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佳敏一顆心提到嗓子眼，飛速地劃開通話和簡訊記錄，並沒有左君的什麼消息。她勉強鬆了一口氣，又想，現在聯繫方式那麼多，網路聊天，電子郵件，又何必依賴於手機呢？
現在的他們，也不是陽朔的他們。
羅超氣憤，「這樣的人也太過分了，做事馬虎還沒有擔當。」又安慰佳敏，「你也不要和他太一般見識，只不過他級別比你高，沒人站出來為你說話。但平時你工作怎樣，他怎麼樣，大家也都看得到。放心，就他這樣的人，以後自然有摔跟頭的日子。」
莫靖則初抵上海時公務繁雜，顧不過來和家人過多聯絡。過了兩日稍稍能喘口氣，眼看父母和叔嬸去北京的日期將近，和他們簡短通話，說自己仍在公出，已經拜託朋友去機場接機。
他不知道邵聲會如何表現，但想來會周到熱心，比自己還盡心儘力。二人商定接機一事時，邵聲看似鎮定冷靜，但也反覆確定航班信息和家人聯絡方式，還有幾位老人的喜好。他問的一些飲食和出行習慣莫靖則都沒太注意過，答得簡略，估計他回家后還會再和小妹商議。
「ls又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了。」
想起當初在陽朔時，那個溫婉雅緻的女人曾經在莫靖則家中住過兩天，她就說不出的彆扭。
「沒。」張佳敏低聲道，「但是我親眼看到他記在自己手機上啊。」
「沒結婚，沒孩子你才會這麼說，不了解這種家庭的快樂，總之在我看來，她的狀態沒什麼可羡慕的，就是不完整的。」
「讀博不是目的，想想看你以後真正想做什麼，再決定要讀書還是去工作。」
但轉念又一想，莫靖則就覺得這事情也沒那麼好笑，反而讓人有些感慨。
「你錯了，45歲以下都還是青年。」
張佳敏試探，「要是不忙，不如回來北京？你爸爸媽媽也要到了吧？」
張佳敏並不覺得這是安慰，她滿腹委屈，又覺得更加難過一些。
「好是好，就是……」張佳敏忍不住，說起最近工作中的委屈。她負責幾個樓層的會議室調配預定，有一位經理想要預約二十人左右的場地，她查看時間，預定了九層的一間。www.hetubook.com.com經理提出想要提前查看場地布局，當時正好九層被佔用，張佳敏就帶他看了同格局的八層會議室。
回復紛紛安慰，還有人說要組團去支持樓主。
張佳敏捧著咖啡，看杯中的小貓臉微微蕩漾，心中一暖，笑著點了點頭。
後來BBS上平靜了幾天，文章多是學生們的日常灌水。直到今天，出現了一篇回復眾多的熱門貼，題為「在十大熱門的女博士貼被圍攻，7456」。
女友這個稱呼，更像一個毫無實質意義的符號。
莫靖則說：「你預定后，有發郵件和他確認么？」
想到這兒，張佳敏搖了搖頭，想要把自己都覺得不幹凈的想法甩出去。不會的，莫靖則不是這樣品行不端的人，對自己他都能掌握分寸，又何必在外面拈花惹草？
無論是崇拜或是譏嘲，他都不希望看到別人如此討論梁忱。在他們眼中，她不過是一個標杆，或是一個圖騰。
匆忙放回原位，心中依舊有些彆扭，不知道是看不起自己的鬼鬼祟祟，還是對於他的過往耿耿於懷。
莫靖則隱約聽出，問：「你那邊一切都還好？」
莫靖則越看，眉頭蹙得越緊。
小安「撲哧」一笑，「你是說，人在做，天在看？」
「讀不讀博士和找不找的到bf有相關性嗎？難道不是看臉？」
她想起什麼，咬了咬唇，又將手機拿了起來。早前她曾用過莫靖則的□□，密碼他也沒有隱瞞，說是自己大學學號的后六位；因為和她弟弟的生日很像，張佳敏便一直記得。此時她回想起來，略一思索，輸入了學號的最後四位。
誰想到了會議當日，經理帶著外方客戶團隊直奔八層，和另一撥會議人馬恰好相遇，他又認準了自己預定的是八層，場面一時尷尬。
「兩個人在一起總有一個要顧家吧？事業上一無是處的她肯定看不上；事業有成的多數又忙不過來。」
張佳敏抱怨，「哪想到遇到這麼一個不講理的？！」
於是開始有人討論，「LC是哪年的？也沒結婚呢吧，有男朋友么？」
