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風影落人
第二章 惜珍

我不得不承認,如果有一個魔法師出現在這裏的消息泄露出去,那麼不單這裏,便是附近的落人群必然成為各方勢力目光的焦點。而所有陌生面孔的出現必然受到嚴密的注視,那樣子的話無疑更增加了我此行的難度。
良久,我將匣子拿起,轉身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冰冷的聲音在屋子內響起,「我只是個普通人。」
初春的小雨溫柔而綿密,像是情人的愛撫,輕輕的,柔柔的,耳旁淅淅瀝瀝的雨滴彷彿女孩們的嬉戲。
不得不走,不得不去。
女孩「愣愣」地望了我一會,旋即低下頭望了望,似乎這才發現自己竟然身在我的懷裡,微微一聲呻|吟,竟是「掙扎」著馬上脫出身外,還連著倒退幾步,遠遠站定,小心警戒地望著我。
為了避開那可能產生麻煩的一大群人,我偏離了魔域扁舟,畢竟魔獸對我並不存在危險的問題,但是,我卻忘記了,魔森里本就相當於一個巨大的迷宮,離開了唯一標明的出路,我根本就不知掉該怎麼走。雖然一開始沿著隱約記住的方向前進,但很快,魔森里那幾乎一模一樣的樹木便讓我迷失了方向。
說完,還嘆了口氣,顯得十分惋惜,只是我十分懷疑他到底是惋惜這些東西無法賣出而心疼那到不了手的財富,還是生氣自己竟然被人給欺騙了作了這種賠本生意。
紫衣女子過去后,我並沒有立刻現身出去,她似乎並不是「一個人」的,心裏嘆息未落,一群蒙面的「強盜」從我的身前席捲而過,帶起了漫天煙塵。說是強盜,那是因為他們的穿著打扮活脫脫就是傳說裏面的標準強盜打扮,但我卻直覺地感到他們並不屬於強盜這個算不上高尚卻絕對古老的職業。
注意到我懷疑的目光,曼徹特微微一愣,視線掃過我手中的胸花,陡地恍然大悟,苦笑著解釋道:「您不必懷疑,我所說的的確是事實,而這匣子里的十件飾品也確實每件都足夠普通的一家人過上一輩子有餘。只是,上次您買走的那件不在其內,雖然它們確實同樣來自於同一個地方。」
突然,女孩雙眼微閉,整個身子陡地往後倒去,順著背後的樹木慢慢地滑倒在地,天地間回復平靜,只有仍未停止的小雨依舊淅淅瀝瀝地響著。而我,愣愣地站在當地,沒有向前,沒有退後,一時間竟然是愣住了。
「既然公子不願多說,莉絲亦不敢造次,就此別過,救命之恩來日再報。公子保重。」話音落地,一個轉身,竟是馬上要離去。
兩個人愣愣地相對著,久久不發一語,時間彷彿在這一秒定住了一般。
我沒有跟女孩們道別,我將緋羽留了下來,事實上,要安安靜靜地一個人離開天夢,最大的問題不是如何如何怎樣怎樣,而是怎麼在羽兒睡著的時候離去。彷彿是察覺到什麼私的,幾天來緋羽粘著我實在是太緊了,千辛萬苦地從她的身邊安靜的離開比揮著弒神跟使出「恨決」的毒牙對拼還要累得多。
「喂,醒了,醒了。」輕輕地拍了拍女孩臉頰,我低下頭喚道。
一個人的旅程本應是比來天夢時花費的時間要少得多的,但實際上卻並不是如此,由於某種方向感上的,咳咳,總之,費盡千辛萬苦,在花費了不比去天夢的時間少多少的時間之後,遠遠的,我終於看到魔森的輪廓了。
而嵐兒的話,除了這一個理由,我不想她跟去的理由要多得多,她畢竟是神殿的人,我相信她,但對於光明神殿、黑暗神殿甚至天神殿,我並不認為它們有足夠我信任的理由。而且,這一次我去落人群,找到的不僅僅有關克莉斯姐姐,更可能關係著我的「身份」。對於嵐兒這個可能生活在「我」的過去的人兒,我並不想讓她跟在身邊。
「不錯,落人群。」曼徹特眼睛微眯著道。
