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秋涼(下)

「脾氣……還好吧。」莫靖言想了想,「就是愛打趣別人,你怎麼總覺得他難相處?」
「很好看呢。」
莫靖言看了看邵聲,又看了看面前的女生,覺得她有些眼熟,本想揶揄邵聲兩句,在陌生同學面前也沒好意思開口,於是揚了揚飯卡,「你都買完啦?我趕緊排隊去了。回頭見!」
在暮秋時分難得天氣回暖,中午時風和日麗,一些同學脫下大衣挎在手臂上,還有一些在操場飛奔踢球的男生更是索性穿了短衣短褲。然而傅昭陽出現在教學樓前時,仍然圍著莫靖言送的圍巾。她走出樓門時眼前一亮,輕快地跑過來,撲到他懷裡,臉頰在圍巾上蹭了蹭。
「還用表白,多明顯啊!」莫靖言低聲嘟囔,「難道非得說出『我喜歡你』幾個字才算表白么?」
「本來,人家少爺和傅隊是一對兒的!」
莫靖言想象了一下,不知平時一副玩世不恭、事不關己的樣子的少爺,發起火來是什麼樣子。
「哦,對不起。好長時間沒看到你了嘛。」她解釋著,目光落在他面前的托盤上,兩碗海帶蛋花湯,兩雙筷子。
「我就說,有男朋友的女生就巴不得所有人都成雙成對,喜歡拉郎配。」蔣遙笑出來,「之前是莫莫要把少爺介紹給你,現在是你要撮合少爺和『地質之花』。我怎麼覺得他這麼命苦,大家都說好,但就是沒人要啊?」
「哦……是水晶?」
「喂,小心。」他叫了一聲,回頭看到時莫靖言,呵地笑出來,「我這兒端著湯呢,差點都灑了。」
果然不久后思睿就從攀岩隊帶回了新鮮出爐的小道消息,說邵聲在帶野外作業時頗受小師妹們的歡迎,小系https://m.hetubook.com.com花對他也格外青睞,總是借故去參加研究生的活動,也偶爾去岩壁閑晃,大家都覺得少爺光桿司令的生涯要結束了,還有人給小系花起了外號叫「少奶奶」,沒事便用「今天還要不要陪少奶奶去吃飯啊」一類的問題揶揄他。
女生指了一個方向,「那邊柱子旁。」她又看了看莫靖言,向她微微一笑。
「而且他要真發火,脾氣也很大。」思睿吐吐舌頭,「前一段時間何仕帶新人,忽略了一個技術環節,被他罵得狗血淋頭,很兇的!過兩天倆人又好哥們,沒事兒似的勾肩搭背喝酒去了。不過何仕大周他們幾個,都滿聽他的。」
「我們天天這樣在一起,你覺得,還需要直接告訴別人,『我對你沒想法』么?」傅昭陽拍拍她,「來,乖乖回寢室休息一會兒,下午好好上課,不要胡思亂想。」
傅昭陽沒做答,只是將炒菜和米飯在桌上擺好。
思睿笑著問:「說起來,你知道少爺喜歡什麼樣的女生么?」
站在隊伍里,莫靖言順著剛剛女生指的方向看過去,二人並肩走著,女生偶爾側過臉來,滿是甜甜的笑意。忽然邵聲回過頭,向莫靖言的方向掃了一眼,和她目光相接,兩人同時一怔,邵聲友善地笑了笑。莫靖言扯扯嘴角,輕哼了一聲,轉過身去,心想,不知道哪天回來的,連個招呼都不打,這算哪門子朋友啊,重色輕友!
