗,然而幾乎沒有回復過的我卻絲毫感覺不到真氣的消耗,又或者應該說,略一消耗,我便能感覺到外界流入的某種能量迅速地補充著我耗去的那部分真氣。
「這個……」諾德曼微一沉吟,卻是略微意動。
女孩的手無力地被我抓著,兼且兩隻手皆是重傷之下,想推我也舉不起來,眼珠微轉,我暗叫不妙,尚未反應得及,掩住她口的手已被重重咬下,疼得我直抽冷氣。
話說完,女孩還眨了眨美麗如幻的碧綠雙眸,看著黑衣人痛苦的模樣盈盈微笑,眼珠微轉,旋即想到什麼似的,說道:「是不是很不甘心呢?是不是懷疑為什麼我明明已經動情分心,卻仍是發覺你的偷襲了呢?是不是很奇怪為什麼我知道旁邊還有人呢?」
沉入心神躲在一旁偷看的我早已被女孩這忽怒忽喜,忽而蠻橫忽而溫柔的矛盾態度給搞得頭昏腦脹了,再看她現在小心翼翼的樣子,哪裡還看得出剛才那個狠心地踩我的小女人模樣了,那一幅溫柔細心的乖巧模樣,簡直如服侍夫君的小嬌妻一般深情款款,前後落差之大,真是讓我雲里霧裡,心中再無法對她剛才突然出手偷襲我湧起一絲怨懟。
諾德曼微微沉吟,竟是在認真考慮的樣子,旋即聽他說道:「吾已接令多時,現下已遲了這麼些日子,若再請不回莉絲小姐,老夫的臉面可要丟盡了,還望小姐不要讓老夫難做才是。」
我的手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掌,我可不希望女孩因為誤會和任性而莫名的送了性命,那豈不是讓我之前所作的變成無用功么。莉絲掙脫不開,狠狠地再瞪了我一眼,終是不再掙扎。
足尖在布里亞德那白痴擲上來的斷劍上輕輕一點,我的身子又往上拔高了少許,眼見得就要衝過那繁茂的枝葉,心中猛地一顫,一股莫名的感覺流遍心間,下意識地回頭望去,不是望向暴跳如雷的布里亞德,而是望向那從頭到尾都沒有出過手的諾德曼。
莉絲所受到的兩道傷口雖然觸目驚心,但及時止血之後便不要緊,而令我擔憂的卻是另一個問題。在逃離包圍之後,我便發現了,女孩身體那僅有的一點溫度正以不斷攀升的速度快速散去,數息之後竟已是冷若冰雪,措不及防下我差點失手將女孩扔出去。
挨了一劍之後竟然毫髮無傷的莉絲笑意盈盈,一臉溫柔的微笑,隨著發尖顫動的雨滴更顯美麗無比,我的心裏卻是陡地泛起一陣寒意,這女人哪裡動情了,從頭到尾根本就是一場騙局,她根本就知道還有其他人隱在旁邊,讓敵人以為她已經沒有注意四周情況時卻早已悄悄布下殺局,假裝對我產生異樣情緒而裝成注意力大減,更拿自己作餌,不動聲色地就將隱在暗中的敵人給引出來解決了,心思之慎密,決機之果斷,手段之狠辣,當真令人既驚且佩,而黑衣人眼中的和圖書恐懼更是說明了女孩手中的那把小匕首閃爍的絕對是死神的催命符。
一劍甫畢,左手握緊女孩的左手,將倒在我身上的女孩摟緊了些,真氣透過莉絲的掌心源源不絕地輸了過去。同時隨著這一劍之威縱身而起,同時微微後退,與布里亞德拉開了些許距離,恰在一劍之外,卻又在一步之內,布里亞德微微一愣,卻也沒有追擊。
莉絲厭惡地將我推倒在地,順便還狠狠地踩上兩腳,看得一旁化為心神的我目瞪口呆,一點也不敢把面前這個兇狠的女人跟剛才那般嬌俏羞美的女孩聯繫在一起。
我無奈苦笑,說別人裝死,那他剛剛那又算什麼。
用力地甩了甩頭,不再去想這些煩心的事情,目光落在平靜的湖面上,心中卻突地有些感慨,莫非冥冥中真有註定不成,我只是不辨方向的隨便亂跑,竟然就這麼跑到了上次我們來過的那個湖泊附近。