「落人群裏面充斥著各種各樣的『人才』,而這些東西就是他們中的某個人賣給我的。」曼徹特如是說道,只是他很自覺地將其中關鍵的地方給隱去了,對於由誰提供的絲毫不提。
等到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似乎正準備轉身離開,事後那個裝昏的女孩這麼跟我說,不過我是死不承認的,反正當時的情景並沒有多少自己的主觀意識,至少我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我想不明白,也不願去深思,有時候想得太明白了反而是另一種痛苦。
我微微一愣,心裏暗道:不好!玩過火了!正要出口補救,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微一猶豫,卻正聽見女孩一聲嚶嚀,竟是往我身上倒來。
小雨潤如酥,來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草葉上沾染的點點雨露,互相照映著熒光。
「如果您接受,我願意為您解答您心中的疑問。」身後傳來的低聲話語卻讓我身軀劇震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我轉過身來目光炯炯地盯著他,一語不發,臉上平靜無波,卻冷得就像是朗瑪山上常年不化的積雪。
在夥計警惕的眼神中緩緩步出「惜珍」,下意識地抬頭望天,天空一片晴朗,天氣漸漸回暖的現在,羅密得的光芒看起來格外溫暖。只是,緩緩伸出手去,那縷光兒,卻飛快地從指尖溜過,沒有片刻停留。
不知過了多久,陡然驚覺自己的失態,抬起頭來,下意識地往曼徹特望去,卻正見到他眼底那抹尚未完全隱去的驚奇,心中一凜,心思微轉,我問和-圖-書道:「既然這些東西價值連城,又為何會讓你感到『頭痛』?它們跟我所買走的那件胸花的不同只有你剛才所說的那樣子嗎?如果是這樣子,為什麼我這件可以拿出來賣,那些更有價值的東西卻不能呢?難道,只是因為它們是雪舞帝國風格的飾品?」
小小的感概了下,我望了望已經隱約看得到邊的魔森,那傳說中危險神秘的所在,仔細想想自己卻已經是第三次來到這裏了。第一次匆匆而過,卻連低級魔獸也沒遇到幾隻就平平靜靜的過去了,而第二次,卻被魔森里幾乎所有的魔獸們追殺,緊接著又遇上了傳說中的龍族,還莫名其妙地就簽訂了共生契約。
我目瞪口呆地坐在原地,心中苦笑不已,這小女人,明明從頭到尾都醒著,偏偏裝著剛剛醒來的樣子,還一臉莫名的懷疑警戒表情,表情之逼真生動讓人不由自主地便深信不疑,如果不是我早已發現她原來是醒著的話。即便如此,我還是不由在心裏暗自讚歎,這女人的表演天賦真是天生的出色啊。
看見我似乎無動於衷,曼徹特也不著急,望了望匣子中的那些首飾,搖頭苦笑道:「也是我太過心急,明知道對方賣得那麼爽快其中必定有鬼,我卻仍是一頭栽了進去。畢竟這匣子里的每一件飾品的價值都足夠普通人的一家子過上一輩子有餘。唉……」
「落人群?」我下意識地重複道。
更何況是在天夢開著「惜珍」的曼徹特呢?也難怪之前當我拿出那朵胸花的時候曼徹特會猶豫了。而我現在更奇怪的卻是是什麼讓他下了決心將這一切坦然相告呢?就算他將這一切全部掩蓋,甚至只要不告訴我除了那件胸花之外還有其他的飾品存在,我根本就不知道這裏面還有這麼多曲折。
不過很快的,我發現了一個糟糕的問題,雖然雨中漫步是很浪漫不錯,而且我在這裏也不會遇到什麼危險,但是,似乎,好像,彷彿,貌似,我又迷路了……