「呃,這個……」莫靖言搜索二人此前的對話,「他好像說過,要找個身強力壯能攀岩的,兩個人能一起週遊世界,四處去玩。」
「昨天她給我時就順手掛上了,回頭我和圖書就摘了。」傅昭陽拍拍她的手背,「我也不想在鑰匙扣上掛零七碎八的小東西。」
「沒事,我拿得了。」邵聲笑了笑,「剛才買的菜你放哪兒了?」
「我……沒有啊。」
「你是買給我戴的,還是打算自己用來蹭臉的?」傅昭陽笑著牽起她的手,「去食堂吃小炒好不好?我下午還得去實驗室,咱們周末再出去吃大餐。」
她忍不住又問:「那你會不會和她說清楚?告訴她你對她沒想法?」
「我說的么……比外面的精緻。」莫靖言忽然意興闌珊。
莫靖言把鑰匙串遞過去,「這是生日禮物吧,前兩天還沒見過呢。」
「沒說,就是笑笑。」思睿聳肩,「我和他又不熟,他那個脾氣,我哪敢多問?」
「關我什麼事兒?」莫莫無端臉紅。
傅昭陽輕輕拉住她的胳膊,柔聲問道:「莫莫,你又不開心啦?」
吃過飯莫靖言也是懨懨的,傅昭陽問她晚上打算去哪兒自習,說從實驗室回來之後便去找她。莫莫搖了搖頭,「不一定,也可能去圖書館,也可能在寢室,或者去跑步。」
莫靖言有些委屈,埋在他懷裡,悶悶地問:「難道你不知道,楚師姐……她喜歡你?」
莫靖言彎腰拾起,見鑰匙扣上多了一枚從未見過的吊飾,是一塊小小的墨綠色水晶方牌,邊角打磨得十分精緻,光線透過繁複細膩的棱面射進來,顯得方牌晶瑩剔透。牌子中心刻著飄逸的行書:謙謙君子。手指撫過方牌,正面是弧度細微的曲面,入手十分溫潤。看材質似乎只是普通的玻璃或水晶,然而做工細緻精巧,和小攤上甩賣的掛件有天壤之別。
食堂的小炒窗口向來有許多人在排https://m.hetubook.com.com隊,負責點菜的窗口師傅利落地收款發號牌,傅昭陽刷了飯卡,莫靖言在窗邊不遠找好位置,暖暖的陽光打在身上。
「少爺倒不是話少,但他很少和別人說自己的好惡啊。」思睿評價道,「你知道他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嗎?他很少對別人說自己的事情呢。」
「嗯。」他點了點頭,接過來放在一旁,遞過一雙筷子,「要喝飲料么?」
莫莫笑著揉著圍巾下角,「真柔軟,和我想象的一樣。」
莫靖言點了點頭,疊好圍巾和大衣后,將自己的口袋和書包里翻了個遍,發現出門時沒有帶紙巾。她把傅昭陽的大衣拿過來,摸了摸他的衣兜,只摸到一個空的紙手帕包裝袋。掏出來時勾到了鑰匙扣,一小串嘩啦啦掉在地上。
「我沒……」莫靖言神色黯然,想,好吧好吧,全世界都知道她喜歡你,只有你不知道如何拒絕。
「擺弄什麼呢?先吃飯吧。」他放下托盤,坐在對面。
莫靖言蹙眉,「你小聲點,亂說什麼呢?」
「我就是說說玩,你看我沒事兒和少爺套過近乎嗎?」思睿斷言,「『地質之花』可絕對是認真的,她前幾天還來過攀岩隊,打聽少爺一般去哪兒上課,有什麼愛好。」
傅昭陽將她環在懷裡,「你啊,這個小氣鬼。」
「當然要啦。」她喜滋滋地伸手接過,「我疊好吧,千萬不要蹭到菜湯啊。」
莫靖言羞赧,隔著衣服掐他的腰,「你說你自己,還是說我呢?」
「師兄,要我幫忙嗎?」一個高挑漂亮的女生走過來。
「是楚羚。」他語氣平淡地答道。
莫靖言心中疑惑,略帶不安地問:「這,是誰送的啊?」
「沒有?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笑著用拇指和食指向上推了推她的嘴角。