話未說完,莉絲一直放在身後的右手突然泛起一絲淡淡的光芒,熟悉的魔法波動陡地清晰地傳入心間,我既感到驚訝,同時也泛起一絲為女孩脫離險境而感到的欣慰。
「拜託,老哥!這個女人害我們追了這麼久,又詭計多端,不把她傷得重一點她怎麼會乖一點。」布里亞德滿臉的不以為然,反駁道,「而且,我看還不夠哩,雖是雙手受傷,但這些黑暗的傢伙們哪一個不是古古怪怪的,我看還是把她的腿也先給廢了會安全一點。」
無視布里亞德驚愕的白痴臉,藉著兩劍相交之力我順勢拔地而起,體內真氣瘋狂運轉,拚命往上拔高,我深知對方人多勢眾,不僅有一個實力只差我一點的還有一個高深莫測的,天知道他們聯手下我能不能討得了好去。再者,對方還有一堆的小兵我卻只有懷裡那個半生不死還只能靠我的真氣護著的重傷號,傻子才留下來跟他們火拚呢。
「老哥,教宗陛下那裡可是還等著我們回去復命呢……而且,黑暗那邊的人有什麼好東西了……教宗陛下只是讓我們『請』她回去,只要留著她的命不就好了么……」
望了望身後那什麼也看不見的黑暗,真氣緩緩探出,確定四周再無敵人之後,我這才走到湖邊緩緩坐下,低頭看去,卻見女孩原本俏麗的臉龐因為失血而平添了幾分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的唇角彷彿還帶著昏厥前的痛楚。
諾德曼微笑道:「這樣最好。自從小姐再次現身以來,教宗傳令,務必請莉絲小姐到天神殿做客。這下終於能跟小姐面對面的對話了,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改頭換面的風翔術被我融入武技身法之中,在一路奔行下來后越來越是熟練,待停下來時我已是有相當自信,就算在人前使來也絕對不會被人發現竟是使用魔法了,不過其遠遠超越武技身法所能造成的效果仍是讓我小小的頭痛不已。
沒辦法,我只好苦笑著安慰自己,能踏入一半已是大大的進步了,至少現在不必擔心會有真氣耗竭而使得莉絲無辜送命的危險了。
莉絲臉色一沉,霍地寒聲道:「說來說去,不過是想將我強擒回去罷了,天神殿卑鄙無恥,反正這種事你們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本小姐又有何懼!」
「舍弟魯莽了。」諾德曼轉過頭來,彬彬有禮地問道,「剛才的問題,不知閣下可否見告呢?」
可惜,希望終究只是希望,女孩所能承受的量比起之前的先例嵐兒來,真的是要差好多好多,我都不忍將兩者相比了。但越是如此,我越是感到糊塗,不知這個小女子到底是何身份,竟然勞動兩位聖級高手出動將她「請」回天神殿。而聽他們的意思,竟是已經追了她很久了,而且彷彿還被逃脫了相當多次的樣子,這就不得不讓我愈發感到驚奇了。
「……喂!該醒了!『昏倒』的小姐~~」望著面前那實在是分不清方向的同樣景色,無奈之下,我只好「喚醒」懷中仍「昏迷不醒」的小女人,而「昏倒」二字更是重重地加重了音節,既是提醒,也不外也有小小的譏諷之意。
彷彿是害羞,莉絲掙扎著想要站起,卻似無力般重新倒進我的懷裡,晶瑩如玉般的雙臂陡地摟緊我的後頸,這才勉強站穩。女孩身上的衣服之前雖被雨水淋濕,但在我的真氣運行之下那點水分早已被逼得一乾二淨,只是卻因受水之後緊貼在莉絲的身上,更是將女孩那曼妙絕倫的優美曲線給勾勒得更加動人。再加上女孩那出奇不意露出的嬌羞,一時間,那驚人的美態竟是讓我不由為之一愣。