咖啡館室外有一方小院，安裝了玻璃幕牆，夏天可和圖書以開窗通風，冬天便是暖房，一年四季花木蔥蘢，幾隻毛色光亮的貓咪悠遊其間，或嬉戲或懶散。小安逐一拍照，玩得不亦樂乎；張佳敏情緒低落，心不在焉。
只是現在見聞越多，她越發覺得，這個世界，並不像她當初所想的那麼單純。
之後莫靖則便看到，為何討論的熱點被引向了某學院的LC，新晉的「最受歡迎教師」。
張佳敏搖頭，把工作上的煩心事一吐為快。
只是那些都屬於莫靖則的過去，而且他在陽朔時口碑一向頗佳，沒有和誰牽扯不清的花邊新聞。所以她一向相信他的人品，他說左君只是隊里的好助手好朋友，她便都相信了。
這世上讓人不敢相信的事情難道還少么？
張佳敏百般思忖之間，目光不覺投到寫字檯上。莫靖則的手機安靜地躺在電腦旁。
「難道人的價值就要體現在婚姻和生育上嗎？尤其是女人。為什麼你們就不會這樣評論男性是否成功？不是說他老婆有多少，孩子有多好，而是要看他事業有為？」
卓越的學者，優秀的教師，傑出的科學家。
羅超給她們點了帶著貓咪圖案拉花的咖啡，還有貓爪樣式的小餅乾。張佳敏一邊說著不想吃，要減肥，一面不知不覺又吃了很多。
羅超也笑，「佳敏也是，我們知道你做事認真，脾氣也好，可是遇到這樣的無賴，真是秀才遇到兵了。下次你也留個心眼，該白紙黑字有個證據的，就留下。免得他再抵賴！」
「好像沒有吧，眼光太高？而且她那麼忙，新晉PI（Principal Investigator，項目負責人，項目首席科學家），哪有時間顧家？一般男人也不會找這樣的老婆吧。」
周圍的朋友和鄉鄰都指指點點，但莫靖則淡然以對，毫不避諱，依舊帶著她遊山玩水。到底是心中坦蕩，還是對她格外照顧？
而他自己呢，對梁忱又說得上了解多少？
尤其是在上海，還有她一直耿耿於懷的左君。
莫靖則道：「已經和少爺說好了，讓他好好表現兩天。我回去他機會就少了。」
可是，就算他不打別人的主意，未必別人不會打他的主意。
htｔｐs://m.hetｕbooｋ.cｏm•cｏm在「最受歡迎教師」評選結束后，版面上頗熱鬧了兩天，同學們分享了許多課堂內外和梁忱接觸的趣事，還有人上傳了頒獎典禮當天的合影，莫靖則認得，正是自己拍得那兩張。
羅超看她神色懨懨，關切地問：「怎麼，哪兒不舒服么？最近感冒的不少，你也多穿點啊。」
莫靖則找到十大熱門貼，是一位女生匿名發帖講述困擾：
莫靖則隱約有種預感，點開，果然發帖人寫道：「他們討論他們的，幹嗎要扯上L老師，什麼年代了，一群封建思想大男子主義，要多low有多low。」
父母一再表示，他們在機場打車進城就可以，不需要麻煩他的同學。
「兩手抓，兩手都要硬。」
也免不了有人更加陰陽怪氣，「LC還要評傑青的吧，她也不是很年輕了吧。」
「L老師根本就不在乎這個的，她的敬業、智慧和從容，根本不是普通人能企及的。」
「也好，那就交給你了。」他微一笑，攬著她的肩，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
莫靖則出差前一晚，難得按時下班，和張佳敏一同在家吃了晚飯。因為要給邵聲多預留兩天表現的機會，他這一程去得略久，隨身要帶幾件替換的衣物。他從衣櫃里找出幾件襯衫，正要疊放在行李箱里，張佳敏整理完廚房，走上前接過，「我幫你疊吧，你早點洗漱，明天不是最早一班的飛機？」
照片上的她笑得自然隨意，細細打量，莫靖則依然能記起，取景框中的她正正地望過來，周圍一切人，其他的聲和光，都如同消失一般。
「小妹妹你別激動，我只是說婚姻家庭和事業同樣重要啊。而且認清現實吧，男女就是有差異。如果LC老師是男人，再過十年都會有好多小姑娘前仆後繼嫁給他。可作為女人，如果她還希望有婚姻、家庭，尤其是生育下一代，那就得抓緊啊。」
「工作是工作，也不能指望人人都厚道，人人都講情分。」莫靖則安慰道，「權當是個教訓，認清了這個人，以後敬而遠之就是，自己也知道要更謹慎了。」
回復中眾人各抒己見，有中肯的建議：
