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這個不錯。」梁雪寧想到去年「以參相許」的笑話，也忍不出，捂著嘴笑出來。
「啊，暈掉了……」莫靖言頹喪地坐在床沿，「也就是說，系張生日卡還差不多。」
莫靖言要放下電話，「啊，我把窗打開。」
隔幾天選修課老師布置了本學期的第一篇文章，課後助教走到講台上，寫下自己的電子郵箱和實驗室地址，說電子版或紙質版兩種格式都能收取。說話的是一個個子不高、臉孔方正的男生。這門課極少布置上交的作業，所以大多數同學並未留心偶爾在台前幫忙調試電腦和投影儀的助教。
課後有三五名同學圍著助教，問了一些關於文章內容和格式的問題，莫靖言走到最後，稍稍遲疑，忍不住問道：「那個，這門課的助教換人了么？」
「呵，大家說的還真對，防火防盜防師兄。」莫靖言應和著說了句玩笑話，客氣地笑了笑。
她托著下巴，有些自得：「那是，我精挑細選的，加密加厚的。」
又見到傅昭陽讓人安心的微笑，那一晚莫靖言睡得格外舒坦，如同此前所有的疑慮和不安都煙消雲散一般。
「唉喲，這個話題太深入，不適合我倆和你聊。」蔣遙又笑，「等思睿那個女人回來，讓她逼問你好了。」
「這個方式真特別。」傅昭陽撿起掉在草叢中的禮物，揚揚手，「我拆開了呀。」
寢室的電話卡在牆上的支架上，莫靖言連忙將它取下來，扯到寢室中間，發現電話線不夠長，便把話機放在桌上，扯著聽筒，人將將趴在窗邊。
思睿在將熄燈前才回到寢室，她進門便打了個哈欠，伸懶腰說道：「困死本姑娘了，莫莫快去打水，伺候我洗臉洗腳。」
「我實在準備不出什麼別緻的禮物，就想要一些別緻的方式咯。」莫靖言嘆氣，「真失敗，我前兩天想到時還興奮了一陣來著。」
「你買的那條圍巾很好看啊。」梁雪寧拍拍她，「而且你不是說，和去年買的手套能搭配起來了？」
「你想幹嗎？半空飄浮？」蔣遙樂不可支，「你學沒學過物理啊！」
但我大度與否，對事情的發展有什麼影響呢？莫靖言低頭，牽了牽嘴角，她拂了拂劉ｈｅtuｂoｏｋ•cｏm•cｏｍ海，抬頭淡淡一笑：「彆扭有一點，不過沒什麼擔心。你想，如果他們能在一起，我入學之前，他們也認識一年了。再說，那是他老師的女兒，就當小妹妹一樣，照顧一下也是應該的。」
「試試看就知道！」莫靖言托著禮物站起來，轉身對著床，雙手一撤。「啪」的一聲，禮物直直地落在床上。
莫靖言哭笑不得，索性接著她們的話，「其實也沒什麼不可以，反正也不怕摔。」 她招呼傅昭陽到樓前，打開窗子，將拴著氣球的禮物捧出去。
蔣遙有一下沒一下晃著腿，笑道：「哎呀，都老夫老妻了，你倆真咋樣咋樣，那啥那啥了，我們大家也不會驚訝的。」
莫靖言笑出來：「他又不是小孩兒，走不丟。」
梁雪寧和思睿配合著大笑。
蔣遙打了個噴嚏，「莫莫啊，你倒是給我們一人發一條暖和的圍巾啊，開著窗講情話，會凍死我們的。」
「啊，是……」
「我在這兒啊。」路對面的小黃帽電話亭下，他從暗影中探出身來，向著樓上揮了揮手。
「你回寢室啦？」她扯著電話線，「我一直等到現在，以為你會來找我的。」
「又去路邊小店喝啤酒吃小菜啦。」思睿攬著莫靖言的肩膀，「放心吧，晚飯散夥之後就只剩一群男生啦。要熄燈我就先回來了，他們研究生寢室又不熄燈，大概還在喝。」
「合適合適，你還真是個『合適』！」思睿瞪他，「你要是敢這樣，我一腳踢你到太平洋去。」
莫靖言羞得臉頰通紅：「你們，你們這些女人啊……」
莫靖言依依不捨，向傅昭陽揮手說再見。他微笑著點頭，「早點睡吧，晚安。」
「我們……我們是清白的！」莫靖言頓了頓，認真地反駁。
莫莫疑惑：「我記得啊，但是空氣密度是多少啊？再說你說的是理想狀態，下落時難道沒有空氣阻力么？」
「至少也能緩解一下下降的趨勢啊……」
「我知道你是昭陽女朋友，看到過你倆幾次。」師兄笑了笑，「少爺也囑咐了，說你也在班上，讓我關照一下。」
蔣遙在上鋪，壓低聲音插播：「可以的……有氣球……飛下https://www.hetubook.com.com去……」