耳旁隱隱出現布里亞德的咒罵聲,聽大意似乎是在說什麼如果用的是普通劍而是他的血劍的話他怎麼會怎麼怎麼的,而我卻沒有仔細去聽,因為底下傳來的破空聲更需要我去注意。
布里亞德聞言一笑,應和道:「是啊。」
諾德曼兄弟倆的對話傳入耳中旋又溢出,身上傳來的輕柔觸感彷彿也將女孩的溫度一點一點地抽離一般,我感覺到那越來越冷的體溫就彷彿唇間那一滴殷紅水滴一般充滿了血腥的芬芳,久久未聽到諾德曼回答,布里亞德的劍卻告訴了我答案。我猛地睜開了雙眼,我的手突然恢復了知覺。
而在逃命之下,雖然我感覺不到追兵的追蹤,但是我卻不敢安下心來,領悟了和圖書這種技巧以後,我倒是不怕在魔森里迷失方向了,更不必擔心魔法現世造成的恐慌和關注了。
回過神來的眾人微微一愣,卻情不自禁地深以為然。而這時布里亞德才想起追擊這回事,卻見那飄逸的身影早已不知消失在何處去了,諾德曼輕輕一嘆,阻止了弟弟的動作,對部下揮了揮手,說道:「不必追了……已經……追不上了……」只是,追上了……卻又能如何?!諾德曼苦笑,心裏第一次泛起無力的感覺。
聽了諾德曼前面的話,我倒是不由自主地嚇了一跳,再往布里亞德望過去,卻見他眼底依稀流露的一絲嘲弄笑意,我自是清楚對方顯然早就發現自己並不是真的昏迷了。再仔細想想,必然是我以為莉絲已經脫離了危險后一時而放鬆心神的瞬間被發現了吧。
「的確是好身手。不過,閣下肯起來了自是最好,我還以為閣下還要繼續躺下去呢。」諾德曼輕輕鼓掌,微笑道,「不知閣下尊姓大名?跟莉絲小姐又是什麼關係?又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呢?」
換作除我以外的任何一人,若是真的讓女孩的尖叫傳出去,怕還沒等到諾德曼他們殺過來我們便已經被蜂擁而至的魔獸給分了個一乾二淨了吧,特別是在空沉睡的現在。
「布里亞德,你幹什麼?莉絲小姐可是教宗陛下的客人。」話雖如此,諾德曼的語氣中卻沒有一點點的不滿之意,而他望向莉絲的眼神中也是隱隱泛著一絲冰冷。
當然,這種衝動,我也只能想想,雖然此刻功力大進,但對上他們兄弟倆這種一看就知道是擅長彼此配合的聖級高手聯手還有那一堆功力不算太低的小嘍啰,便是此刻的我打起來還是很懸的。
然而,那一擊得手的黑衣人卻是臉色大變,猛地往後躍去,一陣劇烈搖晃后,竟是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一手拄劍撐地,一手顫微微地抬起,指著笑語盈盈地看著她的莉絲,滿眼的恐懼,蒙面的黑巾劇烈的抖動著,顯然害怕之極,呼吸急促,喃喃著想要說些什麼,卻不知是害怕,還是恐懼,竟是說不出來,只是顫抖地重複著:「你……你……」
「鏗!」弒神出鞘的聲音連同著兩劍相交的聲響聽起來卻有如一聲,無他,出劍快,相交也快。而對方的實力也在一瞬間估算出來,與去意維坦路上時的毒牙相差無幾,比現在的我卻要差上不少。
「那又如何?現在人家還不是落入你的手裡了……」莉絲幽幽一嘆,似怨懟,似無奈,佳人幽怨,神情語態無不動人心弦之至,然而四周隱隱將她包圍其中的黑衣人們卻無絲毫反應,眼神中透露出的神色無一例外的冷冽,竟是對這絕色佳人視若無睹。
「我早該想到的……」莉絲顫抖的聲音彷彿垂死的小貓,帶著某種憤恨的決絕,「冰離寒血兄弟不離……諾德曼大人既然……已經出現了……布里亞德大人自然不遠……」
卻沒有給我繼續思考的時間,幾乎就在諾德曼指尖輕顫的那個瞬間,那穿越了時差洞穿記憶的一箭已經「停」在我的喉間,眼看著就要跟著洞穿我的咽喉!
