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定他自己知道了，都會求著加入呢。」
想到這裏，王崎都覺得有些可悲了。因為職責所在，所以就要做到這個地步嗎？
「你是要拉他進入暗部嗎？攘夷使？清道夫？」看守陵園的元神期宗師似乎另有身份，很是知道一些內情：「總不能是征夷使吧？」
「由嘉，你覺得掃墓究竟是掃給誰看的？」王崎突然發問；。
副司主搖頭，看了看自己身後：「我想，我們身後這些同袍，還有月球之上長眠的烈士，都是為了更多人可以不必接觸這些，才甘願如此的。」
那個看守陵園的宗師一直目送王崎而然遠去。過了片刻，另一個身影出現在他的面前：「你覺得那個傢伙怎麼樣？」
「這可不是激進的說法。」馬忠尚思考了一下，發現了一點可以說的東西，道：「您應當看過護安使李子夜生前最後一份報告。」
「修為總會提高，年輕人總會長大。」馬忠尚道：「他們總有一天會踏破天關，甚至修鍊到足以飛仙的境界。我們總不能那個時候再告訴他。」
「嗯？」陳由嘉很快就明白了王崎的意思。
「嗯？你覺得我有要留下來的意思？」
人本性都是怕死的。地球上，就算是無神論者，情感上也會有這種傾向。但是王崎完全沒有。
「哈哈哈，這話我愛聽。」王崎遙望西下的夕陽：「可是，這依舊只是『一點』啊——和天地比，又算得了什麼？」
馬忠尚笑笑：「畢竟是重要的天才，還是我頂頭上司中意的hｔtｐs://ｍ•ｈeｔubooｋ•coｍ•ｃom學生。多跑跑總沒錯。」
所以，一個元神期的副司主，對於護安使來說是足夠了——只要這個司主心性足夠可靠。
「謝我？」
「這也，太草率了吧？」陳由嘉道：「掃墓這件事……」
「說什麼呢，已經祭拜完了，走吧。」
馬忠尚做出記錄：「很，記下了。師叔，謝謝你了。」
元神期宗師搖搖頭，背對馬忠尚走了過去：「我知道宇宙是什麼樣——所以更想留下一片凈土。就算是奇葩也自能綻放的凈土。」
護安司，維護四方穩定的機構，其副司主修為其實並不高——甚至不如很多一線的護安使。這不難理解。想要做調度工作，本身不需要什麼強大的戰力，只是需要付出時間，進行決策。而副司主的權威來自於仙盟還有司主，和自身關係不大。因此，這個位置不需要多高的修為。
……
陳由嘉道：「其實，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這一點』？如果你也只是『這一點』的話，萬法門的絕大多數弟子豈不是只能去死了？」
「真是冷酷的傢伙。」守墓的元神期宗師道：「他也就在前些年下葬的那個孩子墓前表現出了一些情緒，應當是……哀悼混合著昂揚？真是奇怪。另外，他離去的時候說的話也是真的——他確實是不信死後的世界，無論是理智上還是情感上。所以我才說，這個小傢伙真的冷酷得可以。」
「算了。不過啊，我還是那個意思。對於元m.hetubook.com.com神期以下的年輕人，就不要去接觸宇宙的恐怖。」副司主搖搖頭：「當年你結丹期進入攘夷使的時候，還有李子夜那個小鬼受到『預先培養』的時候，我都是不贊成的。」
對於護安司這個維護日常安寧的機構，外出巡視遠比居中調度輕鬆。對於那些平日里還需要時間探索大道的修士來說，護安司的副司主本身就是一個虛耗時間收入也不高的辛苦活兒。
而我今生，不應該只有這「一點」價值。
他的身影，與五百年來積累的護安使之墓碑，無比和諧。
雖說當年李子夜朋友不少，但是他也不可能認識萬法門內所有人。陳由嘉和李子夜之也有一面之緣，本身就沒有特別身後的交情。另外，祭拜陵園的申請也著實難批，陳由嘉並沒有嘗試。
陳由嘉疑惑的眨眨眼：「這麼……快……」
而作為仙盟的實際管理者，平日工作就難免接觸一些暗部的事情。所以，對於仙盟的處境，那些高階修士也都是知曉的。
陳由嘉見王崎真的是要離開了，這才反應過來，跟了上去：「喂，你……真的要走？」
馬忠尚微微鞠了個躬——儘管他如今無論身份地位還是修為，都比自己以前的長官強了。他依舊道：「若是我們還在襁褓之中，或許您是對的吧。但是襁褓已經裹不住我們了。」
仙盟各大機構的最高長官都是逍遙期修士。但是，這些逍遙期平日里大多是忙各自的事情，很少管事。實際做決策的，多是副和圖書司主。