聽到我如此說,幾個女孩同時兩眼放光,幾乎是立刻地拉著我往星舞的方向回去了,然而,興奮中的她們卻沒有發現,我嘴角的那一抹苦澀,更深了。
氣息收斂,我下意識地隱進小路旁的幽暗之中,魔域扁舟的界限對我來說只是個擺設,有空的氣息在我的身上,我才不信那些魔獸們敢主動攻擊我。相比魔獸來,我反倒覺得同類的威脅要大得多,特別是那些不認識的不知道實力深淺的人類。
感概過後,那絲佩服旋即略過,對他那種近乎威脅的舉動,讓我感到很不舒服,我討厭被威脅,不論惡意也罷,善意也罷,那會勾起我遺忘的記憶里無法忘卻的那份深沉的憤怒,和那一絲悲哀的無奈。
下意識地抬頭望了望,我馬上放棄了這愚蠢的舉動,墨綠是我眼中所見的唯一顏色,無論往哪邊望去,魔森都彷彿不曾有過邊際一樣。但是我卻清楚地知道不是這樣的,因為我看到過,在上一次來到這裏的時候,在面對空的時候,吟唱著風的傳承的我藉著風元素的力量飛上了天空,雖然廣闊,但魔森終是有邊的。
我孤獨,是因為我一個人。
明明是該熟悉著的,為何竟是這般陌生……
時間之砂彷彿陡然靜止了一般,便連馬兒奔跑的動作在我的眼中也變緩了許多,在那雙奇特卻充滿了魅力的碧綠雙眸里,我見到了一絲驚訝,一絲好奇,還有一絲無奈和窘迫,隨後是一陣不由自主湧起的深刻憐惜。
對於曼徹特變相的討好我並不理睬,冷哼一聲以示自己的不滿,等待著對方接下去的話,我相當清楚,這傢伙費了這麼大的勁,把事情說得這麼清楚,絕對不會僅僅只是為了贊我這麼一句就可以了解的事情。
「終於到了。」輕輕地嘆了口氣,一邊暗自埋怨自己,以前什麼東西還不都是自己動手解決,而現在我連動手烤肉都感到麻煩,甚至烤完之後那切分上料的工作我都懶得動手。過慣了緋羽在身邊的日子,我整個人竟是懶散了許多。
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下意識地轉頭望去,卻正見到幾個女孩抱著一大堆大包小包的站在不遠的地方向我招手,收起苦澀,露出一個微笑,我往幾個女孩走了過去,同時揮了揮手中的匣子,說道:「女孩們,回去咯,看看我送給你們的禮物。」
彷彿不堪直面我赤|裸裸的反駁似的,曼徹特略有些尷尬,微微搖頭,否定了我的猜測,只聽他道:「並不是這樣子的,即便是雪舞帝國風格的飾品,現在也仍有大量存在著。這並不是問題的主音,問題的關鍵在於這裏。」曼徹特隨手拿出其中一件耳環,翻開內側,指著內里的暗處。
適才突然湧起的感覺是這般清晰,清晰得我毫不懷疑這是我自己內心的真正想法,那是冷漠,一股從心靈深處湧出的冷漠。對於過去的自己,除了好奇外,我更湧上一陣不莫名的恐懼。
我問出了心中的疑問,曼徹特臉上的苦笑卻更深了,「事實是,您買走的那朵胸花和匣子中的這些飾品全部來源於同一個地方,然而它們的價值卻全然不同。呃,也許這樣的說明並不正確,應該說,雖然它們現在是來自於同一個地方,但在這之前呢?在這之前,它們並不是來自同一個地方的。匣子中的這些,明顯是十年前雪https://www.hetubook•com.com舞帝國的飾品樣式,那種獨特的風格是現在的雅特所無法模仿的。而您手中的那件,卻是來自意維坦,否則我也不會將它拿出來,沒想到就是這樣,還是……」
「落人群」——被拋棄之人最後的歸宿,充斥著難民、逃兵、破落貴族以及各種罪犯的「三不管」地帶。
雖然以我的身手,要擺脫那些討厭的眼睛應該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問題,但我可不願因此引來更多的關注,畢竟我不是來打架的,我也不是毒牙。如果引起群內眾多勢力的關注的話那我還要怎麼去做自己的事情呢?