風舞決,我知道它的名字是,我確信。
雖然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明白這些,但對於自己突然明白的東西其真實性我倒是沒有半分懷疑,大喜之下卻又隱隱泛憂,雖然此刻我已肯定自己的真氣已經在無意中完成了質的轉化,自己的境界修為也可以感覺出有很大的提高,然而我自知離踏入天人合一的那種奇妙境界卻仍有不小的距離。這種進入一半的提升,讓我不得不苦笑以對,也只能歸結于自己的境界修為不夠,尚不能完全堪破先天至境吧。
鼓掌的黑衣人伸手揭下面巾,露出一張俊秀英挺的面容,看年紀似乎只有三十齣頭,然而眉宇間卻隱隱流露出一絲歲月的痕迹,白色的頭髮披散下來,彷彿久歷滄桑之人,看起來竟彷彿早已是五、六十歲以上的老者。額間那一點歲月的風霜並沒有讓他看起來年老,反而是年齡的巨大反差卻讓他更增添了一絲奇異的攝人魅力。
莉絲的話語溫柔,聲音柔軟可人,但是我卻聽得如墮迷霧。雖然不明白她的處境,但從她的話語中來看,呃,似乎她「昏迷」的對象並不是我也?!那我豈不是無辜地做了替罪羔羊?想到這裏,我不禁無奈苦笑,暗怪自己多管閑事,同時心中警鐘大起,牽扯到「神殿」的事情絕對是「大」麻煩!只是,卻不知這個女人口中的「神殿」指的是哪一個吧了。
「你的眼神很憂鬱……」懷中陡然傳來的輕微聲響讓我終於憶起這份小小的天空下還有著第二個同類,而且此刻她正窩在我的懷裡,以一男一女兩個異性所能有的最親密的距離貼在一起。
「好身手!」開口打破沉默的卻不是諾德曼,反而是被我一劍逼退的布里亞德。再想起適才那一劍我卻泛起一絲奇異的感覺,剛才那一劍,本應是我出奇不意地突然出手,說是偷襲也不為過,以布里亞德的實力,倉猝之下本應是無法抵擋才是,誰知看起來卻並不如我想象的那樣,雖然退的樣子有些狼狽,但那一劍,卻更像是早已算好了朝我來的?!
原本以為女孩就算不讚賞我兩聲,至少也該對自己恩將仇報咬傷我這www•hetubook.com.com件事做點賠償吧,誰知換來的卻是女孩懷疑的白眼,「你行嗎?」類似這種意思的眼神更是氣得我差點便要拔出弒神沖回去把諾德曼給滅了好證明給她看。
莫名的心中一痛,輕輕解開奔跑中臨時包紮的布條,撕開女孩傷口處剩餘的衣襟,自懷裡取出緋羽為我準備的手帕,在湖裡蘸了蘸濕為她清理傷口,小心的不觸碰到她的痛處。但即便如此,昏迷中的女孩仍是好幾次皺起了秀眉,貝齒緊緊地咬著嘴唇,卻連昏迷中也不肯發出一聲。
捏了捏掌心,諾德曼這才發現手掌中不知何時竟已滿是汗水,而這時他才聽到布里亞德本該發出的咒罵,而他的聲音竟也有些微的顫抖,「靠!這是什麼鬼招式!那……小子還是不是人啊!」
黑衣人陡地痛苦哀嚎一聲,倒在地上,不再動彈。
不過旋即我發現我錯了,未等我回答,布里亞德的話已經解答了我的疑惑,「要不是這小妖女受傷的那一瞬間你乍現的森然氣息,我都不知道你這小子竟然是裝死!」
如果是比劍的話我當然不必退,不過很可惜,不是!我左手還抱著一個身受重傷極需治療的女人,而對方也不僅僅是一個人,就算那些其它的嘍啰可以完全忽略不計,但是那個臉上仍帶著笑意的諾德曼看起來就有些高深莫測了。
雖然勉強維持住了女孩的體溫不再下降,但只要我的真氣稍一微弱,女孩的情況便會惡化,無奈苦笑,我只能硬撐著一邊在魔森里狂奔,幸好天夢一行以後我的真氣無論量還是質都已不是剛出坎布地雅時可比,否則恐怕還真的撐不下去了。
等到好不容易將這一切講完之後,卻已是深夜了,女孩輕輕地閉上了雙眼,微微地動了動身子,我下意識地為女孩調整好姿勢,好讓她躺得更舒服些。同時心裏不斷苦笑,莉絲那超重的疑心就算在女孩們中也絕對是出類拔萃的,我一邊替她未來的那位哀悼,一邊暗自苦笑,自己到底哪根線搭錯了怎麼會救了這麼一個大麻煩回來,一邊開始苦思冥想一個很嚴肅的問題,有這麼一位問題小姐在,黑暗神殿竟然還能存在至今?