想到這一層，莫靖則wｗｗ.hetuboｏk.ｃｏｍ•ｃｏｍ只覺得好笑。他和邵聲最為親密的是本科四年，印象中那時候的他自在洒脫，孤傲不群。沒想到這位特立獨行的少爺，後來居然對自己那個嬌憨的小堂妹言聽計從，這要是說給當年的他和邵聲，兩個毛頭小夥子都是百分之二百的不相信。
日前便有消息，某位妻子通過手機簡訊，查獲了丈夫和情人之間曖昧的簡訊，順藤摸瓜，捉了個現行。
莫靖則輕笑一聲，「邵聲和我是多少年的哥們，我的家人就是他的家人，你們不用和他客氣。」
張佳敏內心也小小地掙扎了一下，但是按捺不住心中的不安和好奇。她將手機輕輕拿起，手有一點抖，唯恐下一秒嘩嘩的水聲就會停止。
「真心覺得，LC還是嫁個外國人吧，有幾個中國男人受得了老婆比自己強？」
他唯一想知道的，是梁忱在忙碌之餘，是否也會偶爾想起他的存在。
屏幕亮起，需要輸入四位數的鎖屏密碼。
有學生氣不過，「你們討論歸討論，拜託不要再扯上我老闆了。雖然她本人根本就不在意這些。但是我們覺得鬧眼睛！」
然而，在他心中，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無關身份地位，無關年齡容貌。世人看到她的聰慧，看不到她的狡黠；看到她的端莊，看不到她的天真。
回答者應該也是一位女生，「女生讀博士並不會變成『第三類人』，如果有人因此對你望而卻步，倒是可以趁機先過濾掉一批目光狹隘、見識短淺的男生。但從另一個方面來說，做科研也不等於放棄個人其他方面的修養，一樣可以優雅動人、氣質超群。比如我的偶像，LC女神！」
「人家的成就感並不體現在孩子身上呢？」
「其實二者不矛盾呀，如果真喜歡，工作之後再回來讀書也沒什麼不可以。」
更何況，現在的莫大，已經不是陽朔的莫大。
明知佔據了自己的時間和心神，為何卻念念不忘？
碩士即將畢業，應該選擇繼續讀博士，還是去找工作。她說覺得自己個性相對內向，喜歡在學校做學術的氛圍，但是也不確定自己有走科研之路的天賦，擔心畢業後年齡大，高不成低不就更難就業；而且自己還沒有男朋和*圖*書友，是否有了女博士的頭銜，就更加令人望而卻步。
「你應該找到自己真正的興趣點。」
比如他自己，安靜下來，就會想要搜索梁忱的消息——她學院里的個人主頁、校內校外各種報道、BBS上的評論，有些明明已經看過，還要找出來再翻閱一遍，似乎從字裡行間能多了解她一些。
「空口無憑，這些都不能作數。」莫靖則囑咐道，「我之前不是和你說過，無論大事小事，流程上一定要正規，往來必然要有憑證。」
圖標躍上，屏幕順利解鎖。
張佳敏心中失落，「哦」地應了一聲。
「但我並不覺得她多成功。至少，人生不是因為你事業上取得了多少成就，就是完整的。作為女人，美滿幸福的婚姻家庭也同樣重要啊。」
「女博士不好嫁？建議出國讀啊，一下飛機就被好多師兄盯上有木有！」
莫靖則一走數日，張佳敏總是心神不寧。他音訊寥寥，即使有電話打過來，二人也聊不上幾句。說起周末的計劃，他仍舊留在上海，忙裡偷閒，可能會和同行的老同學們短暫小聚。
聽著衛生間淋浴花洒水聲響起，張佳敏低低嘆了一口氣。她和莫靖則之間，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疏離感，即使是那個親吻，似乎也沒有以前的親昵和溫度。她努力想要追上他的腳步，可是在銀行做小職員所接觸的內容，和他的工作內容似乎也相距甚遠。唯一和他的圈子有交集的，就是種種流言。
甚至他不想深究自己這樣做的目的，只是下意識地打開瀏覽器，輕車熟路進入到BBS上她的學院版面。
水聲依舊不減。
張佳敏有些失望，將手機放下，同時也鬆了一口氣，總算不需要為了是否窺視而經受良心上的掙扎。
時近周末，羅超又接了一單幫朋友的咖啡館拍宣傳照的小活兒，半是玩樂半是義務，也喊上張佳敏和小安一同去玩。
又有人跳出來，「那豈不是更耽誤時間？LZ現在都在擔心找bf的事情了，工作之後再讀博年齡不是更大？」
會後連帶張佳敏都被他劈頭蓋臉數落一通。她十分委屈，對莫靖則說：「明明告訴他預定了九層，是他著急看布局，我就給他看了一模一樣的八層會議室。」