微微一愕,曼徹特臉上露出了笑容,低頭微微一禮恭敬地道:「上天早已規劃好每個人的旅程,而有些人的生命早已註定不凡,不是因為他們擁有顯赫的家世抑或祖上的餘蔭,而是他們的名字本身就是榮耀的代名。」
我沒有帶走緋羽,我不想讓她跟我去冒險,就像我不帶馨月的理由一樣。在「落人群」這種地方,天知道裏面藏著多少高手,對於歐文告訴我的那種幾百年前的情報我早已不抱任何希望。我可不希望女孩們因為我的疏忽而出事,無論是哪一個,都一樣足以讓我痛苦一輩子。
「感謝你為我做了這麼詳細的說明,雖然這並不是我來此的本意。」無視曼徹特微訝的雙眼,平靜的語氣彷彿在訴說著與我無關的事情一般冷淡,「但是我很好奇,為什麼你要對我這麼一個普通人說這麼多?不知道你能夠回答我嗎?」
咀嚼著口中的干肉,我開始思索接下去該怎麼辦?其實這個問題從離開天夢后我就一直在考慮,雖說落人群是一個臨時補給點,來來往往的人應該不少,但是陌生人的出現必然引起落人群內各方勢力的注意。
試探就試探好了,偏偏還要講得這麼動聽,明明根本就不相信我,偏偏還要作出一幅感恩戴德的樣子,雖然她的聲音如黃鶯出谷,比起她的容貌絲毫不差,然而卻不由自主地心裏有氣,我平淡的注視著她無雙的容顏,冷冷淡淡地說道:「不必客氣,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而彷彿心有所感似的,那個策騎狂奔的紫衣女子霍地轉首顧盼,那一雙如泣如幻的雙眸就這麼與我四目交接了。
「是嗎?普通人嗎?」曼徹特自以為極低極低的自語卻一點不漏地傳入我的耳內,「能讓青葉公主尊稱為『哥哥』的『普通人』再怎麼普通也普通不到哪裡去吧……」
我擺了擺手,示意無妨,那種平淡無謂的樣子看起來彷彿眼前之人極之討厭,連話也不願多說一般。果不其然,女孩似乎被我冷漠不屑的態度給激怒了,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羞惱的神色,語氣也變得平淡起來,只是聽起來卻仍是生動悅耳。
咦?我去過那裡嗎?嗯,應該去過吧,馨月所告訴我的「過去」,我們初次相見的地方便是在那裡,那麼我會記得那份美麗而發出這樣的感慨應該就不算什麼了吧。
苦笑兩聲,我抱著懷中昏迷的女孩,消失在茫茫黑暗之中。
目光透過茂密的枝葉,看不見一點光兒,暗自咒罵幾句,我也無可奈何,倒是可以飛起來,又或者乾脆直接飛過去,只不過這也太驚世駭俗了點吧,更何況我已經知道這魔森里此刻並不只有我一個人的存在。
因為孤獨,低低自語,我回答自己。
「哦?」雖然我很想知道,但是我還是下意識地按捺下了那份衝動。
春雨中的魔森顯得格外的安靜,卻不是死寂,是寧靜。一種莫名的安心感覺自四周傳來,那是魔森里的生物們在歡迎春之女神的到來,初春的小雨是女神送給度過冬天的萬物們的第一件禮物。
輕輕地掃了掃,靠著一株不明的樹木坐下,望著懷裡仍「昏迷不醒」的女孩,我忍不住又是一陣無奈苦笑。其實,從女孩落入我的懷裡沒多久我便已經知道了她根本就沒有真的昏迷過去,平穩有序的呼吸還有女孩那始終處於警戒中的小耳朵等等等等,無一不告訴我這個女孩根本就是裝昏。
餌已經布下了,魚也上鉤了,漁夫沒道理不開始收網的。而現在我就是那不得不咬上那餌的小魚,既然不能避免,也無法避免,那就讓我自覺點好了,也省得對方把我當傻瓜。
而當女孩們聚集在我的小屋裡看信的時候,我早已經身處在數十里之外了。
嗯?心中的感概尚未停息,空氣中隱隱傳來的血腥味讓我的心不由一凜。雖然有過空的保證和實際測試,但魔森里的威脅並不僅僅是來自魔獸的,對於不止一個人存在的地方更是如此。魔森雖大,但有人的話卻差不多都是集中在同一條路上,先哲曾說過,「有人的地方,就有爭執。」我對這句話深信不疑。
心中無奈苦笑,既然人家想玩,我也不好意思揭穿她,畢竟女孩家面子薄,還是給她留點面子的好。雖然心中如此想了,嘴角卻忍不住仍是露出了一絲似笑非笑的「可惡」面容。
當我離去的時候,女孩的嘴角還泛著一絲幸福微笑,全然不知她懷抱中的人已經變成了枕頭,但我同樣不知道的卻是,當我轉身的時候,女孩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晶瑩的淚滴。
二十一騎如旋風般在我的眼前快速地穿過,許久,我緩緩步出陰影之中,望著已看不見影蹤的那些「強盜」們,心中m.hetubook.com.com閃過那雙讓人怦然心動的眸子,輕輕一嘆,默然靜立許久,這才緩緩起步,再次隱進魔森那寬廣的幽影之中。