「啪!啪!啪!」驟然響起的掌聲在寂靜的魔森里顯得格外刺耳,而莉絲蒼白的臉色卻變得更加難看,雙眸緊緊地盯著四周湧現的黑衣人中間正鼓著掌的那位,嘴裏緩緩地吐出,「諾德曼·卡倫紐特?」
「我什麼啊?」左手掌中一把晶瑩的小匕首正閃著淡淡的銀色光芒,莉絲溫柔地問道,旋即又自言自語地答道,「是不是感到又麻又癢呢?沒關係的,一會你就會感到很舒服的,整個人就好象飛起來一般。看著我幹什麼?」看著黑衣人眼中越來越濃重的恐懼,女孩調皮地吐了吐舌頭,說道:「猜對啦!就是『極樂天』啦!不過沒有獎賞哦!」
好不容易搞定一切,將手帕清洗乾淨,重新為女孩包紮好傷口,我已是累得滿頭大汗,比之大戰一場更見勞累。瞥見女孩略顯平和的俏臉,心中卻是有一種莫名的欣慰,也許是愧疚稍減吧,我自嘲地笑笑。若是我早點出手的話莉絲根本不會落到這般下場,而之前我出手的機會如此之多,我卻仍是放過了。
卻見異變已生,那遜若閃電的一劍已刺入女孩的背心,心中湧起一份無言的憤怒,是對自己出手遲疑的憤怒?是對那一條正青春年貌的生命在我眼前被人奪去的無情?我不知道,甚至不及思考,我的劍卻已準備出鞘。
只是在那一刻,那一聲嘆息輕輕在耳邊響起的時候,那熟悉的風元素親密地呼喚著我的到來的時候,我驟然「憶」起了吧?我懷疑。我不得不懷疑。雖然以前不曾用過,但驟然使來之際,卻是這般得心應手,曲折隨心,就彷彿,就彷彿我早已習練了無數次一般。
「不過你小子那時候的氣勢可真是了不起啊,竟然嚇得我劍都刺偏了。不過也幸好這樣,要不然我要是一劍把她給刺死了,那我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跟老哥交代了……」布里亞德老氣橫秋地道,話語中更是隱含著一道濃濃的挑釁。
諾德曼早已出過手了,而且可以說是最好出過手的一個。在我不能置信的雙眼中,他舉起了手,淡藍色的光芒在他的雙手中輕輕浮動,那是天空一樣的淡藍色,卻如海洋一般深遠,明明是蒼白的,我卻分明看到其中燃燒著的火焰。
我突然的低頭,卻驚訝地發現那蒼白沒有一絲血色卻更平添了幾分誘惑的粉|嫩櫻唇便在幾寸之間,俯首即拾,忍不住微微一愣,卻沒有趁機輕薄她。
「布里亞德,你下手太狠了,小姑娘都暈過去了。」諾德曼微微皺了皺眉,責備道。
「布里亞德!」諾德曼怒視了自己的弟弟一眼,布里亞德悻悻然一旁退下,卻距離我不過一劍之間,顯然極不放心我的存在,卻不知是因為那一劍,還是因為之前我裝死的緣故。
真氣緩緩運轉,透過我的掌心貼著女孩的掌心源源不絕地傳入莉絲的體內,在她體內那生澀的經脈里緩緩推動著,維繫著女孩的一線生機,左肩和右臂兩道傷口已包紮妥當,隱隱滲出的暗紅更是可以想見那傷口是如何觸目驚心。
而就在我心神微分之時,異變突起!
察覺到彼此距離的侵略性和-圖-書的女孩努力掙扎著想要退開,卻終於發現自己身受重傷全身乏力的事實,在我無奈又無辜的目光下重新軟倒下來,怒視了我一眼。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女孩陡地發現自己的衣服竟然有著被撕裂的痕迹,目光一呆,張嘴便欲尖叫開來,饒是我反應迅速,卻也忍不住嚇出了一身冷汗。這可是在魔森也,小姐!