莫靖言回到寢室，洗漱完畢仍不想換衣服，她站在窗旁看著樓下的小空場，期盼在兩邊路燈散射的暖黃光線中，會出現傅昭陽的身影。她不知自己是想念、牽挂，還是更想證明自己在對方心中的重要性。
「物體在氣體中受到的浮力和液體中受到的浮力計算方法相同。就是空氣里浮力F等於空氣密度ρ乘以g乘以氣球體積V……」蔣遙解釋著，「你不是都忘了吧。」
「沒有啊……」她嘆氣，「不過現在下不去了，禮物只能明天給你啦。」
莫靖言聽著大家說笑，偶爾「嗯嗯啊啊」回上幾個字，偶爾淺笑著點點頭，心裏多少有些失望——已經要熄燈了，就算傅昭陽回來，自己也不能下樓親手把禮物交到他手裡，也不能在最貼近他生日到來的那一刻說一句「生日快樂」。正沮喪著，忽然電話響起，她滿懷希望衝過去，接起來，果然傳來傅昭陽溫和的聲音。
轉眼又到了傅昭陽的生日。這一年他陰曆和陽曆生日相去不遠，又剛剛拿到校級的一等獎學金，隊里眾人嚷著讓他請客。傅昭陽問莫靖言是否要一同參加生日前夜的聚會，她想了想，找了個理由推脫了。隊里的新隊員她不認識，不太熟悉的老隊員必然有人要追問她退隊的原因。而熟悉的朋友里，思睿和何仕黏在一起時幾乎自動屏蔽周圍一切閑雜人等；左君最近很沉默，看到自己定然想起莫大，也不會多說幾句話；大周一向話少，你說什麼他大多都是憨憨一笑，回答「對啊」，「好啊」；能有許多話說的少爺，帶著大二的本科生出野外，不知哪天才回來。
傅昭陽揉了揉她的頭髮，微笑著點頭。
何仕討饒：「有您一個，就佔去我除了睡覺和上廁所之外所有的時間了。就算有賊心有賊膽，我哪兒有時間啊？」
「這是做什麼手工？」蔣遙也從上鋪探頭。
「那去食堂吃點好吃的，」傅昭陽把自己的飯卡塞到她手裡，「周末我帶你出去吃大餐。」
傅昭陽傍晚時分在校門口和攀岩隊的隊友們集合。莫靖言也沒在學校吃晚飯，騎著自行車，出側門，過了三個https://www.hetubook.com.com紅綠燈，來到兩站地之外小商販聚集的夜市。她買了煎餅果子和大杯的珍珠奶茶，喝得有一點點撐，回來時車後座上系了一藍一白兩隻氫氣球。天色將黑，她騎在夜幕降臨的街道上，看天光一點點暗淡下去，澄凈的寶藍色覆滿了天空。風吹起她的劉海，氣球飄在身後，連日來低迷的心情也有些輕快起來。
莫靖言扯著兩隻氣球回到寢室，一探頭便引來梁雪寧的注視，笑著問她：「是傅隊要過生日，還是你啊。」
她也彎著嘴角，笑笑說：「生日快樂。晚安。」
經過攀岩隊幾位骨幹的商議，楚羚將接替傅昭陽成為新一任隊長。這一個月算是過渡期，訓練等各類活動都由楚羚安排策劃，傅昭陽負責審查把關。如此一來兩個人常常需要討論商議，相處的時間比以往更多。
「你……就真的不擔心不吃醋，心裏一點都不彆扭？」思睿推了推她，「都是女生，裝什麼不在乎啊。」
「呃，那個密度也太小了。雖然我也記不清具體數字，但大體數量級還記得。」蔣遙說著，盤腿坐起，拿過一張紙演算起來，「你看，你這倆氣球，能帶起幾克重的東西就不錯了。」
第一周上課時莫靖言見到邵聲，便拜託他回去和同寢室的男生商量調換課程，說有他罩著自己比較安心，當時邵聲也是滿口答應。今天上課之前，莫靖言還有些緊張，唯恐他還記得自己上次的窘迫不安，以此來取笑自己。但一堂課他都沒有出現，在下課時，台上的助教已經換了一張陌生的臉孔。
樓前黑暗，他猛然間沒看清，問道：「你送我兩隻氣球？」
莫莫委屈，「學過啊，但我覺得氫氣球還是挺能飛的。」說話之間，一支沒系牢的氣球飄了起來，貼在天花板上。
莫靖言趴在窗台上，笑眯眯地點頭。
思睿打抱不平，含沙射影對何仕抱怨道：「什麼人啊，天天假公濟私，霸著別人的男朋友。」
「哦，沒，我和少爺又調回來了。」師兄推了推眼鏡，「你是莫小妹吧。」
他將圍巾圍上，揚著頭，微笑地看著她：「特別暖和呢。」
「這些男生真是不懂得體貼人啊。」梁雪寧搖頭，「莫莫一直ｗww•hetｕbｏok.coｍ•coｍ在等傅隊呢。」
「你們喝到現在？」梁雪寧咋舌，「人家不關門啊？」