似曾相識的陌生名稱打亂了我的思緒,也讓我的怒火為之微微一讓,思考讓理智重新佔了上風。搜索著腦海里那僅有的少少記憶里,稍頃,我終於記起在哪裡曾經聽過這個名字了。那是在去意維坦的路上,在討論路線的時候,從達克的口中第一次聽說這個地方的。
曼徹特後面的話我已經聽不進去了,最後的「意維坦」三字輕輕地落在我的心裏,卻不啻一道響雷驟然乍起,下意識地緊了緊手中的胸花,心中輕輕地喚道:姐姐……
只不過,從下雨走到雨停,這女孩還不「醒」?莫不是要我抱她一輩子吧?自嘲一笑,對於這種幾乎同等於麻煩的飛來艷福我現在可是卻之不恭,我的麻煩實在是已經夠多了。
在魔森里緩緩漫步,真氣緩緩透散出來,遍布身體,將那小小的雨滴隔絕開來。淡淡的青色光暈,在幽暗的魔森里顯得格外明亮,仔細看去,隱約還可以見到青色內隱隱泛著的藍紅二色,以及那一抹一閃而逝的紫。
而借我的手將這些東西送給嵐兒,不但是種示好,而且就算以後即便有人拿這件事做文章,他也大可以振振有辭地將這件事推得一乾二淨,反正這些首飾最後的得主是嵐兒,雅特國內又有幾個人敢去問她?不愧是混跡商場的人物,這些東西被他這麼一「廢物」利用一下,卻得回了比原本價值要多得多的無形利益,難怪「惜珍」能成為雅特國內數一數二的商家領袖。
匆匆一瞥,說不上有什麼深刻了解,當然更說不上發現什麼疑點,真的要說的話,那大概就是他們也太不專業了吧!哪有強盜追人的時候這麼冷靜沉默的,最起碼也要大聲鬼嚎幾句叫囂著不要再跑了之類的吧。更何況前面被追的又是這麼一個千嬌百媚的女子,怎麼也該狼嚎幾句,叫囂著要把她抓回去當山寨夫人之類的東東好讓前面的美女心慌意亂才比較合理吧。
一陣微風輕輕吹過,空氣中的濕度漸漸增加起來,莫名的觸動陡地勾起了某種回憶,嘴角微微露出一絲苦澀,突然,我記起來了,這種殘酷的感覺,名為冷漠。
深沉的思念,在冬雪漸漸化去的現在,冬末的清晨里,回望著天夢的方向,然後,是更深沉的寂寞。
隨手取過一段枯枝,直立放好,「啪」,失去了手握住的枯枝朝著某一個方向倒下,順著枯枝倒下的方向望前往去,我無奈地發現,裏面仍是黑暗,特別是在下著雨的現在,視野內的一切彷彿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薄霧,看起來更是模糊了許多。
而且就算現在想轉回魔域扁舟上對於我這已經迷失了方向的人來說怕亦是件不可能的事情,只好憑感覺走了,我無奈苦笑,輕輕嘆息一聲,呃,目前似乎也只能如此了。
警惕心起,胸口龍珠冰冷的氣息同體內流轉的真氣隱隱呼應著,瞬間湧起的綺念在下一個瞬間被完全封殺。再望去時,卻發現那一人一騎早已毫不停留地絕塵而去。心中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卻又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一種說不清是什麼的情緒被我輕輕按下。
這是自私呢?還是冷漠?我不知道,也無從判斷起,但三個女孩開心的樣子,多少讓我明白了什麼。
慢慢地整理好自己略有些褶皺的衣衫,女孩美麗的小臉上露出了一絲驚訝和疑惑,旋即一臉狐疑地望著我,卻仍是走近身來微微一禮,說道:「多謝公子出手相救,不知道公子姓名可否相告,也好讓莉絲今後相報。」
裝飾樸素高雅的屋子一時寂靜無聲,遙遠的天空上羅密得耀眼的光芒竟似灑不進這一片小小的地方。一葉障目,不見天下,世界彷彿一下子變得陰冷無比。
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也許是自私吧,又或者是害怕,害怕自己並不是她心中想的那個人?怕失去她?也許吧,我自己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一種什麼感覺,就跟我對她的感情一樣,親密,恐懼,簡單卻複雜無比。
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微微皺了皺眉頭,輕輕嘆了口氣,脫下根本沒有沾惹上多少雨滴的斗篷,將昏迷的女孩包好,攔腰抱起,真氣流轉,緩緩地輸入女孩體內,同時往外迫開,眨眼間已經散出一個小型的真氣圈,將女孩包了進來,為她擋住了雨滴。
我在「普通人」三個字上加重了話音好讓對方不至於忽略我話語中的重點所在,雙眼緊盯著曼徹特,等待著他的回答。
何況,這一路上又不是沒有魔獸的存在,雖然一路行來我並沒有像上次那樣見到高級魔獸的存在,但中級魔獸還是見到過幾隻的。雖然這些魔獸不會攻擊我,甚至還顯得有些畏懼,但是對於其他人,它們可是不懂得手下留情的。
苦笑,在認識緋羽前,在認識毒牙前,在認識歐文、達克以前,我只有一個人,還不是一樣生活,為何當時感覺不到寂寞?