「哼!神殿的走狗!以為本小姐很好騙嗎?竟然還敢占我便宜!哼哼!本小姐是可以讓你抱的嗎?」莉絲臉露怒容,彷彿不解氣般又狠狠地踩了我兩腳,臉上卻又露出一絲疑惑,望著我的眼神也露出了一絲讚賞,自言自語地道,「不過,你這小子卻又是怎麼知道我會往回走的?奇怪,應該沒有這麼快追上人家的馬兒才對啊?而且你潛蹤隱形的本事竟然這麼厲害,連人家都發現不了你的具體|位置呢,只好狠狠心引你出來了。」
驚訝萬分之下,心中微動,陡地沉入心神,審視著己身的變化,震驚之後,便是突然湧起的狂喜!我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一心進入的天人合一至境,竟會在這種情況下莫名奇妙地踏入一半。若是之前那隻能靠己身修練得來而且有耗竭危險的真氣稱為後天真氣的話,那麼此刻,那源源不絕地與天地元氣爭相呼應著的,無疑可以便是天人合一境界后真氣的質的轉變,是為先天真氣。
「唔?」重施故技的女孩一點也沒有偽裝被揭穿的自覺,自顧自地揉了揉朦朧的睡眼,手下那雙如夢幻般美麗的雙眸卻偷偷地瞥了出來,待見到我似笑非笑的笑臉,那白皙的俏臉如染上朝霞,殷紅一片。
「啊!」莉絲突然傳來的驚聲呼喚將我從沉思中驚醒,而她的聲音中充滿了痛楚,卻是讓我不由自主地心中一痛。心神回歸的我不敢亂動,散在周遭的微弱真氣波動卻足以告知我身旁的一切。
諾德曼眉頭微皺,說道:「莉絲小……」
腦海中瞬間想通該點,心中主意既定,我反倒更冷靜下來,深吸了口氣,我緩緩說道:「前輩相詢,小子怎敢不……」話音未落,幽暗中驟然大盛的青芒正是手中弒神的長嘯,布里亞德卻是應變神速,又彷彿早已在注意我一般,毫無遲疑地出劍相抵,發出一聲刺耳的脆響,卻是他手中的普通長劍經受不住弒神的鋒銳,被憤怒的弒神一劍兩段。
而就在我的震驚之中,那空無一物的手中憑空化現的淡藍長弓已握在諾德曼的手中,彎弓搭箭,拉著那上一刻還未出現的弦,指間緩緩浮現的淡藍箭矢陡地凝結,一片蒼白。
話音未落,手中長劍陡地再次深深刺入,然後猛地拔出,帶起漫天血花,莉絲短暫而凄厲的慘呼直透耳膜,一股濃郁的血腥帶著女孩身上的幽香湧入鼻間,女孩柔軟的身軀倒在我的胸前。唇上的觸感是女孩濕透的秀髮,陡地沾上一點水滴,流入口中,泛著淡淡幽香的血腥。
當然,若不是領悟了將風翔術與身法配合使用的技巧,恐怕我連諾德曼那一箭都躲不過去了,更遑論逃出重圍。只不過雖然領悟了,但直到如今我仍是迷迷糊糊的,對於那本來需要吟唱不算冗長但也不能算短的咒語才能使用的法術為何現在卻連念咒也不需要了這個複雜的問題我根本連想都懶得去想。
望著坐倒在地的莉絲,諾德曼眼中露出一絲讚賞的冰冷微笑,卻不知是為了女孩認出了他的身份,還是因為剛才那一系列堪稱經典的絕妙表演呢?清朗的聲音響起,卻全沒有敵對的火氣,只聽他道:「從布雷出來老夫一路追趕,竟然還是讓你幾次逃脫,莉絲小姐聰慧無雙之名果不虛傳。」
而我本已要拔劍出鞘的手硬生生地按捺下來,眼前閃過她的絕世容顏,心中陡地浮現古書里曾學到過的一句古語,「艷如桃李,毒比蛇蝎。」雖然如此,不過我對神殿那邊的人也沒什麼好感,既然莉絲已經解決了麻煩,我也樂得繼續裝死,想來這個女人嫌麻煩,又是被人追殺中,應該不會這麼無聊連我一起帶走吧。
突然,莉絲的悶哼打斷了正擴散開來的魔法波動,我心中一驚,難道被諾德曼發現了?卻聽見身旁離我不遠的一道聲音響起,赫然正是早該氣絕身亡適才還身中「極樂天」之毒的那個偷襲莉絲的黑衣人。
「莉絲小姐不必浪費表情了,既然看到我在這裏,你就應該很清楚他們是什麼人,那自該清楚你的媚功對我們是沒有作用的。」諾德曼陡地洒然一笑,全然無視女孩美麗而蒼白的容顏。
左手手中的匕首早已無力握緊,跌落地上,莉絲痛呼一聲,緩緩坐倒在我的身旁,右手往後撐著地好讓自己不會倒在地上。一枚羽箭正顫微微地釘在莉絲的左肩,旋即竟是在空氣中緩緩地消失不見?!而女孩的左肩衣角已被血液滲紅,並不斷擴散開來,顯然傷口正潺潺地流出鮮血,全不因女孩愈見蒼白的臉色而減緩多少。
手想動,想要拔劍將面前這不是人的傢伙一劍斬斷,然而在衝動之下,卻又彷彿有某種莫名的神秘而又強大的力量束縛了我的動作,那讓我僵硬的,是熟悉的血腥味?還是女孩蒼白而無力的笑臉?
「冷漠是罪。」是誰的輕聲嘆息,帶著絕望的惘然,陡地無奈苦笑,冷漠不徹底也是罪啊……活該白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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