「十年前我想說什麼，現在還是那幾句話——頂了天多幾句。」王崎背負雙手，慢慢朝山下走去：「還有什麼？」
在走入市區之後，王崎道：「今天準備上哪兒吃飯？貴點也沒關係哦，就當時我謝你。」
「你不跟我進去，大概就是因為不想看到我難過的樣子？」王崎拍了拍陳由嘉的背：「雖然你覺得我會哭這一點讓我很寒心，但是心意還是挺好的嘛！」
她正想著，肩膀就被人輕輕拍了拍：「喂，由嘉。」
「哼，你的哭臉難看得要命，看了都嫌辣眼睛。」
「或許存在那麼一個無窮小的可能性，我們的意識載體崩潰之後——大腦、肉身、魂魄法力全部崩潰之後，意識的信息會被另一個『世界』接納。但是，這終究是一個無窮小的可能性。而且，也沒有證據表明有可能存在的『死後世界』會對現世造成影響，所以，我們基本可以排除這種可能性。」
「感覺得到。破天關而未入……雖然這隻是一重榮譽，但也說明了此人不凡啊。」護安司的老者道：「若是這個宇宙不是如此可怕，他說不定能一心求道，直至終極的。」
看守陵園的元神期宗師——艾副司主哼到：「長進了。看起來攘夷司的大人物，已經不必理會我這種小人物了。」
「王崎此人，天分高到不正常的地步。那一份報告甚至指出，王崎幼時甚至自創了一套低等算符——僅僅是因為缺乏與他人的交流，所以他就寂寞到了這個地步。」馬忠尚道：「當hetubook.com.com時出於對今法修的不信任，與王崎在一起的古法修殘魂說了另一種說法——大約是古法修明哲保身，不希望顯露異狀的生存哲學。但是我們後來查證，這是一個錯誤的說法。那種報告當中的算符與神州已知的算符並不符合。在排除謫仙的可能性之後，我們可以斷定，這是自創的——寂寞到自己根據民間的古老算經，推演低等算符，這又是怎樣的境界？他本就是算君一般的人物，常人不能理解，在征夷使的位置才能發揮自己的全部……」
掃墓終究是給活人看的。
「我終究只是在安慰我自己——道謝，然後提醒一下自己，我這輩子的價值不應該只有這一點。」
「禮儀是用來表示對他者的尊重，是為了讓自己與他者能夠交流下去。但是，喪葬的禮儀卻是不一樣的。它不是為了聯繫生者與亡者，而是為了安慰生者。你無論在亡者的墓前做什麼，對於亡者而言都不會有影響的。真正會受到影響的，只有生者。」
她估摸著，就算王崎沒什麼要說的，起碼也得一刻鐘才能出來。在等他的同時，是打坐入定呢，還是泡杯茶呢……
因為王崎和李子夜認識也就一天多一點。所以，除了「護安使」這個身份之外，王崎對於李子夜幾乎一無所知。
要說的話本就不多。
「是……我大約記得，和王崎有關。」
「你想說的，無非就是『那個傢伙本身就非比尋常，讓他提前加入暗部有害無利』。你不必說服我。我如今已經不是你的司主了，你也沒義
ｈｅｔuｂooｋ•ｃｏm•ｃoｍ務對我說明。」護安司的副司主揮了揮手：「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元神期修士，也只是站在我的同袍面前，說一說我的看法罷了。你自取忙吧。」
「沒有人天生就是尖銳的利器，也沒有人生來就該是盾牌。」
那個看守陵園的原始我拿起宗師看了馬忠尚一眼：「不過是一個元神晉陞評估而已，居然要你親自做？你在攘夷使里的地位跌到這種程度了？」
更重要的是……
「老長官啊，我們真的有紀律。暗部具體的人員調動，我也不能說。」馬忠尚陪著笑，搖搖頭。
——李子夜師兄，若是知道，想必也能含笑九泉……
陳由嘉嚇了一跳。她一回頭，發現王崎就站在他身後。她遲疑道：「忘了……忘了拿貢品？」
——王崎那傢伙，臭屁程度天下少有，應當不會希望有人看見他難過的樣子吧……
「你們暗部的，越是『暗』就越是激進。」元神期宗師搖頭。
「那你這輩子都別讓我哭不就好了？」
陳由嘉並沒有隨王崎進入陵園。
「抱歉，老叔，我是發了心魔誓言的，這個可不能說。」馬忠尚笑了笑：「就算您是護安司的副司主也不行。」
「能不快嗎？」王崎搖搖頭：「本來就沒什麼要做的。」
我現在做的，只不過是重複地球上那些先賢的成果罷了——至少我是在知曉了「目的地」之後努力的。
馬忠尚道：「距離王崎元神，其實也沒幾年。幾年的時間而已……」
「沒什麼……要做的……」陳由嘉不解：「那你都快十年了還堅持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