思睿回到寢室，看到她站在窗前發獃，走上前趴在她肩上，輕聲說：「放心，我會幫你看好傅隊的。」
她明白一切道理，但並不能停止心中的憋悶，只是自己捂在心裏，不將小氣嫉妒的一面流露出來。學會了在心裏藏事情，似乎是長大了一點點。但莫靖言不知道這樣的成熟是否是一種進步。夜裡仍然會跑步，路過岩壁時場內靜悄悄的，她知道最近都不會見到邵聲，望著高大陡峭的黑影，心中隱隱有些寂寞。
「我沒回去啊。」他聲音裡帶著笑，「你拿著電話到窗邊來。」
「我有個創意！」莫莫喜滋滋坐在床上，「等昭陽哥回來給他個驚喜。」她拿出準備好的禮物，大開本教材大小，外面一層深藍色雲龍紙，系著銀灰色的緞帶。她拎著緞帶找了找平衡，試著將氣球下端的長線繫上。
她的答話不咸不淡，傅昭陽有些擔憂，牽著她的手，彎腰低頭，和她額頭相抵，輕聲笑道：「你不會一個人回寢室去，獨自生悶氣吧？」
「接好了呀。」她笑著鬆開手，禮物盒直墜而下，並沒有因為氣球而減速。
「我是那麼小氣的人么？」莫靖言抿了抿嘴，「我沒事兒，真的。」
「莫莫，大家都睡啦，還是電話吧。」他帶著笑音，「真不好意思，本來答應你早點回來的，沒生氣吧。」
幾次訓練結束，何仕沖洗得乾乾淨淨來找思睿，你儂我儂拉著手繞著學校轉了兩圈，看到莫靖言獨自背著書包從圖書館或自習室回來。她和二人打招呼，微笑著問：「訓練結束啦？」
莫靖言心想，每一對兒情侶的感情模式大概都不相同，她和傅昭陽就不會那麼如膠似漆地黏在一起。更何況本來是朋友之間開心的聚會，她不想去了之後看別人開懷暢飲，自己尷尬地坐在一旁，像個花瓶。
思睿啐他，又笑起來，兩個人甜蜜地緊緊擁抱著。
蔣遙笑她：「你酒足飯飽回來還得有人伺候著啊！」
「我以為你們倆對掉課程了呢。」莫靖言說完之後有些緊張，只怕對方覺得自己問話突兀。
「就是啊，如果你喜歡那些花樣，回頭讓傅隊玩給hetubook.com.com你看。」蔣遙吃吃地笑，「那是男生哄女生的浪漫把戲，你怎麼反過來了？」
「開學那兩周生病了，少爺替我來的。後來他就嚷說自己頭兩周帶了兩門課，所以之後要挑輕鬆的這門。不過這兩天他又要求換回來了，最近帶本科生出野外了。」師兄挑了挑眉，神秘地笑了笑，「這可是籠絡低年級師妹的最好機會，我就讓給他這個光棍啦。」
「啊，你居然說出這麼大度的話，太感人了……」思睿捧著心口，「其實我覺得傅隊要擔心才對，每天讓你自己獨來獨往的，就不怕被別的男生盯上？哦，趙天博似乎在追這次文藝匯演的主持人呢，我前兩天看到他啦。」
「唉，如果這讓你的禮物飄起來，那賣好多好多氫氣球的大叔豈不是騎著自行車就飛起來啦？」蔣遙伸長手臂捉住氣球下面的長線，遞還給她。
莫靖言對這個名字幾乎都失去了記憶，聽思睿提起，不禁笑了笑，旋即想到去年秋天多虧了趙天博對自己獻殷勤，傅昭陽才有了些憂患意識。她踢他的車，大喊「妹你個大頭鬼」；而他終於站到自己面前，說「我大概也容不得別的男生，像對待妹妹那麼寵著你。」那時自己一陣懵懂，還在想是不是領會錯了這句話的含義，便被他微笑著抱在懷裡。這甜蜜的想起來會讓人微笑的時刻，過了還不到一年，為什麼想起來卻已經如此遙遠？
「啊……失敗了……」她失望地癟癟嘴。
何仕略顯尷尬，開解道：「清官難斷家務事，別人的事兒咱們少插手。說好說壞都不合適。」
「哪兒有什麼太別緻的禮物啊……」蔣遙誇張地嘆了一聲，「除非……是西洋參啊。」
何仕點點頭。她也不再多問，只是笑笑走開。
蔣遙點頭，「還做了好多次不成功的物理實驗。」
「只要是你送的禮物，是什麼傅隊都喜歡的。」梁雪寧安慰她。
「人家酒量不好嘛，喝了一杯啤酒就已經不行啦。要不是答應幫莫莫看著傅隊，我早就回來了，何苦撐到熄燈呢？」
她嘻嘻一笑，「好啊，那我不如省著肚子，現在開始就不吃了。你早去早回，別喝太多。一定要早點回來哦。」她伸出小指，「拉鉤。就算已經熄燈了，也要在樓下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