下意識地伸手抱住那曼妙的凹凸曲線,目瞪口呆地望著女孩唇角的那一絲欲蓋彌彰卻又仿似毫不在意的詭異微笑,我陡地重重地嘆了口氣。
「這些東西我留之無用,棄之可惜,不知您可願幫我處理一下呢?」曼徹特嚴肅的表情讓我實在無法懷疑自己耳中所聽到的事實的真實性,心中直覺地和圖書認為這傢伙仍在試探我又或者又埋下什麼陷阱等著我踩進去,我第一反應便是馬上一個轉身作勢要走。
「沒想到不但可以拿來擋雨,現在看來還可以當照明燈用呢。」微微一笑,我輕輕嘆息道,心裏卻泛起古怪的念頭,說起來,估計這世上除了我也沒人會這麼奢侈吧。
還記得與空分別的時候,空曾經跟我說過,由於契約的關係,我的身上已經帶著她族人的氣息,所以森林里的魔獸根本就不會主動攻擊我,甚至還有可能就算我攻擊它們它們也不敢還手吧。
轟!腦際一震,胸口傳來的冰涼感覺將我驚醒,微微皺了皺眉,這種感覺,似乎在哪裡遇到過。陡地靈光一閃,我突然想起,這種沉醉的感覺曾經在哪裡遇見過了——是幻夜聖女!在幻聖女和夜聖女的身上,我也曾感到過這種彷彿要將人連靈魂都吸進去的迷醉。
魔獸世界里的等級制度比人類世界里要分明得多,而龍族在它們中的地位無異於神靈,亦或地域最深處的惡魔。
眼睛是心靈的窗口。這句話我今天終於明白了它的含義是多麼深刻,雖然並不適用於絕大多數人。
「有聽朋友提到過。」微微沉吟,我說道,「難道,這些東西?」
寂寞不是孤獨,忘卻了所有的一切,不知道該思念誰,不知道該恨誰,卻只有瘋狂的思念和無法遏止的恨匯成恐懼,我孤獨,但我已不懂得寂寞,當時。
裝昏就裝昏吧,雖然不知道女孩有什麼目的,但是出於對自己適才對她被追殺無動於衷待見到她這般蒼白的狼狽模樣心中有愧,忍不住不願揭穿與她,我也就蠻抱著女孩一路走來。
沒有緋羽依偎在我的身上發出陣陣銀鈴般的輕笑薄嗔,沒有毒牙在我的耳旁嘮嘮叨叨切磋為名打架為實,再次踏上旅途,竟感到一絲寂寞。被寵壞了的小孩驟然失去了往日的榮耀難免會有所不適應,所以我也這般不堪么?
離別是一件很傷感的事,對於處於愛河中的女孩們,更是如此。我沒有跟誰道別,馨月沒有,嵐兒沒有,連緋羽也沒有。我不知道女孩們看到我留下的信簽時是什麼表情,我沒有去想,不敢去想,不願去想。
雖然曼徹特明白了我的疑惑所在,也作出了解釋,但我怎麼感覺他越解釋我越是糊塗了。既然我手上的胸花和匣子中的那些飾品全部是來自於同一個地方的,那為什麼它們價值連城,而獨獨我手中的這件例外呢?