傅昭陽端了餐盤迴來時,她仍在低頭把玩。
「怎麼了,和小貓似的?」他低聲笑道。
思睿聳肩,「本來就是啊,他旺盛的青春無處發泄,都發泄在我家何仕身上了。」她推了推莫靖言,「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哦!」
傅昭陽默不作聲。
「什麼和什麼,有什麼還得瞞著我么?」莫靖言推上門,「你們知道的事情,還得瞞著我啊?」
莫靖言點頭,幫他把圍巾理好,在他胸前輕輕拍了拍,心想,早知道自己應該學學織圍巾。
「是啊是啊,我又小心眼了。」莫靖言抿了抿嘴。
「那我得趕緊告訴『地質之花』,讓她也加入我們攀岩隊。」思睿笑,「這也不算虧待少爺吧!說起來軍訓時她就在咱們隔壁連隊啊,當時男生們還討論過她和莫莫誰穿軍裝比較好看。」
思睿嘆氣:「還是給他找個女人吧,平衡一下他失調的荷爾蒙。」
「你帶了紙巾的話就把桌面也擦一下吧,」傅昭陽指了指窗口,「我去端菜。」
傅昭陽嘆了口氣,有些無奈,「我怎麼說?人家從沒表白過,我就大大咧咧說我不喜歡你?也顯得太自作多情了吧。」
「好吧好吧,你說得對。」傅昭陽抱緊了她,「的確,當初有人表白時也沒說那四個字。」
她回到寢室,推門時正好聽到思睿說「楚羚和傅隊是不是一對兒」,不禁愣了一下。眾人見她進來立刻噤聲,思睿支支吾吾,有些尷尬。
莫靖言啐她,「好好,我明天就把傅隊還給他!」
他愛好夜裡一個人繞著學校跑步,然後去岩壁下練習,躺著望天,聽鄉村音樂;最喜歡的事兒莫過於取笑m•hetubook•com•com別人,說到你啞口無言為止。莫靖言翕了翕嘴,並沒開口。她想,為什麼我要告訴別人呢?也許只是我無意發現的,少爺並不想每個人都知道呢?千萬別多嘴。她又想,現在的男生都怎麼了?面對女生的示好要不然就勇敢接受,要不就果斷拒絕,何必這麼拉扯不清?想著想著,有些氣惱地哼了一聲。
「這天氣還有點熱呢。」傅昭陽脫下大衣,又指指圍巾,「吃飯時可以摘下來吧?」
莫靖言點了點頭,但還是提不起興緻來。她想到自己的禮物還有失敗的氣球實驗,此時都顯得過於孩子氣;相比之下,楚羚的禮物才是精心準備,情深意重。想到這兒,她難免有些沮喪。
隔了幾天莫靖言去食堂打飯,不經意間看到邵聲捧著托盤走過,她顧不得排隊排了一半,小跑著追過去,在他肩頭輕輕拍了一下。
莫靖言忍不住問:「那少爺怎麼說?」
「人造的,」傅昭陽答道,「應該是她製作課上的作業。」
「不是啦,怕你多想么。」思睿挽著她的胳膊,「昨天有新隊員問了這麼一句,傅隊當時就反駁說『當然不是』。所以我也沒和你說,剛才你不在,我說著玩呢。是我多話……你別撅嘴啊。」
寢室里的姐妹們雖然和她站在同一陣線,說起來肯定一副同仇敵愾的架勢,但也很難真正說出讓她豁然開朗的開解之語;而連日來既不能去找左君,也見不到少爺,莫靖言一肚子委屈不知要和誰說,只能選擇沉默。在舞蹈團練習時,她甩袖回眸之間,都帶了一些別有幽愁暗恨生的哀怨。指導教師幾次指出,她跳得太沉重,缺少了應有的輕快歡欣。
莫靖言點了點頭,但心中暗想,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呀。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