淅淅。
望了望四周那幾乎同樣的黑暗,輕輕地嘆了口氣,我往枯枝所指的方向走去。
無論如何,託了空的福,魔森對於我來講,神秘度不減些許,危險性卻大大下降。因此,對於即將進入魔森這麼一個事實,呃,我也就沒怎麼在意。
可是沒有,非但連一句像是強盜的台詞都沒有,甚至連多餘的無關聲響都沒有發出多少。而且,即便只是短短的一瞬,他們身上所散發出的那種慘烈的氣勢便連身在一旁的我都暗暗吃驚。
幸好我的疑惑並沒有持續多久,曼徹特便已經自言自語地繼續說了下去,「是的,雪舞皇室的徽章印記啊,為什麼會在這些飾品上呢?這說明什麼呢?這說明什麼呢!……」他彷彿是在問我,又彷彿是在問自己,臉上的神情卻愈見苦澀,「這說明,這些東西全部都是御品啊!無論是不是皇室所用的,但它們出自雪舞皇宮的事實卻毋庸置疑了。這種東西讓我怎麼賣?要我怎麼賣?我又怎麼敢賣!!……」
由遠及近的馬蹄聲及隱隱傳來的喝斥聲,紛亂而慌張,凝神聽去,隱約分辨出大概是二十余騎追著前方一騎。聲音由遠及近,轉眼間已到眼前,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當那單人一騎從我眼前飄過的時候,即便是看慣了美女的我仍是不由自主地泛起一絲驚艷的感覺。我生平所見的女子,除卻夢中那兩位在我心中地位獨特的女孩之外,當數黑暗神殿的夜、幻兩位聖女最為美麗,然而,即便是她們兩人在這驚鴻一瞥之下竟也失卻了顏色。
心中大驚,我猛地抬起頭來,卻見曼徹特正露出一絲清晰的苦笑,苦笑中卻透出一絲奇怪的輕鬆感,他苦笑著說道:「您明白了?是的,從您吃驚的程度我便清楚您想必也清楚了這些東西的來歷了吧。」
走在應該是「魔域扁舟」的小路上,我一邊思考一邊欣賞著四周的環境,時不時發出一兩聲讚歎,不得不承認,沒有魔獸的威脅,魔森的美麗絲毫不亞於被緋琳絲迪兒所寵愛的秋之楓林。
至於這一點微弱的光亮是否會引到剛才的那幫強盜這個問題我倒是一點都不擔心,我現在所在的地方早已偏離魔域扁舟不知多遠,而這一點微弱的光亮又能傳得多遠呢?
皇室的尊嚴不容褻瀆。即便原雪舞皇室早已滅亡,但以「雪舞討逆軍」名義起家的雅特王無論內心裡怎麼想的,至少在表面上都會儘力地維護舊主的尊嚴,更何況雅特長公主我們的嵐兒殿下對那個雪舞太子(我到現在仍不習慣把雪舞太子跟自己當作一個人)情深意重,又有誰敢去撩虎鬚觸犯他們?
而且,更重要的是,我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走出這裏啊,離開了魔域扁舟以後,不要說走出魔森了,怕是要我走回魔域扁舟都有天大的難度,雖然不願承認,但是我的方向感確實不怎麼樣。
心中閃過曼徹特那張暗帶得意的m.hetubook.com.com笑臉,霍地心中一動,這傢伙,或許早猜到了我會怎麼處理這些東西了吧,又或者這根本就是他的目的呢。否則我一個大男人帶著這些女孩子的首飾又有什麼用,而這些東西雖然值錢,但是卻因為他所說的那個原因無法變賣,除了給女孩子戴之外也沒什麼其他的作用了。
望著女孩那蒼白的容顏,卻見到她嘴角露出一絲甜甜的微笑,不由自主地又嘆了口氣,我突然相信,這次的落人群之行,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事發生,彷彿應合我一般,天空驟亮,隨後響起的雷聲久久不絕。
目的地已經不遠,我卻放滿了速度,午後的魔森,熟悉的寧靜,就彷彿第一次路過時一般。
抬起頭,略有些迷茫的目光望將出去,一片陰影籠上了魔森的天空,臉上傳來濕潤的感覺,我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語道:「春天了……」
「咦?」懷疑之後,我陡地嚇了一跳,卻是想起上次我買的那朵胸花似乎並沒有花費我多少錢啊,但是曼徹特這傢伙卻說這裏的每一件飾品都足夠普通人過上一輩子?
「魔域扁舟」,魔森里唯一安全的道路,至少,對大多數人來講,在絕大多數時刻是這樣子的。
然而卻又不同,如果說夜是矛盾,那麼幻便是夢幻,而眼前的紫衣麗人便是真誠。那種讓人連靈魂深處都為之顫動的感觸,即便心有懷疑,我仍然無法質疑她那一瞥中所孕育的感情有絲毫花假。
兩次的經歷已經不是截然不同所能形容的差距,就用天壤之別來形容亦是不為過,只是,不知道這一次來,前面等著我的又是什麼呢?從懷裡掏出一方小小的錦帕,解開來,取出裏面的干肉小口地咀嚼起來,一邊回想著落人群的位置信息,印象中,歐文似乎曾經告訴過我,落人群依稀是在魔森出去后往西二十公里左右的地方。
現在又是我一個人了,我孤獨,所以我感到寂寞,離開她們沒多久,我已經開始想念她們,想念馨月,想念嵐兒,想念緋羽,想著她明天醒來的時候看著我留下的信和遠去的溫度她會是什麼表情……
不過現在雖然我已經知道了這些東西的來歷,但是我心中的怒火卻不見稍減,反而因為某種不好的遐想而使我心中的怒焰更猛地拔高三丈,只是卻出奇的冷靜,即便我甚至看得到心中那有如實質的怒火越燒越旺,我表面上卻是一片平靜。
魔森里,似乎連那些魔獸們都感受到女神的溫柔,收起了平時的咆哮,溫和了許多,雖然我覺得這是因為它們面對的是我的緣故居多。緩緩地走在雨中的魔森里,聽著雨的聲音,我的心卻不知飄向了何方。
不知是否下著小雨的關係,我竟感覺空氣清新了許多,那種屬於春天的新嫩氣息撲鼻而來,即便是在魔森,我仍感覺得到花草樹木那欣欣向榮的興奮之情。
曼徹特突如其來的奇怪話語讓我聽得如墮夢裡,全然不知他在想些什麼,而聽他話中的意思,顯然適才我的吃驚反應竟然是在他的意料之內,而他會得出「我已經知道這些東西來歷」的結論,顯然也是根據我露出的吃驚神態而判斷出來的。只是,為什麼呢?
「哥哥,你真好!」嵐兒霸佔了我懷中的位置,看著環在手上的水晶鏈子欣喜不已。看將過去,卻不止她一個,便是其他兩個女孩也都是滿臉的幸福表情,看得我暗自慚愧。呃,畢竟這些東西只能算是我借花獻佛之舉,如果不是因為曼徹特,我根本不會想到要這麼做吧。
邊思考邊咀嚼著,直到把手中的干肉吃完后我也沒有想出什麼好辦法來,不過也對,這個問題從天夢思考到這裏也不見得我想出什麼解決的辦法來,現在這短短的時間內要想出來,確實不太現實。
好奇心起,我湊近頭去仔細一看,卻看不出什麼,心中霍地一動,下意識地伸手出去在曼徹特所指的地方摸了摸,手指傳來的觸感在我的心裏清楚地浮現出一朵小小的雪花在空中舞動著,而那痕迹,竟是這般深刻清晰,熟悉得仿若我掌中指紋。
似乎是我的冷淡超出了女孩的意料之外,莉絲動人的眸子里浮現出一絲意外的驚奇,雖然她的語氣仍是絲毫未變,帶著一絲感激地道:「在公子可能是舉手之勞,卻是救了莉絲一命,公子過謙了。」
我在魔森里慢慢的走著,連綿的細雨,看不見光,看不見天,不只方向,連時間都變得模糊起來,直到那一聲低不可聞的呻|吟在我的耳旁輕輕一顫。
深深一望,驀地轉身,不再回頭,那裡,有我的牽挂……
不過,雖然是有邊的,但是要繞過去的話花費的時間是直接穿過魔森到達對面所需要的時間的好幾倍。雖然我並不趕時間,但是我也沒有浪費大把時間在這種無聊而且絕對沒有必要的事情上面。因為,魔森里那些來自於魔獸的威脅對於我,根本就等於不存在。
雖然很輕,輕得甚至大一點的雨滴都可以掩蓋住那一點輕響,然而我終於還是聽見了,就彷彿她那一個驀然回首一般,在聽到那一聲呻|吟的時候,我的心猛地一震,然後回頭,功聚雙目,幾乎就在瞬間,我看到了那張絕世容顏變得一片蒼白,在魔森的幽暗中,那般明顯。
那,便是我么……那,便是真正的我么……
「嗯,唔……」女孩迷濛地緩緩睜開了雙眼,彷彿從沉睡中醒來一般,略有些迷茫地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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